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炉火正旺,炉上烤着三五十颗花生。小二不时翻捡着,把将要烤熟的花生挑出来,偶而撮起几颗放到嘴里咀嚼着。闲坐无聊,想到掌柜的此刻正在后院暖融融的厢房里搂着姨太太喝花酒,而自己却在这冷冷清清的大堂里干坐冷板凳,不觉泄气。心想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小声道:“这就是命,认了吧!”吃了十几棵花生,把目光投向二楼临街雅座。   一个老者正在悠闲的自斟自饮。如此寒天,他竟然开着窗户,任由雪花飘飘摇摇地洒了进来。今日辰初,老者就进了悦宾楼,点了五斤白酒、几样干果后,就没再讲话,只是独自饮酒。   外面的雪下得愈发大了,并刮起了寒风,酒店的酒幌在风中猎猎作响,反而使小镇显得愈加幽静。时至午初,小二略感疲倦,将身子倚在酒架上,伸直双腿放在身前矮凳上。虽离火炉稍远,却更舒适一些。透过楼梯和栏干的空隙,他眯起眼睛细细打量这个形貌古怪的老头。   看上去他应该很老了,满头白发又长又密,不绾不簪披垂在双肩上。雪白的胡须足有尺许,梳理齐整垂在胸前。脸上几乎没有皱纹,双颊丰满,微微透出红晕。长长寿眉下的一双眼睛,虽不很大,却清彻澄明,极为有神。和一般老年人浑浊暗淡的眼睛有着天壤之别。单从脸上看,此人又显得很年轻,他到底有多大年龄,恐怕没人能够知道。   老人身躯略显瘦削,身穿一袭厚重的浅灰色毛毡大氅。.样式奇异,不像中原服饰。小二虽然没有出过远门,但在悦宾楼工作的这几年中,南来北往的各色人等,看过不知有多少,阅历不可谓不广。如此奇异的服饰,除了从羌、凉二州来的异族商人,从未见有其他人穿过。老人的一双手苍白而修长,指甲约有半寸长短,微微弯曲。桌边倚着一根黄藤杖,八尺多长,盘曲扭结,古意盎然。不知经过多长时间的摩挲,使它通体澄黄锃亮,如同涂了一层清漆。杖头用鲜红的丝绦系着一个葫芦,粗细竟在一尺左右。   小二深感惊异,如此硕大的葫芦,却还是头一回见到,不太像是人间之物。老者的形貌和穿戴,非僧非道,更不似俗人。如果说他是塞外之人,却又明明操着一口纯正的中原话。小二心里直犯嘀咕,暗道“这是从哪来的一个老怪物?”挠了挠头,索性不再去想。倦意袭来,合上双眼,慢慢睡着了。   老者从窗外收回目光,见五斤白酒已经饮尽。起身准备招呼小二添酒,见他睡得正香,不时发出阵阵鼾声。不禁微微一笑,伸手向酒架一招。一个装有十几斤酒的酒坛飞离架子,晃晃悠悠越过楼梯扶手飞到他的手中。老者将酒坛放在桌上,拍破封泥,一股浓烈酒香顿时弥漫开来。他用力嗅了一下,脱口赞到:“好酒!”抓起酒坛往杯中倒酒,坛口大,杯口小,令人称奇的是,倒酒过程中居然涓滴未洒。就在此时,远处传来轻微的踏雪声,老者耳力极强,心道“来了!”将酒坛放于桌上,缓缓坐了下来。   踏雪声起始尚在百丈之外,刹那之间,就已至酒楼之下,速度之快竟逾奔马。老者微微点头,嘴角浮起一丝笑容。厚厚的门帘被掀了起来,挟着刺骨寒风,一条高大的身影,如鬼魅悄无声息掠上了二楼。   来者是一个年逾中旬的道人,头戴七星宝冠,双鬓微霜,浓眉朗目。四肢修长,精神饱满,颇显英气勃发。身穿一袭半新不旧的青色道服,宽袍长袖,领后斜插一柄拂尘。他对老者凝视片刻,翻身跪倒,结结实实叩了九个响头。   老者端坐不动,待他行完参见大礼,长叹一声,道:“荣春起来吧!别来一向可好?”荣春道人起身后,眼圈微红,声音稍有哽咽,道:“祖师爷,弟子很好!”用袖口拭了一下眼角,道:“自从潼关一别,转眼已经过去八十多年。您老人家容颜未改,弟子久困红尘,如今却已垂垂老矣!想来就令弟子感伤不已!”   老者上前牵住荣春道人双手,将他按在侧坐上,叹道:“痴儿!八十余年未见,你的性情依旧如此,可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给荣春倒了一杯酒,道:“来,咱爷俩先饮上几杯再说!这酒很不错,虽比不上瑶池玉液,在人间却也算是极品了。”   荣春起身辞谢,老者面色微沉,道:“你坐下!哪来这么多礼数?你千里奔驰,一路多有辛苦!老道暂借此楼,权做东道,你莫要推辞!来,先满饮此杯!”荣春不敢违拗,在和老者对饮几杯后,心情渐趋平复。   窗外雪势渐小,天色愈加晦暗。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天际,感觉异常沉闷和压抑。荣春收回目光,在椅中略一欠身,道:“您老人家足迹久已不履红尘,今日用千里传音之法,招弟子来此,可是有事让弟子去做?”   老者道:“此中因缘说来话长!自封神一劫后,本教人才凋零,后继乏人,已经无力使正道行于天下。日久,人心渐趋险恶,嗜欲贪利,道德沦丧。蝇头蜗角之争,致使杀伐并起!上古淳朴之风,也已荡然无存。魔教趁势而兴,利用人心贪欲,推波助澜。一时之间,党徒遍及宇内,世风更趋邪恶。另有无耻之徒,役使洪荒猛兽,山野精魅。残民以逞,为害一方。眼见苍生蒙难,我等修道之人又岂能置之不理?”喟然长叹,仰头将残酒一口饮尽。   荣春不胜羞愧,道:“弟子功力低微,才疏识浅,不能光大门户,致使邪道盛行。让您为人间之事操劳,皆是弟子之过。请您罢黜弟子之职,另选贤能之士担任本门掌教。”   老者道:“你道基尚浅,不知本教衰微,魔门猖獗,实乃天意。非你之过,你不必自责!今日老道招你来此,是有一事需要你去做。如能做好,以后你就可留在玉虚宫。斩断尘缘,精修道业,以便早日求得正果。如此,你看可好?”   荣春大喜若狂,道:“在玉虚宫修道,是弟子的毕生夙愿,又岂能不愿?”他幼年出家,远别双亲,遁迹于深山之中。日日对青灯黄卷,苦修丹道。神功初成之后,仗剑去国,足迹几乎踏遍大江南北,八荒**,备尝江湖险恶。六十多岁时,担任道门掌教。为谋求道教发展,殚精竭虑。所作努力,可谓坚苦卓绝。此时,想到正果将成,他不禁思如潮涌,心中百感交集,久久难以平复。   老者看着窗外飞舞的雪花,清彻的眼睛中流露出久历人世沧桑的从容与睿智,偶尔闪过对荣春道人的几丝爱怜。大约过了盏茶时刻,荣春胸中酸楚稍解,起身道:“弟子枉自修行百年,仍是定力不足。于大喜大悲之前,常常失态,弟子深感羞愧。”   老者一笑,轻抚他的脊背,和声道:“孩子,这不怪你!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多年以来,你受的委曲太多!就算在老道面前痛哭一场,又有何妨?”荣春沉默片刻,待情绪平定,道:“祖师爷,您需要弟子去做何事?”   老者道:“此事非同寻常,也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完成的。事关本教兴衰,你可有把握把它办好?”荣春用力点头,道:“请您放心,弟子定当竭尽所能!”   老者微微颔首,缓缓道:“三日之前,我在玉虚宫推演先天神数,忽然神思纷乱,心血涌动。此种情形,五百年来从未有过!我略感不安,又观推演所得,东木西金交克,卦象大凶。此乃是天下板荡、大乱将生之兆!”此时天下太平,荣春闻言半信半疑。   老者沉默一会儿,道:“那日得此凶兆,我心下疑惑不定,就和灵宝师弟登上忘机峰,俯瞰神州。那夜正值朔日,月光暗淡,了无星辰。却见东南数千里外,两道白光矫若游龙,直冲天际。大约盘旋了一刻之时,方才渐渐泯灭不见。”   荣春道:“莫非是什么天灵地宝将要出世,才有此异象?”老者缓缓摇头,道:“非也!两道白光在盘旋之际,隐含少许戾气。我和灵宝师弟推测,这应该是两个身具异禀的非凡之人,在受了某种特殊的刺激后,才导致体内的先天罡气上冲天际。我二人盘膝静坐,暗运玄功,察觉两道白光发出的位置,大约在蜀中的浣花镇附近。发出白光的二人,一旦沦于魔教之手,为恶必巨。假如能使二人加入本教,必可光大门户,造福苍生。但真要这样做,上违天意,下违自然无为之旨。我和灵宝师弟正感到举棋难定,黄巾力士却传来玉清天帝之旨,邀我偕灵宝师弟,赴‘仞利天宫’为群仙宣讲丹砂鼎炉之法。”   荣春插了一句,道:“祖师爷,天帝玉旨来得也太凑巧了吧?”老者点头道:“是啊!玉清此举实有深意,他不愿老道过多的干涉人间之事。邀我赴天宫说法,其实是要让老道远离红尘,以静观人间之变。”摇了摇头,道:“发出白光的二人,禀赋特殊,令我动了私心,想将二人收为弟子。由老道亲授玄功,使二人具有非凡本领,以便中兴本教。二人玄功大成后,可以对抗魔教,使黎民少受涂炭。又可接掌本门掌教,使你早日了却尘缘。一举数得,又何乐不为?就算此举有违天意,也顾不得许多了!但玉清邀我赴天宫说法,又不能置之不理。和灵宝师弟经过磋商,我们决定让你去寻找这两人。”   荣春躬身道:“您放心,弟子当尽全力完成此事。必不负您老所托!”老者微笑道:“其志可嘉,但你如何去做?”荣春道:“弟子先设法找到此二人,于暗中观察二人的品性禀赋。假如真是可造之材,弟子就将二人带上昆仑,使本教后继有人。假如二人本性暴戾残忍,弟子将摧毁他们的经脉,使二人沦为凡夫俗子,绝不会为魔教所用。”   老者频频点头,道:“甚好!但假如二人生性残忍,功力偏又极高,非你所能制伏,又将如何?”荣春一笑,豪气顿生,高声道:“您大可不必担心!遍数人间能与弟子为敌者,左右不过三数人而已!况且俱为名动天下之辈。此二人从未听他人说起过,可见定是个无名之辈!他们决非弟子之敌!”老者哈哈大笑,道:“这几句话才像是统率九州三山五岳七十二洞府的、道教掌教真人木荣春所说的话。”木荣春闻言,随之放声大笑。   老者起身道:“我此去仞利天宫,最多三日返回。如果二人真是可造之才,三年后你将他们送到昆仑玉虚宫。届时,你的尘缘将了,可以专心修道了!”木荣春心知天上三日,人间就已三年。在祖师归来之前,自己肩负重责,不敢稍有疏失。躬身道:“弟子谨领法旨。”   老者略一点头,提起桌旁的黄藤杖,道:“这就走罢!”说完飘身下楼。木荣春从怀中摸出一锭银两丢在桌上,紧随其后掠出门外。漫天飞雪中,见一道紫光,如流星向西北方向飞去。空中传来老者的声音“前途多艰,好自为之。”转瞬之间,紫光隐没不见。木荣春朝老者离去的方向,躬身一礼,然后转身向镇外驰去。   不知过了多久,小二从睡梦中醒转。一边打呵欠,一边伸了个懒腰。四处张望一会儿,见店内无人,心道“怪老头何时走的,我为何没有察觉?”天色已近未末,他起身准备打烊,正要关窗,见门前积雪上竟然干干净净,没有半点人走过的痕迹。他吓了一跳,脊背发凉,惊出了一身冷汗,心想“这老头走的时侯,居然没有留下一个脚印,莫非是我活见鬼了?”   木荣春飞奔到镇外,举目四顾,见附近高高矮矮数十个土丘,已经全部被白雪覆盖。山丘上林木稀疏,光秃秃的树枝在寒风中微微摇曳。远处的戴天山隐约可见,风雪之中望去,山势高绝,银装素裹,仿佛神仙居所。   天色渐暗,雪停了,风势愈加强劲,从山谷掠过,发出犹如鬼哭狼嚎的呼啸声。木荣春从领后掣出拂尘,迅速挥舞,驱散随风卷起的雪屑。见不远处的土丘上有一座小庙,心中一喜,甩开大袖,如同滑行从积雪上疾掠而去。   待到近前,发现这是一座早已废弃的土地庙。他在庙内打了一转,将正殿略一打扫。然后从怀中取出一块方形的“龙脑蛟骨香”,双手一搓,待它冒起缕缕青烟,就将它放置在香炉的中央。转身走到正殿东北角,盘膝静坐,开始行功。香炉中升起的青烟越来越淡,但有一股异香却越来越浓,慢慢的弥漫在空中,向远方飘去。   夜幕降临,没有星月,天空墨也似得乌黑一片。寒风中夜枭如儿啼似的叫声,愈发显得凄凉。此刻,木荣春体内的“乙木玄阴真气”正在缓缓运行,从肝脏起始,游行五脏,继而通达四肢百骸,最终遍布奇经八脉。如珠走玉盘,水银泻地,了无阻碍。   真气初起之时,如涓滴细流,虽然弱小,却不断绝;运行数周之后,逐渐强大,宛如山间小溪,已具东流之势;运行数十周后,体内的“乙木玄阴真气”,恍若长江大河,奔流入海;又如怒海潮生,汹涌澎湃,已是势不可挡!一时之间,真气充盈,就似要破体而出,木荣春不由得仰天长啸。   啸音乍起,悠扬婉转,如春之花丛,万紫千红,充满勃勃生机;啸音渐趋高亢,如夏之竹海,莽莽苍苍,气象森严;啸音抵达最高之处,渐变悲凉,如秋之荒原,衰草连天,木叶飘飞,尽显肃杀之威;啸音趋缓,中正平和,最终隐没无闻。如冬之山林,虽是万木萧疏,宁静沉穆,但却潜藏来年重生的希望。   木荣春一跃而起,心中大喜。他的“乙木玄阴功”终于突破九重、迈入了十重境界。这一层的跨越,足足用去了四十年的光阴。“乙木玄阴功”是道门五行神功的一个分支。五行中的乙木,所对应的人体器官是肝脏。所以此功是以肝脏为府库,吸取、存储草木之精华,然后将之转化为乙木真气。在这股真气累积到一定程度后,就以乙木为母,转而生火。再以火生土,以土生金,以金生水,最后以水生木,完成整个循环。从而推动五行之轮,周而复始,永不停歇。木荣春方才在由乙木气机引发的长啸中,已经能够体现草木在四季中的变化,于春萌发、在夏繁盛、经秋凋零、入冬休眠。可见他的“乙木玄阴功”将至大成之境,离功行圆满之日已不太远。   木荣春难掩心中喜悦,来至庙外。潜运玄功,曲起右手中指对空一弹,一道碧绿色光华从指尖迸射而出。这就是由“乙木玄阴功”驱动的“乙木玄阴飞剑”。木荣春催动真气,反复曲伸中指。碧绿色光华宛如活物,在空中忽而直行,忽而盘旋,忽而直冲天际,忽而潜入雪中。腾挪辗转,变化万千。三丈方圆内,摧枝折干、石走砂飞,激起漫天雪花,威势十分惊人。片刻之后,光华渐趋暗淡,最后只剩下弹丸大小、如同一只萤火虫,飞回木荣春手中。颜色由深变浅,渐渐溶入他的右掌中消失不见。   木荣春快步走到飞剑掠过的树林中,见十几棵碗口粗细的树木,被飞剑拦腰斩断,横七竖八倒在地上。断口处光滑平整,如同被利刃斩断。察看过后,他不禁暗自点头。在此之前他的“乙木玄阴飞剑”的攻击范围只在丈五方圆,并且威力大大不如眼下。   他转身回到庙里,见香炉中的“龙脑蛟骨香”已经燃烧殆尽,空中仍然残存若有若无的香气。心里默算一下时间,暗道:“时辰差不多了!”。回到庙前空地上,负手站立,静静等待。   过了一会儿,三条人影从远处奔来。及到面前,三人略有气喘,在木荣春对面一字排开躬身施礼,齐声道:“弟子参见掌教真人。”木荣春微笑点头,道:“罢了!难为你们闻香即至,路上多有辛苦,老道在此致谢。”   三人中年龄稍长的道人躬身一礼,道:“多谢掌教真人关心。弟子是蜀中‘青羊观’观主清虚,这二人是弟子的师弟清和、清静。”木荣春道:“老道想起来了!你们可是荣辉师弟的弟子?”清虚道:“正是。不知掌教真人招弟子来此有何吩咐?”   木荣春将声音压低几分,道:“老道有事将有远行,三五年内无法回山。你替我走一趟太和山,传谕荣昱师弟,由他暂代掌教一职。并传我谕旨,三年内本教弟子各归本山,不得于江湖行走,不得和魔教作正面对抗,全部闭关精修道业。待三年期满,我归山之后再做新的安排。如果有违谕旨者,由荣昱师弟依‘太上清规’自行处置。”说罢解下七星宝冠,郑重交给清虚,道:“此是凭证,荣昱师弟见了自然明白!”   清虚躬身接过,道:“清虚谨领谕旨。弟子必不负所托,请掌教真人放心。如果您没有别的吩咐,弟子将即刻启程。”木荣春道:“好,你们去吧!路上小心。”三人同施一礼,转身没于黑暗之中。   待三人走后,木荣春轻嘘了一口气,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暂辞掌教之位后,他终于不用再为教务烦心,又恢复闲云野鹤之身。将目光投向黑沉沉的浣花镇,心想“这两个被祖师称为‘非凡’的人,到底藏身在哪里呢?” 第二回受辱红尘中(修改)   木荣春毫无目的在镇里闲逛,脸上看似平静,心里却有几丝淡淡的焦虑。他原本以为在方圆里许、只有二百多户人家、千余人口的浣花镇,寻找两个天赋异禀的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哪知三日寻找下来,竟是一无所获,不禁有些烦躁。眼见时近午初,前边不远就是“悦宾楼”,心想不如去喝上两杯,说不定可以顺便探听些消息。   进入店中,木荣春仍在上次坐过的二楼雅座坐了下来。不一会儿,小二满脸堆笑,手托食盘走了过来,把酒和干果摆放好,哈着腰道:“道爷,您慢用!看您老有些面生,想是第一次来我们悦宾楼吧?我们店的‘玉楼春’可是远近闻名的美酒,连京城的大佬们都慕名来买,您老就请多用几杯!”   木荣春心里暗笑,上次来的时候,正赶上小二睡觉,他没有见到自己,竟还以为自己是头一回来!当下也不说破,饮了一杯酒,道:“果然是好酒,入口绵而不烈,品之醇厚香浓,的确不是凡品!”   小二大喜,眉飞色舞道:“听您老这话,就知道您是个懂酒的人!这酿酒的水是特地从戴天山玉泉洞拉来的,往返一趟要三四天呢!再说这酿酒的米,是我们蜀中独有的御贡香米,别的地方没有这两样东西,是没法酿出这样醇厚香浓的酒来的。我们这酒,还有个浑名叫‘出门倒’,您老想是没有听说过?”   听他唠唠叨叨说个不停,木荣春原本心烦,但一听这酒居然还有一个如此奇特的名字,不禁好奇,问道:“为什么叫‘出门倒’?”小二大是得意,把手中的抹布往肩上一搭,给他满上一杯酒,道:“您老想啊!平日里上我们这儿吃饭的,都是些外省来的客商。他们从没有饮过这种酒,等几杯下肚后,感觉不错,就左一杯、右一杯的饮个没完。这酒您老知道,入口看似平淡,其实后劲大的很!他们是外省人,又哪里知道这些?等感觉有几分酒意了,实际就早已经过量了。一出门再被冷风一激,便醉倒了。这样的事发生多了,这酒便有了‘出门倒’这个浑名!”木荣春听完,忍不住哈哈大笑,道:“要是每次都出门就倒,你们掌柜的便又额外的赚了一份住宿钱!”小二有些尴尬,道:“您老明鉴,那全是掌柜的主意!”。   木荣春哈哈一笑,正要讲话,突然心里一动“这店小二如此饶舌,说不定可以从他口中探听些消息。”略一盘算,道:“小二哥,你看店里除了老道,也没有别的客人。你不如坐下来,说些笑话给老道解解闷,权当佐酒,你看如何?”小二挠了挠头,道:“道爷,您老要小的相陪,那是我的造化。但您老想啊,要是掌柜的突然出来,看我不去干活,却在这里跟客人扯闲篇,他非打断我的腿不可!”   木荣春一笑,将他拉到身边,强行按在坐椅上,道:“你放心好了。你家掌柜的若是出来,自有老道去跟他说!眼下就当老道花钱雇你陪我聊天,这总该可以了吧?”从怀中摸出一锭约有十两重的纹银,塞到小二手中,接着道:“这些足够了吧?”   小二吃了一惊,慌忙推辞,结结巴巴的道:“哪用得了这许多?这几盘干果,加上酒水,不过五分银子,小的天胆也不敢收您这许多银两!”木荣春道:“无妨,多余的就当老道给你的赏钱,你不要再推辞了!”小二讪讪地道:“那怎么好意思!”说是不好意思,却也是收下了。   木荣春饮了几杯酒,将目光投向窗外。此时风停雪住已经三天了,路上依旧没有几个行人。偶尔有人从窗下走过,也都是肩背手提、去采办年货归来的平常人,和祖师所说的“非凡之人”毫不相干。他不禁有些为难,心想“我总不能挨家挨户去问‘你家有非凡之人吗?’这事看似简单易办,真做起来却有些棘手。”想到这里,转头对小二道:“小二哥,最近五六日里,你们镇子里有没有奇怪的事情发生?”   小二从甫获巨款的喜悦中惊醒,一边低头沉思,一边自言自语小声道:“奇怪的事情?”寻思半晌儿,摇头道:“没有!我们镇上只有二百来户人家,平时相处的也还不错,能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木荣春略感失望,仍不死心,道:“你再仔细想一想,最近你有没有见过,比如穿戴打扮比较异样的人,或是行事、行为迥异于常人的人?”   小二唇齿开合,嘟嘟喃喃,也不知在说些什么。突然跳起来,大叫道:“有啊!大概三天前吧,一大早来了个老头,长的有些古怪,穿得也不同于常人。最出奇的是,他离去的时候,居然没有在雪地上留下脚印。这几天我一直都在想,可能是我碰到了鬼!”边说边四处张望,仿佛所谓的“鬼”随时都有可能出现,一不小心,他就会被抓走。   木荣春一喜,心想“能够踏雪无痕,绝非寻常之人!”道:“他长得如何?”小二努力回忆了一下,道:“长得什么样,可不太好说!但这老头手中的藤杖,却甚是古怪。杖头上挂着一个葫芦,有这么大!”双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下葫芦的大小,又道:“我活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葫芦!”。   他话音一落,木荣春险些将刚刚喝进嘴里的酒喷出来。小二方才描述的明明就是祖师爷的形貌,木荣春心里骂道:“这混小子竟敢说他老人家是鬼!”见小二还要继续往下说,连忙摆手将他止住,道:“一个老头没什么可奇怪的。你们镇上的人,难道就没有一个让你感觉异常的吗?”   小二紧皱双眉,思索片刻,忽然用力一拍大腿,道:“真让我想起一个来!镇西头的高寡妇,今年才二十来岁,男人却已经死了五六年。上门提亲的人,把她家的门槛都快踏平了,可她就是不嫁!自个儿拉扯着孩子,过的那个苦呀!唉,那就别提了!要是别的婆姨死了男人,恐怕不用等到坟土干透,早就卷铺盖嫁人了!您老说,这个高寡妇是不是有点与众不同?”木荣春努力忍住,才使自己不致笑出来,一本正经道:“她是不是长得很丑?”。   小二头摇得像拨浪鼓,道:“您老想呀,她要是生的丑,能有那么多人前去提亲?再说,镇上有头有脸的冯老员外也下了聘礼,要收她做五房姨太太。这事儿,要是搁在别人头上,高兴还来不及呢!她却把冯老员外的聘礼,全都扔在了大街上,还说让冯老员外自己留着买棺材用吧。”连连摇头,似是在为高寡妇感到可惜。   木荣春听罢顿生敬意,心想“这是位节烈之妇,不为富贵所屈,犹其难能可贵。”想归想,但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再做纠缠,否则小二的话匣子一经打开,还不知要说到何时才会停下来。赶快岔开话题,道:“除了高寡妇,你们镇上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人,让你感觉异常的?”   小二沉吟半晌儿,方才道:“要说,还真有一个!镇北的张屠户,每日只杀一头猪,如果多出几头,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再杀。有人觉得奇怪,跑去问他,您猜他怎么说?”木荣春也觉纳闷,杀猪这种营生,向来是有几头就杀几头。从没听说有一天只准杀一头的规矩,道:“他怎么说的?”   小二板起脸,似是在学张屠户的膜样,道:“他说‘杀生有干天和,为生计所迫,不得已而为之,已是不该。若为贪图钱财,肆意屠戮,不是为人之道。’您老听听,这世上竟还有这种人,放着钱不挣,却爱自讨苦吃,是不是有些不太正常?”   木荣春心里一惊,张屠户临财不苟,取用有度。慈爱及于牲畜,虽隐红尘不能伤其廉,纵操贱业不能损其仁,可谓道德高深之士!自己的数十位弟子,尽管是修道之人,但慈爱之心,却难以和此人相比。正在感叹,窗外传来争执声,其中竟有一个清亮的童音。木荣春微觉诧异,什么人竟然和儿童吵架!不再和小二搭话,转头向窗外望去。   酒楼对面是一大户人家,黑漆漆的两扇门板,光可鉴人。门上的铜把手澄黄锃亮,在午后阳光下,闪烁着耀目的光芒。此时,门前站着一个身穿仆役服装的青年,双手掐腰,正在破口大骂:“小畜牲,你想死呀!快过年了,跑到门前嚎什么丧?快滚,再不滚,老子可要揍你了!”   门前台阶下,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从身高推测,大约只有七八岁。身上棉衣多处破损,里面填充的竟然不是棉花,而是细碎的芦荻花。木荣春心里一酸,芦花填充的棉衣,看似厚重,其实并不能御寒。只有穷极的人家,买不起棉花才用它代替。尽管起不了多大用处,却也聊胜于无。那孩子的下身穿一条长仅及膝的单裤,同样也是破烂不堪。冰天雪地中,他只穿了双草鞋,裸露在外的小腿和脚趾,全部被冻得红肿起来,有的地方已经溃烂流脓。   那孩子在被青年辱骂后,并不动气,用平静清亮的童声道:“张三哥,你不要生气。我只是请你转告冯员外,请他借我一升米,来年开春我一定归还。”张三瞪着眼睛吼道:“放你娘的虚屁!还?你拿什么还?你他娘的,家里穷的连根**毛也没有,你还什么还?你以为冯员外是开舍粥棚的?快滚,大过年的,别在门前挺尸!”   张三的话,句句如刀似剑,那孩子背对窗户,木荣春不知他此刻的脸色如何。只听他缓缓道:“张三哥,你不要骂人。你又没有问过冯员外,怎知他不肯借给我?我虽穷,却从没有赖账不还,镇上的人都知道。请你相信我。”语气平和宁静,从话语中听不出他情绪上有任何变化。木荣春心里微惊,这孩子的涵养极好,虽然贫困,话语之中却隐然透出少许傲岸。言语条理分明,超越了七八岁孩子所能达到的极限。   张三正要再骂,黑漆漆的大门忽然打开,一个大腹便便、裹着皮裘的中年人,踱着方步走了出来。不紧不慢道:“张三呀,这大晌午的,你在跟谁吵架?”张三点头哈腰,满脸谄笑,快步上前扶住他的右臂,道:“大冷天的,您老怎么出来了?”不等此人回答,转头板起脸来,对那孩子吼道:“小畜牲,还不快来见过冯员外!”说到这里,又低声细气对冯员外道:“这小畜牲是来向您老讨一升米,奴才心想,这大过年的往外借米太不吉利!怕沾了晦气,正在撵他走.。”   那孩子往前挪了一步,略一躬身,道:“冯员外,请您借我一升米,来年开春一定如数归还。”冯员外摸着唇上的鼠须,斜着眼睛道:“我当是谁?小云呀!米,我是有的。我也相信你能还,但我却不想借给你,你知道为什么吗?”小云摇了摇头,冯员外瞪着两只牛眼,恶狠狠地道:“你小子向老爷我借米,居然不肯下跪!你以为你是谁?别说是你,四里八乡、哪个人见了我,不都恭恭敬敬的叫声‘冯老爷’?你小子,以为凭几句不咸不淡的屁话,我就会把米借给你?做你娘的清秋大梦去吧!滚,快给我滚!”说完转身入内,“砰”地一声关上了大门。   张三立刻来了精神,大声骂道:“小畜牲,方才老子叫你滚你不滚。这会儿把冯老爷给惹火了,你就等死吧!”从台阶上跳下来,当胸一脚,把小云踹倒在雪地中,口中犹自骂道:“快滚,再不滚老子打死你!”又朝小云身上踢了几脚,啐了口唾沫,骂道:“晦气!”这才转身返回冯家大宅。小云艰难地爬了起来,一瘸一拐朝镇东方向走去。自始至终,他一声未吭,沉默之中更让人感到无限悲凉。   看罢这幕人间惨剧,木荣春心里略感遗憾。名叫小云的孩子品性纯良,沉静坚忍。但遭受如此侮辱,居然没有半点反抗,却是过于懦弱。转头见小二脸上有不忍之色,心想“此人虽然饶舌,心地却还不错。”想罢,说道:“小二哥,看你这副模样,这孩子你一定认得!”   小二起身给他满上酒,道:“说起这孩子,也算是我们浣花镇上的名人,提起他镇上无人不识。”木荣春略感惊奇,道:“此话怎讲?”   小二道:“这孩子叫小云,是镇东云秀才的儿子。本来家里虽不算富,也还过的去。大约十几年前吧,我们蜀郡太守左太爷下了一道命令,说国家正在对外用兵,国库空虚。为了填补亏空,便把田赋从每十抽四,涨到每五抽三。云秀才是个读书人,进京赶考了几次,都没有考取功名,没有办法只好回乡种地。地里的农活,他本来就不太会干,租赋再这么一长,日子就过得紧巴了起来。他的身体原先就不怎么好,为了纳粮完租,又得整日拼命干活,没出三年,就得了一场大病。又赶上那年年景不好,地里欠收。一边要交租赋,一边又要给他治病,云娘子没有办法,只好把三亩地贱价卖给了冯员外。云秀才知道后,急火攻心,没几天就一命归西了。”说到这里,长叹一声。   木荣春替这一家人想一想,也觉得惨然。国家对东南百越之族用兵,他早已知道,但提高租赋后,进而造成农民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却是此前所不知的。但就算知道了,他又能做些什么?又做的了什么?想到天下苍生,苦难多艰,不觉心灰意懒,心情一落千丈,缓缓道:“后来怎样了?”   受他情绪感染,小二语气已经不像先前那般轻松,道:“云秀才死后,云娘子独自拉扯小云过活,又没了土地,日子也就越过越穷。为了维持生计,平日云娘子就靠替人缝补浣洗衣物挣点钱,小云五六岁时就开始在镇里打零工,补贴家用。时间一久,大家觉得母子俩生活艰难,偶尔有人接济一下他们。小云却从来不收人家的钱物,就算当时收了,过几日他又会想方设法归还给人家。母子俩虽穷,却从没有讨过饭吃,也从没有亏欠过别人的一丝一毫。”   木荣春道:“小云今年多大?”小二道:“他看上去像是七八岁,其实他已经十二岁了。因为家里太穷,经常吃不饱肚子,一日三餐也是有上顿没下顿。小云又很孝敬,但凡有点可口的饭菜,他都让给云娘子吃了,自己常常饿倒在街头。日子一久,他就不再长个。五年前他就这么高,这几年却是半点也没长!”说完,缓缓摇头,颇有黯然之意。   木荣春心里一动,“小云有些与众不同,莫非他是……”精神一振,道:“小云住在哪里?”小二稍感诧异,道:“您老是想帮助小云吗?他家原本是在镇东头,大概六七天前,一场大雪把他家的房子给压塌了。眼下母子二人住在哪儿,小的不是太清楚。不过您在镇上随便找个人打听一下,就会得知!”木荣春起身道:“小二哥,老道要上路了。相逢总是有缘,临行无以为报,老道有自己炼制的丹药送你一颗,助你去病延年。”从怀中摸出一个翡翠瓶,从中倒出一粒紫金色丹丸。递给小二后,转身下楼,飘然而去。   木荣春朝镇东慢慢前行,直觉告诉他,小云应该就是祖师所谓的“非凡之人”。如此肯定,原因基于两点。其一,小云的性情和年龄不太相符,迥异于其他儿童。其二,六七天前小云家的房屋被风雪所破,当时小云的情绪可能有较大起伏,因此激发了体内的先天罡气上冲天际,才被祖师察觉。但此事还有一个疑问不可解释,如果其中一道白光为小云所发,那么另一道白光是谁发出的呢?   前行不远,见小云站在街边的一所民房前,正在和一个中年妇人说话。小云道:“谢谢七婶,过几日我一定还你。”中年妇人道:“小云,你就别客气了,赶快回去吧!你娘病得厉害,想起来就叫人揪心!”边说边抹眼泪,又道:“唉,不说了,你快走吧,快走吧!家里缺什么尽管来找七婶要。”小云点头答应,从地上提起一个竹篮,道:“我走了啦,七婶你回去吧!”说完迈着蹒跚的脚步向镇外走去。   木荣春几步追上去,拦住小云去路,上下仔细打量他。长期食不裹腹的生活,已经把他折磨地不成人形。骨瘦如柴的身躯上,顶着一颗硕大的脑袋,看上去有些可笑。肌肤黄中透灰,双颊凹陷。眼睛很大,黑色的眸子,宛如一泓秋水,深不见底。   木荣春和小云的眼神乍一接触,突然感到心血涌动,乙木真气无故失控,如脱缰野马,在体内乱窜。不禁大吃一惊,产生这种现象,只能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小云体内具有超越常人数倍的庚金真气。   木荣春修练道门神功,将近百年,对五行之间的生克变化极为熟悉。他自身具有的乙木真气,属于五行之内的阴木,只有在受到阳性庚金的吸引后,才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小云显然没有修练过道门神功,他体内的庚金真气,必然是得自天生。此时,木荣春已经可以完全肯定,小云就是祖师所要找的人。一时间大喜过望,心想“真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先不忙说破,待我逗逗他,以观他的品性。”想罢,心中已有了主意。   木荣春无故拦住去路,却又不说话,小云以为遇到了疯子。不再理会,迈开溃烂红肿的双腿,准备绕过他继续前行。木荣春伸手拦下,道:“小朋友,你今年几岁了?”小云愈发觉得此人脑筋有些问题,平白无故拦住去路,竟然只是为了问自己有多大年龄。不觉有些着恼,道:“道长,你要是没有别的什么事情,就请让开,我要回家了。”   木荣春笑道:“你先告诉我,你今年多大了。然后我再将来意告诉你!”小云听他言语清楚,似乎并不是疯子。尽管如此,仍然不想回答如此无聊的问题,转身向来路走去。   木荣春大感惊奇,绕到他身前,再次拦住去路,道:“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小云眉头一皱,缓缓道:“假如道长真有急事找我,就算我不回答你的问题,你也会将来意告诉我!”木荣春暗暗点头,这孩子很是冷静机智。   尽管小云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但他给人的感觉依然平静安和。二天中他没有吃一点东西,浑身乏力,感觉手中的篮子竟似有千斤之重,实在无力再提,只得将篮子暂时放下。饥饿袭来,单薄瘦弱的身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木荣春心生怜悯,柔声道:“告诉我你有多大年龄,对你来讲很困难吗?”   小云听他话中露出关怀之意,不再坚持,微笑道:“道长,我今年十二岁。知道我的年龄,对你来讲很重要吗?”最后一句话纯粹是在摹仿木荣春,无论语气,还是神态,惟妙惟肖,竟然十分逼真。   木荣春呆住了,小云的模仿能力之强,堪称独步天下!而他方才露出的笑容,更是极其灿烂纯真。恍惚之间,让人感觉已是春回大地、万木复苏,感染力之强,足以令人忘却寒冷。木荣春暗自庆幸不已,心想“这孩子如果被魔教所用,为害必大。天幸被祖师爷察觉,使我教捷足先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想罢,微笑道:“老道之所以急于知道你的年龄,是有一个疑问想请教于你!”   小云道:“不敢当请教,道长请问!”木荣春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道:“你既然已经十二岁,也算是半个男子汉了。方才我在悦宾楼,看到你被张三那厮辱骂,我是想问,你为什么不反抗呢?是因为体力不足,还是因为你原本就是个懦夫?”说完有点幸灾乐祸,倒要看看小云究竟能够做出何种反应。听罢此言,小云微微一笑,提起篮子,转身向镇外走去。既不动怒,也不辩驳,神色平静如常。   木荣春大为赞赏,小云尚在童稚,就能勘破名关。宁愿背负懦夫之名,也不做无益之争,本性深合“知荣守辱”“抱残守缺”的道门精神。见小云已经走出三丈多远,几步赶上,从他手中接过篮子,和他并肩前行,柔声道:“我看你体力不支,还是我帮你提回家吧。咱们边走边聊。”小云点头说了声“谢谢”,不再讲话,拖着溃烂红肿的双腿,在雪地中艰难行进。   木荣春道:“老道常年行医,所炼丹药,功能起死回生。只要你告诉我,你为什么甘愿受辱,也不作丝毫反抗的原因,我就立即给你医治双腿。否则,时间一久,恐怕会有残疾之厄。”小云道:“道长,你为什么非要知道这些原本和你毫无关系的事?”木荣春道:“我自有深意,眼下不太方便说出来。但我可以保证,老道对你绝无丝毫恶意,你尽可放心。”一顿,又道:“你权当我是好奇吧!”   小云不再追问,道:“我不和张三计较,自然有原因。我身体单薄,况且已经二日未曾饮食,如果和他发生争执,必受更大欺辱,这岂是智者所为?家母重病卧床,盼儿早归,如果我不能忍一时之气,自己受伤事小,更伤慈母之心。使她病中再添忧愁,这岂是为人子者所应为?张三本为仆役,阻止我向他家主人借粮,是他的职责所在。虽然无礼,却也是人之常情。如果我在和他的争斗中受伤,轻则使他受到镇里人的指责。重则惊动县衙,使他不免有牢狱之灾。他也有双亲在堂,于此辞旧迎新之时,不能合家团圆,必定伤情落泪。我又岂能为一己私欲、行此不仁之事?如果我妄逞血气之勇,岂不是沦为不仁、不智、兼又不孝之人?如此,于人于己又有何益?”一大段话讲完,微微气喘,停下脚步稍作休息。   木荣春心中怜爱之意大增,小云虑事周详,并能替侮辱过自己的人着想,着实不易。放下篮子从怀中摸出翡翠小瓶,倒出一粒紫金丹丸递给小云,道:“此药名为‘九转回春丸’,从采集原料、选优汰劣、及至举火炼制,前后历时八年,方得三十余颗。去腐生肌,理气补虚最是灵效,你快服下吧!”   小云双手接过,并不服食,道:“道长常年行医,又能自行炼药,想来医术定是不凡。不知能否屈尊为家母诊治疾患?”木荣春道:“这要看你娘得的是什么病。”小云神色黯然,道:“家母身体原本羸弱,六天前,我家的房屋为风雪所破。家母受到惊吓,就此一病不起。身体持续高热,痰喘极为厉害。”   木荣春道:“这是阴虚之症,并不难治。我再给你一颗‘九转回春丸’,回家后给你娘服下,用不了多久,就会好转,你不必忧虑!”再次从翡翠瓶中倒出一粒丹丸,道:“你刚才已经解答了我提出的问题,先前那粒丹药,是我给你的酬劳。此药得来不易,这一粒我却不能白白送你,须拿钱购买才行。”他知道小云一无所有,又从小二的口中得知小云从来不接受别人的恩惠,心想“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解决这个难题!”   小云提起篮子,躬身施礼,道:“谢谢道长赐药,日后自当归还。”说完向前走去。木荣春莫名其妙,追上前去,道:“你没有拿药,回去如何医治母亲?”小云边走边道:“既然医治我双腿的药,和用来医治家母的药,都是这‘九转回春丸’。那么道长先前所赐的一粒丹药,自然可以用来医治家母。”   木荣春道:“话虽如此,那么你的腿怎么办?老道以多年行医的经验可以断定,拖过今夜子时,你的双腿必定落下残疾。”小云神色平静,淡淡的道:“生、老、病、死,为人所不能免。尽人事,安天命,可以无憾。”   木荣春心头大恸,究竟是怎样的人生经历,和需要历经怎样的折磨,才能使如此幼小的孩子看淡生死呢?沉默片刻,道:“你既然已经接受我所赐的第一颗丹药,为何不肯接受第二颗?是因没有钱吗?但你并没有问我姓是名谁、所住何方,就算赖帐不还,日后追究起来,也有理由推托。你执意不肯,是否过于虚伪?是否欲借此事以搏纯孝、敢死之名?”此言实为诛心之语,小云哪怕有半点虚妄矫饰之心,必被揭穿无疑。   小云微微一笑,淡淡道:“道长此药得来不易,我只是回答了你几句不关痛痒的问题,就将此药据为己有,岂不成无功受禄?道长先前所赐的一粒丹药,我一定等价归还。既如此,就要权衡一下我的偿还能力!”喘息一会儿,道:“我估计‘九转回春丸’的成本,大约在百两纹银左右。一颗药的价值,我也需要辛苦耕作三十多年才能还清。此药如此昂贵,用来救母尚可,如果用来救治自己,代价不免太高。假如我尽数接受道长所赐的两粒丹药,按价值已逾二百多两,就算我从今日起不吃不喝,也须六十多年才能还清。贫病交加之下,我想我恐怕活不了那么久!如此,岂不变成了轻言许诺之人?”   说到这里,他已经上气不接下气,无奈停下脚步。休息片刻,道:“至于我没问道长的姓名和住处,并非存心赖账。现今的道人,多以打卦相卜为生。或以画符驱鬼之术,欺瞒愚夫愚妇。反观道长龙骧虎步,踏雪无痕;虽处寒冬,一身单衣。又能制丹炼药,绝非寻常道人可比。我想天下能和道长相似的道人,一定不会太多。而我们蜀中‘青羊观’的观主清虚,却似乎和道长有些相像。待我欑够银两,我想从他的口中一定会得知道长的姓名及所在。”   木荣春目瞪口呆,心里颇为佩服小云。他年龄虽小,但观察入微,思路条理清晰。所作推测并不全对,却也和正确答案相去不远。更为难得的是,小云事亲至孝,律己甚严,面临生死关头,仍不肯苟取他人一物,实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奇才。   想罢,木荣春不再相戏,正色道:“小云,你且听我道来。先前给你的那粒丹药,你拿回去救治你娘。这一粒你必须马上服下,否则双腿经脉断绝,换了神仙也救你不得。”说完将丹药递了过去。小云不接,面露迟疑之色。木荣春暗自叹息,知道他轻易不肯接受他人的恩赐,道:“这粒丹药,的确不能白白送你。老道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做,假如你答应,这粒丹药就是酬劳,自然也就不用归还了。”   小云颇觉惊异,以此人的本事,还能有什么事情做不了?居然还要让自己帮忙?道:“道长需要小云去做何事?”木荣春微微一笑,道:“什么事,我眼下尚未想好。但你放心,我让你做的事,虽然不太容易,但依你的聪慧,必然不会感到困难。当然,我也不会让你去做非礼无法的事。这一点老道以一生清名做保!老道俗家姓木,法号荣春,是太和山‘真武观’的观主,在江湖上薄有微名。如若不信,你可任意找一个常年行走在外的人问一下,就会得知。”   小云知道“真武观”是道教祖庭,寻常道人没有资格住在里面。眼前之人既然是此观观主,自非等闲之辈。当下不再怀疑,躬身接过丹药,合着唾液咽下,道:“谢谢道长赐药疗疾之恩,但不知您何时才会有所差遣?”见他把药服下,木荣春心里一宽,道:“我行功之时将近,你先回家服侍母亲把药服下。明日我再来找你,今日我们就此别过!”向小云点了点头,转身疾驰而去。 第三回苦难犹未已(修改)   小云弯腰拱进临时搭建的窝棚,见母亲犹在昏睡。棚内太矮,他只能爬行到云娘子的身边。溃烂的膝盖和冰冷坚硬的土地乍一接触,引起钻心的疼痛。他咬牙强行忍住,伸出布满冻伤的手,摸了摸云娘子的额头,发现高热仍未退去。心里一惊,小心翼翼从怀中拿出“九转回春丸”,捏开云娘子的牙关将它放入。然后抱膝坐在一旁,观察她服药后的反应。   就在此时,小云感到一股暖流涌向四肢。一会儿工夫,早已僵直麻木的双腿,就有了知觉。服下不久的“九转回春丸”,已经初见功效。小云大喜,对木荣春的医术深感钦佩。对此药能够治好母亲的疾病,顿时多出了几分信心。   其实,“九转回春丸”虽具神效,但见效也不会如此之快。小云已经两日未曾饮食,腹内空空,丹药入腹后,很快就被消化吸收,药效自然比正常情形下快许多。   小云不知其中原因,以为母亲服药后,也会很快好转。谁知等了片刻,云娘子没有丝毫反应。他稍感慌乱,伸手一摸,发现母亲的额头仍然烫手。不禁大吃一惊,心想“难道是丹药失效了?”伸手捏开云娘子的牙关,见“九转回春丸”仍旧含在她的口中,并未咽入腹中。   小云心中惶急,从角落里拖出一个破瓷碗。见里面的半碗清水,早已凝结成冰。霎那间,他心如刀绞,不由得嚎啕大哭起来。他尽管具有超越年龄的胸怀和智慧,但毕竟还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当大难无情降临之际,他再也不住,多年来承受的屈辱和苦难,多年来和母亲相濡以沫的母子深情,都随滂沱泪水一泄而出。   他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迅速解开衣服,将瓷碗抱在瘦骨嶙峋的胸膛上。想用体温把瓷碗中的坚冰融化,然后再给母亲喂药。他不停的高声呼唤:“娘!娘!您醒一醒!娘!我是小云,您不能抛下我!”声音凄厉,回响在静寂的荒郊。   过了半晌儿,瓷碗中的冰没有丝毫融化的迹象。小云彻底绝望,默默地将瓷碗放在一旁,见母亲面容枯槁,泪水再次流下来。心想:“母亲要是死了,她一个人在黄泉路上,会不会感到孤单寂寞?会不会害怕?不如我也死了,好去和母亲做个伴儿。”   值此万念俱毁之际,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他飞快捏开云娘子的牙关,俯身用舌尖将药丸顶进母亲的咽喉,然后用唾液将丹药送入她腹中。做完这些,小云筋疲力尽,加之两日滴水未进,体力严重透支。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慢慢歪倒,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昏昏沉沉中小云感觉有人在推自己。费了好大力气,方才睁开双眼,见是原来的邻居独孤景略。挣扎坐起,道:“你怎么来了?”不等景略回答,伸手去摸母亲额头。发觉体温明显降低,呼吸也均匀了许多。心中一喜,朝景略招了招手,小声道:“我们出去说。”二人猫着腰钻出窝棚。   天色漆黑,一弯残月刚刚升起,四周一片死寂。独孤景略和小云同年、同月、同日所生,只是二人出生早晚稍有不同。小云生于清晨卯时,景略生于下午申时。二人自幼为邻,时常在一起玩耍,友情自然很深。景略的父母八年前双双病逝,眼下他和本家的叔叔一起生活。他和小云同龄,身材却比小云高出一大截,小小年龄,颇有英武之姿。   两人在雪地上并肩而坐,景略道:“我方才过来找你,见你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还以为你死了呢!你是不是想吓死我!”说完微笑,一口雪白的牙齿在月光下分外醒目。小云微笑道:“不那么容易就死,你来做什么?”   景略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和一个烤红薯,递给小云,道:“你已经两天没吃东西,天又冷,这怎么能行?今天家里烤红薯,我偷了一个,你快吃吧!哦,伯母怎样了?”小云接过火折子掖进怀里,却不接红薯,道:“我娘这会儿吃了药,应该很快就没事了。你偷家里的东西,让你婶娘知道了,免不了又要挨骂!红薯你还是拿回去吧。我向七婶讨了二斤小黄米,足够数日之用,你不必担心。火折子算我借你的,用过就还,免得你又要被婶娘数落!”景略嘿嘿一笑,将红薯揣回怀中。他自然知道小云的脾气,既然说不要,那么任谁也不能勉强他。   小云想起母亲还没有吃饭,对景略道:“你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起身钻进窝棚。过了一会儿,他左手提竹篮,右手拿一口铁锅,腋下还夹着一捆干柴,拖拖拉拉走出来。景略捡了几块石头,将铁锅支好,捧了几把积雪放进锅内。小云一边向锅底填着木柴,一边道:“前几日下雪,无法进山,柴禾所剩无几,要节省些用了!”景略道:“待天气回暖,我和你一起进山,多拾些回来。”二人把火点着,坐下等着水沸。   景略道:“方才你说给伯母服药,你哪来的钱买药?”小云把遇到木荣春一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说完挽起裤脚,伸直双腿,让景略观看。只见原本溃烂之处已经结痂,红肿基本消退,“九转回春丸”药效如神。景略大瞪双眼,道:“这药真的很神!不过这道士为什么要帮你?”   小云目视远方,缓缓道:“他说有事要我去做,作为报酬给了我二粒丹药。”景略哼了一声,语带不屑,道:“这道士恐怕没安好心!真要像你说的那样,他自己就有那么大的神通,还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非要让你去做?”   小云微微一笑,道:“他是想收我为徒!”景略十分惊讶,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小云道:“我猜的!他不停的想用言语激怒我,又问了许多莫名奇妙的问题。他是在试探我的反应,并借此观察我的性情和品德。除了想收我为徒,我实在想不出他为何要这样做!”   不知为何,景略突然蹦起来,大声道:“这怎么能行!”见小云惊讶,解释道:“我是说,你不能跟他去当道士!”小云哭笑不得,道:“拜他为师,并不一定非当道士不可。”景略坐下来,摇头道:“那也不行!”小云颇感好奇,道:“这又为什么?”见锅里的水已经沸腾,起身从竹篮中拿出一个布口袋。伸手抓出一把米,想了想,又放回去一半,把余下的半把米投进了锅中。   景略稍有些激动,声音微微发颤,道:“所有的道士,只是一群自了汉,他们只顾自己修仙求道,百姓生死,国家安危,从来都不放在心上!你如果拜他为师,日久之后,岂不也就变成了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再说,你随他入山修道,伯母怎么办?”小云微笑道:“真是有其师、则必有其徒!”   小云此言,自然事出有因。景略的叔叔,一直希望景略能认真读书。几年后,如能考取功名,哪怕只是做一个小小的七品知县,也足以光宗耀祖。所以景略七岁时,他的叔叔就让他拜在镇里的毛举人门下,从此开始系统学习儒家典籍。出于门户之见,毛举人一向鄙薄僧道。认为这些人不冶生业,游手好闲,大多不通实务,是一群只图自己快活,不管他人生死的自了汉,于国计民生毫无益处。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毛举人的想法和言论,于教授学业的同时,也慢慢影响了景略。此时,小云对景略鄙视木荣春的言语,一点也不感到惊奇,盖因毛举人就是持此种观点。   小云却与景略恰恰相反。他的父亲几次科考失利后,心灰意冷,加之朝政**,奸佞当道,遂绝了入仕之念。回乡务农后,对道家学说渐渐产生了兴趣。耕作之余,常常在田间地头翻阅老、庄玄学之书。及到他弃世,家无长物,唯余下半壁诗书,其中近九成是道家典籍。小云从三岁起开始习字,充做教材的就是《老子五千言》。   时间一久,潜移默化之功自然显现。他对儒家所谓的修身、齐家、冶国、平天下的人生理想,毫无兴趣。对儒生毕生追求的所谓立言、立德、立功,也略有腹诽,常常以道家理论予以驳斥。认为儒家提倡建功立业,不但对国家毫无益处,反而助长了世人的争名夺利之心,更易使天下大乱。他心中理想的治国之道,是道家提倡的无为而治。   他与景略因所学不同,故而观点相左,如冰炭不能同炉。两人虽然要好,但只要一涉及到诸如人生理想、治国之道之类的问题,往往就会争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近两年来,随年龄渐长,所学日深,小云对老、庄玄学的认识,已不仅仅限于皮毛。对和景略争论,已不是太感兴趣。常年贫困的生活,使他对人生**早已看淡,完全沉醉在淡泊宁静的个人世界里。   此时,小云见景略还要再往下说,连忙道:“我不想和你争论!再说,我还没有完全想好。”见粥已经熬好,拿起瓷碗从锅里舀了一碗,弓身钻进窝棚。见母亲犹在昏睡,俯身轻轻推了她几下,轻声道:“娘,您起来喝口粥吧!”   云娘子缓缓睁开双眼,神情极为呆滞。过了一会儿,脸上浮起慈爱的笑容。伸出干枯的双手,抚摸小云瘦削的面颊,道:“好孩子,你回来了!娘早上已经吃过了,这会儿还不太饿!”气息微弱,喘息一会儿,又道:“你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还是你喝了吧!”   见她清醒过来,小云欢喜无限,道:“娘,我从七婶那里借了二斤小黄米,足够我们吃好几天的。您不用担心,外面还有许多!您先喝了这碗,然后我再喝。”云娘子知道拗不过他,艰难起身。在小云扶持下,勉强喝了小半碗粥。   景略在外面喊了一声:“小云,我先走了,明天再来找你。”小云一边扶母亲躺下,一边高声道:“我知道了。”云娘子待喘息稍稍平定,轻轻推了小云一下,道:“快去喝碗粥吧,不吃怎么能行!”小云钻出窝棚,又抓起几把雪投进锅里。等到水再次沸腾,用积雪把火浇熄。然后端起锅,连汤带米尽数喝了下去。虽然只是半锅热水,里面并没有多少米,但一经入腹,小云还是感到身上已有了几分暖意。听到母亲的喘息声,愈加粗重,不禁暗暗发愁,心想“明天就是除夕了,家里只有讨来的两斤小黄米,柴也没剩几根,这年可怎么过?”   不管是幸福也好,还是苦难也罢,谁都不能阻止明天的太阳升起。今天是除夕,一年中的最后一天,明天将迎来崭新的一年。新年的来临,预示将有无数希望和无限憧憬,需要人们去为之努力、为之争取,乃至为之作出牺牲!这就是人生!   一大早,小云被此起彼伏的鞭炮声惊醒,揉揉眼睛,透过木板空隙见天色大亮。翻身坐起,见母亲已经醒了,道:“娘,您身体感觉如何?”云娘子微笑道:“孩子,娘很好!今儿是除夕,明日你就十三岁了!娘真希望你能早日长成个男子汉。唉,只怕娘的身体,是很难等到那一天了。”说完,剧烈咳嗽起来。   小云轻轻捶她的脊背,道:“娘,您安心休息,别乱想!开春后,您的病肯定会好的。”云娘子缓缓点头,无力说话,喘息片刻,昏睡过去。小云双眉紧皱,心想“母亲的病时轻时重,却总不见好。昨日服药后,略见好转,晚上还和自己聊了半宿。但此时她又不由自主的昏睡过去,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想罢,稍感慌乱。从角落里拖出铁锅和仅剩的一小捆干柴,钻出窝棚。   见木荣春站在雪地中,小云躬身施礼,道:“木道长,您老早安!”木荣春点头回礼,将他扯到身前,道:“我放心不下你的冻伤,不知服药后效果如何,特地一早赶来看一看!”说完俯身察看小云双腿。小云心里感动,脸上却不肯露出,道:“您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木荣春见冻伤已基本康复,心里一宽,微笑道:“这还不简单!在镇上随便找个人一问,自然得知。”说到这里,将目光投向小云栖身的窝棚。丈许方圆的一片乱石堆上,用十几张木板,草草搭了个一人多高的三角形架子,顶上铺了些茅草,算是屋顶。假如这也算是一间房屋,那间即将坍塌的土地庙,就该算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了!   木荣春心里一酸,道:“你就住在这里吗?你娘的病怎样了?”小云默默点头,再难抑制感情。泪如泉涌,扑通跪倒,道:“木道长,请您救救我娘吧!她病的很厉害,时常昏睡不醒,我很害怕!”他禀性高傲,昨日向冯员外借米,尽管已经两日未食,犹自不肯屈膝。今日为了救母,却能行此大礼,可见他实为纯孝之人。木荣春心如刀绞,道:“我不能当此大礼!你且起来,待我去看过你娘的病情后,再设法救治。”待小云起身,二人一前一后钻进窝棚。   木荣春俯身察看云娘子的脸色,又伸手去试她的脉搏。半晌未曾讲话,过了一会儿,向小云招了招手,二人又钻出窝棚。小云道:“木道长,我娘的病是不是很严重?”木荣春沉吟不决,心想“小云绝非寻常儿童,不如以实情相告。”道:“你娘的病,的确很严重。她体内养分,长期供给不足,导致中气衰竭。眼下五脏俱损,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时。昨日如果不是服了‘九转回春丸’,恐怕很难活到今日!”   小云艰难的咽了一下口水,缓缓道:“木道长,您是行医之人,既然能够找出病因,就一定会有办法将我娘救活!您说是吗?”霎那间,声音竟已嘶哑,说完无力站立,缓缓跪倒在雪地中。   木荣春不忍看他的惨状,把脸别向一边,道:“我只是个道士,并不是神仙。只能治病,却治不了命。”从怀中摸出翡翠瓶,倒出三粒“九转回春丸”,递给小云,道:“你把这三粒丹药,一并给你娘服下,或许能使她活过今夜。你母子二人,还可以一起度过最后一个团圆年。人有生就有死,你不可伤心太过,反而使自己的身体受损。”小云接过丹药,踉踉跄跄向窝棚走去。及到近前,竟不知弯腰,头顶狠狠撞在木架上,似也不觉疼痛,整个人就如同傻了一般。   木荣春长叹一声,转身准备返回,见一少年向窝棚跑来。眉头一皱,他不愿有人于此时打扰小云母子,飞身上前,截住少年去路。来人正是独孤经略,他无奈停下脚步,大声道:“喂,你堵着我的去路作甚?”   木荣春微微一笑,上下打量景略。见他龙日凤角,长眉细目,鼻直口方。年龄不大,却极有威严,心中颇感惊奇。大笑道:“你这小友甚是可笑!所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凭什么说是老道堵住了你的去路?只因你要走这条路,就要老道让路,你这小友好不霸道!”说完,擎出拂尘,掸了掸袍角上的雪泥。   景略一向厌恶僧道,见木荣春蛮不讲理,故做闲暇,更是令人做呕。不禁怒气勃发,吼道:“你到底让不让开?”木荣春双目斜视,道:“老道就是不让!难道你还要打我不成?”景略七窍生烟,却又无可奈何。哼了一声,转头向来路奔去。   木荣春心想“这孩子本性不坏,盛怒之下仍能自制,也算难得!”肩头一晃,再次拦住景略去路,道:“小友贵姓大名?”景略道:“我为何要告诉你?”木荣春哈哈一笑,道:“相逢就是有缘,互通一下姓名,又有何妨?贫道木荣春,是太和山‘真武观’中出家修道之士。”   通过昨日和小云的一番交谈,景略其实早已猜出此人就是木荣春,道:“原来是木道长!晚生独孤景略,是浣花镇柳条街上读书养志之人。”针锋相对,言语丝毫不落下风。木荣春哈哈大笑道:“答得好!小友既然是本地人,除夕日不在家中和亲人团聚,却是欲往何处?”景略道:“道长是出家人,不嫌管得太宽了吗?”说完转身就走。   木荣春一个起落从他头顶越过,再次将去路拦下。景略终于失去耐性,大怒道:“道长三番两次拦住去路,意欲何为?”木荣春吃了一惊,体内的乙木真气再次无故失控,和前日面对小云时的反应,一般无二。但在感觉上,景略和小云还是略有不同。小云体内的庚金真气凝而不散,所以初见之时就能察觉。景略体内的却是散而不聚,如果不是冲冠一怒,使他的真气在瞬间集结,还真是难以察觉。   至此,木荣春已能肯定,祖师见到的两道白光,一道是小云所发,另一道毫无疑问就是独孤景略所发。想罢,颇为欢喜,道:“小友不必动怒,老道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于你!”景略心中烦躁,道:“有事你快问!我还要及早回去!”木荣春道:“如果老道猜得不错,你和小云应该是要好的朋友。”   景略十分惊奇,道:“你怎么知道?”话音刚落,随即恍然,以为是小云告知木荣春的。道:“你猜得不错!我和小云同年同月同日出生,原先又是邻居,从小就在一起玩耍,自然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木荣春道:“你们生于何年何日?”景略满腹狐疑,道:“你问这些做什么?”木荣春道:“我自有深意,你放心,老道没有恶意!”景略道:“我们生于庚戌年八月十七日。”木荣春掐指一算,已知二人生于乙酉月庚子日。时值中秋,金星司权,二人本命庚金,又生于庚金帝旺之月,体质禀赋自然大大异于常人。想罢,道:“七日前小云家被大雪压塌,当时你是否在场?又做了些什么?”   景略道:“房屋倒塌后,伯母被砖瓦掩埋。小云大声呼救,我闻讯后赶去相助。当时情况极为凄惨,小云父母都是善良的本份人。苍天不但不给于保护,反而频繁降下灾祸,天理何在?我和小云一边清除瓦砾,一边大骂老天不公,仅此而已!”   木荣春缓缓点头,已经明了此事的前因后果,道:“你是否要去见小云?”见景略点头,道:“你现在不能去见他!小云的母亲病情危重,已到弥留之际,恐怕很难活过今夜。你此时前去,岂不扰乱了他母子的最后诀别?”景略大吃一惊,道:“此话当真?”   木荣春道:“我刚给云娘子看过病,此事千真万确!”景略缓缓跪倒,泪如泉涌,声嘶力竭的吼道:“老天爷瞎了眼,为什么好人短命,恶人长寿?奸人富贵,忠厚者贫穷?老天爷,你真的是瞎了眼!”说完,嚎啕痛哭。   木荣春将他扶起,道:“天意向来高难问,更非你我所能知之。我们只能尽人事,至于生死祸福,取决于天命。”景略大吼道:“不对!如果所有人都听天由命,任由恶人横行,良善之人又将如何生存?难道真要等瞎了眼的老天爷惩罚奸恶之徒?”缓缓摇头,语气十分坚定,道:“不!我们的命运,只能自己掌握!包括老天爷在内,无人可以主宰我们!”见他情绪失控,近于癫狂,木荣春不愿和他争辩,只是缓缓摇头。   过了一会儿,景略情绪平复,低声道:“如果伯母真的死了,撇下小云一人,孤苦伶仃如何生存?”木荣春轻轻一拍景略肩头,道:“你不必担心!七日前大雪破屋之祸,你二人情绪变化过大,引发体内的先天罡气上冲天际,惊动了我教的创教祖师。他老人家有意收你们为徒,此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你是否愿意随我北上昆仑拜师?”   景略断然摇头,道:“我不愿!假如我拜入道门,就算可以炼成不死之身,又能如何?”脸上焕发出圣洁的光辉,朗朗道:“我愿用平生所学,上报君王,下惠黎民。太平之日,愿执笏庙堂,尽进忠言,辅君行尧舜之德政。天下板荡之时,愿为王前驱,披甲执戈,扫除奸佞,廓清乾坤。以功存社稷,名彪史册,上对得起列祖列宗,下对得起后世子孙,才不负我此生所学。如果随你入山修道,我顶多成为一个自了其身的闲人,于江山社稷又有何益?”将手一拱,道:“今日就此别过,后会有期。”不等木荣春回答,转身大步离去。   眼望景略坚定自信的背影远去,木荣春心生怜悯。景略欲以天下苍生福祉为己任,这是一条布满荆棘的道路,以后的岁月里景略将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正在神思飞驰,突然听到身后有细微的呼吸之声。迅速转身,将拂尘横在手中,心想此人能够欺近三丈之内,才为自己所觉,必是劲敌。   看清来人形貌,木荣春神情立见松弛。哈哈一笑,将拂尘插回领后,道:“我当是谁?原来竟是‘文宣王’驾到!贫道稽首了!”言罢施礼。三丈外一个身穿宝蓝色儒服的中年人,躬身回礼,道:“孔居易不请自来,有惊木真人法驾,有罪,有罪!”礼毕,两人相视一笑。   木荣春道:“二十年前自从京师一别,贫道和王爷未再谋面,想不到王爷竟是风采如昔!”孔居易道:“小王禄命之人,整日为案牍所累,难得余暇,岂能和道兄相比?道兄闲云野鹤,悠悠终日,岂不让小王羡煞?”   孔居易是儒门“至圣先师”孔子的第三十五代嫡系直传子孙,现官居御史中丞,世袭“文宣王”封号,是当今天子“昭武”皇帝的肱股重臣。一身“浩然正气功”,宇内罕有对手。二十年前木荣春曾应天子之邀,入京为百官宣讲道家“清静无为”之旨。在此期间,曾和孔居易有过数日交往。此后二人因一个在朝,一个在野,就慢慢断了联系。想不到今日两人竟在穷乡僻壤再次相逢。   木荣春心中诧异,道:“王爷公务缠身,何来雅兴到此边陲之地?”孔居易道:“此事说来话长。七日前,我在府中以国运为由起了一课,得‘贞讼悔泱’之卦。此为权臣犯上,天下大乱之相,不禁心生疑惑。当夜登上观星台,仰观天象,见帝星黯淡,天狼犯于西北,我心中更加惶恐不安。此时西北一道白光直冲奎星,我多年习研星象,推测必有非凡之人将要出世。于是次日向陛下请旨外出,前来西北找寻此人。”   木荣春暗暗点头,孔居易一代凡夫,居然也能窥破天机,和祖师所见相同,当真令人敬佩。孔居易道:“刚才和道兄说话的少年,就是此人。我想将他收为弟子,但道兄似乎也有此意。不知道兄能否割爱,将他让与小王?”   木荣春哈哈大笑,道:“此子刚才已经明确拒绝了我!王爷可以自行和他商谈,只要他本人情愿,贫道岂能阻拦?”一顿,正色道:“我观此子性格激烈,颇有愤世嫉俗之心。王爷将他收归门下,应以仁者之道加以教化,以中庸之道予以规劝。以防他神功大成后,多造杀孽!”孔居易大喜,施礼道:“小王谢过道兄!两日来我于暗中观察,此子性格虽然偏执,但本性纯良,绝不会危害世间。道兄尽管放心!小王就此告辞,他日道兄如能来京,你我二人再共谋一醉吧!”将手一拱,转身急驰而去。   木荣春暗暗感叹,孔居易是儒门嫡系传人,独孤景略能拜他为师,也算难得的机缘。自己应加快行事,以免夜长梦多。心中想定,飞身赶往土地庙。 第四回凄凉除夕夜(修改)   黄昏时分,木荣春正在闭目行功,远处传来轻微的踏雪声。他心中诧异“除夕即将来临,什么人竟然还在荒郊走动?”好奇心大起,起身掠出庙门,运足目力向远处望去。山脚下一个人影正在缓缓移动,距离太远,无法看清此人面目。从身高判断,似是一个儿童。   木荣春心里一动,飞身跃上一株大树,连续十几个起落,悄无声息潜近人影所在位置。透过树枝缝隙,见此人正是小云,不禁大吃一惊。此时他不在家中守候即将离世的母亲,来到荒郊野外做什么?低头继续观看,见小云背负一捆干柴,方才恍然大悟。心里暗暗自责,自己太过粗心,没有留意小云的窘境。使他于母子决别的最后一刻,仍在为生活琐事奔波。   今日清晨木荣春走后,小云依照吩咐将三粒丹药一并给母亲服下。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云娘子苏醒过来。精神好得出奇,自行起身洗漱。之后开始准备过年,将窝棚里外打扫一新。见她兴头十足,并不像久病之人。小云不免存了一丝侥幸,心想“或许木道长判断有误,其实母亲的病已经好了!”他年龄尚小,哪里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回光返照”,事实上苍天留给他母子二人的时间,已经极为短暂。   下午,母子二人用半斤小黄米团了几个窝头。正要上锅去蒸,发现柴禾已经用完,云娘子就催促小云外出拾柴。小云犹豫不决,一旦木荣春所言是实,自己外出拾柴,以致错过和母亲诀别,将留下终生都无法弥补的遗憾。尽管心里惶恐不安,但在云娘子的不停催促下,他也只好极不情愿的上路了。谁知天不作美,窝棚附近的枯枝败草,早已被人拾捡干净。无奈,他只得踏雪赶往戴天山。   此时,昨日服下的“九转回春丸”药效已过,又在齐膝深的积雪中跋涉了近一个时辰,小云裸露在外的双腿再次红肿起来。原本已经结痂的冻疮,又开始渗出脓血。他感到体力难支,倚在一株大树上,稍事休息。单薄的身躯,于寒风中瑟瑟发抖。背上的一大捆干柴,似有千斤之重,令他几乎窒息。   木荣春心中酸楚,正要从树上跳下相助小云,突然一股浓重的腥臭味,随风飘来。他屏住呼吸,四处寻找气味来源。不多会儿,伴随轻微的踏雪声,十几头野狼迈着小碎步,从树林中钻出,将小云围在了中央。   小云大吃一惊,很快平静下来,心想“我自幼就住在这里,也时常上山拾柴,别说是狼,就是野兔等小兽,也从未碰到过一只。这群野狼就似从天而降,难道真的是天要亡我?”悲愤交加,泪水横流。心想“老天待我实在不公!父亲死后,我和母亲相依为命,过着贫困交加的生活。老天爷仍嫌不足,七日前连仅有的遮风挡雨之所,也被大雪压塌,使我母子二人失去栖身之所。母亲受到惊吓,眼见命已不长,老天爷竟然连我们母子最后诀别的机会也要剥夺!苍天啊!这天理何在?”想到这里,心中怨恨如火山喷发,再难抑制,如同负伤野兽,纵声嚎叫。   声音极大,分外凄厉。群狼惊恐不已,不约而同后撤半尺。“咕噜噜”低声嚎叫,尾巴夹在后腿中间,不安的来回摆动。木荣春暗运玄功,“乙木玄阴剑”蓄势待发,群狼稍有异动,就可立即出手相救。   小云嚎叫片刻,已是筋疲力尽。心中怨恨,转为悲凉,将目光投向母亲所在的窝棚,静静等待群狼发起攻击。大多数情况下,人类遇到狼群,往往不是惊恐奔逃,就是大声呼救,反而促使狼群提前发起攻击。小云的冷静,完全超出了野狼的想象,半晌不敢发起攻击。   一人数兽,对峙片刻。见群狼始终没有动静,小云将牙一咬,一瘸一拐,向前走去。群狼骚动起来,它们还是首次遇上胆敢主动挑衅的人类。眼见已到嘴边的食物,竟似要溜走,毕竟心有不甘,它们的嚎叫声渐趋响亮。   正在小云决心赴死时,突然从他体内射出一团鸡蛋大小的银色亮光。绕着他高速旋转,不时发出蓝色的闪电状弧光,并伴有“噼、噼、啪、啪”的爆裂声,景象颇为诡异。十几只野狼感到一股强大的压力,扑面而来。它们再也无法忍受,嚎叫数声,夹着尾巴逃入树林中。小云莫名其妙,挠了挠头,继续前行。   目送小云远去,木荣春暗暗称奇。小云并没有修练过任何神功,但他体内的庚金真气,竟能自行溢出体外保护自己,实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摇摇了头,从树上跃下,举步向小庙走去。刚上土坡,察觉有人在暗中窥视。于是朗声道:“如此月夜良宵,不知何方高士来访?还请现身一见!”   过了半晌儿,四周没有一点动静。木荣春心知此人并未离去,将声音提高几分,道:“朋友如果执意不肯现身,就休怪老道手辣!”暗暗提聚功力,准备发出乙木飞剑。   “且慢!”一个优雅的声音从不远处的小树林里传出。伴随踏雪声,一个青年男子面含微笑缓步走出。木荣春“哼”了一声,散去功力,上下打量此人。他相貌秀美,举止文雅。身穿一袭黄色长衫,上绣数朵红牡丹。腰缠腥红丝带,左侧悬挂一个长条形皮囊。清冷月光下,此人隐隐透出几分邪气。他在三丈开外停下,躬身施礼,道:“晚辈楚天舒拜见木真人。”   木荣春眼角一跳,心知此人不怀好意。数日前,木荣春的“乙木玄阴剑”的攻击距离只有一丈五六。此人站在三丈开外,双方一旦动手,他等于是立于不败之地。但此人绝不会想到,眼下木荣春的“乙木玄阴功”已经突破九重境界,飞剑的攻击距离完全可以抵达三丈左右。此人不知,竟自以为安全。   木荣春也不点破,回了半礼,道:“小友暗中窥视老道行止,意欲何为?”楚天舒微笑道:“木真人此言差矣!晚辈岂敢窥视前辈行止?晚辈暗中跟随前辈,只不过心中好奇罢了!”木荣春道:“此话怎讲?”   楚天舒道:“浣花镇地处穷乡僻壤,镇上又没有知名的江湖人物,可以说是毫无出奇之处。但就是这么一个平常的所在,竟能吸引道教的掌教真人,于除旧迎新之时,在此留连数日不走。木真人,您老说是不是有些奇怪?”   木荣春心里一惊,此人在暗中潜伏数日,自己竟然毫无所觉。不知他这样做,是否和小云有关?想罢,决定试探一下,道:“小友的好奇心,太过严重!老道是出家人,何处不能栖身?不错,今天是除夕,平常人早已回家守夜。但我们修道之人,随遇而安,至于过不过节,在哪过节,都无太大区别。”寥寥几句,已将楚天舒引以好奇的几个理由尽数驳倒。接着道:“几日前,老道偶经此地,见这里山清水秀,人物纯朴,不禁心中喜爱。又贪图‘悦宾楼’自酿的美酒,饮了几次后,竟然难以割舍。就在镇外小庙暂且栖身,以便就近品尝。想不到,居然会因此引起小友怀疑,说来甚觉好笑!”说完打了个哈哈。   道门一向强调以柔克刚,不单是道门神功,就连日常的处事言行、待人接物也皆遵从这一法则。所以上至教主、下至普通弟子,罕有盛气凌人之徒。木荣春明知对方心存歹意,但言语依旧平和宁静,不带丝毫火气。   楚天舒犹疑不定,突然想起几个疑点,心道“老杂毛绵里藏针,害得我险些上当!”眼珠一转,道:“木真人此话恐怕有假吧?如果您真是被美酒吸引,为何只去了一次‘悦宾楼’,以后就不再登门?再说,这几天您一直都在向镇上的土佬打听消息,这又和饮酒有什么关系?依晚辈看来,前辈像是在寻找一件东西,不知晚辈猜得对不对?”   木荣春轻舒了一口气,此人虽然已经猜到自己是在找寻什么,却错把找人当成找物,看来他对小云还是一无所知。心里一宽,道:“小友太过多疑,老道身为道门掌教,又骗你作甚?”楚天舒缓缓道:“‘真人’却说假话!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晚辈又岂敢跟踪于你?”语气渐趋凌厉。   木荣春微微一笑,道:“噢?你还有证据?不妨说出来听听!”楚天舒道:“四天前晚辈在巫山‘朝云峰’陈大姐家做客。听她言道,三日前曾见白光上冲斗牛,位置在浣花镇附近。陈大姐猜测,将有天灵地宝出世。她俗事缠身,就差晚辈先行,她随后就到。不料,等晚辈赶到浣花镇,前辈已经捷足先登。我不敢和您争锋,只好躲在暗中观察。假如前辈不曾找到,届时我再出手,也不算太迟。谁知今夜被您发觉,只得现身相见。但我绝没有想到,前辈身为江湖泰斗,竟然以假话相欺。传之江湖,岂不令人齿冷?”语气咄咄逼人。   木荣春微一皱眉,道:“你口中的‘陈大姐’可是陈孤鸿?”楚天舒点头道:“正是!”木荣春冷笑道:“陈孤鸿仗自己有些道术,烟视媚行,污秽人间。浣花镇就算真有天灵地宝出世,也该有德者得之。陈孤鸿凭什么竟想染指独霸?当真是自不量力!”说完从领后掣出拂尘。   楚天舒冷笑道:“天灵地宝出世,见者有份,又凭什么非要让你独占?我劝真人早回太和山,否则一世英名毁于此地,可就悔之晚矣了!”说完,从腰间皮囊中抽出一根粉红色玉棒。木荣春哼了一声,道:“无知小儿,坐井观天也敢口出狂言?我念你年龄尚小,修道不易,不愿和你计较,你还是快快走吧!”楚天舒将手中玉棒抛向空中,道:“请恕晚辈放肆!”   玉棒悬在空中高速旋转,就似一轮红日。四周黑雾翻滚,犹如沸水。见楚天舒有恃无恐,木荣春心知此物非同寻常,于是凝神准备应战。突然腥风四起,令人作呕,“沙沙”声响个不停,数千只野狼从附近树林中快速奔出。不等木荣春有所反应,已将他围在了中央。漆黑的夜色中,数以万计的野狼眼睛,密密麻麻,星星点点,就似无数绿油油的鬼火。   木荣春头皮发麻,心中恍然大悟。这群野狼是楚天舒专门招来准备对付自己的,但不知为何,此前却让小云首先遇上了。楚天舒不知使用的何种手段,竟能支配数量如此庞大的一群野狼,可见也非等闲之辈,自己不可大意轻敌。   玉棒旋转速度愈加迅急,发出凄厉的“呜呜”声。群狼昂起头颅,纵声嚎叫与之相和,景象恐怖,已非人间所有。楚天舒十分得意,道:“木真人素为江湖泰斗,只要你答应离开浣花镇,晚辈就立刻撤去狼群,恭送真人归山。否则,今日难免玉石俱焚!”   木荣春冷笑道:“你想凭这几千头畜牲将老道困住,无异于白日做梦!你驱使群狼而来,沿途残害了多少生灵,你心中自然有数。就凭这条,老道今日就是杀了你,也不算太大过错。听我良言相劝,尽快撤走群狼,老道可以网开一面,放你一条生路。假如你非要执意妄为,老道今日也只好大开杀戒了!”   楚天舒脸色铁青,哼了一声,道:“这群狼能不能将你困住,只有试过才知!晚辈得罪了!”向空中玉棒一指,红光大盛,方圆数十丈内犹如下了一场血雨。狼群骚动不安,靠近内侧的数十只野狼,率先开始发难。身体腾空,张开布满獠牙的血盆大口,向木荣春扑去。   木荣春不敢大意,手腕一拧,拂尘划了一道圆弧,从身前急掠而过。“砰砰”声不绝,十几头野狼尽数翻倒,个个头颅碎裂,连声惨嚎也未来得及发出,便就此死去。群狼悍不畏死,继续扑上前来。木荣春右手拂尘运转如飞,左手衣袖如吃满风力的风帆,迅速挥出。群狼当者立死,挨上必亡。惨嚎声此起彼伏,血腥气大作,弹指间已有近百头野狼被击毙。首轮进攻受挫,狼群锐气大失,暂时后退。   楚天舒眉头一皱,心想“这老杂毛,果然名不虚传!飞剑尚未出手,就能将狼群击退,确非常人所及!”想罢,咬破舌尖,对空中喷出一股血箭。玉棒经鲜血一激,瞬间由红转白,光芒暴长,恍如正午烈日,令人不敢逼视。几千头群狼如同中了魔法,双目血红,再次发起疯狂攻击。   木荣春改变策略,冲入狼群中,往复奔驰。拂尘纵横开合,衣袖上下翻飞,所向披靡,野狼接二连三倒地死去。惨象目不忍睹,空中弥漫着厚厚的一层血雾,伸手不见五指。积雪上鲜血汇聚成河,狼尸堆积如山。不到盏茶时分,大约又有数百头野狼被击毙。尽管伤亡极大,此番狼群没有后退,依旧前仆后继,勇往直前,保持极为强盛的攻势。   楚天舒神情紧张,脸色铁青。此时他已经骑虎难下,数次咬破舌尖,喷出鲜血,以维持玉棒对狼群的控制。面孔严重扭曲变形,犹如厉鬼。木荣春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衣服被狼血全部渗透,湿漉漉的贴在身上,令他难以忍受。血腥味和腥臭味混合到一起,强烈程度又足以令他窒息。见群狼仍是毫无休止的进攻,他不再迟疑,屈指一弹,“乙木玄阴剑”破体而出。   呼啸声直刺耳鼓,一道碧绿色光华如星飞电掣,射入狼群中,立刻洞穿了十几头野狼的身体。飞剑在狼群中左冲右突,迅若闪电,势似奔雷,所经之处激起层层血雾。如摧枯拉朽,野狼纷纷倒地,很快数量就已减少了一半。   血雾愈加浓重,周围景物一片氤氲。楚天舒心中大骇,略感后悔。早知木荣春如此了得,自己就不该轻易现身。正寻思该如何收场,突然,一道绿光冲破血雾直奔他飞来。速度之快,不亚于电闪雷轰。“砰”的一声闷响,楚天舒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已被绿光洞穿了右肩。   江湖传闻,木荣春的“乙木玄阴剑”的攻击距离只有一丈五六左右,所以楚天舒现身之后,始终站在三丈开外,就是怕受到飞剑的攻击。此时他被木荣春攻了个措手不及,见右肩多了一个铜钱大小的孔洞,四周皮肉向内翻卷,已成焦黑色,不禁魂飞魄散。怕木荣春继续追击,他不敢再作停留,转身几个起落,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中。   楚天舒去后,玉棒对狼群的控制力相应减弱。剩余的两千多头野狼,开始三五成群,四散奔逃。木荣春暗道“不好”,今夜如果不把群狼尽数诛灭,哪怕只有一二头漏网,浣花镇百姓难免遭受荼毒。此时玉棒从空中摔落,木荣春俯身捡起,无暇细看,随手揣入怀中。然后将玄功提到极限,催动“乙木玄阴剑”对溃不成群的野狼进行逐个击杀。清冷月光下,他大袖飘飘,长鬓拂动,在旷野中往复奔驰。身形潇洒飘逸,宛如画中飞仙。   小云返回窝棚,从背上解下木柴,躬身钻入。出现在眼前的景象,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因为家境贫寒,小云家里晚上从没有点过灯火。但此时窝棚中央的小土台上,却有一根红色蜡烛正在徐徐燃烧。闪烁跳动的火焰,不时发出“噼啪”轻响。朦胧的桔红色微光,给这个穷困已极的家庭,平添一丝融融的暖意。   云娘子倚在板壁上假寐,浑身上下穿戴齐整,头发梳理的纹丝不乱。听到小云的脚步声,她站起微笑道:“孩子,你回来了!怎么去了这么久?”小云凝视片刻,见她眼睛很亮,迥异于平日的暗淡。双颊透出淡淡的红晕,除了十分瘦弱和稍有气喘,半点不像行将辞世之人。心里一宽,“母亲今晚大概不会有事了。”   云娘子俯身拍打沾在小云腿上的雪泥,柔声道:“孩子,你怎么不说话?”小云微笑道:“我走神了!路上积雪太深,不太好走,所以回来晚了。”他不想母亲担心,将遇到野狼的事瞒了下来。又道:“娘,您哪来的蜡烛?”   云娘子道:“这还是你出生那年,景略的爹爹送来的。我一直未舍得用,刚才你去拾柴,我收拾包裹时又将它找了出来。这一点起来,还真有点过年的样子。”抿嘴一笑,转身出去抱了一捆柴返回,又道:“你拾柴也累了,先歇一歇吧,娘给你做饭吃!”   小云道:“娘,我不累,还是我来吧!”云娘子把嘴一噘,手指一点小云额头,柔声道:“好孩子,听话!否则娘可就要生气啦!”小云双眼瞬间湿润,小时候母亲为了哄自己多吃饭,往往也会像刚才这样讲话。七八年过去了,今天她在说这句话时,无论神情,还是语气,都和以前没有丝毫改变。   小云心里感到一阵温暖,不再坚持,走到角落抱膝坐下。将下颌放在膝盖上,静静看母亲忙碌。云娘子偶尔伸手掠一下鬓边垂下的发丝,有时又用手背拭一下额头上微微沁出的虚汗。她身体太过瘦削,以致双眼深深的凹陷于眼窝中,看上去凄美而忧郁。在汗水的浸润下,双颊泛起的潮红,显得分外艳丽,一扫往日的灰黄。   小云轻轻唤了声:“娘!”云娘子嫣然一笑,母子二人在相互的对视中,感到几分淡淡的温馨。过了一会儿,小云再次轻声唤道:“娘!”云娘子微笑道:“怎么了?”小云道:“娘,您真漂亮!”云娘子白了他一眼,小声道:“傻儿子!”之后,就不再理他。   半个时辰过去了,窝头蒸好。澄黄鲜亮,热气腾腾,这是母子二人此次年夜饭的唯一内容。小云道:“娘,您吃吧!”云娘子感到精力正在一丝丝的减少,无力支撑身体,倚在板壁上,道:“娘不饿,你先吃吧!”小云早已饿极,加之心情又好,一口气吃了三个,就撑得再也吃不下去了。   云娘子面含微笑,见儿子狼吞虎咽,心里倍感宽慰。小云抹了抹嘴,道:“娘,我吃饱了,您也快吃吧!”云娘子摇了摇头,道:“娘过会儿再吃。你陪娘说会儿话吧!”小云道:“好呀!”爬到母亲身边坐好。云娘子伸出枯干的双手,一把抓住小云。默默注视儿子瘦削的面容,眼中突然涌出泪水。   小云大吃一惊,伸手为她抹去泪水,柔声道:“娘,您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云娘子摇了摇头,泪如雨下。小云甚感惊慌,连声问道:“娘,您到底怎么了?您快说!”云娘子双手颤抖,轻轻抚摸小云双颊。柔肠百结,痛哭道:“孩子,我的好儿子,娘对不住你!”将小云搂进怀里,冰冷的双唇不停亲吻小云额头。   小云颤声道:“娘,您说什么?”云娘子哽咽道:“孩子,从你降生那天起,你就没有吃过几顿饱饭,更没有御寒的冬衣。我和你爹爹也没钱给你买玩具。为了养家糊口,不到七岁,你就开始打工挣钱,时常受人辱骂。娘看在眼里,疼在心上!让你吃了这么多苦,娘对不住你!我苦命的孩子,你恨不恨为娘?”   小云听罢,泪水如断线之珠,簌簌而下。怕母亲见到更加伤心,转头偷偷用袖口抹去。然后强忍泪水,道:“娘,您说的不对!”伸手继续为母亲抹去泪水,凝视她悲痛欲绝的双眼,缓缓道:“您虽然没有给我提供充足的衣食,但您给了我生命!给了我比天高、比海深的慈母之爱!儿子今生就算是粉身碎骨,也难报答万一!您是世上最慈爱的母亲,我怎么会恨您呢?”   云娘子急剧喘息,脸上浮起灿烂笑容,断断续续道:“好孩子……你是娘的乖宝宝……娘有你这样的儿子……这一生也没什么遗憾了……”小云感觉母亲的身体越来越重,完全依靠自己扶持才能勉强坐着,心里大感恐慌。云娘子缓缓闭上双眼,如梦呓般轻声说道:“娘要死了……娘多想看到你长大成人……再娶一个漂亮的媳妇……养一个白胖胖的小子……娘恐怕等不到那一天了……”言语中渐渐露出不祥之意。   小云心里“咯噔”一下,心想“木道长所说的情形,莫非真的要发生了吗?”云娘子用力睁开双眼,道:“小云,娘要是死了,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不许折磨自己!”语气十分坚定。小云终于失去控制,泪水滂沱,大叫道:“娘,您不会死的!您怎么能抛下我,自己去死呢?您不会死的!”   云娘子的眼中流露出对儿子的深深依恋,口气却斩钉截铁,道:“你答应我,否则我死不瞑目!”小云泣不成声,见母亲满脸期盼,终于点了点头道:“我答应您!”云娘子长长出了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眼,道:“娘要去见你爹爹了,你不要难过……”声音越来越低,渐不可闻。   小云附耳到母亲嘴边,只听她道:“好孩子……娘很冷很冷……你抱紧我……”小云将她紧紧搂在怀中,泪水如开闸河水,倾泄而出,喉咙中像是被谁塞进了一块烧红的火炭,疼痛难忍。心如刀绞,泪水打湿了母亲的衣衫。不知过了多久,感到母亲的呼吸越来越弱,身体渐渐僵硬。小云将她轻轻放在茅草上,俯身趴在她的胸前,发现母亲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如同疯了一般,抓住母亲肩头,奋力摇晃,大吼道:“娘,您醒醒,您不能死呀!”但不论他如何努力,云娘子始终没能醒过来。   小云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木道长或许能够救活母亲!”腾地站起,拔腿就往外跑。临到门口,忘记弯腰,额头狠狠撞在木板上,血流如注。他恍如不觉,依旧向前狂奔。跑出五六丈,缓缓停住脚步,耳边回响起木荣春的话语“我只能治病,却治不了命”返回母亲身边坐下。见她脸色如生,腮边犹自挂着两行清泪。小云仍不死心,再次俯身去听她的心跳,发现这个深爱着自己、并且也是自己唯一的亲人,竟然真的已经死去。一时间万念俱灰,将母亲腮边的泪水轻轻抹去。然后也不知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只是呆呆地望着母亲,心中一片空白。   突然,鞭炮声大作,子时来临了,新的一年就此开始。值此万家团圆之时,举国同庆之日,小云和自己唯一的亲人永别了。鞭炮声此起彼伏,仿佛永远都不会停止。那一截小小的红蜡烛却已燃到了尽头,摇曳了几下就熄灭了,就如同云娘子短暂的生命。黑暗中,小云如一尊雕像,守护在母亲身旁。即无泪水,也无哭声,仿佛从亘古以来他就坐在那里,从未移动过。 第五回巫山陈孤鸿(修改)   木荣春奔波一宿,直到东方泛白,才将几千头野狼尽数诛杀。行经路程不下一千多里,尽管疲累不堪,但返回浣花镇,他却不敢稍作歇息,小云的情况实在让他放心不下。在镇上找了一家旧衣铺,将睡下不久的老板,硬生生的从被窝中揪出,以高于平时十几倍的价钱买了几套冬衣。然后马不停蹄赶到“悦宾楼”,不去理会小二诧异的目光,买了些食物,如风驰电掣,返回小庙。将沾满狼血的道袍脱下,抓起一把积雪,将身上的血迹擦拭干净,换上一件儒衫。将其它物品用布包好,挽成包袱背在肩上,转身出了庙门。   他心中焦急,楚天舒虽已败走,但估计陈孤鸿将接踵而至。最好和小云马上离开此地,否则难免再起争端。心如电转,脚下却是不慢,片刻抵达小云栖身的窝棚。   窝棚中没有半点声音,他心头一紧,急忙掀起草帘钻了进去。借木板缝隙透下的微光,见云娘子仰面躺在茅草上,双目紧闭,呼吸断绝,早已香消玉殒。木荣春暗自叹息,不禁略有感伤。侧头见小云坐在旁边,一动不动,口鼻间似乎也没有了气息。大吃一惊,俯身去试小云脉搏,发现仍在微微跳动,方才松了一口气。   小云在这个四面透风的小棚中,坐了整整一夜,加之母亲辞世的打击,此刻他浑身僵硬,关节强直,除了眼睛微微转动,和死人几乎没有任何区别。体内血脉基本停止了运行,木荣春心知稍加移动,就会伤及他的筋骨。取出两粒“九转回春丸”,用力捏开小云牙关,放了进去。见他已经不会自主吞咽,无奈并起双指,点在小云的喉部,强行输入真气,引导药丸进入他的腹中。心里暗自庆幸,幸亏自己及时赶回,否则再晚施救片刻,小云必有残疾之厄。   过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小云的身体终于软了下来,缓缓倒在母亲身旁。对木荣春视而不见,一双眼睛仍然直勾勾的盯着母亲。木荣春柔声道:“小云,人死不能复生,你不可伤情太过。否则你娘也会感到不安的。”小云不答,木荣春不再多说,将小云的衣服全部脱下。一个人即使再瘦,臀部总归还是有些肉的。但小云竟然已经瘦到,连臀部都已是皮包骨了。浑身上下瘦骨嶙峋,看上去竟不像是一个人的躯体。就像一根枯了的木头,或是像一块矗立在旷野中、已经被无情风雨,侵蚀得不成模样的岩石,总之就是不像人。   木荣春心里惨然,这小小的躯体里,到底承载了多少苦难和不幸,已经不是他人所能想象的。从包袱中找出一件棉衣,给小云穿好。然后取出食物,道:“你吃点东西吧!”见小云没有反应,又道:“你还是多少吃一点吧!否则,哪来的力气安葬你娘?”小云终于机械的点了点头,从纸包中拿起一片卤肉,嚼也没嚼,就这么咽了下去。吞了三四片,小声道:“我饱了。”   话一出口,包括他自己在内都吃了一惊。声音嘶哑低沉,竟比五、六十岁人的嗓音还要苍老几分。木荣春心知这是因伤心太过所致,将小云搂进怀里,轻拍他的脊背,柔声道:“好孩子,你哭吧,哭出来就好了!”说完双眼已有些湿润。小云努力几次都没能挣脱他的搂抱,不再挣扎。终于流下了眼泪,却没有哭声。这无声的哭泣,岂不更令人肝肠寸断,黯然神伤!   片刻后,待小云情绪平定,木荣春从窝棚顶部抽出两块木板,在雪地上铺好,将云娘子抱上去。小云手指不远处的一座小山丘道:“我爹爹就葬在那里。”木荣春明白他的意思,是想将父母葬在一处。于是不再多言,俯身将木板平托在双臂上,朝山丘走去。小云如同行尸走肉,踉踉跄跄在后跟随。   此时已是癸亥年正月初一的巳初时分,一轮红日懒洋洋的悬在空中,天上没有一丝云彩。远处镇里,偶尔传来零星的鞭炮声和儿童的嬉戏声,空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味。祥和喜庆,却和小云的心境相去甚远。木荣春催动“乙木玄阴剑”在山丘上挖了一深坑,将云娘子抱进去。   小云跳进墓穴,伸手抚摸母亲瘦削的双颊,不停亲吻她的额头。母亲像是睡着了,仿佛只要唤她一声,她就会起身抱紧自己,加倍怜爱自己。心如刀铰,再难抑制自己的感情,扳住云娘子肩头,大吼道:“娘,您起来!您怎么能丢下我,自己去死呢?”话音未落,涕泪滂沱,嚎啕痛哭。突然感到胸口巨痛,舌底发甜,一张口,鲜血狂喷不止。   不知为什么,他心里反而有了一点快感,潜意识里在想“不如就此吐血死去,也好和母亲做个伴儿!”心头如刀劈斧凿,但嘴角却浮起一抹微笑。意识逐渐模糊,大喊一声:“娘,我来了!”慢慢歪倒在母亲身旁,昏死过去。   木荣春大吃一惊,跃进墓穴将他抱了出来。见小云面色焦黄,鲜血兀自一刻不停的从嘴角流出。为避免失血过多,伤及心脏,伸手封闭了他胸前的几处穴道,然后运起“乙木玄阴功”,将真气强行输入小云体内。   木荣春的真气,属于东方阴性的乙木,人的心脏属于南方丁火。随真气大量涌入,因木能生火,小云的心跳逐渐加强。过了一会儿,面颊泛起几丝血色,情形大见好转。木荣春继续催动真气,片刻后小云缓缓睁开双眼。木荣春撤回双手,道:“你不可如此自残!这样下去如何对得起你死去的父母?尤其是你的母亲,她含辛茹苦把你养大,难道就是为了让你去死吗?”伸手为小云把脉,发觉脉相平稳,宏大有力,心知危险已过,随即放心。   小云缓缓点头,道:“道长责备的是!小云心伤家母之死,情绪失控,险些沦为不孝之子!”见他已解开心里的死结,木荣春大感欣慰,道:“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尽快安葬你娘,也好让她早得安宁!”   小云默默点头,再次跃入墓穴。见母亲衣服上星星点点,都是自己喷出的鲜血,心中酸楚。俯身深深一吻母亲额头,心想“母亲像是睡着了,如果是用泥土将她掩埋,她会不会感到疼痛和气闷?”犹豫半晌儿,将棉衣脱下,轻轻盖在云娘子已经苍白的脸上。然后眼含热泪,咬了咬牙,飞快捧起一把泥土洒了下去。当母亲被泥土完全掩埋,忍不住失声痛哭。   木荣春暗自叹息,跃入坑内将他抱出。从包裹中再次找出一件棉衣,给他穿上,道:“你歇息一下,余下的我来做!”从领后掣出拂尘,朝墓穴两侧的土堆横扫了过去。狂风卷起泥土,迅速将墓穴掩埋。转眼间,形成一个圆锥形的土包。一个善良美丽女子的短短一生,就此湮灭。除了在小云心中留有无尽的思念,在世间所能留下的,也只是眼前的这抔黄土而已。   将云娘子安葬后,二人并肩坐在山丘上,遥望烟云缥缈的戴天山,一时谁也没有讲话。过了一会儿,木荣春收回目光,道:“孩子,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小云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摇头。木荣春道:“你是否愿意随我入山修道?”小云沉吟片刻,道“您对我有救命之恩,小云今生恐怕都无法回报。道长但有所命,不敢有辞!”   木荣春心中一喜,道:“抛去我对你的帮助不论,你自己是否情愿入山修道?”小云道:“小云有一事不明,不知道长可否为我指点迷津?”木荣春微笑道:“尽管问来,老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小云将目光投向母亲的新坟,语气转为悲愤,道:“家母一生勤俭,与人为善,虽然生活困苦,却从不怨天尤人!所谓‘天道酬勤,赏善罚恶’,为什么她未到中年就命赴黄泉?”   木荣春长叹道:“此是禄命所限,非人力之可挽!”小云道:“命运是否可以改变?”木荣春颔首道:“可以!舍弃**,远离红尘,遁迹山林,静心修道,就可改变今生命运!”小云如连珠炮,继续发问:“即言可变,又将如何修道以求其变?”   木荣春语速也随之加快,道:“绝圣弃智,舍欲沉心,以‘自然’为法,以‘无为’为用,‘怀柔下卑’以为行,自可超越生死,解脱轮回,则命运又安足论也!命运之穷通,人寿之短长;贫穷与富贵,显达与卑微;上智与下愚,迅捷与迟钝;强分彼此,毫无意义,若与‘大道’之浩淼无穷相比,犹如芥子之微小难察。修道之人,上可长生久视,下可不老长春。水火不侵,刀剑难伤,形离造化之工,神游八极之表。上穷碧落,下至黄泉,逍遥纵横,任意为之,同天地并老、与日月同辉,乃至无穷!”   小云心潮澎湃,立即翻身跪倒,道:“小云愿拜道长为师!”木荣春跪倒回礼,道:“我不能当此大礼!欲收你为徒的,另有其人。你先起来,听我慢慢道来。”   二人坐好,木荣春将祖师欲收小云为徒的前因后果,细细讲了出来,最后道:“我创教祖师姓李名耳,世间之人要么称他‘老子’或‘老君’,要么就称他‘老聃’,无人敢直呼其名。盖因祖师在千余年前,就已修成正果。别说像你、我这样的凡人,就连诸天神佛也大多都是他老人家的后辈。祖师地位尊崇无比,上天下地,自古至今,无人可出其右。眼下他老人家动了收徒之念,对你而言,的确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缘!你要善自把握、珍惜。一旦学有所成,对内你要负起中兴教门之责,对外要负起除魔卫道、福佑百姓之职,艰难繁苦,决非常人所能想象。不知这些你是否想过?”   小云悲喜交集,他方历丧母之痛,又闻惊天喜讯,一时间以为身在梦中。过了一会儿,道:“既蒙太上祖师收归门墙,小云自然算是道门弟子。本教兴衰之责,自应承担,又岂敢畏难推辞?至于降魔卫道、福佑百姓,原本就是修道之人的份内之事,我自当勉力而行!”   木荣春抚须微笑,道:“甚好!今晚你随我暂且在小庙栖身,明日一早我们立即启程。”一顿,又道:“你大名叫什么?”小云道:“我叫云归鹤。”木荣春一拍小云肩头,道:“咱们边走边谈。先去你住的窝棚,把东西略一收拾。”起身道:“你的名字很有我们道家‘逍遥自适’的韵味,不知谁给你起的?”   二人并肩下山,小云道:“是家父!家父无意功名后,喜读道门典籍。给我取名‘归鹤’,或许就是他当时心境的一种体现!”木荣春点头道:“有其父必有其子!你异于常人的性情,一半得自天生,一半八成是来自玄门典籍的熏陶。能够加入本教,对你也算是得其所哉了!”   二人钻进窝棚,见门口放着一封书信。小云将它捡起,见信皮上写着“小云亲启”。四个字龙飞凤舞,心知出自景略之手。颇感纳闷,隔这么近的距离,有什么事不能当面说,竟然还要写信!此信没有封口,取出信纸,展开阅读。   信上写道:“小云,我已拜‘文宣王’孔先生为师,今日就要随师父远赴京师,不及道别,甚感遗憾。特写此信告知,托七婶转交于你,勿念!自此天各一方,不知何日再能相见,愿君善自珍重,以期来日。另据木真人言,伯母病势危重,如果撒手西归,万望节哀顺变,不可伤情太过。君自是通达之人,不必我再多言。”正文至此结束,下面署名景略,日期是昨日。   木荣春从旁边略一浏览,心中明了。孔居易可能身有急务,需要马上返回京师,所以在找到景略后,就立刻踏上归途。怪不得昨夜自己力战群狼,以他的修为居然毫无所觉,原来竟已离开了这里。独孤景略来不及和小云道别,托七婶转交此信。今日一早,七婶前来送信,正值自己和小云上山安葬云娘子,棚中无人。无奈,她只得将书信放置在门口显眼处,就自行回家了。   小云将书信掖进怀里,道:“道长,‘文宣王’是谁?”木荣春道:“‘文宣王’孔居易,乃当朝御史,‘昭武’皇帝的心腹重臣。他是‘至圣先师’孔子的嫡传子孙,不但是朝廷肱股,也是江湖中的泰山北斗。孔家的‘浩然正气功’,是内家功法的极至神功。你的这位小友,能拜孔居易为师,也算盖世奇缘。你不必担心,‘文宣王’教出的弟子,肯定是国之栋梁、人中龙凤!”   小云心中暗感高兴。景略自幼学习儒术,一直以治国安民为己任,如今能拜在儒门宗匠的门下,也算遂了他平生之愿!想到这里,感慨万千,短短一日之间,母亲辞世,景略远行,自己也将远离故土,西去昆仑。儿时亲密无间的伙伴,从此远隔万里,天各一方,不禁使他兴起世事无常之感。   窝棚中除了几件借来的锅碗瓢盆,再也没有其它物品。二人将东西略一归拢,打成一个包裹,钻出窝棚。木荣春道:“你入本教一事,眼下最好不要让镇上的人得知,以免多生是非!我还要去镇上采购物品,可以顺路代你归还这几件东西。你就不用一起去了,先回小庙休息,我片刻即回。”小云点头称是,待木荣春走远,独自向小庙走去。   当夜,二人在庙内歇息。木荣春为小云再次疏通经脉,之后才让他睡下。一日经历的变故太多,小云早已筋疲力尽,躺下不久,沉沉睡去。木荣春将下午购买的食物和日常用品,分门别类用布包好。打成一个包裹,以便路上携带。闲坐无聊,想起楚天舒不及取走的玉棒,就在自己怀中,便取出细细打量。   这根玉棒长约尺五,色泽微红。通体晶莹透亮,并不像其它玉石那般冰冷,握在手中,甚至还能隐隐感到几丝暖意。表面雕有山川草木,以及龙、麟、龟、凤等灵兽。雕工朴拙,但看上去却颇显精美。他向玉棒中注入了一点真气,试一下是否可以控制它。过了一会儿,真气如石沉大海,踪迹全无,玉棒也没有任何反应。摇了摇头,将玉棒揣回怀里,心想“这类奇门法宝,必然有极为特殊的操纵之法,外人又怎能知道?”   上半夜小云在睡梦中数次呼唤母亲,声音凄厉,神情悲苦。不知不觉中流出的泪水,将垫在身下的棉衣,洇湿了一大片。木荣春只得再次输入真气,助他宁定心神。过了一会儿,见小云神情渐趋平和,方才停止行功。   次日清晨,木荣春背起包裹和小云一起走出小庙。遥望仍然笼罩在白色晨雾中的浣花镇,小云心中生出几分惆怅。注视良久,面向埋葬双亲的土丘跪了下来,默默叩了三个响头。起身道:“木道长,咱们走吧!”木荣春道:“你不必难过!当你功行圆满之日,自可回来祭拜双亲,眼下只不过暂时离开而已!”小云点头称是,二人向西北的摩天岭走去。   摩天岭位于蜀郡西陲,是中原通往西域的门户。山势极高,绵延三百余里。岭上没有人家,除了偶有猎人和采药人,无人会在此时进山,景色颇为荒凉。岭上有一盘肠小路,是西接大漠、东连巴蜀的唯一通道。   晌午时分,二人抵达摩天岭,在盘肠小路入口停下。木荣春道:“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会儿,顺便你也吃点东西。”将包裹卸下,让小云用餐,他开始四处巡察。   木荣春心里十分清楚,楚天舒败走,陈孤鸿必将随后赶来。此人居住在巫山朝云峰,来历神秘,近两年迅速崛起,名声已不在老一辈之下。据说她生性淫荡,惯爱招蜂引蝶。但除此也无大恶,所以和名门正派也没有发生太大冲突。木荣春并不畏惧陈孤鸿,但此刻他和小云在一起,不想招惹是非。能够避免和陈孤鸿朝面,自然最好。巡视一周,见并无异状,木荣春转身折回。   二人休息片刻,正准备出发,木荣春突然神色凝重,对小云道:“一会儿不论发生什么,你都不必惊慌。呆在我身边,不要四下乱走!”见他如临大敌,小云随之紧张起来,道:“出什么事了?”木荣春冲他摆了摆手,目注左前方,同时从领后掣出拂尘。小云反应极快,迅速将包裹拖到一块高大的岩石后面,自己隐身其后,只露出一双眼睛注视外面的动静。   远处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轰鸣声,其中夹杂几声凄厉的吼叫。木荣春心里纳闷,这是什么声音?竟然如此古怪!声音越来越近,如雷鸣贯耳,地面剧烈颤动,山坡上的积雪碎石纷纷下落,就像发生了地震。过了一会儿,四头猎豹拉着一部体积极为庞大的车辆,从左侧山角驶出。车厢用铁板铆制而成,漆满彩绘,华丽非常。由于太过沉重,前行之际车轮碾压地面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并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四头猎豹体形巨大,浑身上下一片雪白,竟是洪荒异种。颈中项圈用黄金打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木荣春冷哼一声,心想“什么人好大的排场!”此车驭手位置上坐着一个铁塔般的大汉,数九寒天,他竟然**上身,肌肉坟起,如铜浇铁铸。不停挥舞手中金鞭,不时发出清脆的“啪啪”声,驾驭四头猎豹,如风驰电掣,瞬间就到了眼前。   大汉单臂运力,甩个响鞭,四头猎豹立刻停下。浑身上下汗气蒸腾,张开布满獠牙的血盆大嘴,伏地急剧喘息。驾车大汉一声不响从车上跃下,神色恭谨站在车旁,对站在山路中央的木荣春,恍如不见。   木荣春凝目细看,见车厢的两侧板壁上各写有两字,左边是“朝云”,右边是“暮雨”。车门上方写有“行云布雨”四个篆字横批。车厢上除绘有日月星辰和数朵彩云,左右还各绘有一个**女人。画工颇为传神,面目栩栩如生,媚态横陈,极尽挑逗之能事。此车的主人,将如此淫秽的图画绘制在车厢上,并于光天化日之下,招摇过市,可谓放肆已极。木荣春不禁为之暗暗摇头。   车门打开,闪出两名红衣女婢,一左一右立在车前,一同躬身,道:“恭请仙子法驾!”木荣春微微冷笑,心道:“此人究竟是谁?装神弄鬼,岂不可笑?”两名女婢话音刚落,从车厢中走出一个女子。她年龄大约在二十岁上下,眉目秀丽,身穿一袭白色纱裙,直垂脚面。双臂缠绕一条数寸宽窄的宝蓝色丝带。云鬓高挽,衣带当风,丰神绰约,竟如凌波仙子,令人不敢逼视。   她缓步走到木荣春身前,嫣然一笑,轻起朱唇,道:“小妹巫山陈孤鸿,拜见木真人!祝您老万福金安!”声音清脆悦耳,颇有拘魂摄魄之力。说完,敛衿施礼。木荣春心想:“果然是她!”当即回礼,道:“陈道友太客气了!老道草野之人,有何福可享?又有何安可言?”说到这里,心想“江湖传言陈孤鸿生性淫荡,面首三千。但看她清丽绝俗,却又不像!莫非传言有误?”又道:“陈道友玉容仙姿,令人见而忘俗。老道今日得见清颜,实是三生有幸!”   陈孤鸿十分高兴,抿嘴一笑,柔声道:“能得木真人一语之赞,小妹幸何如之!您执掌道门五十余年,剪除凶顽,救苦度难。功在江湖,惠泽苍生!亮节高风,令小妹敬佩不已。上至朝堂,下及乡野,乃至远涉江湖,不论是谁,无不期盼道长寿比南山,福如东海,又岂独小妹为然?”说完,再次施礼。   小云从大石后望去,见陈孤鸿姿容绝世,不禁心旌摇曳,暗暗惊异。 第六回飞花摩天岭(修改)   二人寒暄过后,木荣春将对话引入正题,道:“陈道友一向很少在江湖走动,今日不在巫山纳福,到此边荒之地拦住老道去路,总不是单单为了恭维我吧?”陈孤鸿道:“木真人当世高人,小妹因何而来,您又岂能不知?”   木荣春哈哈一笑,道:“道友真会说笑!老道又不是神仙,如何会知道?”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又道:“道友此番前来,总不会是为楚天舒报仇吧?”陈孤鸿自现身后,始终笑语嫣然,此时却突然板起脸,冷冷道:“道长请自重!不要把小妹和这个无耻之徒扯在一起!”   木荣春见陈孤鸿无论神情面貌,都很像自己认识的某一位故人。沉思片刻,却又想不起来,便不再理会。说道:“楚天舒曾亲口告诉老道,他受你委派前往浣花镇寻找一件异宝,难道此话有假?”一顿,继续道:“他怀疑这件所谓的异宝,已被老道所得。索要不成,竟驱使几千头野狼围攻老道,被我悉数诛灭!他本人也被老道的乙木飞剑所伤,此事想必他已告诉了你!”   陈孤鸿脸色冰冷,语气却有所缓和,道:“道长被他虚言所欺,以至对小妹有所误会。十几日前楚天舒前往小妹住处,说是奉师命委派,向我暂借几件法宝一用。法宝是我御敌防身之物,又岂能轻易相借?于是被小妹婉言回绝。”脸上浮起愤怒之色,接着道:“此人十分无耻,借宝不成,竟不肯离去。小妹和他的师父‘万兽真君’迟镇岳,有一点师门渊源,也不好令他太过难堪,无奈只好让他在朝云峰暂住。谁知数日后,他趁我不在山中,不知使用了何种手段,竟和我的一个贴身婢女,发生了苟且之事。并从这名婢女口中得知,小妹猜测浣花镇将有异宝出世。楚天舒就此存了独占异宝之心!他奸淫了那名婢女,知道小妹不会善罢甘休,于当夜逃离朝云峰。”缓缓摇头,直到此时她也不能理解,为何楚天舒竟会如此无耻!   木荣春道:“后来怎样了?”陈孤鸿双眉微皱,道:“等到小妹回山,大错已经铸成。盛怒之下,我立即下山追赶。说来也巧,下山不久,楚天舒就被小妹逮个正着!此时他和迟镇岳在一起,已经身负重伤。见到小妹,他不停辩解,说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才做下此等祸事,感到十分后悔。为减轻罪责,他承诺娶那名婢女为妻。小妹原想惩戒他一番,但见他伤势不轻,加之迟镇岳在一旁不停的为他讨饶,我不能不念往日之情,也只得罢了!道长将楚天舒击伤,乃是他咎由自取。小妹不但不会迁怒道长,反而感谢您替我出了一口恶气,小妹在这里谢过了!”说完敛衿一礼。   木荣春道:“不必客气!道友此行,既然不是为了寻仇,就请将来意讲明,老道身有要事,不能多呆。”   陈孤鸿淡淡一笑,道:“小妹耽误不了您太多时间,只有一事相询。”木荣春道:“道友请讲。老道知无不答。”陈孤鸿道:“您既已离开浣花镇,想必已经找到宝物。否则,又岂肯空手而回?”抿嘴一笑,又道:“小妹十分好奇,假如不是极为特殊的宝物,以您的身份和地位,绝不会亲自出马找寻!可见此宝非比寻常!小妹并不想将它据为己有,只是恳请您将此宝借给我一看,不知您能否应允?”   见她贪得好货,木荣春稍感厌恶,淡淡的道:“道友索要观看,原无不可!但事实上并没有什么宝物,让老道如何拿给你看?”陈孤鸿根本不信,笑道:“道长说笑了!数日之前,小妹亲眼见白光上冲斗牛,估计将有异宝出世。您身为道门掌教,竟以假话相欺,这要是传了出去,岂不有损您的赫赫威名?”   木荣春见她纠缠不休,不禁微微苦笑,道:“道友既然不信,老道也没有办法!我前来浣花镇,是教中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和你说的什么宝物并不相干。”陈孤鸿道:“就算您没有骗我,那道冲天白光又作何解释?”不依不饶,语气咄咄逼人。   木荣春怒气上涌,正想拂袖而去,转念一想,陈孤鸿来历神秘,出身何派,迄今无人知道。她在这个问题上穷追不舍,或许有别的什么用意,也未可知!待激她一激,看她做何反应。当即说道:“白光上冲斗牛,自然有原因!但道友是敌是友,眼下并不明朗。加之你年龄幼小,道基浅薄,老道又岂敢随便将此事告诉你?”微微一笑,又道:“陈道友如能将师门来历相告,老道定当知无不言!”   他的用意并不复杂,陈孤鸿如是出身名门正派,将小云之事告诉她,倒也无妨。但假如她和邪魔外道有所牵连,得知实情后,一旦将此事泄漏出去,被道门敌人获知,将对此行产生极为不利的影响。以木荣春的谨慎,自然不会去冒这样的风险。   听二人语气渐趋激烈,小云从石后探头向外张望。不料陈孤鸿恰巧也在此时,向这边瞥了一眼,二人目光碰个正着。小云吓了一跳,急忙缩回石后,胸口怦怦直跳,心想“这位陈姑娘姿容之美,可称绝世无双!”   陈孤鸿并不理会小云,对木荣春道:“小妹出身何派,眼下不方便说给外人听。道长身为道门掌教,打听别人的**,岂不有**份?”木荣春道:“道友不肯表明身份,请恕老道无法相告!”   陈孤鸿微笑道:“道长定要获知小妹身份,才可告知白光来历,而小妹势必又不能讲!如此,岂不成了死结?小妹生性执拗,又不肯无功返回......”眼睛一转,脸上浮起顽皮之色,又道:“不如这样,小妹和道长以三招为限,动手赌一下输赢!倘若小妹输了,自然二话不说,打道回府,从此不再纠缠!假如小妹侥幸赢得一招半式,还请道长以实言相告!不知您意下如何?”   木荣春心想“这样对峙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就依她所言,以三招定胜负!说不定交手过程中,还可看出她的出身来历!再说,自己身具百年玄功,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输给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于是点头道:“好,老道同意!你先出招吧!”陈孤鸿在江湖上享有偌大名声,多少总该有一些真才实学,决非浪得虚名之辈。木荣春为人谨慎,虽有必胜把握,却不敢掉以轻心。说完后运起玄功,凝神备战。   陈孤鸿后撤几步,道:“小妹放肆了!”十指轮弹,如手挥琵琶,即快且急。数十道五彩毫光从指尖迸射疾出,或红或紫,或黄或绿,升到空中幻化成几十朵碗口大小的花朵。“嗤嗤”声大作,五彩毫光纵横激荡。花朵越聚越多,色彩斑斓,灿烂缤纷,如同建起了一座硕大无比的空中花园。各色花朵铺天盖地,犹如漫天飞舞的雪花,纷纷扬扬,向木荣春飞去。光影陆离,景象蔚为壮观!   数九寒天,竟有鲜花飞舞,此等奇景即使是在梦中,恐怕也是难得一见!隐藏在山石后的小云,不禁目瞪口呆。   木荣春无心欣赏,知道数千朵鲜花是由真气幻化而成,一旦被它击中,轻则皮**穿,重则危及性命。当下屈指一弹,绿光夺目,“乙木玄阴剑”射入花海中。它宛如活物,忽而直行,忽而盘旋,似蛟龙蜿蜒,如虹霓经天,所经之处,花朵纷纷破灭,犹如沸汤泼雪,瞬间消融。   陈孤鸿加速弹动十指,空中光影流转,数千朵鲜花朵飞速齐下,就像一场不期而至的暴雨。艳丽的色彩背后,隐藏无穷的杀机!   木荣春冷哼一声,催动真气。呼啸声直刺耳鼓,“乙木玄阴剑”在空中往复穿梭,涤荡不停,眨眼间,鲜花就已减少了一半。陈孤鸿稍感慌乱,双手结成印决,娇咤一声。残存的鲜花迅速集结,相互兼并,竟然形成一个直径达四、五丈的硕大花朵。就像一片乌云,从空中兜头盖了下来。   木荣春不敢大意,跃后数尺,全力催动真气运行。绿光暴涨,“乙木玄阴剑”如电闪雷轰,直奔巨花的花芯。“砰”的一声巨响,彩光乱闪,地动山摇,巨花在空中炸裂。三丈方圆内,劲风激荡,爆裂声响彻云霄。积雪全部掀起,泥土翻卷,如同被刚刚犁过。一击得手,木荣春收回飞剑。   小云暗暗咋舌,陈孤鸿看似柔弱,想不到出手招式,竟是霸道刚猛,威力惊人!   陈孤鸿神色沮丧,心里十分失望。自己苦心练就的“飞花偃月”神功,竟被木荣春轻易所破,可见玄门正宗心法果然厉害无比。自己原本想仗此神功,和仇人一拼高低,但眼下看来,这只是一个妄想而已。仇人的修为,远在木荣春之上,自己何时才能将他击败,恐怕也将变得遥遥无期。想至此,心情跌落到了极点。   见她不言不动,面如死灰,木荣春颇觉奇怪。一招受挫,就如失魂落魄,如果三招皆输,又将如何?想起陈孤鸿以真气御敌,行功方式和道门神功颇为相像,不禁疑云大起,问道:“陈道友,你的玄门心法究竟学自何人?不知能否见告?”   陈孤鸿嫣然一笑,道:“倘若将此事告知道长,岂不就等于告诉了您,小妹出身何派了吗?我才不会上当呢!”说完,向木荣春扮了个鬼脸,颇为俏皮可爱。   她一会儿难过,一会儿又莫名其妙高兴起来,性情反复无常,她究竟在想些什么,恐怕无人能够知晓。木荣春微微苦笑,道:“既然不肯相告,也就罢了!还有两招,请道友继续出招!”   陈孤鸿从手臂上解下蓝色丝带,手腕一抖,全力挥出。丝带划了一个圆圈,“啪”的一声脆响,伸得笔直,就如一根杆棒,直捣木荣春面门。两人相距大约三丈左右,丝带长度仅有丈五,就算全部挥出,也难以抵达木荣春身前。何况还有一半丝带,仍旧握在陈孤鸿手中。   木荣春正感诧异,突然寒气扑面,水雾森森,一个滔天巨浪挟着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当头打了下来。感到脚下剧烈震动起来,木荣春不及多想,御剑飞到空中。待惊魂略定,低头俯看。见陈孤鸿每挥舞一次蓝色丝带,平地就会涌起一个巨浪。眨眼间,山路上波涛汹涌,洪水肆虐,竟如江河浩浩荡荡,奔流不息。   想起小云躲在巨石后,一旦被洪水卷走,又焉能活命?木荣春暗道一声“不好!”,急忙御剑下去解救。陈孤鸿却比他快了半步,丝带一甩,将小云拦腰缚起。手腕疾抖,甩了出去。一声闷响,小云摔在她身后的雪地中,感到背部剧痛,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陈孤鸿并不理会,继续挥舞丝带,滔天巨浪一浪高过一浪,向空中打去。木荣春无计可施,一边御剑在浪花的空隙中穿行,一边寻找机会反击。连续三个巨浪迎面打来,他及时躲过前两个,却被第三个击中前胸。感到呼吸一窒,气血翻涌,再难把持身形,从空中坠落。“扑通”一声,落入齐腰深的洪水中。不等他站稳,温度陡然降低,寒气逼人。伴随“咔嚓”轻响,数丈方圆内的洪水瞬间凝结成冰,将他牢牢冻在里面。   陈孤鸿喜笑颜开,心中正感得意,呼啸声大作,一道绿光如电掣星飞,急掠而过。将她手中的蓝色丝带,一举斩为两截。与此同时,木荣春周围的坚冰,和远处仍在奔流不息的洪水,转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木荣春顺利脱困,偷袭得手,暗呼侥幸。方才一幕恍如恶梦,使他稍感心悸。   陈孤鸿见丝带断为两截,小嘴一扁,似乎就要放声大哭,冲木荣春嚷道:“你年龄老大,却来欺负小姑娘!弄坏了我的‘天河宝带’,你快快赔来!”   木荣春哭笑不得,争斗中难免有所闪失,此次只是损坏了一件法宝,没有伤到她本人,已属万幸。谁能想到,她竟会为此大喊大叫。不像江湖儿女,倒像一个失去心爱玩具后,正在向父母撒娇耍赖的小女孩。但见她伤心欲泣,又不觉心里一软,道:“陈道友如果只是因法宝损坏伤心,老道认为大可不必!”   陈孤鸿反应极快,立刻破涕为笑,道:“您是说您有办法将它修复?”她有求于人,此时又把称呼从‘你’改回成‘您’,并且一脸期盼之色。木荣春缓缓点头,道:“办法是有!但有一个条件,陈道友如能应允,老道保证还你一条完好如初的‘天河宝带’,决不会食言!”   陈孤鸿神色委屈,道:“道长,您哪还像是一派掌门?我看您倒像是一个十足的奸商!惯会趁火打劫、趁人之危!”木荣春不去理会她的挖苦,只当没有听见,道:“道友只需回答‘行’或是‘不行’,别的话就没有必要多说了!”   陈孤鸿鼓起双腮,想了一会儿,神情颇显天真,道:“好吧,权且听听是什么条件!但小妹可不敢保证,我一定会答应!”语气就似街头无赖。   木荣春一指小云,道:“老道的条件极为简单,陈道友只需将这位小朋友交给老道就可以了!”陈孤鸿转头看去,见这少年骨瘦如柴,除去一颗硕大的脑袋,浑身上下再无丝毫出奇之处。她原本就不想为难小云,此刻正好做个顺水人情。不再犹豫,俯身提起小云,振臂抛出,道:“您接好了!小妹答应了。”   木荣春大喜,张开双臂接住小云。转身找了一处避风所在,将他平放在地上。返回后,对陈孤鸿道:“将宝带给我,老道想办法将它修复!”他自身已具辟谷之能,可以累月不食。此次翻越摩天岭尚需不少时日,他为小云准备的食品和衣物,都放在包裹中。刚才突如其来的洪水,却将包裹冲得无影无踪,以后小云的吃喝就成了一个大问题。他心中恼怒,在讲这句话时,语气不免有些生硬。   见他突然翻脸,陈孤鸿后退一步,道“您干什么这么凶!”说完,犹豫不决。“天河宝带”自幼就是她的防身利器,十几年来一日不曾离身,此时要将它交于外人之手,她一时难以割舍,迟迟不肯交出。木荣春转身就走,陈孤鸿连忙将他拦下,娇嗔道:“小妹一时舍不得,您就要走,您真是小气!好吧,您拿去吧!”说完将两截丝带递了过去。   木荣春见她乱发小性,不觉好笑,接过宝带掖进怀里,道:“老道身有急事,告辞了!”陈孤鸿大惊失色,道:“且慢!您不是答应为小妹修复宝带,为何就要走?”木荣春淡淡一笑,道:“不错,老道是答应过你!但我可没说现在就替你修复。”陈孤鸿大睁双眼,一脸惊诧莫名,好半晌儿方才回过神来,大声嚷道:“您欺负小姑娘,羞也不羞?您耍赖!”   木荣春道:“陈道友稍安毋躁,听老道慢慢道来。我本人只精通五行神功中的乙木一门,‘天河宝带’却是壬水属性的终极法宝,老道就算想将它修复,也是无能为力。”见陈孤鸿似要讲话,连忙道:“你肯定以为老道是在骗你,其实不然!我本人虽无法将它修复,但我教之中藏龙卧虎,人才济济,自然有人能够修复此物。陈道友不必多虑!”注视陈孤鸿片刻,又道:“你功力尚浅,驾驭‘天河宝带’的能力尚欠火候。老道准备转请几位精通水系神功的高人,专门创制一门配合‘天河宝带’使用的神功,以便将此宝的威力发挥到极至。届时将修复如初的‘天河宝带’和这门神功一并送给你,岂不更好?陈道友又何必急在一时!”   陈孤鸿的玄门心法得自偷学,本身存在很大弊端,驾驭法宝时,常感力不从心。木荣春准备为她创制一门,令她欣喜若狂。闻言道:“既如此,需要多长时间?”话一出口,便觉不妥,如此说话显得太没礼貌,连忙补上一句,道:“木真人成全奖掖之恩,小妹没齿难忘!”说完,敛衿施礼。   木荣春哈哈一笑,道:“陈道友不必客气!修复‘天河宝带’,加上创制神功,大概需要三年左右。在此期间,你要有耐心才好!事成后,我会派人将两件物品送到朝云峰,陈道友尽管放心,老道决不食言!”   陈孤鸿道:“事到如今,小妹就等上三年!道长素为江湖泰斗,言出法随,小妹自然信得过。本来还应向道长再讨教一招,以承三招之约。但小妹已自知浅薄,岂敢再犯鹤驾,不如就此别过!”   木荣春道:“不久之后必将天下大乱,道友回山后,最好闭关潜修,尽量少涉足红尘。白光上冲斗牛,有关天下气数,恕老道不便明言。道友不必再追查此事,否则只是徒耗心力而已!临别数言相劝,万望好自为之。”   陈孤鸿沉思片刻,嫣然一笑,道:“好吧!小妹听从道长良言相劝,回山后闭门谢客。三年内精修道业,一定不会辜负道长的关怀之意!”木荣春颇觉宽慰,笑道:“如此甚好!”陈孤鸿缓步向车厢走去,前行数步,回头道:“道长,临别之际小妹也有一事相告。‘万兽真君’迟镇岳因楚天舒被您所伤,心怀怨恨,或许会于近日前来报仇,您多加小心!”   木荣春道:“多谢道友相告,老道自会小心应付,道友放心。”陈孤鸿不再多言,转身上车,两名红衣婢女迅速关闭车门。“啪”的一声脆响,铁塔般的大汉一甩金鞭,四头巨豹拖起沉重的铁制车厢发力狂奔,就似一阵狂风暴雨,疾掠前行。伴随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渐渐远去。   陈孤鸿走后,木荣春转身欲行,“砰”的一声闷响,小腿上传来一阵剧痛。低头观看,不禁哭笑不得。原来陈孤鸿临走时,借躬身行礼,将一朵极小的“飞花偃月”弹在他裤筒上。直立不动自然无事,但转身时,身边空气流动,便将它引爆。裤筒上被炸出一个拇指大小的孔洞,除了皮肤微微发红,倒也无大碍。木荣春摇头苦笑,对陈孤鸿的恶作剧,感到无可奈何。   片刻后,小云醒转,二人继续赶路。时值寒冬,草木凋零,沿途所见,除了漫山遍野的皑皑白雪,余下的只是裸露在外的大块岩石,景色十分荒凉。路上木荣春对小云讲起了以后发生的事,以及江湖中人对陈孤鸿的评价,末了道:“我之所以许诺三年之后归还陈孤鸿法宝,正是想借此机会,观察她在此期间究竟会做些什么。假如真像传闻中所说的那样淫荡不堪,届时我自会将她制服,不会再任由她胡作非为下去。”   小云道:“道长,我认为陈姑娘就算真的淫荡不堪,我们也无权干涉她的行为!”木荣春惊异莫名,不知他的小脑瓜中究竟在想些什么,道:“这又为什么?”小云似是有点激动,语速极快,道:“一个人生性淫荡,只是道德问题而已。无论这种行为有多么恶劣,事实上并没有给他人带来多少损害。只要发生此种行为的当事双方,两厢情愿,我想我们无权干涉。世间有许多人的所作所为,如我们蜀郡左太守擅自提高租赋,造成许多人家破人亡。行为远比陈姑娘还要恶劣上百倍、乃至上千倍!不但从未有人前去制止,也没见有哪个人对左某实施处罚和制裁。任由豺狼虎豹横行,我们不去制止,反而在一个女人的道德问题上纠缠不休,我们是否太过伪善?”   一番话极其尖锐,甚至隐含少许讥刺。木荣春修道多年,涵养极深,脸上不动声色,沉思半晌儿,道:“或许你说的对!但问题的根源是,世俗中人一向看重女子的贞操,所谓‘万恶淫为首’,如有哪个女子敢越雷池一步,必然招致万夫所指,众口唾骂。试想,假如你挺身为她辩驳,必将导致引火上身。谩骂侮辱也将随之而来,如此,于人于己又有何益?”小云想了一下,不再争辩,点头称是。   二人沿山道继续前行,木荣春一百多年的人生阅历何其丰富,不时对小云说些山川地理、风土人情,以及江湖掌故等方面的趣闻。二人说说笑笑,倒也颇不寂寞。当日傍晚,二人找了一处较为干燥的山洞,作为歇宿之所。木荣春猎杀了两只野兔,烤熟后给小云食用。   吃过晚饭,小云将残渣碎骨打扫干净,坐到木荣春身旁,道:“道长,从您手上发出的绿色光芒,到底是什么?是把剑吗?”木荣春微微一笑,竖起右手食指和中指,也不见他运功,晃眼间一片散发着淡淡绿色光芒、如竹叶状的东西出现在两指之间。小云十分好奇,道:“这是什么?”木荣春微笑道:“何不拿去看看?”小云小心翼翼接过来,见此物前尖后圆,厚薄如纸,长约二寸,最宽处不足一寸。入手微凉,似玉非玉,不知是何种材料所制。   木荣春道:“这就是我的剑。”小云道:“它半点也不像剑,倒像一支飞镖。”木荣春道:“你说的不错,它的确不是剑。”小云莫名其妙,道:“您一会儿说它是剑,一会儿又说不是,那么它到底是什么?”木荣春哈哈一笑,道:“我没有骗你!它的确不是一把剑,却被我拿来当剑使用。它原本是灵霄山顶一根千年斑竹的竹叶。我修炼的是五行神功中的乙木一门,千年斑竹正是乙木之精。我从斑竹上摘取了一片竹叶,经过数日行功,将它炼化于体内,作为我防身御敌的飞剑。此后一日不曾离身,使起来颇为顺手。六十多年来,我从未遭逢败绩,可见此剑的威力非同一般。”   小云悠悠神往,道:“道长,我何时才能拥有一把飞剑?”木荣春轻轻一拍他的头顶,道:“不必心急,等你神功将成之际,老道自会送你一件法宝。”小云大喜过望,道:“多谢道长!”起身施礼。木荣春哈哈一笑,示意他坐下,然后正色道:“你不用客气!法宝固然重要,却也不可过分依赖。人是法宝的使用者,和法宝相比,人更为重要。江湖上有一类人被称为‘修真者’,往往只依赖法宝自身的力量,对人的作用重视不够。本末倒置,后果极为严重。世间有一类法宝,本身就是天地戾气的承载体。如使用者道力低浅,时间一久,难免受其影响。轻则,性情变的乖张执拗。重则,行事癫狂暴戾。最终会被法宝控制,成为一具行尸走肉。这就如同一个三岁小儿,本身力弱,却偏要去舞动一柄大铁锤,后果可想而知。所以修道者,首先要强大自身,然后才可役使法宝。”   小云沉思半晌儿,道:“您将陈姑娘的‘天河宝带’斩为两截,并将归还之期定在三年之后,是否也是担心,以她的能力并不足以驾驭此宝。如果任由‘天河宝带’留在她手中,时间一久,难免会使她身受其害。其实您这样做,也是为她好!”   木荣春心头一跳,注视小云一会儿,方才缓缓点头,道:“你很聪明!猜得半点不错!‘天河宝带’是壬水属性的顶级法宝,本身不存在任何问题,堂皇正大,是玄门正宗炼制的降魔利器。但问题是,人体之中肾脏属水。肾脏的强弱,又决定一个人性能力的强或弱。陈孤鸿道力低浅,论能力并不足以驾驭‘天河宝带’,难免被‘天河宝带’中的壬水之精反噬自身。造成体内的壬水大盛,促使**愈加猖狂,最终将沦为一个被**奴役的可怜虫。陈孤鸿在江湖中,原本背负淫荡之名,再使用此等法宝,如同玩火**。我让她闭关三年,精修道业,待日后道力深厚时,再将此宝归还她,才能使她免于壬水反噬之害!对她有百利而无一害!”   小云深感敬佩,道:“道长一片仁心,希望陈姑娘能如您所愿!”二人闲聊片刻,小云来到山洞内侧,和衣睡下。 第七回远赴昆仑路(修改)   后半夜,木荣春行功结束,起身走到火堆旁。拿起先前剥下的野兔皮,感觉入手蓬松柔软,已经彻底烘干。他从怀中摸出一个铁盒,从中取出针线,就着火堆的余光,一针一线缝了起来。半个时辰后,一顶毛绒绒的兔皮小帽,缝制完成。   次日清晨,待小云吃过早饭,木荣春取出兔皮小帽递,道:“山里风大,你的双耳已经冻伤。正好有现成的兔皮,我就连夜为你赶制了一顶小帽,以御严寒。你快戴上吧,咱们这就出发。”   小云双手接过,将它戴到头上,双耳立刻感到一股融融的暖意。霎那间眼含热泪,世上除了已经过世的母亲,和远赴他乡的景略,再也没有人如此关心过他。心中感动,却一语不发。   二人继续前行,昆仑山远在三千多里外,木荣春独自御剑飞行,不出三日就可抵达。但带上小云,以他的修为,却难以做长距离的飞行。昼行夜伏走了三四天,二人入山已深。一日午初,抵达一处山谷。木荣春御剑在附近寻找食物,小云找了一处背风所在耐心等候。   沿山谷搜寻一圈,木荣春又折回原地,除了皑皑白雪,一个活物也未曾见到。小云原本体弱,饮食如再跟不上,恐怕马上就会病倒。正感心焦,空中传来几声鸟鸣,却是一只金雕正在低空盘旋。金雕这种猛禽,平原很难见到踪影,日常只生活在高寒地带。嘴尖爪利,力大无穷。身长只有一尺左右,却能将一只黄羊抓至空中。   木荣春大喜,心想“这扁毛畜牲的肉虽少,却能滋阴壮阳。如能将它打下来给小云食用,会对他的身体大有好处!”想罢,催动“乙木玄阴剑”直取仍在低空盘旋的金雕。谁知金雕颇为狡猾,不等飞剑逼近,掉头冲上高空。飞剑折回,它降至低空盘旋。待飞剑再次临近,它又展翅高飞。   如此两三番,飞剑始终无法击中它,木荣春不觉气馁,正想放弃,心里一动“这畜牲行为反常,明知飞剑厉害,却又不肯远去,岂不怪哉?”游目四顾,见不远处的崖壁上,有一个巨大的鸟巢。心想“巢中莫非有卵?否则它为何盘旋不去?”御剑在鸟巢降落。果然不出所料,鸟巢中有数十枚尚未孵化的鸟蛋,每一个足有茶杯口大小。   木荣春心花怒放,据医书记载,服食金雕之卵,可以强筋健骨,补益中气,对小云尤为有益。俯身将鸟蛋全部揣进怀里,正要御剑返回,空中传来金雕极为凄厉的鸣叫声。木荣春心里一酸,关爱子女之情,畜牲和人并无分别。虽是为了小云生存,但如果把鸟蛋尽数拿走,却也做得太绝。当即从怀中掏出四五枚卵,小心翼翼放回鸟巢中,这才御剑返回。降落后,回头见金雕已飞回巢穴,开始继续孵化。   此后,小云每日就以金雕之卵为食。为使他身体尽快强壮起来,木荣春又从向阳的山坡上,采来一些强筋壮骨的草药,让他一起吞服。小云知道此举是为他好,但这些东西吃起来,味道却也太差了。鸟蛋腥气虽重,好在它是液体。敲破卵壳后,一仰脖子,也就毫不费力的咽了下去。草药可就大大不同了,入口麻涩,腥臭难当,可以说是难以下咽。   木荣春并不理会他的难处,在一旁督察甚严。既然躲不过,小云只好乖乖的将这些东西全部吃了下去。如此过了五六日,只要一听到吃饭,小云立刻就会感到头皮发麻,四肢冰冷,甚至连想死的心都已有了。   一路走来,木荣春费尽心血,四处搜寻金雕之卵。每次找到一个鸟巢,他都依照以往惯例,留下四五枚卵,并不全部拿走。有时他为了跟踪一只金雕,以找到它的巢穴,御剑飞行竟能长达一个时辰之久。见他如此辛苦,小云不能不领情。尽管心里对鸟蛋和草药,已经深恶痛绝,却也只得继续吞食。每到吃饭时间,他就暗暗发愁,心想“这恶梦一般的日子,何时才能结束?”   半个多月后,二人终于翻过摩天岭,抵达较为空旷的平原地带。此时小云的体质,明显改善。十几里山路走下来,毫无疲累之感。和以前走不到两三里路,就要停下休息,已是判若两人。双颊丰满,透出淡淡的血色,一改先前的灰黄。皮肤细致紧密,身材至少长高了三寸。虽谈不上强壮,却比以前的皮包骨头强多了。二十多天的风餐露宿,使他稍有风尘之色,但神完气足,浑身上下洋溢着少年人应有的勃勃朝气。变化之巨,令木荣春大感欣慰。   下山之后,二人又走了三四天,抵达“安平镇”。见镇子里升起袅袅炊烟,小云心里大呼“万岁”,终于不用再吃鸟蛋和草药了。安平镇极小,是各地行商来往于中原和西域的中转站。镇里只有三四条街道,除了客栈、酒楼、妓馆,和提供各种服务的商家店铺,镇中几乎没有住户。眼下是初春季节,冰雪尚未融化,很少有人会在此时穿越摩天岭,所以镇里颇为冷清。街道上偶尔有人走过,也都是生活在当地的卷发深目的异族人。   二人在镇内转了一圈,在镇西头找到一间无人居住的土坯房。打扫干净,住了下来。晚饭后,木荣春燃起“龙脑蛟骨香”,推开窗户,以便于香气传播。异香扑面,小云十分好奇,道:“道长,这是何物?”   木荣春道:“这是‘龙脑蛟骨香’,是用‘南海孽龙’的脑髓,和‘云梦泽蜃蛟’的脊骨合炼而成。燃起后,异香浓郁,方圆五百余里之内都可闻到,是本教独有的传讯之法。”小云道:“您将它燃起,是要招本门之人前来相会?”   木荣春点头道:“不错!月前我令清虚前往太和山传我谕旨,算时日此时也该返回了。今夜燃起此香,如果他在方圆五百里之内,定会赶来相见。”二人闲话一会儿,小云旅途劳累,实在支撑不住,和衣睡去。木荣春等了一夜,清虚并未赶来相会。   次日,吃过早饭,二人在镇里闲逛,中午在一家酒楼吃了午饭。安平镇实在太小,逛到下午,二人已经无处可去,返回暂住小屋。为消磨时光,就东一句,西一句随便闲聊。木荣春偶尔说起,近三十年来道教和魔教相互争斗不休,小云大感兴趣,大有打破沙锅璺到底的劲头。被他缠得心烦,木荣春无奈只得从头说起。   所谓“魔教”,是道教对它的称呼,至于魔教内部如何称呼自己,却是无人知晓。魔教来历极为神秘,并不是华夏固有教派,据说从西方传来。但具体从西方的哪个国家传来,却也是一无所知。   三十多年前,魔教不知使用了什么手段,控制了几个小门派和一批为数不多的修真者。几个小门派在江湖中影响力有限,所以当时并未引起道教注意。谁知三五年后,几个门派和被魔教控制的修真者,开始倒行逆施。他们强行霸占码头、渡口,征收名目繁多的各种所谓‘税费’。控制城镇中的赌场、妓馆,从它们获得的利益中强行分成。并且盘剥妓女的夜度之资,手段尤为残忍,无所不用其极。更有少数几个修真者,竟然沦为盗贼。光天化日,公然入户抢劫,杀人越货,无恶不作。种种举动,只是为了聚敛财富。   木荣春得知后,为搞清他们疯狂敛财,究竟所为何事,就派出十几名弟子,前往几个小门派查问。不料,十几名弟子无一人返回,竟被几个小门派全部杀害。道教和魔教由此结下仇怨。此后三十年中,争斗不断,双方各有死伤。在道教的严厉打压下,近几年魔教有所收敛,江湖上已经很难听到有关魔教的信息。但在历次争斗中,道教从未遇到过一个真正的魔教弟子。一直等到二十年前,于巴峡一战时,道教抓获了一名“神刀门”的舵主,方才得知,几个小门派倒行逆施,原来是魔教在背后撑腰。   将魔教的情况说了个大概,天色已近黄昏,木荣春再次燃起一颗“龙脑蛟骨香”。晚饭过后,小云躺在床上假寐,木荣春盘膝坐在一旁,闭目调息。时近亥初,他突然睁开双目,道:“门外可是清虚?”小云立刻翻身坐起,屋外有人道:“正是弟子。”房门开启,走进一个白净面皮的中年道人。他在床前跪倒,道:“弟子清虚参见师伯。”木荣春即已不再担任掌教,他便改口以师门班辈相称。   木荣春从床上跃下,将他扶起,道:“不必多礼!一路辛苦,先坐下喝口茶再说。”清虚站起后见到小云,颇觉惊讶,道:“师伯,这是何人?”木荣春招手让小云下床,给二人相互引见。小云道:“我早已认得清虚道长。”木荣春十分奇怪,道:“你们何时相识,我怎么不知?”小云道:“三年前,我家乡爆发瘟疫,清虚道长连续数日在镇上舍药救人。我在人群中远远见过,所以相识。”   清虚恍然大悟,笑道:“原来你是浣花镇人士,却为何又和师伯在一起?”木荣春道:“此事说来话长,等一下咱们再说。我托付你的事,可曾办妥?”清虚道:“二十多天前,弟子已将师伯谕旨告知荣昱师伯,并将‘七星宝冠’一同转交。”木荣春道:“很好!三师弟是否有话让你代传给我?”   清虚道:“荣昱师伯担心您独自远行,如无人服侍会很不方便,派遣弟子前来效劳。另外,荣昱师伯准备了一些银两和换洗衣物,以备您路上花用。”从背上解下一个包裹,放在桌上打开。   小云吃了一惊,包裹内除了几件衣物,剩余的全是成色上好的金条。三、五一捆,至少有十几捆,估计价值已在万两白银以上。木荣春拿起一根,在手中掂了掂,随手扔回包裹中,道:“三师弟虑事周详,既然给我准备了许多黄金,事情就好办多了!”随即吩咐清虚明日一早,前往镇上选购一辆马车。另外必须将食物和水准备充足,以备穿越渺无人烟的戈壁荒滩。   当夜待小云睡沉,木荣春才将此事的来龙去脉,和小云的出身来历一一告知清虚,最后道:“小云一旦被祖师收为弟子,以我的身份,也将变成他的后辈,就更不用说你了。眼下你和小云,最好平辈相称,待他身份确定,再改口不迟。”清虚点头应允,心里对小云得老子青睐,多少有一点妒嫉。   次日黎明,三人收拾停当,木荣春亲自赶着马车驶离安平镇,小云和清虚坐在车厢里,掀起窗帘,观看沿途景色。前行半个时辰,已经见不到高大的树木。远远望去,除了低矮的灌木和尚未融尽的冰雪,便只有一望无际的黄褐色沙土。天地间灰蒙蒙的一片,景色荒凉死寂,却有一种粗旷雄浑之美。   晌午时分,三人下车休息片刻,然后继续赶路。沿途风光渐变,遍地都是杯口大小的鹅卵碎石。马车跑在上面,极为颠簸,速度逐渐减慢。二个时辰之后,只驰出五十余里,眼见红日西斜,木荣春决定就此宿营。   吃过晚饭,小云独自返回车厢,头枕双臂,仰望璀璨星空,不久沉沉睡去。木荣春和清虚盘膝坐在沙地上,一起守夜。子时前后,东南方向的天空中有两道微光闪过。木荣春心中一凛,低声对清虚道:“你去叫醒小云,让他不要出来,只管静观其变。”见他面色肃穆,清虚不敢多问,起身唤醒小云,又返回原处。   小云十分乖巧,心知清虚半夜叫醒自己,八成是碰到了敌人。于是也不吱声,悄悄起身,掀起窗帘一角,偷偷向外张望。今夜月色极好,清冷的月光洒在寂寥的戈壁滩上,犹如铺了一层白霜。过了一会儿,破空声大作,一白一红两道剑光,如流星飞坠从高空降落。   剑光敛去,现出两个人来。左边之人身材魁梧,浓眉大眼,一脸络腮胡须。神情威猛,大约四十岁左右。上身穿一件兽皮坎肩,双臂裸露在外,青筋暴起,骨节粗大,加之肤色黝黑,就像两根千年枯木。右边之人身材高瘦,面皮青灰。一身麻布白袍,直垂脚面,浑身上下鬼气森森,恍如一具僵尸。   木荣春心道“此人终于还是来了!”双手抱拳,朗声说道:“几年未见,不知迟道友一向可好?你不在铁船山纳福,前来戈壁荒滩所为何事?”   左边之人,正是楚天舒的师傅,铁船山“万兽山庄”庄主,“万兽真君”迟镇岳。楚天舒受伤,是他咎由自取,迟镇岳并不想为他报仇。但楚天舒遗失的那根玉棒,却是“万兽山庄”的独门重宝,万万不能落入外人之手。迟镇岳将楚天舒送回山庄养伤,然后飞速赶到浣花镇,此时木荣春和小云早已离开多日。他连续搜寻几天,没有找到任何线索,以为木荣春已经返回“真武观”。于是马不停蹄,赶到太和山。经过打听,得知木荣春其实并未返回。   无奈,他只得再次赶往浣花镇。估计自己决非木荣春的对手,便顺路邀请了“丰都冥王”座下的“散瘟使者”李布和他一同前往。二人抵达浣花镇,查询数日,仍然无法弄清木荣春的去向。事有凑巧,一日二人偶然发现了木荣春被洪水冲走的包裹。随即断定,木荣春已经翻越摩天岭,朝西北方向去了。二人不再犹豫,御剑一路找寻,今日终于在戈壁边缘,找到了木荣春一行。   此时,待木荣春话音一落,迟镇岳暗暗寻思“木真人言语客气,此事或许还有几分和平解决的可能。能够不动手,自然最好。否则以‘万兽山庄’一个不足百人的小门派,如何敢和拥有上万弟子的道教为敌?”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拱手回礼,道:“木真人客气了!老迟一介山野村夫,并不会享福。倒是您,真如闲云野鹤,只和一个弟子前来戈壁游玩,果真雅兴不浅!老迟自愧不如!”说完仰天打了个哈哈。   木荣春暗暗冷笑,迟镇岳看似粗豪,实则极工心计。他此言无非是在试探自己是否还有后援,微笑道:“老道此行是要前往昆仑‘玉虚宫’,今夜露宿荒滩,想不到竟能相遇两位高贤,也算缘分不浅。”一指清虚,道:“老道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教蜀中‘青羊观’观主清虚。”又一指迟镇岳,对清虚道:“这位,就是以独特役兽之法闻名于世的铁船山‘万兽山庄’庄主迟镇岳。”清虚施礼,道了声“久仰”   迟镇岳双目圆睁,道:“莫非就是一夜诛‘七丑’的清虚?”听他提起自己过去最为辉煌的一次战绩,清虚心里得意,面上却极平静,道:“不错,正是贫道。”迟镇岳眉头一皱,心想“清虚成名已有二十多年,今日双方一旦动手,鹿死谁手,很难预料!”   木荣春道:“迟道友,你身旁的这位朋友是谁?何不介绍一下?”迟镇岳道:“这位是‘丰都冥王’座下的‘散瘟使者’,李布、李老师!”语气恭谨,隆重其事。李布洋洋得意,正准备和木荣春见礼,却见他面露不屑,转头和清虚低声耳语,竟将自己晾在了一旁。李布十分尴尬,暗暗切齿,心道:“老杂毛,你狂什么!等一下要你好看!”   木荣春对待二人的态度,迥然有异。盖因迟镇岳虽能役使洪荒猛兽,但一生并无大恶,所以木荣春对他持之以礼。李布却有所不同,他倚仗一身邪术,横行天下,死在他手中的良善之人,已经难以计数。木荣春早就想杀死李布,为江湖除害,苦于一直没有机会。今日相遇,正遂心愿,也就不必和他假客气。   迟镇岳见气氛紧张,连忙道:“木真人实不相瞒,我们今日相逢的确不是偶然。老迟约李老师前来,是有一事不明,欲向真人请教。”木荣春道:“有话请讲,老道洗耳恭听。”迟镇岳道:“一个多月前,木真人在浣花镇击伤小徒楚天舒,并抢走了我传他的‘驭兽玄机棍’不知此事是否属实?”   木荣春微微冷笑,道:“令徒倚仗迟道友所传的法宝,驱使几千头野狼,妄想将老道置之死地。假如不是被我全部诛杀,任由狼群横行市镇,将会有多少生灵丧身于狼吻之下?老道就算杀了楚天舒,也是问心无愧。念他年龄尚小,我只是击穿了他的肩胛骨,以示略施惩戒。他伤重逃逸,不及将法宝收回,被老道意外拾得,又怎能说是抢来的?”   不等迟镇岳发话,李布抢先开口,冷冷的道:“木道长作为道门掌教,拾取了他人之物,不设法归还失主,反而携宝远行,岂不有**份?木道长到底是何居心?”清虚反问道:“听李兄之意,似是怀疑我师伯有私吞他人之物的居心,是不是?”声音渐高,话语中已有了几分火药味。   李布的一张脸犹如死人,毫无表情,道:“是或不是,各人心中自然清楚,不必我多说!”见情势渐趋严峻,小云偷偷爬出车厢,伏在马车旁边的沙地上,继续观看事态发展。其余四人,相互高度戒备,谁也没有留意四周的响动,小云此举,竟无人察觉。   双方剑拔弩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迟镇岳走到李布和清虚之间,道:“两位切勿动怒,先听老迟一言,再作理论不迟。”清虚冷哼一声,不再多言。迟镇岳对木荣春道:“楚天舒遗失的‘驭兽玄机棍’,是我‘万兽山庄’的传世重宝,绝不能落入他人之手!恳请木真人将它归还,迟某感激不尽。”   木荣春稍一沉吟,道:“老道有一事不明,想请教迟道友!”迟镇岳迟疑点头,道:“木真人有事尽管问来,只要是老迟知道的,一定如实回答。”木荣春微笑道:“多谢了!请问,‘驭兽玄机棍’是不是‘万兽山庄’原有之物?”   迟镇岳摇头道;“不是!此宝是家师于偶然中得到的。见它威力巨大,便将它作为镇派之宝,传诸后世。”木荣春道:“既然你也不知此宝来历,和它的正确操纵之法,老道又岂敢将它归还于你?假如有人也像楚天舒一般,擅自用鲜血操纵它,一旦将洪荒猛兽、山精野魅招至世间,后果岂不严重?你一个小小的‘万兽山庄’又如何承担得起?”   迟镇岳道:“依您之见,此事又该如何处理?”木荣春道:“老道准备将此宝带到昆仑‘玉虚宫’,请我教的太上祖师辨认。以他老人家千余年的人生阅历,定能认出此宝来历。假如它不会危害世间,老道立刻派人归还,并将正确操纵之法告知道友。如果此宝邪恶暴戾,老道将把它损毁。以免再次流入世间,造成祸乱。不过,老道将另选一件和此宝威力相当的法宝相赠,以弥补道友的损失。不知迟道友意下如何?”   迟镇岳犹豫不决,李布却勃然大怒,骂道:“放屁!全都是放屁!别人的东西,凭什么让你拿去,并且说损毁就损毁,你们道教也太霸道了!说是拿同等威力的法宝交换,到时假如你赖帐,迟兄又能拿你怎样?”转头对迟镇岳道:“迟兄,你要打定主意,不要被他虚言所欺!”   木荣春为人谦逊,和蔼可亲,但作为道门掌教,他言谈举止自有威严,无人敢妄生轻慢之心。李布竟敢用这种语气同他讲话,令小云大吃一惊,心想“此人莫非吃了狼心豹子胆?”   木荣春神色平静,不露半点喜怒之色。清虚按耐不住,正要上前理论,被他以眼色止住。迟镇岳心里委决不下,道:“以李老师之意,此事又该如何解决?”李布双眼上翻,冷冰冰道:“这有何难?废话少说,双方不如动手一搏。输者拔腿走人,赢者拥有此物,这是最公平的办法!假如有人不敢应战,便是个孬种!不如趁早交出东西,快点滚蛋,免得丢人现眼!”斜视木荣春,目光中尽是挑衅之意。   木荣春涵养极深,岂会被言语所激?闻言微微一笑,没有吭声。清虚再难忍耐,手指李布,喝道:“我师伯一再相让,难道你以为他老人家怕你不成?来!来!你尽管放马过来,不用师伯出手,我就可收拾你这狂徒!”纵身后跃,右臂疾挥。红光一闪,“丁火少阴剑”直奔李布前胸。   李布一再挑起事端,就是怕此事不了了之,见清虚出手,正遂心愿。当即左肩一摇,“白骨散瘟剑”电射而出。“当”的一声脆响,将“丁火少阴剑”击退。清虚催动真气,继续发起攻击。“当、当”脆响连连,呼啸声大作,红、白两色光华此来彼往,上下翻飞,恶战随即展开。   迟镇岳本意并不想开罪道门,但李布是应他之邀前来助拳,此刻既已动上了手,他作为事主,总不好袖手旁观。稍一迟疑,对木荣春道:“木真人,迟某想向您讨教几招。不论胜负,都不致于影响贵我两派的交情。”木荣春也不想多作纠缠,点头道:“既如此,迟道友就请出招!” 第八回戈壁斗女魃(修改)   迟镇岳飞身后跃,从怀中摸出一颗红色圆球,抖手甩到空中,大喝一声地一声巨响,红色圆球炸裂,形成一团血红色的浓雾。所有人立刻感到热浪扑面,明明是春寒料峭的初春季节,但小云感觉此时仿佛已是赤日炎炎的仲夏。   木荣春心中一凛,暗暗寻思“什么法宝竟然如此灼热?连荣煌师弟的‘丙火太阳功’恐怕都要逊色几分。迟镇岳名垂荆楚三十余年,使用的法宝绝非寻常之物,我不可大意轻敌!”当即运起玄功,绿光大盛,“乙木玄阴剑”咆哮升空。   血色浓雾迅速翻卷,幻化成一个人形,“吱、吱”尖叫,犹如苍鹰搏兔,从高空俯冲下来。速度极快,竟有不及掩耳之势。“乙木玄阴剑”掉头拦截,红色人影半点不惧,抡起右臂,一掌将飞剑击飞,依旧飞速前行,速度丝毫不减。眼见红色人影飞剑难伤,竟似铜皮铁骨,木荣春吃了一惊。回剑自救已是不及,飞身后撤,同时急招飞剑返回。   红色人影如影随形,眨眼扑至近前,抡起右掌向木荣春顶门砍下。速度极快,劲风鼓荡,温度陡然升高。木荣春旧力已尽,无法变招,仓促间上身急速后仰。血红色手掌紧贴鼻尖一掠而过,可谓间不容发。一击不中,红色人影不再恋战,尖叫一声,飞上高空,身后划出一道长长的红色弧光。   木荣春暗道“好险”,挺直身躯,感到肌肤灼痛,同时闻到一股隐隐的焦糊味。伸手一摸,发觉一小部分眉毛和胡须,竟被红色人影发出的高温烤焦。吃了一惊,迅速撤回飞剑,采取守势,然后举头向空中望去。见红色人影,竟是一个身高不足三尺的**女人。她秃顶无发,双眼火红,暴突于眼眶之外。鼻孔朝天,两颗长长的獠牙伸出口外。面容极似猿猴,十分丑陋。但胸前**坟起,腰肢纤细,却又极具妖异之美。全身的肌肤如正在燃烧的火焰,鲜红闪亮。手肘、膝盖等关节部位,不时喷射出蓝色火焰,周身上下烟雾缭绕,仿佛是一个来自梦魇中的恶魔。此时她飘浮空中,正在等待迟镇岳发出指令。   木荣春心中恍然,已知此女来历。她名叫“女魃”,原本是轩辕黄帝的幼女。自幼拜上古仙人“广成子”为师,修习道术。数年之中餐霞饮露,吞玉食琼,加之身具异禀,日久遂成长生不老之身,金刚不坏之体。轩辕黄帝曾与蚩尤大战于阪泉之野,女魃参与了此战。蚩尤为阻止黄帝进军,施法下起了连绵不绝的大雨,并且布下漫天迷雾。   数日之后,遍地泥泞,黄帝的部队无法前行,又被无边的大雾所困,难以分清方向,无奈停止进军,士气极为低落。女魃为帮助父亲取得战役的最后胜利,将她擅长的“乾天阳极功”运到极限,周身上下散发出足以熔金化铁的高温。一天后,迷雾散尽,雨霁云收,在“乾天阳极功”的强大热力烘烤下,地面滴水不存,泥土完全干透。黄帝大喜,率军长驱直入,直抵蚩尤老巢。毫不费力,将蚩尤擒获斩首,大胜而归。   此次战役,奠定了黄帝作为中原霸主的地位,女魃居功甚伟,但因精力耗费过多,渐渐迷失灵性。最终将人类的语言、智慧、以及行为完全忘记,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魔神。黄帝倍感伤心,遍请道术高深之士,为她诊治。但这些人不是被女魃亲手杀死,就是难以忍受从她身上散发出的高温,纷纷逃走,最后一个也没剩下。   黄帝无奈,只好任她自生自灭。此后几千年中,女魃游荡在深山大泽之中,与禽兽为伍,和草木为友,吸取天地灵气,采补日月精华。功力日渐增强,灵智却一直未曾恢复。所经之处,草木枯死,湖泽干涸,犹如经历了一场大旱。久而久之,世人就称她为“女魃”,她原来的名字反而无人知晓了。   数十年前,女魃曾经出现在荆楚附近,造成数年大旱。田地颗粒无收,百姓为之苦不堪言。当时,木荣春担任道门掌教不久,准备亲自前往收服。但不知为什么,不等他赶到,女魃就已销声匿迹,此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木荣春曾经为此困惑了数年,不知女魃为何竟会踪影全无。此时心里总算想明白了,定是在自己赶到荆楚之前,女魃已被迟镇岳收服,从此成为他的护身法宝。想到这里,高声道:“迟道友,你本是修真者,役使上古魔神,功力有所不及。听老道良言相劝,尽快召回女魃,以防发生意外!她一旦魔性发作,局势就不再是你、我所能控制。届时,玉石俱焚,可就悔之晚矣了!”   迟镇岳扭头望去,见李布在和清虚的战斗中稍占上风,心中大定,微笑道:“木真人不必危言耸听,迟某和女魃相互契合已达四十余年,从未出现过任何问题。只要您将‘驭兽玄机棍’归还,迟某自当召回女魃,礼送真人西去。”   木荣春缓缓摇头,道:“请恕老道难以从命!”迟镇岳冷哼一声,道:“木真人执迷不悟,迟某只好得罪了!”盘膝坐下,双手在小腹前结成一个十分繁复的印决,双目圆睁,大喝道:“去!”话音一落,女魃尖叫一声,火红色的身躯犹如一颗流星,划了一个优美的圆弧,挟着逼人的热浪从高空俯冲下来。   木荣春丝毫不敢大意,催动真气,“乙木玄阴剑”似离弦之箭,直取女魃双眼。女魃似也感到惧怕,身形一缓,待飞剑临近,伸手就抓。木荣春一惊,真气一收,飞剑忽然转向,绕过女魃手掌,直奔她的后脑。女魃不再理会,双肩一晃,加速向前冲来。   木荣春迅速掣出拂尘,向她双目扫去。“砰”的一声闷响,“乙木玄阴剑”击中女魃后脑。除了冒起一股青烟,没有给她造成任何损害。木荣春功力极高,飞剑上所挟的劲力,却也不可小视。女魃不由自主向前趔趄几步,虽然铜皮铁骨,并未受伤,但剧烈的疼痛,却令她狂性大发。纵声长啸,声音凄厉,双臂快速上下挥动。犹如车轮旋转,又似暴雨倾盆,向木荣春劈头盖脸打去。一时间攻势如潮,热浪翻涌,木荣春不敢硬接,无奈御剑和她展开游斗。   女魃出现后,躲在暗中的小云称奇不已。这等怪模怪样的上古魔神,他平生还是头一回见到,不禁大开眼界。见女魃和木荣春的战斗,暂时难分胜负,将目光移到李布和清虚身上。只看一眼,就发觉情况有些不妙。二人都是闷声不响,各自指挥飞剑攻击,但神情却是大不一样。李布得意洋洋,御剑时挥洒自如,富有余力。反观清虚,咬牙切齿,神情颇为痛苦。御剑时身形滞重,袍服下摆微微颤抖,竟似力不从心。   小云大惑不解,道教神功号称玄门正宗,清虚既能成为一名观主,功力应该不会太低,但为何连冥王座下的一个使者都对付不了呢?其实,原因并不复杂。李布使用的“白骨散瘟剑”,炼制方法极为邪恶。首先截取一节死人的小臂骨,每日以各种毒物,外加胎儿的胞衣和女人的阴经之血,予以反复淬炼,历经五年方始炼成。然后此剑的使用者,每日以本门心法行功,短则三五月,长则一二年,就可将此剑炼化于体内。过程快慢,取决于使用者的功力高低。对敌之际,“白骨散瘟剑”不必直接击中对手,只要对手的飞剑或法宝和此剑有过接触,“白骨散瘟剑”上的邪毒,就会沿真气运行路线,传入对手体内,使之毒发身亡,当真是厉害无比。此剑名为“白骨散瘟剑”,是因所经之处,草木枯黄,人畜绝灭,就如瘟疫肆虐,故而得名。   清虚不知此剑底细,倚仗达到六重境界的“丁火少阴剑”,欲将李布置之死地。谁知交手三五回合,感到头晕目眩,胸口烦恶,大有生不如死的感觉。咬牙强撑片刻,眼前漆黑,脚步踉跄,眼见已经不了几个回合。   女魃步步紧逼,木荣春东一飘、西一晃,看似不落下风,心里却是暗暗叫苦不迭。他的“乙木玄阴功”,不但无法克制女魃的“乾阳之火”,因木能生火,反而更能助长女魃的凶威。如此一来,他的处境更趋险恶。偶然回头,见清虚神色不对,似乎已经受伤。不禁吃了一惊,心想“李布绝非顶尖高手,几招之内就将清虚击伤,如何可能?”欲要不信,事实摆在眼前不容置疑。眼见清虚摇摇欲坠,全力挥起拂尘,将女魃逼退尺许,御剑赶到清虚身后。用脊背抵住他的后背,催动乙木真气快速输入他的体内。同时御剑直取李布,逼迫他回剑自救。   女魃追击而至,抡起双拳,猛击木荣春左右太阳穴。力量雄浑,劲风弥漫,木荣春眼目难睁。此时,他既要救助清虚,又要抵御李布,情急之下,飞起右足,直取女魃会阴要穴。同时挥舞拂尘,扰乱女魃视线。此等下流招式,放在平时,他无论如何也不肯使用,但眼下事关清虚生死,只求将敌人逼退,至于使用的招式,是上流还是下流,却也顾不得许多了。   女魃灵性早失,但作为人的直觉,多少还是有一点的。似乎也知道,会阴大穴万万受不得攻击。不等木荣春右腿临近,她尖叫一声,凌空后翻,避了过去。她身姿极为灵活,在空中略作回旋,再次冲了过来。此时她已经不敢过分逼近,在数尺开外发起远攻。木荣春承受的压力有所减轻,暂时维持不胜不败。但他心里清楚,时间一久自己必败无疑。   交手二三回合,木荣春感到头脑眩晕,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直刺鼻端。稍加思索,已知定是李布的飞剑有些古怪。他身具百年玄功,“白骨散瘟剑”上的邪毒虽然厉害,却难以对他构成威胁。他心思转得极快,为了迷惑李布,当即装作已经中毒。身体左右摇摆,神情痛苦,并召回飞剑,转为完全防御。   李布自以为得手,嘴角浮起一丝狞笑,将攻势一缓,心想“我倒要看看,老杂毛中毒后,会是一幅什么样子?如果一剑杀了他,岂不变得十分无趣?”趁他攻势稍缓,木荣春将乙木真气加速输入清虚体内,以助他对抗邪毒。   清虚将近昏迷,得到木荣春相助后,精神一振,立刻引导乙木真气和自身的丁火少阴真气和成一体。因木火相生,丁火真气瞬间强盛数倍,以极快的速度在体内循环起来。片刻后,将邪毒驱出体外,随即用传音之法对木荣春道:“谢谢师伯!弟子已将邪毒驱除。您暂时装作不知,待弟子寻机破去李布的飞剑!”木荣春大喜,停止输入真气,装作中毒已深,举止显得极为吃力。   李布洋洋得意,说道:“你们道门神功,一向号称玄门正宗!但在我看来,却也稀松平常,并无出奇之处!当真是徒负其表、浪得虚名!”语气充满调侃和嘲讽。就在这时,清虚大喝道:“狂徒!看剑!”红光一闪,破空声直刺耳鼓,“丁火少阴剑”直奔李布面门。   李布毫无防备,大吃一惊,急忙回剑自救。腥风弥漫,“白骨散瘟剑”飞快掉头向“丁火少阴剑”飞去。一声脆响,双剑相撞,“白骨散瘟剑”立刻粉碎,如漫天飞舞的雪花,从空中缓缓飘落。飞剑和操纵者之间气脉相连,值此瞬间,李布如受重创,口中鲜血狂喷,连退数步。站稳后面色铁青,犹如鬼魅。   此次清虚一击得手,多少有一点侥幸。李布以为他中毒已深,再也无力反击,一直对他疏于防范。等到“丁火少阴剑”临近,慌乱之中回剑自救,力量却未曾使足。从女魃体内散发出的强大热力,使数丈方圆热浪滚滚,形成一个温度极高的小环境,极利于火系神功的发挥。清虚得到乙木神功相助后,因木火相生,再加上外部环境对他有利,所以他的“丁火少阴功”的威力,比平时至少强了数倍。此消彼长,双剑一经相撞,李布仗以成名的“白骨散瘟剑”,自然难逃被毁的厄运。木荣春深知五行之间的转化,听到清虚的传音后,已知李布必败无疑,结局果不出所料。   李布感到气血翻涌,体内气息紊乱,暂时失去再战之能。偶一抬头,见“丁火少阴剑”再次逼近,不禁亡魂皆冒,一边飞身后撤,一边大呼道:“迟兄救我!”   迟镇岳此时,实际上也已近强弩之末。女魃作为上古魔神,秉性凶残,野性十足,功力之强,更是无与伦比,所以极难驾驭。迟镇岳以“万兽门”的役兽心法,对她加以控制,其实极为勉强,效果也不是很理想。缠斗至今,为防女魃失去控制,他几乎用尽了全力,浑身上下大汗淋漓,呼吸加速,已经没有能力兼顾其他。但李布是他邀请来的,眼下面临生死关头,他又怎能见死不救?无奈咬紧牙关,运起“万兽门”最高役兽心法“灵犀静彻”。双手十指,轮番变换,迅速在胸前结成一个繁杂无比的手印。然后屈指一弹,大喝道:“妄动无名!”一缕白烟从指尖飞射而出,就如活物,钻入女魃后脑。   女魃如受电击,浑身颤栗。惨叫不绝,声音凄厉,令人毛骨悚然。她慢慢蜷缩成一个血红色光球,飞上高空。见她举止异常,木荣春和清虚同时将飞剑撤回,以防她发起突袭,李布暂时躲过了一劫。   “砰”的一声巨响,地动山摇,红色光球爆裂。女魃再次现身,她身高猛增到一丈开外,顶天立地,恍如洪荒巨人。皮肤红中透紫,周身上下,喷射出熊熊燃烧的蓝色火焰。身体四周烟气蒸腾,黑云翻卷,形貌极为恐怖。   木荣春和清虚感觉似乎已经置身在火炉中,早已被汗水打湿的衣服瞬间干透,须眉发梢全部卷曲,鼻中闻到一股强烈的焦糊味。数丈开外,拉车的几匹健马,难耐如此高温,发出几声悲鸣,先后倒地死去。木荣春不知小云早已下车,见车厢翻倒,担心他会受伤,凝神倾听,隐隐听到小云的呼吸声缓慢悠长,得知他并无大碍,便不再理会。   女魃仰头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从空中向二人俯冲过来。木荣春御剑直取她的右眼,清虚催动“丁火少阴剑”直奔她的咽喉。二人分进合击,配合颇为默契。女魃并不理会,闭上双目,依旧加速前冲。“当”“当”两声脆响,如击金铁,双剑无一例外,全部击中目标。但女魃毫无损伤,瞬间冲到近前,双掌分飞,直击二人面门。双掌未至,扑面而来的滚滚热浪,令两人几乎窒息。   木荣春招呼一声,和清虚御剑飞行,同女魃展开游斗。空中剑光飞舞,红、绿色光华交相辉映。或左袭右扰,或前后夹击,使女魃无法全力攻击一人。她虽已长高了三倍有余,但进攻速度,明显减慢,身形进退,也远不如先前灵活。二人协同作战,并不感到太吃力,只是苦于女魃周身刀枪不入,既然无法将她击伤,此次战斗何时才会结束?加之从她身上发出的高温,使二人不敢离她太近,只能远远催动飞剑和她对敌,获胜的机会更加渺茫。   缠斗一会儿,木荣春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李布。见他正在念念有词,不禁一惊,心想:“此人莫非是魔教门徒?否则为何会在临敌之际念起咒语?”倒吸一口冷气,又往深处想了一层“此人刚才极力挑起事端,用意无非是想将矛盾激化。假如我教和万兽山庄结下深仇,日后双方争斗不断,魔教自可坐收渔翁之利。此人用心当真险恶!”想到这里,用传音之法对清虚道:“李布是魔教门徒,此时正欲施展‘魔法’。你先挡一阵,待我去会会他!”清虚点头,将玄功运到极限,“丁火少阴剑”速度陡然加快了许多。全力抢攻,将女魃逼退了几步。   木荣春不再迟疑,御剑向李布飞去。李布恰巧在此时完成了咒语念诵,双手中间悬浮一个透明的蓝色水球。水波粼粼,蓝光闪耀,十分美丽。木荣春在他身前降落,大喝道:“老道看走了眼,想不到你竟是魔教门徒!即如此,老道今日就饶你不得!”   李布脸色铁青,殷红的鲜血,仍旧从嘴角缓缓流出。满脸狞笑,恶狠狠的道:“老杂毛死到临头,还说大话!接我的‘水神之怒’吧!”双臂一撑,蓝色水球脱离双手,向木荣春飞去。水声隆隆,威力却也不可小视。   木荣春微微冷笑,既不设法防御,也无意反攻,立于原处纹丝未动。一声闷响,蓝色水球在他前胸爆裂,水珠四散,如同下了一场大雨。温度骤降,沙石早已被高温烘烤得滚烫,冷水滴上去,“嗤嗤”作响,水汽弥漫。使原本寂寥的戈壁荒漠,变成了云雾飘缈的仙山胜境,竟是颇有朦胧之美。   李布面如死灰,心中绝望到了极点。他忘记了木荣春修习的是乙木神功,水能生木,“水神之怒”无法损伤木荣春分毫,反而助长了他体内乙木真气的力量。李布自知生还无望,恐惧袭上心头,嚎啕痛哭起来。声音凄厉,惨不忍闻。   木荣春暗暗叹息,屈指一弹,“乙木玄阴剑”绕李布脖颈飞快转了一圈,立刻将他的头颅斩了下来。李布的哭声戛然而止,颈中的鲜血喷出一尺多高,景象极为诡异。过了一会儿,他的身体方才慢慢倒下。   迟镇岳无力救援,眼见李布被斩首,心里乱成一团。木荣春御剑赶到,缓缓说道:“迟道友,李布已经伏诛!老道劝你尽早召回女魃,一旦她魔性发作,今日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别想逃脱性命!”   迟镇岳心里暗暗叫苦不迭,女魃自现原身以后,已渐渐失去控制,再想将她召回,恐怕绝无可能。此时清虚独力迎战女魃,局势已经十分凶险,木荣春不敢耽搁,随即御剑赶往相助。二人合力出击,几个回合后,总算将女魃暂时逼退。   不等稍作喘息,女魃犹如疯狂,飞速挥舞双臂,再次发起猛攻。她尖叫连连,周身上下喷射出的蓝色火焰,竟然长达数尺。拳掌间所挟的力量,足以碎山裂石。招沉力猛,令二人难以抵敌,加之“乙木玄阴剑”和“丁火少阴剑”无法对她构成任何威胁,只得被迫采取守势。不出两、三个照面,二人处境渐趋不利,时刻面临死亡威胁。   迟镇岳更加焦急,心想“李布已死,丰都冥王岂不迁怒于我?如果再任由女魃伤了木荣春和清虚,必定和道门结下死仇。我一个小小的万兽山庄,又怎能是两大门派的对手?”想到这里,低声念诵咒语。准备再试一次,如果运气武动乾坤傲世九重天吞噬星空神印王座遮天将夜凡人修仙传杀神大周皇族求魔修真世界官家全职高手锦衣夜行超级强兵仙府之缘造神楚汉争鼎不朽丹神最强弃少天才相师圣王无尽武装好,或许可以召回女魃。突然心头如受重击,喉头一甜,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霎那间,万念俱灰,女魃终于完全失去了控制!   万兽门的役兽之法极为独特,所役使的野兽一旦失去控制,施术者本人必受反噬之害。此时迟镇岳吐血不止,就是被反噬之力所伤。女魃失去约束后,拳脚上的威力更胜从前,发出的热力几乎可以熔金化铁。地面上的砂石,有的竟被烤化,成为一团团火红的岩浆缓缓流动。升起的烟气,令二人难睁双目,呼吸困难,景象就似一座炼狱。木荣春无计可施,高喊道:“迟道友,你快快想个办法,否则时间一久,你我俱化飞灰。”语气惶急,大异平常。   迟镇岳犹豫片刻,终于狠狠了心,决定将本命元神放出,以抵御女魃的疯狂攻击。但此举极为凶险,元神和他实为一体,如果在战斗中受到损伤,他本人也难以活命。他咬了咬牙,将兽皮坎肩脱下,精赤上身,露出胸口的狼头图案。双手结印,进入冥想状态。过了一会儿,胸口狼头竟似活了,双目射出凶残的绿光,毛发犹如钢针,根根倒竖,凛凛生威。伴随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一头牛犊大小的怪兽,从他胸口一跃而出。   这头怪兽外表很像一只狼,但体型却要比寻常野狼,大上十几倍。双目圆睁,嘴中獠牙交错,舌面上布满倒刺。四只肉掌中的角质尖爪,犹如钢钩。形貌诡异,威猛异常。   木荣春见迟镇岳竟将本命元神“猇魆”放了出来,不禁一惊。“猇魆”是洪荒魔兽,号称万狼之王。是历代“万兽门”门主的本命元神,不到生死关头,不会轻易将它放出。迟镇岳此时放出本命元神,估计是抱了拼死之心。   木荣春稍感歉疚,高声对清虚道:“迟道友已将本命元神放出,我们须小心在意,不要让女魃伤了它,否则迟道友必死无疑!”清虚一边闪避女魃追击,一边高声回答道:“师伯放心,弟子定会留意。”   “猇魆”回头向闭目冥坐的迟镇岳瞥了一眼,目光中闪过几丝留恋。此时它已具有迟镇岳的思想和感情,一人一兽完全融为一体。它仰头发出一声类如虎啸的嚎叫,然后飞身上前,左前掌一翻,全力挥出。“砰”地一声巨响,不偏不倚,击中女魃后背。木荣春大喜,暗赞道:“不愧是洪荒异种,居然一击得手!”   女魃飞出三丈多远,重重摔到地上,来回翻滚,不停发出凄厉的惨叫。猇魆力量极大,刚才一击虽不能使她受伤,但撕心裂肺的疼痛,却令她禁受不住。待疼痛稍缓,她腾身而起,撇开木荣春和清虚,向猇魆冲去。口鼻中喷出尺许长的火焰,双手掌心红光涌动,似是愤怒已极。   猇魆并不畏惧,等她冲到近前,方才张开血盆大口向她咽喉咬去。部位拿捏恰到好处,出击时机也掌握得极其准确,竟如一个武功高手,隐隐具有大家风范。女魃反应迅速,跃起相避,飞起右腿,踢中猇魆面门。防守反击,一气呵成,竟是立刻还以颜色。   猇魆面门上挨了重重的一脚,接连打了几个趔趄,方才稳住身形。摇了摇硕大的头颅,发觉并未受伤,大吼一声,再次攻了上来。一神一兽,展开肉搏,反将木荣春和清虚撇在了一边。此时除了女魃,再无敌人,小云不必继续躲藏,于是起身观战。   缠斗片刻,猇魆一个虎扑,力道使老,已经无法变招。女魃右掌,却已距它的头颅不足数寸。一旦击中,猇魆必死无疑,迟镇岳却也难逃活命。清虚远在数丈开外,无法及时救援。木荣春心中飞速闪过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迟镇岳的性命!”他反应奇快,肩头一晃,瞬间赶至猇魆身前,挥起拂尘,硬接女魃一击。   一声闷响,拂尘脱手而飞,一股大力当胸涌到,木荣春就似断线风筝,一直飞出五六丈,才从空中跌落。他感觉五脏六腑,似乎都已离位,胸前如同压了一块大石,呼吸不畅。一张口,鲜血狂喷,不禁微微苦笑。女魃当真了得,只此一击,就使自己暂时失去再战之力!   女魃尖啸一声,追击而至。抬起右腿,向木荣春胸口跺了下来。这一脚如果踏实,就是十个木荣春也抵受不起,非当场丧命不可。清虚大惊失色,明知来不及,仍是御剑赶往相救。木荣春暗自叹息,闭目待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死了,小云怎么办?”   值此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人影飞身扑在木荣春身上,以自己的脊背,承受了女魃这重若万钧的一脚。伴随一阵刺耳的骨骼碎裂声,此人喷出一口鲜血,便趴在木荣春身上一动不动了。   木荣春大吃一惊,抱紧此人,足跟在地上一蹬,贴着地面向后滑出五六丈,暂时脱出女魃的追击范围。腰部使力,站起身来,大吼道:“清虚,你先替我挡一阵!”说完低头望去,见此人正是小云,不禁魂飞魄散。他双眼紧闭,面如金纸,殷红的鲜血,一刻不停从嘴角流出,看上去竟不知是死是活。   木荣春心如刀绞,伸手去试小云鼻息。作为道门掌教,他不但功力极高,定力也非常人所及。就算面临生死关头,自也能泰然处之。但此时他伸出的两根手指,竟是微微抖个不停,可见方寸已乱。感觉小云呼吸微弱,但并未断绝,他心里稍安,俯身将小云轻轻放在地上。他尽量让自己的动作保持轻缓,以避免触动小云的伤势。但就这么轻微的一点震动,小云仍是承受不起,不等木荣春将他放稳,又开始大口呕血不止。   木荣春大吃一惊,心中慌乱,伸手向小云后背摸去。这才发现他后背的十几根肋骨,竟已全部断折。断骨插入肺叶,导致他呕血不止。木荣春缓缓站起,心里惨然,暗暗想道“小云命运悲苦,他追随我远赴昆仑求道,就是想借此改变命运。我原本以为,以我的能力,完全可以保护他,使他摆脱苦难,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谁知,今日他为了救我,竟受此重创,估计性命难保,我如何对得起他?”一时间老泪纵横,心中充满对小云的愧疚之情。双目尽赤,须发皆张,向犹在苦斗的清虚吼道:“我们集中力量,用飞剑射女魃眉心!就算射不死她,疼也疼死她了!”霎那间,满腔悲愤已全部转嫁到了女魃头上。   清虚高声应允,御剑赶过来,和木荣春并肩站立,等待出手良机。猇魆和女魃斗得如火如荼,三丈方圆内石走砂飞,岩浆横流,不时传来肢体相撞时发出的“砰、砰”声。一神一兽,竟是旗鼓相当,暂时难分胜负。作为上古魔神,女魃的确了得,拼斗至今已经一个多时辰,她犹自生龙活虎,不露一点疲态。她身形灵活,远在猇魆之上,倏忽往返,从不同方向发起如同狂风骤雨的猛攻。猇魆身体滞重,虽屡屡遭到打击,但好在皮糙肉厚,只要不是伤在要害部位,它尽可抗的过去。   几个回合后,女魃仍未将猇魆击倒,不免稍显狂躁,防守已不如先前紧密,偶尔会露出少许破绽。木荣春经验老到,瞅准时机,大喝道:“放!”催动真气,绿光一闪,“乙木玄阴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正中女魃眉心。此番他含愤出手,剑上所挟的劲力,足以碎金断玉。   “噔、噔、噔”女魃连退数步,头脑一晕,尚在懵懂,清虚的“丁火少阴剑”接踵而至。一声巨响,击中她的眉心。连遭两次重创,女魃不禁怒发如狂。尖叫一声,撇开猇魆,向二人冲了过来。木荣春不去理会,继续催动真气,“乙木玄阴剑”再次击中她的眉心。女魃踉跄几步,不等站稳,红光一闪,“丁火少阴剑”再次临近。“砰、砰”声响个不停,两柄飞剑就如连珠炮,接连不断射中她的眉心。   连遭数十次重击,饶是女魃钢筋铁骨,也自禁受不住。头脑中乱成一团,已经分不清东西南北。木荣春见她摇摇欲坠,却仍能直立不倒,不禁佩服她的忍受力。此时女魃已没有半点防御力,动作迟缓,晃晃悠悠向二人走来。木荣春和清虚丝毫不敢放松,继续催动飞剑,对她施以打击。又是三十余次重击,女魃终于抵受不住,庞大的身躯,如同推金山、倒玉柱,“砰”的一声摔倒在地。双目上翻,昏死过去。   木荣春长舒一口气,收回飞剑,转头对正在发愣的清虚道:“我们得尽快救治小云,拖的时间一久,他恐怕会有性命之忧。”低头对猇魆道:“迟道友,女魃只是暂时昏厥,过会儿就会醒转,你赶快将她封印起来!”   清虚收起飞剑,心中犹自不敢相信,女魃凶猛强悍,居然也能被人击倒!举步向小云走去,突然感到天旋地转,仰面摔倒,已是不省人事。木荣春心知他只是精力耗损过多,一时脱力,休息一会儿,自会醒来。   猇魆化为一股黑雾没入迟镇岳体内,过了一会儿,他缓缓睁开双目,神色疲惫,起身对木荣春道:“木真人,多谢您和清虚道长将女魃击昏,否则大伙儿今日都难逃活命!救命之恩,老迟无以为报,愿将女魃封印,交给您处置!或许可以减轻我的罪责!”说完从腰间革囊中,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玉壶。打开壶盖,口中念念有词。伴随一阵红色浓雾,女魃渐渐缩小,化为一颗红色圆珠飞入壶中。   迅速将壶盖扭紧,迟镇岳方才如释重负,将玉壶递给木荣春,说道:“此壶名为‘须弥芥子壶’,是太皓伏羲氏亲手所制,传世已有三千多年。壶中设有五行禁制,除非念动咒语,否则再厉害的神魔,只要被收到壶中,就再也无法脱困。此壶原来就是道门之物,在我手中也没有多少用处,今日将它和女魃一起交给您,也算是物归原主了!您千万不要推辞!”   木荣春道:“既然迟道友这么说,老道就收下了!”接过玉壶揣进怀里,然后摸出三颗“龙脑蛟骨香”,道:“李布已经伏诛,但以‘丰都冥王’的性情,他八成会迁怒你!以你万兽山庄的实力,恐怕难以抗衡‘幽冥神教’。老道给你三颗我教用来传讯的龙脑蛟骨香,一旦遇到紧急情况,你就燃起它。不出半个时辰,附近道观中的我教弟子,就会赶去救援。以我教的实力,定能使万兽山庄化险为夷。”   迟镇岳大喜,心里暗暗寻思“李布为替我助拳而死,‘丰都冥王’阴长生偏狭成性,定会归罪于我。他一旦率部前来万兽山庄为李布报仇,我如何抵御?但有了这三颗信香,就如同多了三道救命符。以道教的赫赫威名,过万教众,阴长生又岂敢轻捋虎须?”随即接过信香,掖进腰间革囊,道:“有您为我撑腰,‘丰都冥王’岂敢轻易相犯。迟某多谢了!”   木荣春微笑道:“迟道友不必客气!”迟镇岳道:“即如此,迟某告辞了!”施礼后,转身向摩天岭方向走去。木荣春见他步履蹒跚,稍一沉思,已知原因。方才女魃失控,强大的反噬力,已使他受伤不轻。之后他没有时间运功疗伤,又动用本命元神投入战斗,更是伤上加伤。此时他伤势过重,已经无力御剑飞行。连忙赶上迟镇岳,摸出三粒“九转回春丸”,道:“迟道友,你精力损耗太多,这些丹药最能益气补虚,你赶快将它服下,可保一路平安无事。”   迟镇岳也不谦让,接过丹药仰头吞下。过了一会儿,药力行开,感觉精力迅速恢复,道:“和您交往,如沐春风,实在令人沉醉!迟某告辞。”木荣春微笑道:“道友过奖了。”迟镇岳不再多言,御剑飞向东南。一道红光划过漆黑的夜幕,转瞬间就已隐没不见。   清虚醒转后,木荣春交待他几句,便俯身抱起小云,施展轻功,全速向安平镇赶去。清虚将李布就地掩埋,从车厢中取出黄金,很快赶上木荣春,二人并肩前行。奔驰一夜,次日清晨抵达安平镇的小土屋。 第九回夺体换胎(修改)   木荣春用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将小云折断的肋骨全部接好,然后开始仔细检查他的身体。这才发现小云伤势的严重程度,已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女魃的这一脚着实厉害,不但使小云肋骨全折,而且五脏六腑都已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经脉近乎完全堵塞,数条血管破裂,大量鲜血淤积腹内。和死人相比,只不过多出了一口气而已。   木荣春医术高超,但对如此严重的内伤,也是感到束手无策。他背负双手,在屋内来回走动,希望尽快找到一个可以医治小云的办法。清虚见他就似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也不敢出言相劝。走到屋角,开始闭目调息。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从入定中醒来,见木荣春仰望屋顶,神情呆滞,脸色十分灰暗。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在说些什么。短短一个时辰未见,他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神色大见憔悴。   清虚心里一酸,心知他过于关心小云,以致身心疲惫。起身小声叫道:“师伯?!”木荣春见到他,就似落水之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大喜过望。以极快的语速道:“清虚,你快想个办法救救小云!我实在无能为力了!”   清虚微微苦笑,心想“大师伯真是糊涂了,以他的医术,犹自想不出什么办法,我能顶什么用?”见木荣春神情慌乱,便宽解道:“师伯,小云吉人自有天相,您不必太过担心!太上祖师神功通玄,早已洞察过去未来,既然选定小云作为传人,定已知道他决非短寿之人。”   木荣春心内稍安,情绪渐渐平复,道:“话虽如此,但安天命,也要尽人事,否则小云的伤又岂会不治自愈?”随即吩咐清虚前往镇上购买一些成形的老山参,以备应用。清虚推门离去,找到药铺,选购了十几颗上百年参龄的辽东野山参,返回小土屋。   小云呼吸越来越弱,细若游丝,几乎断绝。木荣春将人参掰碎,嚼烂后捏开他的牙关,强行塞入。过了一会儿,小云腹中“咕噜”作响,张嘴将人参全部吐出。原本白色的人参,此时已被他腹内的淤血染成一片殷红。木荣春几近崩溃,老泪纵横,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说“小云就要死了!你救不活他,不要白费力了!”   见他失魂落魄,神情凄楚,清虚暗暗摇头。突然心里一动,道:“师伯,我们何不先以真气暂时维持小云呼吸,待伤势稳定,再慢慢想办法彻底根治。”一语惊醒梦中人,木荣春大喜,道:“多亏你提醒!否则小云真的没救了!”   二人将右掌贴在小云胸前,催动真气,源源不断输入他的体内。小云经脉近乎完全堵塞,真气运行十分艰难。二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用了近两个时辰,才使小云的呼吸基本恢复正常。   清虚筋疲力尽,盘膝坐下,行功恢复损失的真气。木荣春仍旧背负双手,在屋内来回走动,脑中闪过各种治疗方法。但过了一会儿,又被他一一否定。大多数方法,对小云难以起到实际作用。时间快速流逝,夜色已深,木荣春突然欢呼一声:“有了!”,见清虚已经起身,便道:“终于让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神情亢奋,语速极快。   清虚道:“什么好办法?”木荣春却不直说,微笑道:“这个办法我一个人做不来,还要辛苦你,再跑一趟太和山。将荣煌、荣城、荣鑫、荣浩四位师弟请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清虚道:“弟子辛苦一点没什么,能将小云救活就好!弟子这就起程!”转身出门,御剑赶往太和山。   木荣春休息片刻,从怀中摸出“须弥芥子壶”。见它通体白色,表面雕有山川草木,灵兽异禽,造型古朴典雅。壶的底部刻有“拘神禁鬼如律令”七个古篆字,随即恍然,心知这就是使用此壶的口诀。   过了半个时辰,小云呼吸再趋衰竭,木荣春催动真气再次输入他体内。此后他呼吸衰竭的频率,越来越快,前后间隔已不足一刻钟。木荣春丝毫不敢大意,只得不间断的将真气输入小云体内。饶是他身具百年玄功,如此长时间的消耗,也是经受不住。他感觉时光仿佛已不再流逝,一天几乎有一年那么漫长!在焦急的等待中,一天,二天,三天,在痛苦煎熬中缓缓度过。终于在第四天的傍晚时分,屋外传来飞剑破空声,他心知定是清虚和四位师弟赶到了这里。心神一松,再也不住,口中鲜血狂喷。听到清虚惊呼,也无力回应,双目一闭,从床上摔下,昏死过去。   清虚一推开房门,见木荣春狂喷鲜血,摔倒在床下。失声惊呼,飞身上前将他扶起,向门口喊道:“四位师伯叔,大师伯昏了过去!”人影闪动,飞快抢进四人。当先一人六十岁左右,身材矮胖。生得狮鼻海口,方面大耳,脸色焦黄。双目不大,顾盼之间却凛凛生威,整个人威严稳重,气度不凡。此人就是以“戊土玄阳功”驰名天下的荣城,他在一众师兄弟中排行第二,在教内的地位仅次于木荣春。   跟在他身后的一人,年龄较轻,却也是人过中年。他身材适中,面色通红,犹如醉酒。双眉倒竖,眉中印堂穴上一条竖纹直入发迹,仿佛是在和谁斗气。此人就是性如烈火、疾恶如仇的荣煌,他的“丙火太阳功”在教内无人能敌,威力强绝,最为霸道。他在教内排行第五。   随后抢进屋里的,是在教内排行第八的荣鑫。他大约四十岁左右,身材高瘦,白净面皮,脸颊略透青色。双目狭长,鼻梁挺直,唇红齿白,一派英风飒爽的势头。他所修习的“庚金少阳功”,对敌之际,攻有雷霆之威,守有山川之固,威力不可小觑。   最后一人是四人中年龄最小,在教内排行十三的荣浩。他看上去顶多三十出头,身材矮瘦,面色黢黑。一双眼睛在五官中显得犹为醒目,不但极大,并且相当有神,望之就似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寒气森然,令人不敢逼视。   荣浩出生不久,就已沦为孤儿。他的师父紫阳真人将他抱上太和山时,他还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此后不久,紫阳真人应天帝之邀,赴“兜率天宫”接掌“老律堂”,并未亲自传授他技艺。他的全部所学,都是由木荣春代师所传,所以他和木荣春感情最为亲密。二人名义上是师兄弟,实则情同父子、义过师徒。   荣浩修习的是“壬水寒阳功”,所以智力在诸同门之中允称翘楚。江湖上称他“渊海荣浩”,是指他智慧如渊之深,如海之广。近几年,在木荣春悉心教导下,他功力突飞猛进,加之智力超凡,尽管年龄较轻,但实力已不逊于任何一位师兄,在教中稳坐头五名。(注:五行各有其德,其中木主仁,金主义,火主礼,土主信,水主智,合起来便是仁义礼智信五德)   此刻四人听到清虚惊呼,迅速抢入。这间小土屋原本不大,一下子涌进许多人,立显拥挤。荣浩走在最后,心里焦急,推开荣鑫、荣煌,挤到近前,不禁大吃一惊。泪水夺眶而出,哭喊道:“大师兄,您怎么了?您快点醒来,不要吓唬小弟!”   荣城等人和木荣春分别并不算太久,但此时他和离山时相比,已是判若两人。双目紧闭,形容枯槁,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原本乌黑的须发,竟已花白。短短一月不见,他似乎老了三、四十岁。胡须和胸前的衣服上,尽是斑斑血迹。神情萎顿,不再像是一个身具百年玄功的修道者,活脱脱就是一个垂死待毙的平常老人。见他如此憔悴,荣浩又怎能不伤情落泪?   荣鑫、荣煌迅速上前,见木荣春恍如死人,也不免心惊。四人中唯有荣城最为冷静,见三位师弟情绪激动,不禁眉头一皱,大喝道:“哭有什么用?大师兄还没有死,你们就开始哭丧,成什么体统?滚开,待我看看!”他为人稳重,平日少言寡语,几位师弟都有些怕他。木荣春不在时,一向都以他马首是瞻。三人不敢违拗,立即抽身后退。   荣城“哼”了一声,上前几步,俯身察看木荣春伤势。过了一会儿,起身道:“大师兄真气耗尽,体内气血两虚,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诸位师弟可以放心!”摇了摇头,又道“但就算眼下及时救治,大师兄的功力也很难恢复到以前的水平。”   荣鑫道:“这就奇怪了!大师兄在江湖中罕有对手,究竟和谁拼斗,竟会让他耗尽真气?”清虚插了一句:道:“大师伯肯定是为了救这个孩子,才导致真气枯竭!”用手一指躺在床上的小云。   荣城等人见木荣春昏迷,神智慌乱,谁也没留意,屋内还有一人。直到此时,方才将目光投向小云。见他伤势沉重,已知清虚所言属实。木荣春为人热心,经常舍己救人,为了医治小云,耗尽真气,可谓毫不出奇。十几年前,他曾经潜入冥海,和“九头蛟王”恶斗三昼夜,致使身负重伤,休养数月,才得痊愈。究其原因,他此举只是为了取得“九头蛟王”的内丹,以便医治一个身患“九阴绝脉”的女孩而已。而在此之前,木荣春和女孩并不相识,只是怜她孤苦无依,又见她饱受疾病折磨,便义无返顾,对她施以救助。   女孩的绝症,依仗“九头蛟王”内丹之力,很快痊愈。她感念木荣春的救命之恩,随即拜他为师。成了木荣春门下,唯一的一名女弟子。木荣春见女孩长得俊俏,为她取了个法名叫“清雅”。   此时,荣城想起此事,暗暗叹息,心想“大师兄为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已能将生死置之度外。何况名叫云归鹤的小朋友,不但是太上祖师指定的传人,并且已处在生死关头,以大师兄的禀性,明知会耗尽真气,却也要拚死相救!”长叹一声,吩咐荣浩为木荣春疗伤。见小云呼吸渐渐衰竭,便让荣鑫赶快施救,以防小云呼吸断绝。   伴随荣浩的“壬水寒阳真气”,源源不断涌入体内,因水能生木,木荣春很快苏醒。此时行功正到紧要关头,他明知荣城等人就在身旁,却也无暇搭理。催动乙木真气和壬水真气合为一股,于经脉中高速运行起来。荣鑫将“庚金少阳真气”飞速送入小云体内,因肺脏属金,过了一会儿,小云呼吸渐趋强劲,基本恢复正常。荣鑫撤回右掌,从床上跃下。   片刻后,木荣春行功完毕,真气恢复到以前的五成左右。用以对敌,尚显不足,但日常行为已不受任何影响。师兄弟五人见礼后,木荣春将别后之事简单讲了一下,最后道:“小云伤势极为严重,五脏六腑全部受损,经络血脉几乎完全堵塞。就算太上祖师亲临,对于如此沉重的伤势,也将束手无策!本教有一镇教秘法,名为‘夺体换胎’,可以改造人体的脏腑经脉,应该可以医治此等严重内伤。愚兄不远万里将四位师弟请来,就是想请你们协助我施展此术。如能救活小云,自然最好!如果不能,愚兄已经尽力,也可问心无愧!不知四位师弟是否愿意帮忙?”   “夺体换胎”之术是道教的镇教秘法,必须由五位高手同时实行。此五人所修练的五行神功的属性不能相同,金、木、水、火、土必须一一俱备。此术通过改造脏腑经脉,可以将人体的先天禀赋完全改变。使之能够兼容金、木、水、火、土所有五行,并且存储五行元素的能力,也将被大大增强,达到常人永远也无法企及的境界。   一个正常人,受先天禀赋所限,终其一生,能将五行神功中的一种练到极致,已算很了不起了!一千多年来,除了道教始祖老子,可以身兼所有五行,世间还没有哪个人能够具有同等能力。但经过“夺体换胎”之术的改造后,这一点将变得毫无困难。   老子担心后世的徒子徒孙,在道教面临生死存亡关头时,或因道术低浅,无力护教,致使道教绝传,便创出了此术。以便人为造出一个超级高手,对抗外敌,以维持道教声名不坠。   但“夺体换胎”之术,毕竟违背自然规律。不论何人,哪怕是阿猫阿狗,在经过此术的改造后,短短数月,就可成为一个绝世高手。中间少了辛苦练功的磨难,成功太过简单,大大违背自然之理。一旦接受此术改造的人,心术不正,天下又无人能将之降伏。鉴于以上缺点,老子西出“函谷关”时,立下铁律,不到道教面临覆亡之险时,不得擅用此术。如有违者,以叛教论处。   荣城熟知教中掌故,对此术也早有耳闻,此时心里不免暗暗担心。假如小云心术不正,用此术将他救活,岂不就是为世间造出了一个魔王?违反教规,倒还是小事,连带天下苍生受累,却是他们师兄弟五人万万承担不起的。思量再三,他认为此事决不可行,但不知其他人是否同意,便道:“三位师弟,你们认为此事是否可行?”   荣煌素来胆大,对违反教规并不放在心上,道:“我无所谓!既然大师兄说可以做,我还怕什么?”   荣鑫却十分小心谨慎,他并不担心违反教规。而是觉得,小云对道教无丝毫之功,得老子青睐,已令人称羡不已。如果再经过“夺体换胎”之术的改造,使他骤然成为当世第一高手,这也太过幸运了!一个原本默默无闻的穷小子,于短短数月之间,便凌驾于所有人之上,这让荣鑫心里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但他并不想公开反对,怕引起木荣春不快,想了一下,道:“二师兄,你意下如何?小弟以你马首是瞻,你说可行,小弟自不便反对。你说不可行,小弟自然还是听你的!”   荣城暗道一声“滑头!”,不再理他,对荣浩道:“十三弟,你为何不说话?有何想法,尽管说出来听听。”   荣浩双目上翻,冷冷道:“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大师兄决不会让我们做错事!大师兄对我恩重如山,不要说让我做这等违反教规的小事,就是让我去死,小弟也决不会皱一下眉头!”荣城脸色微沉,大喝道:“你放什么屁?哪个叫你去死了?”   荣浩微微一笑,斜视荣城道:“二师兄,小云眼下性命垂危,见死不救这样的事,小弟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   荣城见他眼中似有嘲笑、鄙视之意,不由得怒火上升,原本焦黄的肤色,更加深重。他为人城府较深,并不发作,只是“哼”了一声。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0 2. c o m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荣浩、荣煌已经明确表示,荣鑫态度不明,但他既然说听从荣城的决定,此事是否可行,就完全取决于荣城的态度。木荣春道:“二师弟,愚兄想听听你的想法。”   荣城沉吟片刻,道:“大师兄,兹事体大,非你我所能定夺。如果我们擅用此术,不但违反祖师律法,并且还要担上叛教罪名,如此是否值得?小云年龄尚小,眼下看来,似乎本性不坏。但我们谁能保证,他日后不会走上歧途?如果经过此术的改造后,他开始倒行逆施,试问,我们哪个人能将他制伏?到那时我们再后悔,可也就来不及了!”   荣浩反唇相讥,道:“难道我们就该放弃治疗,任由小云在我们面前死去?”   荣城瞪了他一眼,道:“见死不救,岂是修道人所为?”转头对木荣春道:“大师兄,小弟知道,您十分喜爱小云,感念他舍身相救,又怜他孤苦无依,所以想用此术成全他。但因私废公,岂不有失公平?让他人如何心服?”略一躬身,道:“大师兄请恕小弟直言!”   荣浩抢白道:“二师兄,你凭什么说大师兄救小云是存了私心?大师兄要是有别的方法可用,也不会想到动用‘夺体换胎’之术。你红口白牙,说的倒轻巧,有本事你将小云治好给我看看!”   荣城勃然大怒,喝道:“十三弟!我念你年幼,一向不与你计较!想不到你竟敢如此无礼,是不是想欺师灭祖?”   道门虽然不像儒教那样重视伦常礼教,但也是长幼有序,规矩森严。极少有人敢像荣浩这样,对年长他许多的师兄这样讲话。正因如此,荣城才会如此震怒。见他发火,荣浩并不害怕,双目一翻,道:“你又不是我师父,顶你两句也算不得大逆不道!”   木荣春大喝道:“荣浩,你给我住口!你竟敢用这等语气和师兄讲话,不觉太过份?快向二师弟赔礼!”荣浩双手草草一拱,漫不经心道:“二师兄,小弟说话莽撞,你原谅一二。”荣城见他毫无诚意,更感愤怒,但在木荣春面前,又势必不能和他翻脸。强忍怒火,哼了一声,道:“罢了吧!”   木荣春道:“二师弟认为擅用‘夺体换胎’之术,违反祖师律法,我想大可不必多虑!祖师当年立下不得轻易使用此术的戒规,只是为防止有野心的人,借此成王、霸之事,并不是针对普通教众的,我们不可过于拘泥成规。尤其眼下,小云生命垂危,愚兄认为自可破例使用!人命关天,教规和生命相比,孰重孰轻?我想几位师弟都很清楚,不必我再多说!”   略作停顿,又道:“二师弟担心,小云日后说不定会步入歧途,为害世间!但就算他以后会变成一个十恶不赦之徒,只要眼下他不是,我们就不能任他丧生,必须设法挽救他的生命。这才是我教弟子,所应遵循的行事准则。担心某人会被噎着,就不再让他吃饭,因噎废食,岂是仁者所为?”说到这里,已将荣城反对此事的两个理由,全部驳倒。   荣城沉默不语,荣浩道:“大师兄此番话已将道理讲明,二师兄,八师兄难道仍不同意?”荣鑫稍一迟疑,叹息道:“好吧,我同意!”荣城仍不表态,木荣春心想“二师弟性情沉毅坚忍,从不人云亦云。他认定的事,轻易不会再做改变。如果我以大师兄的身份,强行命令他执行此事,谅他也不敢公然反对。但真要这样做,却有些不妥!”   荣城在教内的地位,仅次于木荣春,素得低辈弟子拥戴,能够左右教内重大决策。如果他并不情愿,却强行命令他动用“夺体换胎”之术救治小云,难免使他生出怨恨、不满之情,将会对小云日后在教内的发展,产生极为不利的影响。   木荣春为人谨慎,虑事周详,岂肯冒此等风险?便用和缓的语气对荣城道:“二师弟,愚兄知道,你反对此事,并非害怕触犯教规,而是认为,我想用此术拯救小云,是存了私心!”荣城开口欲辩,想了想,没有吱声。   木荣春道:“方才你曾说过,我因为喜爱小云,才想用此术成全他,愚兄并不想否认!小云命运悲苦,又极惹人怜爱。我于垂暮之年和他相识,就如同得了一个孙儿,令我欢喜不已。所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目光从荣城等人的脸上一一掠过,神色转为慈祥,缓缓道:“四位师弟,你们回想一下,自从你们入教以来,我对你们哪一个不是同等的关爱?你们上山时,不是父母双亡,就是穷困无依,并且都还年幼。我身为大师兄,在日常生活上,对你们时时加以照顾。代师传艺时,也不曾有半点藏私,无非是希望你们将来能够成为人所共仰的一代宗师。你们扪心自问,我为你们所做的每一件事,又有哪一件不是存了所谓的‘私心’?今日如果是你们中的任何一位,如小云这般身受重伤,我也会毫不犹豫的使用此术,以挽救他的生命。难道我关爱你们就是对的,而我喜欢小云,便是存有了私意?你们这样想,对我是否有失公允?”长叹一声,不再讲下去。   四人低头沉思,回想起少年时木荣春对他们关爱有加,俨如慈父,不禁深为感动。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讲话,屋内除了小云的呼吸声,竟是静得让人感到心慌。往事一幕一幕,如闪电从四人心头飞速掠过。由此产生的感动,似浪潮冲击着他们的心灵。   荣浩再难抑制自己的感情,泪水夺眶而出,转头见荣鑫、荣煌神情激动,惟独荣城面色平静,不由得在腹内骂道:“二师兄当真是个忘恩负义之徒!大师兄的这番话,已是锥心沥血,他竟然还是无动于衷!”   见荣城没有任何表示,木荣春心里微感失望,但他要将小云救活的念头,却始终未曾放弃。想了一下,突然在荣城身前跪倒,道:“二师弟,愚兄替这个可怜的孩子求求你了!念在他孤苦无依,年龄幼小,恳请你救他一命吧!”   荣城大吃一惊,不及多想,“砰”地一声,也跪倒在地。泪水就如决堤洪水,宣泄而出,哽咽道:“大师兄,您快快请起!您这样岂不折杀了小弟?”   其他三人,也随之跪倒。荣浩更是痛哭失声,断断续续,对荣城道:“二师兄,请你念在大师兄往日对你的恩情上,你就答应了吧!别再让大师兄伤心了,小弟求你了!”说完,向荣城叩了三个响头。   荣煌、荣鑫见木荣春神色憔悴,脸上老泪纵横,不禁心如刀铰。一齐对荣城道:“二师兄,你就答应了吧!”荣城手足无措,连声道:“众位师弟,快快请起!你们都跪在这里,叫我如何是好?”转头对木荣春道:“大师兄,小弟方才只是想起了过去的一些往事,不觉有点走神,并不是故意为难您,您快快请起!否则几位师弟,岂不怨恨于我?”言罢,泪水再次涌出。   木荣春大喜,道:“这么说,你是答应了?”荣城用力点头,道:“小弟答应了!我原本就不该反对此事,使您在重伤后,又如此伤心!您待我和几位师弟的恩情,有如高天厚土!就是将小弟磨成了粉,今生也是无法报答!小弟此时后悔不已,请您原谅我的偏狭与执拗,小弟感激不尽!”说完,俯身叩头。   木荣春听他言出至诚,心中狂喜,抓起他的双手,道:“二师弟,自责的话,就不要再讲了!愚兄知道,你心中其实并无恶意。只不过,你为人一向谨慎,稍有逾越规矩的事,你便不肯去做。这是天性使然,并不能全都怪你!”   另外三人,见荣城终于应允,不禁大喜。尤其荣浩,态度瞬间来了个反转,膝行至荣城身旁,道:“二师兄,小弟错怪你了!方才多有冒犯,小弟向你赔个不是,希望二师兄不要见怪!”伏地叩了一个响头。   荣城将他扶起,握住他的双手,道:“十三弟,虽然你说话语气不好,但所言却是正理,愚兄又岂能怪罪于你?”荣煌、荣鑫见二人言归于好,随即膝行至三人身边。五人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然后用力摇了几下。他们不再讲话,相互对视,冰释前嫌后的喜悦,在脸上荡漾开来,心头涌起淡淡的温馨。几十年相濡以沫的修道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如大海潮生,纷至沓来,令他们久久难以平静。 第十回初转五行轮(修改)   鸡鸣声打破沉寂,荣城道:“大师兄,两位师弟,我们不如坐下交谈。”五人围坐在一起,开始讨论在何处为小云实施“夺体换胎”之术。荣浩认为“安平镇”位于两郡交界之处,随气候回暖,过往行商就会逐渐多起来。施展“夺体换胎”之术,前后长达六十日,他们师兄弟五人在江湖中颇多相识之人,一旦走漏消息,或许会将道教的敌人引来。另外,这所小土屋狭小异常,活动空间受限。施展“夺体换胎”之术的过程中,须有频繁的换位、补位,此屋显然达不到施术要求。所以荣浩建议另找一处场所,为小云施术,才为万全之策。   经过一番筛选,五人一致认为“望仙宫”最为合适。“望仙宫”是道教的一所宫观,位于昆仑山脚下的“聚仙镇”中。观中有弟子二百多人,观主清祺是代理掌教荣昱的首座大弟子,功力在教内稳居前十名。“望仙宫”占地五百多亩,上千余间房屋。其中“紫气东来堂”,纵深数十丈,宽度在三十丈左右,高约五丈上下,足够施展此术之用。   “望仙宫”虽也处在市镇中,但“聚仙镇”的上万居民,皆是道教的忠实信徒,决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木荣春起初想前往昆仑“玉虚宫”执行此事,但荣浩认为老子在“仞利天宫”说法未归,宫中只有白鹤一人。如果一行人前往,将会给他添许多麻烦。再说“玉虚宫”处在昆仑山顶,离地数千仞,空气稀薄,以小云目前的状况,去了等于是白白送死。并且五人在施展“夺体换胎”之术时,将会消耗大量真气。如果依靠运功恢复,时间上赶不及,就需要依靠药物,弥补损失的真气。只有在“聚仙镇”才有条件采购所需药材,在“玉虚宫”却无此便利。木荣春深以为然,随即放弃此念。   众人再无异议,木荣春吩咐荣鑫和清虚,先行赶往“望仙宫”。将此事告知观主清祺,让他将所需药材和器物准备齐全,并将“紫气东来堂”腾出,以备施术之用。二人领命,清虚将装有黄金的包裹束在背上,和荣鑫出门,御剑飞往西北。   二人去后,其余四人开始分头行动。荣城、荣煌、荣浩三人,一同将真气输入小云体内,使他伤势维持稳定,以便于长途跋涉。木荣春于一旁行功,慢慢恢复已经损耗过甚的乙木真气。时光飞速流逝,直到次日傍晚时分,经过长达十六、七个时辰的行功,他才从入定中醒来。感觉真气已经恢复到以前的八成左右,对敌应战,包括为小云治伤已经绰绰有余。至于剩余的二成功力,却是难以恢复了,只有在以后的几年中,通过艰苦修练,才能慢慢恢复旧观。   四人将桌椅拆开,做成一副担架,以便用它抬着小云做长途飞行。时近午夜,木荣春将小云抱到担架上,用布条将他缚牢。为防高速飞行形成的严寒,会再次加重他的伤势,又用棉被将他包裹起来,外面用布条扎牢。此时的小云,看上去就如同端午节所食的米粽,里三层,外三层被包裹的严严实实。   四人俯身抬起担架,走出土屋。此时一轮明月当空高悬,天气晴朗,四周极为安静。木荣春深吸一口气,低声道:“走吧!”话音一落,四人御剑升空。飞至三丈多高,改为直行,径自向西北飞去。   小云原本就没有多少重量,再经四人分摊,他们每人分担的重量不过十几斤,和独自空身飞行,并无多大区别,飞行速度丝毫不受影响。黑色的天空中,黄、绿、红三道光华,宛如飞龙行天,又似流星赶月,极为华美壮观。荣浩的“壬水寒阳剑”色作纯黑,和天空同色,无法识别。但此时四剑齐飞,掠过天际时发出的破空声,却极为强劲。“呜呜”作响,如狂风呼啸,和他们独自御剑飞行,在威势上大不相同。   三个时辰后,四人在沙漠腹地降落,稍作休息。木荣春见小云伤势基本稳定,呼吸正常,不禁暗暗感叹“如果不是吃了二十多天的金雕之卵,小云体质已大有改观,恐怕女魃的一脚,当时就要了他的性命,哪还能撑到眼下?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经过两昼夜不间断飞行,四人终于抵达“聚仙镇”,在郊外降落。木荣春吩咐荣城先行赶往“望仙宫”,让观主清祺派一辆马车,来接四人前往。荣城领命前往,半个时辰后,赶着一辆马车返回。四人将小云安置在车厢内,仍由荣城驾车,午时前后,抵达“望仙宫”。木荣春、荣城、荣煌三人下车,留荣浩在车上守护小云。   “望仙宫”门前有一大型广场,用细细的黄沙铺就,踩上去感觉极为舒适。广场两侧全是鳞次栉比的商户,一派热闹繁忙的景象。广场中央有一座高大的石牌坊,匾额上刻有“护国佑民”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是当今圣上“昭武”皇帝御笔所书。   “望仙宫”朱漆大门洞开,几十名青衣道士分立两侧。居中三人,左右是先前赶到的荣鑫和清虚。中间一人,头戴雷阳巾,身穿一袭杏黄色道袍。相貌清奇,身材适中,年龄在五六十岁之间。此人正是“望仙宫”的观主,代理掌教荣昱的首座大弟子清祺。他快步上前,撩袍跪倒,道:“弟子清祺,叩见大师伯、二师伯、五师叔!”说完,伏地叩首。   他辈份虽低,年龄却已不小,荣城、荣煌不敢托大,躬身回礼。木荣春将他扶起,道:“贤侄不必多礼!我和四位师弟千里来投,烦扰之处,请你多多包涵。”清祺道:“大师伯,您太客气了!”寒暄数句,一行人走入观内。荣城驾起马车,从角门而入。   “望仙宫”规模极大,观内道路纵横交错,房舍密集,星罗棋布,就似一座**阵。如果无人领路,很快就会迷失方向。观内极为肃静,和“聚仙镇”的繁华喧嚣相比,一行人此刻就像是处在世外桃源中。   七拐八拐,前行半个时辰,一行人在观内最里层的一排房舍前停了下来。清祺手指其中的几间房,道:“大师伯,房间已经收拾干净,您和几位师叔暂且住在这里吧!”手指对面一栋极其高大的建筑,道:“这就是‘紫气东来’堂,几位师伯叔住在它对面,可以省去不少跋涉之苦。您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住在西头的吉昌就可!”他观务繁忙,施礼后转身离去。   过了一会儿,荣城、荣浩和四名道童抬着小云,也随后赶到。先将小云安置好,几人各自找了一间房住了下来。略作梳洗,又休息了一个时辰,六人在木荣春房中再次碰头。此时已近黄昏,木荣春道:“小云的伤势已不能再拖,时间十分紧迫,愚兄想从今夜开始为他实施‘夺体换胎’之术的改造。不知几位师弟以为如何?”见众人同意,便吩咐清虚将小云抬到“紫气东来堂”,以便施术。   五人出了房间,推开“紫气东来堂”高达三丈的木制大门,顿觉眼前一亮。大厅横梁上悬挂着几百盏琉璃灯,将长有三十余丈,宽约十几丈的大厅,映照得如同白昼。大厅正中有一尊老子塑像,光可鉴人的地板上,摆放着数十个蒲团。除此之外,厅中空空荡荡,再无其它物品。   五人走到老子塑像前,举头看去。见这尊塑像塑造得极为传神,老子坐在板角青牛背上,面含微笑,神态安详,气度十分雍容。上方悬有一幅匾额,上书“紫气东来”四个鎏金大字。木荣春颇觉诧异,心想“此像不知是何人所塑,面貌举止,竟和祖师真人一般无二,手艺可谓高明!”转头对荣城等人道:“我们先拜过祖师,然后就开始施术。”   五人一同跪倒,木荣春道:“弟子木荣春,偕弟子荣城、荣煌、荣鑫、荣浩,叩拜太上玄元真君、创教初祖、李公讳耳仙师!并祝祖师,仙龄永享,道泽苍生。”五人行三跪九叩首大礼。   此时清虚和年龄在二十岁左右的吉昌道人,抬小云走入。木荣春道:“你二人将所用物品准备停当,然后就在殿外等候,随时听候我的调遣。”二人领命,转身出了大厅,随手将厅门关闭。   木荣春神情肃穆,道:“四位师弟,我们这就开始吧!”五人将小云衣服全部脱去,扶他在大厅中央坐好。木荣春、荣鑫、荣煌、荣浩,按东方青龙、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和北方玄武之位,盘膝坐在小云四周。待四人坐稳,荣城深吸一口气,飞身越过荣浩,和小云脊背相贴,坐在了中央螣蛇之位上。   一切就绪,木荣春道:“小云先天体质属于庚金,如此,就从八师弟首先开始吧!”荣鑫缓缓点头,伸出右掌,贴在小云的右胸上。摧动“庚金少阳真气”,缓缓注入他的体内。待真气达到一定强度,便引导它向小云肺脏冲去。   小云所受的内伤,以肺部最为严重。真气刚刚冲入肺中,就引起他呕血不止。大量紫黑色淤血,从口中喷涌而出。瘦弱的身躯,犹如寒风中的一片枯叶,瑟瑟发抖。形貌可怖,但呼吸之声,却渐趋强劲。   小云体内经络,已近完全堵塞,真气运行倍加艰难。一个时辰之后,荣鑫已将“庚金少阳功”运至极限,但仍未疏通小云的肺部经脉。此时荣鑫体内的真气,已从鼎盛走向衰竭。大滴汗水,沿面颊缓缓滑落。呼吸急促,贴在小云胸口的右掌,微微颤抖,显然已近强弩之末。   木荣春一刻也未放松对场中的监控,见火候已到,大喝一声:“初转五行轮,厚土生金第一变!”荣城飞快转身,双手于小腹前捏了个“戊土安忍不动印”。霎那间,体内的“戊土玄阳真气”就如长江大河,奔流起来。他双手在胸前相交,吐气开声,大喝道:“疾!”双手快速出击,印在小云裸露的后背上。“戊土玄阳真气”随即涌入,和“庚金少阳真气”合为一股,因土能生金,这股真气所蕴含的力量,立刻强大了数倍。浩浩荡荡,向小云肺部堵塞的经脉冲去。   时间慢慢流逝,处在深度昏迷中的小云,终于有了明显的变化。他双颊潮红,浑身大汗淋漓。呼吸之声犹如风箱,既快且急,又复强劲。紫黑色淤血,从口中狂喷不止。瘦骨嶙峋的胸膛,急剧起伏。形貌狰狞,恍如一具刚刚从坟墓中爬出的僵尸。   过了一会儿,荣城也渐感不支,木荣春再次大喝道:“再转五行轮,烈火生土第二变!”荣煌不敢怠慢,双手于心口前,结了一个“丙火暴烈极烁印”。叱咤一声,左掌前击,拍在荣城后背上,将“丙火太阳真气”输入他体内。   荣煌的“丙火太阳功”,十分霸道,力量强绝,远非他人可比。此时真气一经涌入,荣城禁不住上身一晃,险些扑到。连忙稳住身形,引导“丙火太阳真气”于体内循环起来。他原本已经力尽,此时得到荣煌真气相助后,因火土相生,力量再趋强劲。   经过数十周循环,三股真气在小云体内合流,形成一股力量空前强大的激流。如江海澎湃,势不可遏。小云的躯体猛然一震,肺部堵塞的经脉在瞬间豁然贯通。作为一个从未修炼过任何神功的普通人,他体内的经脉原本极为纤细。但在这股激流的回旋冲击下,片刻光景,经脉的容量就已扩充了几十倍。经脉经过此番改造,无疑会使他体内容纳真气的能力,大大增强,为日后能够成为一个绝世高手,奠定下了坚实基础。   此时从小云口中喷出的淤血,颜色慢慢由深变浅。最终在吐出几口殷红的鲜血后,他不再继续呕血。呼吸基本恢复正常,一呼一吸之间,均匀而悠长。看这样子,伤势竟是大有起色。   又过了一个时辰,荣煌的真气也将近枯竭,木荣春大喝道:“三转五行轮,柔木生火第三变!”双手在右腹部结成“乙木柔顺通达印”。随后伸出左掌,和荣煌右掌相接,“乙木玄阴真气”便源源不断输入荣煌体内。   半个时辰后,木荣春再次大喝道:“四转五行轮,寒水生木第四变!”此刻大厅中只剩下荣浩还在等待,闻言精神一振,瞬间完成“壬水浩荡绵长”手印。伸出左掌和木荣春右掌相接,催动“壬水寒阳真气”涌入木荣春体内。   荣浩的“壬水寒阳真气”,在五人中并不是最强的,却最为绵长。韧力极佳,当真如同江河之水,自有奔流不息之势。眨眼间,五人的真气在小云体内合为一股。力量之强,已非言语所能形容,在他肺脏中快速运行起来。小云浑身的骨骼,咯咯作响,不时发出微弱的呻吟。这还是他受伤以后,首次出声,可见肺部损伤,已大为减轻。   二个时辰后,荣浩的“壬水寒阳真气”尽管浩荡绵长,也到了油尽灯枯之时。木荣春神情亢奋,喝道:“五转五行轮,锋金生水终极变!”   荣鑫伸出左掌和荣浩右掌相接,将体内真气一分为二。一股继续输入小云体内,另一股传入荣浩体内,以完成五行相生的最后一环,以金生水。   此时五人的真气,已形成一个完整的五行系统。即无起点,也无终点,以金生水,以水生木,以木生火,以火生土,以土生金。然后再以金生水,进入第二轮循环。就如车轮滚滚,周而复始,永无穷尽。   五人真气合为一股,循环数十几周后,体积急剧膨胀,已远远超出了小云肺脏的承载能力。所谓“器满则溢”,真气便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开堵塞的经脉,飞速流入小云肾脏。经过五人近六个时辰,不间断输入真气,小云体内的五行之轮,开始缓慢转动。五行转化的第一步,以金生水,终于开始了。(肺属金,肾属水)   小云浑身颤栗,如同得了寒热症。从毛孔中流出的,已不再是汗水,而是一缕缕极为粘稠、散发着刺鼻腥臭味的黑灰色液体。大约过了盏茶时分,他体表已被这种黑色液体全部覆盖。真气很快就完成了在肾脏的循环,之后便势如破竹,流经他的肝、心、胃脏,瞬间完成了以水生木,以木生火,以火生土的转化。(肝属木,心属火,胃属土。)   五人大喜,以为大功将要告成,不料却出现了问题。小云胃和肺部之间的经络,已经完全堵塞,任由五人如何努力,就是无法疏通。荣鑫大惑不解,前几次转化都很顺利,为何唯独最后一次转化,如此困难?于是加速摧动真气,希望尽快完成整个转化过程。但随时间推移,非但没能疏通小云堵塞的经络,他反而感到自己体内的真气,已是愈来愈弱。从荣城传入小云体内的“戊土玄阳真气”,更是细若游丝,已经起不到以土生金的作用。   荣鑫万分焦急,失去“戊土玄阳真气”的生扶,他的“庚金少阳真气”也将随之枯竭,整个施术过程也将被迫中断。霎那间,五人就已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困境中。移山丸仞,功亏一篑,不禁令五人倍感绝望。   木荣春念头转得飞快,心想“夺体换胎之术自创制以来,从未有人使用过,莫非此术有什么缺陷不成?”沉思片刻,却也没有找出此术有什么疏漏,或是不足之处。转念一想“此术创制的目的,是想通过人为手段,改变一个人的先天体质,使其具有无所不能的超强能力。难道正是因逆天行事,才为天意所不容?果真如此,小云危矣!我又如何对得起他?”想到这里,脸色黯然,心情跌至极点。   他情绪上的细微变化,马上就被和他真气相通的荣浩和荣煌觉察到了。荣煌明知木荣春情绪低落,是因小云之故,却并无伤感之意。他和小云并不相识,二人之间自然也没什么感情。他看在木荣春的面上,同意施术拯救小云,如果成功,自然最好,也算报答了木荣春的恩情。假如施术失败,反正他已尽力,也可问心无愧,所以他对小云是死是活,并不放在心上。   荣浩和他的想法截然不同,心知一旦施术失败,小云自然非死不可,而以木荣春的秉性,这种打击他无论如何也承受不起,肯定会为此内疚终生。便马上开口劝慰,道:“大师兄,您不用灰心!待小弟想个法子,尽快突破最后关口!”   木荣春精神一振,心想:“十三弟的才智,非我所及,定会想出解决办法。眼下成败尚未分明,我不可作伤心之态,以免影响几位师弟的情绪!”当即打起精神,继续催动真气运行。   荣浩向来不信天命,信奉事在人为,性情积极向上,和木荣春的消极内敛,恰恰相反。此时,他将行功过程,从头至尾想了一遍,很快就找出了症结所在。小云胃脏和肺脏之间的经脉尚未疏通,五人真气进入他体内后,只能在单个器官内运行。无法通过他的身体,返回五人体内。如此只进不出,经过几个时辰不间断的消耗,五人真气自然是渐趋衰竭。力量逐渐减弱,更是无力疏通堵塞已久的经脉。像这样恶性循环下去,情况当然越来越糟。   他沉思半晌儿,终于想出一个救急之策。至于能不能奏效,却要试过才知。便对荣鑫道:“八师兄,我们五人的真气已近枯竭,长此下去十分危险!小弟建议,你暂时停止向小云体内输送真气,将二师兄的真气直接引入自己体内。经过一周循环后,输送给小弟,让真气先在我们五人之间循环。待壮大后,再输回小云体内,替他打通经脉。”   荣鑫稍作沉思,心中已然明了,点头道:“好,就依你所言!成败在此一举!”撤回贴在小云胸前的右掌,和荣城左掌相接。霎那间,因真气不再经过小云体内,一个完整的五行循环回路,在五人之间建立起来。   从荣城掌中传来的真气,以极快的速度在荣鑫体内循环一周,便毫无保留、并且无丝毫阻碍的输入荣浩体内。眨眼间,真气就已行经荣浩、木荣春、荣煌、荣城四人。在完成了一次五行大周天循环后,等到再次回到荣鑫体内时,原本已极为衰弱的真气,却已加强了数倍。   就在此时,师兄弟五人同时感到一震,一种难以名状的感受,涌上五人心头。这种感受或喜、或悲,或是一种无法言述的悲悯,或是一种令人沉醉的愉悦。变化多端,纷至沓来,难以形容,不可捉摸,无法完全体会。如白驹过隙,从五人心头一一掠过。   五人惊异莫名,不知这种感受从何而来。其实,当真气再次回到荣鑫体内时,五人各自拥有的真气,已经完全融为一体。再也分不清哪是荣城的“戊土玄阳真气”,哪是荣煌的“丙火太阳真气”,你中有我,我中有他,再也难分彼此。如此一来,因气脉相连,五人之间已能心灵相通,他人的心理感受,自然也能一一体会。   荣城因修习“戊土玄阳功”之故,对人际之间的感情,一向看的极淡。性情虽然沉稳坚毅,但却稍显冷酷。此时,当他体会到其他四人的心理感受后,竟被深深的感动了!乙木的通达柔韧,丙火的暴烈炎热,庚金的肃杀凛冽,以及壬水的浩荡绵长、阴寒如冰,一一从他心头掠过。木荣春所具有的悲天悯人的无私情怀;荣煌热情、奔放、不拘小节的人生态度;荣鑫坚持正义、宁折不弯的刚强禀性;乃至荣浩冷静、睿智,不拘常法,任意而为的处世态度,他竟然也能一丝不落的感觉到。   (注:“戊土”是五行中的阳土,为大地之土,广袤无边。金、木、水、火,皆由土生,因能化养万物,故“戊土”为五行之母。因厚重广大,故“戊土”不为常情所拘:因万物皆受益于“土”,而“土”对万物,无所亏欠,故“戊土”无情!)   荣城如此,其他四人也同样如此。值此心灵相通之际,都在默默体会来自他人心灵深处的感受。他们渐渐被感动,兄弟之间原本因性格不同产生的一些隔阂,都在瞬间得以消融。五人感情亲密,已形如一人,心中再无半点杂念。行功效率和先前相比,已不可同日而语。转眼间,真气已在五人的体内循环了数十周。   此时这股真气所蕴含的力量,让五人感到震惊不已。江河奔流不息,不能喻之绵长;北海浩淼无边,无法喻之广博;惊雷不及掩耳,难以喻之迅捷;百年陈酿,纵能令人千日沉醉,却也无法喻之纯厚!这股力量,似乎已经具有毁天灭地的威力。荣浩反应极快,感到这股真气马上就要失去控制,立刻大呼道:“八师兄,快将真气输入小云体内!”   荣鑫不敢怠慢,提起左掌印在小云右胸上,真气就如脱缰野马冲入他体内。和先前滞留在他胃部的真气合为一股,势不可挡,冲开堵塞的经脉,一鼓作气奔向他的肺脏。瞬间就完成了以土生金,这五行转化的最后一步,一个完整的五行循环系统,终于建立起来。   大厅中的六人,就此连成一个整体。真气在六人体内飞速运行,势若奔马,如太极运转,即无开始,也无结束,自有生生不息之势。此刻,六人心意相通,血脉相连,俨如一人。小云在过往悲惨生活中的惨痛记忆,从五人心头掠过。   同时,木荣春希望他早日痊愈,荣城望他成才,以及荣煌、荣鑫、荣浩三人,盼他光大师门、尽孝长辈等感情,也如走马灯似的,依次掠过小云心头。他虽然仍旧昏迷不醒,但神智未失,五人对他的关爱之情,自然也能一一体会。五人中除了木荣春,他和其余四人并不相识,但值此心灵交流之际,他仿佛和四人已经是多年旧识,亲密之意由然而生。在历经丧母之痛后,他再次感受到了人间的脉脉温情。双目依然紧闭,泪水却已悄悄滑落。   半个时辰后,小云体内所有堵塞的经脉,已经全部疏通。五脏所受损伤,也大为减轻。从他毛孔中流出的粘稠液体,从灰黑转为深黑色,腥臭味愈加浓重。首次实施“夺体换胎”之术,至此获得初步成功。五人屏住呼吸,又催动真气运行了数周,然后从荣浩开始,依次停止行功,将五行循环回路一一断开。最后这股由五人合力生成的强大真气,不再转回五人体内,由荣鑫将它封存在小云的肺脏中,首次施术结束。   经过此次“夺体换胎”之术的改造,小云的肺脏和所属经脉,容积至少扩充了数十倍。储存庚、辛金真气的能力,已是大大增强。单就体质,他眼下已不逊于木荣春等人。再加上五人留在他体内的这股超强真气,伤势痊愈后,只要稍加修练,他就可以和天下顶尖高手一争短长。当长达六十日的整个施术过程结束后,他的能力将达到何种程度,已经不是木荣春等人所能想象的! 第十一回脱胎换骨(修改)   八个时辰的施术结束后,荣城四人各自回房休息。木荣春虽然也是疲惫异常,但更放心不下小云的伤势,便留在厅中协助清虚和吉昌,处理善后事宜。四人走后,清、吉二人将一个特大号木盆抬入厅中。盆内热气腾腾,是用各种去毒补虚、强筋壮骨的草药熬成的药汤。   二人依照木荣春的吩咐,将小云抱入盆中,让他全身浸泡在药汤内。半个时辰后,二人将他扶起,用毛巾擦拭附在他体表的深黑色粘液。清虚不解,便问木荣春,道:“大师伯,这种腥臭难当的粘液到底为何物?”   木荣春见小云呼吸有力,脉相平稳,知道他已脱离生命危险。心情大好,微笑道:“作为一个凡人,每日所食的五谷、肉、蔬中,多多少少含有一些有毒成份。经过消化后,并不能完成排出体外。加之人有七情六欲,在日常生活中,难免会受不良情绪影响,也会产生一些毒素。当这些有毒物质,在体内累积到一定程度后,轻则,使人神昏气浊,对修道练气大为不利。重则,使人精神倦怠,难免损及寿命。作为修道之人,每日练功不懈,自会将这些毒素排出体外。而小云是一个普通人,他的生存环境和生活境况,尤为恶劣。身体中的这些有毒物质,比常人只多不少。今日的施术过程中,真气行经他的全身,便将深藏在五脏六腑中的毒素带出,经由汗腺排出体外。这个过程,就是所谓的‘洗毛伐髓’!”   清虚恍然,和吉昌将小云体表擦试干净,取了几味养阴活血的丹药给他服下。然后将促使骨骼愈合的药膏,涂抹在他背部。待二人作完,木荣春方才回房休息。   师兄弟五人回房后,各自内服了几粒补益中气的丹药,又经过近四个时辰的休息,施术时损失的真气,已基本恢复。当日酉时前后(下午5点左右),在“紫气东来堂”再次聚首。各按方位坐好后,木荣春道:“昨日以庚金起始,依金水相生,今日就该轮到十三弟主持。以壬水真气为主,治疗和改造小云的肾脏。这就开始吧!”五人各出右掌相接,催动真气缓缓运行,施术再次开始。   与昨日的艰难相比,此次施术极为顺利,不出三个时辰,就已结束,中间没出半点差错。师兄弟五人惊讶无比,起身后犹自面面相觑。木荣春道:“咱们这是怎么了?明明已经成功,却仍旧不敢相信,莫非是被昨日的困难吓坏了不成?”说完放声大笑。荣城四人也相继失笑,连续数日压抑沉闷的心情,都随笑声一扫而光。   经过三天施术治疗,小云内伤基本痊愈。虽然仍旧昏迷不醒,但已能略进饮食。折断的肋骨全部愈合,体内毒素也尽数排出了体外。施术时,毛孔中不再流出黑色粘液。几天后,他已能睁开双眼,言语功能并未尽复,却可以用简单词句,表达自己意愿。手足也能做些轻微运动,清虚专门负责他的饮食起居,此时工作量大大减轻。清醒之后,他的饭量与日俱增。昨日吃了一斤多糙米饭,犹自未饱,着实令清虚吃了一惊。   十几天后,一日傍晚,木荣春五人步入“紫气东来堂”。小云无法自主起身,躺在那里对五人行点头之礼。然后用略带沙哑的嗓音道:“有劳各位道长了!云归鹤于穷途末路之际,蒙太上祖师垂青,欲以衣钵相授,已是感激莫名!自从和木道长相识后,他老人家对我关爱有加,今小云终生难以报答。想不到诸位道长也是如此,衣不解带,席不安枕,为小云区区之伤整日操劳。天高地厚之恩,让我如何报答?小云于本教无丝毫之功,蒙诸位赤诚相待,不免羞愧难安!”他久病之身,说完后剧烈喘息起来。   听他已能说大段言语,且话语又比昨日流畅了许多,木荣春十分高兴。其余四人,却是深感诧异。荣城暗暗点头,心想:“这孩子的确与众不同,很是招人喜爱!清醒后首次开口讲话,却没有询问一句自己的伤势如何,反以诚挚的话语,对我们表示感谢。已经不太像是一个十几岁孩子,所能作出的举动。行事风格和大师兄极为相像,也就难怪大师兄喜欢他了!”   “夺体换胎”之术于实施的过程中,每天以一种五行为主,每五天为一大周天循环。历经十二周天,共计六十日行功,才能全部结束。中间不能停下,否则将前功尽弃。所以几天之后,尽管小云已经完全康复,但每日的行功,仍在按部就班继续进行。   此时他已能起身四处走动,生活起居完全自理。为了施术方便,他暂时住在了“紫气东来堂”的大厅中。伤势痊愈后,他食欲猛增,胃口大开,吃饭狼吞虎咽,犹如饿鬼转世。从出生就没有吃过一顿饱饭,此时总算让他过足了吃饭的瘾。他以往的生活极其困苦,长期营养不良,严重阻碍了生长和发育。此时经过“夺体换胎”之术的改造,体质大为增强,已从身体内部排除了影响他生长的不利因素,所以食欲在短时间内激增。   此后几天,施术越来越顺利,往往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结束。六人有了大量的空闲时间,加之施术时间短,木荣春等人真气损耗极小,也不用着急恢复。于是每天在施术结束后,六人便坐在一起闲聊。起初,木荣春等人因年龄较长,走南闯北,阅历较多,还可以对小云灌输一些山川地理,和风土人情等方面的知识。但不出几日,小云就将他们腹中所能知道的东西全部掏空,开始反过来对五人提出问题。   这些问题稀奇古怪,涉及面极广,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可谓无所不包。以木荣春的博学多识,对大多数问题,也是瞠目结舌,无言以对,更不用说荣城等人了!如此过了两三天,五人被他搅得心烦意乱,头疼不已。面对一个十三岁童子的提问,无法作答,更让五人感到大**份。   荣浩毕竟足智多谋,很快想出了一个应对之策。在以后的闲谈中,五人改变策略,反守为攻。行功结束后,马上开始发问,不再给小云任何提问机会。五人提出的问题,大多都是在修练道门神功过程中,遇到的最难解决的核心问题。木荣春等人修道多年,犹自不知答案,以为此类问题一经提出,小云还不立马投降?   谁知面对五人的轮番提问,小云竟是毫不迟疑,马上引用《道德经》中的原话予以回答。一问一答,几个回合过后,五人竟是难不住他。其中有几个问题,引用《道德经》中的原话,的确能够作出合理解释。五人不禁茅塞顿开,对他能够灵活运用老子“无为”思想,也是深感佩服。但大多数问题,引用《道德经》作答,却明显属于牵强附会。   作为道教创教祖师老子传世的唯一著作,《道德经》在所有道门信徒的心中,享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它所蕴含的思想,更是不容置疑和挑战。有时五人明明知道他是在强词夺理,却也不敢轻易反驳。两天之后,见无法难住他,除了荣浩,其余四人已不再继续发问。直到此时,荣城等人方才相信,小云智力确非常人所及。   荣浩虽然也知道小云聪慧异常,却动了争胜之念。每日施术结束后,不等稍作休息,便如连珠炮一般,开始发问。提出的问题,难度极大,令人匪夷所思,大有不将小云难倒,便誓不罢休的势头。他问的快,小云答的更快,几乎不假思索,张口就答。偌大的“紫气东来堂”大厅中,只有他二人的声音在盘旋激荡。一个高昂清亮,一个童稚未脱,妙语连珠,雄辩滔滔,令人叹为观止。   起初,木荣春四人还能跟上两人的思路,但伴随二人语速加快,四人已是茫然不知所云。木荣春心知自己的智力,和二人相差太远。再听下去,也只是徒费心力而已,于是不再理会两人的辩论。连续数日,二人不分胜负。荣浩颇感黔驴计穷,无奈让吉昌从“藏经阁”中搬来数十卷《道藏》,翻阅一宿,从中找出了十几个难题。于次日施术结束后,立即开始发问,一场舌战再次展开。   荣浩准备充足,问起来自然如同长江大河,自有滔滔不绝之势。小云毫不示弱,引经据典,立刻作答。竟也是信手拈来,辩才无碍。两人终日辩论不停,很快就被观中道人所知。所有弟子,包括观主清祺在内,每日功课结束后,就会赶到“紫气东来堂”,聆听两人的舌战。   清祺惊奇的发现,小云虽然年幼,但为人儒雅、飘逸。言谈举止,自有摄人心魄的无穷魅力。辩论时,他不像荣浩那样剑拔驽张,而是言辞和缓,始终面带微笑。手随言动,极具感染力。说到情动处,自能令听者垂泪、感伤不已;说至滑稽处,也能令所有人捧腹大笑、忘记忧愁。言语的煽动力之强,为清祺一生所仅见。他不由得暗暗感叹,心想:“太上祖师果然法眼无差!选此人继任掌教,天下又有何事不可为之?”   小云以十三岁垂髫童子之身,和素负“渊海”之名的荣浩,竟能辩论多日,不遭败绩,令站在殿外观战的低辈弟子,热血沸腾,激动不已。小云今日之举,无疑激发了他们敢于挑战权威的勇气和决心,对他们的未来影响颇大。这一日的辩论,历经一个时辰,以双方不分胜负告终。   荣浩为了彻底战胜小云,每日让吉昌去“藏经阁”搬书。“紫气东来堂”和“藏经阁”之间,相距颇远,来回一趟至少需要半个时辰。一日之间,往返数趟,不禁使吉昌叫苦不迭。三、五日下来,一部数万卷的《道藏》,几乎全都搬到了“紫气东来堂”的大厅中。吉昌有苦难言,心里盼望这场旷日持久的舌战,不管谁胜谁负,都快点结束吧!否则,他非给累死不可。   转眼二十多天过去了,五行大周天运转已进入第五轮。伴随五脏能力的增强,小云精神愈加饱满。在和荣浩的辩论中,他的智力得到了全面煅炼。将他以前所学、和从荣浩处听来的各种知识,相互融合到一起。每日晚间经过思索之后,全部消化吸收,智力渐趋圆融之境。   连续数日,荣浩可谓皓首穷经,日夜翻书不停。眼见一部数万卷的《道藏》,已经从头至尾翻了个遍,却仍未将小云难倒,心里大感焦躁。一天清晨,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亘古以来,就无人能够解答的超级难题,不禁喜上眉梢。好不容易盼到施术结束,他再也按耐不住,立即开口发问,道:“小云,有一个难题,自古以来就无人知道答案,不知你是否敢于一试?如果连这个问题你也能答出,我便就此认输!”   聚集在厅外的百余名低辈弟子,见荣浩发难,心知二人的舌战即将展开。便人人屏住呼吸,静等好戏上演。小云淡淡一笑,道:“好吧,我勉力一试!”荣浩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心道:“小子!你上当了!”满心喜悦,神情却颇为严肃,一本正经道:“那好!我来问你,这世上是先有的蛋?还是先有的鸡?”说完几乎就要放声大笑。   自从人类诞生,这个问题就没有准确答案。如果说先有的蛋,那么蛋从何来?难道不是鸡下的吗?反过来,如果说先有的鸡,那么鸡从何来?难道不是从鸡蛋中孵出来的吗?所以这个问题,无论如何作答,都是难以成立。荣浩以此问题考问小云,明摆着是要他好看。木荣春等人心里十分清楚,小云不论怎样回答,都无法自圆其说。但如果不答,只能就此认输。这场旷日持久的舌战,也将以他的失败而告终!荣浩话音一落,大厅内外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猜测小云将如何作答。   小云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不假思索,立即回答道:“这个问题,可以说是毫无难度!世上当然是先有的蛋!”众人听他如此作答,已知他必输无疑。一时间大厅内外就似炸了锅,乱成一团,众人七嘴八舌开始议论此事。荣浩清亮的声音响起,说出了所有人都想问的一句话,只听他道:“你既然说世上先有的蛋,那我问你,最初的那枚蛋从何而来?”说完放声大笑,得意之极。大厅内外不少人随之哄堂大笑。   小云并无尴尬之色,起身踱步。一袭宽大的青色道袍,随微风轻轻飘扬,神情舒缓,竟有几分御风而行的韵味。走了几步,缓缓道:“荣浩道长见事不明,方才有此一问!太古之初,天地浑沌未分,居于卵中。亿万斯年,孕育盘古。又亿万斯年,盘古氏挥玉斧破卵之壳。重浊者,下沉为地;轻清者,上浮为天,至此阴阳始分。阴阳交感,始有四季。四季轮回,化生五行。五行运转,滋生万物。”说到这里,声音陡然拔高,道:“何谓‘卵’?‘卵’者,‘蛋’也!既然天地、盘古、乃至万物,都是从蛋中生出,那么世上只能是先有的‘蛋’!‘鸡’又有何德何能,敢居于天地化生之前呢?”撩起袍服下摆,坐回原位。   荣浩心中一片混乱,明知小云话中有一个天大破绽,一时半会儿,却又无法找出。一时僵在那里,神色十分尴尬。众人见他半晌无语,心知他已经理屈词穷,于是有好事之徒,就开始大声鼓噪起来,叫嚷着让他认输。荣浩坐立难安,竟有些手足无措。无奈将目光投向几位师兄弟,希望有人能替他解围。   木荣春暗自叹息,心想:“十三弟修道多年,但名利之心,争强好胜之念,仍是如此强烈,岂不令人失望?如果他不是急于获胜,以致冲昏了头脑,以他的智慧又怎能找不出小云话中的破绽?不过这样也好,让他吃些苦头,以后就懂得收敛了!”起身击掌,“啪”的一声脆响,大厅内外渐渐安静下来。他说道:“今日这场辩论,小云不见得就是赢,十三弟也未必就是输!依我看,二人只能算是打个平手!众弟子这就回房休息去吧!”   在厅外观战的百余名弟子,见荣浩明明已经哑口无言,木荣春却非要说二人胜负未分,都以为他是在偏袒自己的小师弟。所有人中,只有小云自己清楚,木荣春的裁决十分公允,心想:“木道长果然比他的四位师弟高明,他既然这么说,想来已经从我的话中找出破绽,但他为什么不揭穿我呢?”   此后,二人不再继续辩论。每日施术结束后,木荣春和荣城便将道门教规,和在教内担任职司的重要人员的情况,一一告知小云,为他将来继任掌教作好准备。过了几天,五行大周天运转,顺利进入第六轮,施术过程已经近半。此时小云体内的五行真气,已远比木荣春等人深厚。施术时,往往还不等五人开始行功,体内真气就如脱缰野马,自行流入小云体内。就如同江河自行流入海洋,是因大海浩瀚无涯,自能吸纳百川。   又过了十几天,五行大周天运转进入第九轮。小云身高飞速增长,短短四十多天,足足长高了三尺有余,已接近成人高度。他从头到脚的皮肤,就如同久旱之后的土地,全部龟裂开来,并且开始大面积脱落。令人称奇的是,几天之后,又重新长出了一层皮肤。相比原先灰黄的肤色,他此时的肌肤,光亮润泽,雪白细腻,如羊脂白玉,晶莹剔透,可谓毫无瑕疵。木荣春等人不禁暗暗称奇,“夺体换胎”之术果然神奇无比。换肤之后,小云生长速度明显放慢,食量逐日递减,渐渐恢复正常。   半个月晃眼即过,进入暮春时节。此时江南早已是桃红柳绿,草长莺飞,但“望仙宫”地处西陲,一早一晚,仍是寒气逼人。从观中望去,远处山顶上,犹有残存的积雪。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闪动着神秘圣洁的光辉。   从首次施术算起,今天已是第六十日。如果不出意外,施术将于今天全部结束。小云起了个大早,洗漱完毕,吃过早饭后,走到厅外。眺望远处山峰,不禁思如潮涌。他从一个默默无闻的穷小子,到马上就要成为继老子之后,另一个可以身兼所有五行的强者,身份转换只用了短短六十天。命运变化之巨,犹如翻天覆地,感觉犹如是在梦中。过了一会儿,又想起了远赴京师学艺的景略,嘴角浮起一抹微笑。   巳时前后,木荣春等人鱼贯步入“紫气东来堂”大厅。五人面容肃穆,各按方位坐好,以荣鑫“庚金少阳真气”为主的五行大周天的最后一轮循环,就此开始。五人真气如浩浩江河,流经小云体内,周而复始,奔流不息。一个时辰后,真气再次抵达小云肺脏,不再继续前行。   荣鑫心知最后一天的行功,已经结束,为期六十日的“夺体换胎”之术,也已功德圆满。对木荣春点头示意,随后五人依次撤回右掌,不再继续行功。经过六十天循环,由五人合力生成的这股强大无匹的真气,便永远留在了小云体内。   过了一会儿,小云身躯猛然一震,封印在体内的五股真气,自行奔流起来。“丙火太阳真气”从心脏涌向胃部,胃脏所属的“戊土玄阳真气”,却涌向了肺部,五股真气同时交叉运行。小云感到腹内犹如翻江倒海,乱成一团,剧烈的疼痛便如刀劈斧凿。他面色青白,呼吸急促,大滴的汗珠沿额头“嗒、嗒”滴落。咬紧牙关,强撑了一会儿,感到实在难以忍受,便大叫一声,起身甩开双腿,飞速狂奔起来。荣城离他最近,见状吃了一惊,正要伸手去拦,听木荣春大喝了一声:“不可!”只得将手收了回来。   跑出几步,小云感觉疼痛有所减轻,更是不敢停下,继续飞奔。他并没有学过任何轻身功夫,但此刻发力狂奔,速度竟不亚于奔马,眨眼间已绕大厅转了一圈,木荣春等人不禁面面相觑。他越跑越快,奔行数周后,已是脚不沾地。身体凌空,化为一股青烟,于大厅内倏忽往返。纤弱颀长的身影,如同鬼魅,飘摇不定。衣袂破空声,猎猎作响,但大厅中竟然听不到他的呼吸声。   荣城等人面如死灰,心中百感交集。师兄弟五人尽管修道多年,其中木荣春更是身具百年玄功,但也绝不可能长时间闭住呼吸作高速奔行。可见小云此时已经具有,不用呼吸也可以生存下去的“胎息”之能。木荣春倍感欣慰,心想:“夺体换胎之术,经过短短六十天,就能将小云从一个凡人,改造成一个具有胎息之能的超人,果然神奇无比!祖师能够创出此术,智慧更是深不可测!”不禁暗暗感叹,小云既然不用再呼吸,以后上天、下地、入海,又有何处不可去得?   荣城四人心里就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对小云已经具有“胎息”之能,多少有一点羡慕,也难免掺杂几分嫉妒。但更多的是为小云感到高兴,也为自己能够亲手缔造出一个空前绝后的超人,感到自豪不已。   奔行数十周后,小云体内不相统属的五股真气,渐渐合流,以排山倒海之势,自行循环起来。他浑身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湿透。头上更是大汗淋漓,像是煮沸的开水,冒起缕缕白气。感到胸腹间真气鼓荡,似要破体而出,便一边继续奔行,一边纵声长啸。啸声如洪钟大吕,响遏行云。大厅横梁上的灰尘,纷纷下落,木质门窗“咯咯”作响。一啸之威,足以惊天地、泣鬼神!   啸声变化万千,气象恢宏。时而如龙吟大泽,深沉浑厚;时而如凤鸣高岗,清亮激越;时而又如猿啼鹤唳,苍凉悲楚;或如金戈铁马,慷慨激昂;或如百鸟齐鸣,抑扬顿挫;或如风入幽谷,空灵婉转。木之柔韧,火之激昂,土之滞重,以及金之锐利、水之绵长无尽,竟能于啸声中一一得以体现。   小云此次长啸,持续了大约一个时辰,方才渐渐隐没无闻。气脉之悠长,令人叹为观止。木荣春激动不已,热泪盈眶。自古至今,除了太上祖师,再也没有哪个人,能作此五行皆备的长啸!可见“夺体换胎”之术,不但获得了成功,并且成效显著,前后六十日的辛苦并没有白费!眼望仍在高速奔跑的小云,他缓缓起身,心潮澎湃,暗暗想道:“一个完全属于云归鹤的崭新时代,即将到来!” ⑧`○` 電` 耔` 書 ω ω w . Τ`` X` `Τ ` 零`贰` . c`o`m 第十二回道体仙胎(修改)   半个时辰后,小云体内真气,已循环了数百周,再次分成五股,沿经脉返回所属五脏。他奔跑速度,立刻减慢,在强大的惯性作用下,又奔行数丈,方才停下。感到周身乏力,四肢酸软,再也无法移动一步。荣浩心知他已经脱力,上前将他抱起,返回原处坐好。   木荣春仰望屋顶藻井,半晌儿没有讲话。过了一会儿,才将目光收回,对小云道:“孩子,经过夺体换胎之术的改造,你已经具备和天下高手一争短长的超强实力。再经太上祖师亲自教导,不出三五年,世间就再也没有人,能是你的对手了!届时,就连诸天神佛见了你,恐怕也要退避三舍。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你感觉高兴吗?”说完,轻轻叹息。   一个原本善良的人,偶然间获得了富可敌国的无穷财富;或是掌握了对他人能够生杀予夺的无上权力;或是拥有了人所难敌的超强实力后,往往很快就会腐化堕落。乃至走向嗜欲贪利、追逐功名的不归路。木荣春虽然坚信小云一定不会如此,但心中多多少少还有几分担忧,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小云闻言后的反应,大大出乎荣城等人的意料。他神情不露半点欣喜,面色凝重,双眉紧锁。沉吟片刻,方才用极为缓慢的语速道:“听木道长此言,小云难有喜悦之意,心中反增少许惶恐。天地万物,最强大的莫过于太阳!它东升西落,历经千年而不变;照耀四方,惠及万物,自亘古以来,从未有所更替。炎烈之时,赤地千里,禾苗枯死。可令江河断流,人畜灭绝。和煦之时,又可以破严寒、化坚冰,令春回大地,万木复苏!”   说到这里,语速加快,将声音提高了几分,道:“但是以太阳之强大无极,犹有浮云蔽日之忧,阴霾漫天之阻!更有雨、雾、霜、雪之昏暗不明!如此,天地万物又有哪个可以称得上是最强大呢?物极必反,盛极而衰,以神龟之寿至万年,犹有死亡之时;如蚩尤之强绝天下,却生断头之祸。小云一介凡夫,就算真如木道长所言,日后能成为人所难敌的一代高手,也只能是更加惶恐不安!又岂能小有成就,便开始沾沾自喜?”   木荣春大喜,一把将他揽入怀里,轻拍他的脊背,道:“好孩子,你能这样想,甚好!也不枉我们疼你一场!”待情绪平定,才将他放开,对荣城等人道:“小云之言,实为天地正理!人间万事,都是由弱小走向强盛,再由强盛走至衰亡。不论是小到一人一物,还是大到一教一国,都逃脱不了这种阴阳消长之变。一个人不论有多么强大,也不论他所成就的功业,有多么辉煌,最终都会走向消亡!如此,逞强斗狠,又有什么意义可言?正所谓,过刚则折,而柔能愈久!小云既然已经知道其中道理,我也不再多说了!”说完,吩咐清虚将小云抱回房间休息。   清虚走后,师兄弟五人开始商议今后行止。此时距老子返回昆仑,还有两年半的时间,如果任之白白溜走,十分可惜!经过一番磋商,五人决定利用此期间,先将五行神功的初步功法传授给小云。但具体应该选择在何处传授小云神功,五人意见却产生了分歧。   荣城、荣煌认为,小云眼下尚不具备辟谷之能,选择在“望仙宫”传艺,对他的生活起居大有好处。荣鑫坚决反对,认为“望仙宫”毕竟地处市镇,每日前来上香祈愿的香客不下数百人。环境嘈杂,对小云学艺极为不利。三人争执不下,一时难有定论。最后由荣浩提出的一处名为“玄牝圆丘”的所在,却获得了五人的一致认同。木荣春随即决定,将此处作为传授小云技艺的最终场所。   “玄牝圆丘”处在距此一百多里外的“崦嵫山”中,是上古之时“太皓伏羲氏”的修道之所。地处隐秘,四周群山环绕,选择在这里传授小云技艺,的确十分理想。作出决定后,木荣春让荣鑫、荣浩、清虚三人先行赶往“玄牝圆丘”。为一行人集体迁往该处,作一下先期准备。   二人走后,木荣春担心“丰都冥王”或许会因李布之死,率部前去攻打太和山,便决定让荣城、荣煌回山一趟。如果无事,自然最好。一旦有事,有他二人在场,山上的防卫力量就会相应增强,不致蒙受更大损失。荣城闻言后,认为局势决不会像木荣春所想的那样悲观,微笑道:“大师兄,您实属多虑!我教实力要比‘幽冥神教’强上数倍。想那‘丰都冥王’,好歹也是一派宗主!又岂能为李布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和我教翻脸?这也太不理智了吧?”   木荣春微微摇头,道:“二师弟,你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你并不了解阴长生的性情。自从七十多年前,他担任冥王以来,虽无大恶,但行事邪僻偏执。气量偏狭,难有容人之量,一向将私人恩怨看的极重。不用说李布是他门下弟子,就算我杀的是他身边的一条狗,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情,也必将视之为奇耻大辱!他又岂肯善罢干休?”   荣煌哈哈一笑,道:“大师兄,阴长生倘若真的敢来攻山,我们就打他个落花流水!让他灰头土脸,滚回丰都老巢去,岂不痛快?您又何必担心?”荣城深以为然,道:“大师兄,五师弟说的不错!阴长生如果不自量力,真的敢来送死,我们也不用跟他客气!打便是了,难道还怕了他不成?”   木荣春叹息一声,用手指虚点一下荣城,道:“五师弟向来性情火爆,讲这样的话,我也不去怪他!而你一向稳重,竟也随同他,说这等狂妄无知之语,难道就不脸红?”荣城不敢分辩,心里却是不服,只是默不吭声。   木荣春道:“两位师弟,三十多年前,愚兄曾经和阴长生在渑池有过一战。我二人激战三昼夜,并未分出胜负。当时我已用尽全力,而阴长生的防身至宝‘牟尼宝珠’并未出手,单单凭借他的‘炼火阿鼻剑’,就能和我斗个旗鼓相当,可见他的功力只能是在我之上!并非你们所想的那样不堪一击!且不论阴长生自身,已是天下少数的几个高手之一。单就他手下的十王、九使、十二巡狱夜叉,也是个个本领非凡,功力和几位师弟大致相当。近几年来,在阴长生的领导下,‘幽冥神教’好生兴旺!教内人才济济,已成为继我教和魔教之后的天下第三大教。你们说,阴长生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作后盾,又怎会惧怕我们?又凭什么怕我们?我教一旦和‘幽冥神教’开战,鹿死谁手却是很难预料,我又怎能不担心?”说罢暗自叹息,对那日杀死李布,稍感后悔。   荣城、荣煌也已意识到事态严重,不敢再多说。启程前,木荣春吩咐荣城,让他从代理掌教荣昱的手中取两件物品,于返回时带到“玄牝圆丘”。二人躬身领命,各自回房收拾了一下随身携带的物品,便御剑赶往太和山。   木荣春返回房间,见小云睡得正香,身体并无异常,便到隔壁房间休息。他原本以为,小云最多休息几个时辰,体力就可恢复。谁知一连三天,他却一直沉睡不醒。木荣春惊疑不定,仔细检查一番,发现小云脉象虽然正常,但值此沉睡之际,他体内的五股真气,却仍在缓缓运行,似乎“夺体换胎”之术并未停止运转。情况特殊,他不敢随意将小云唤醒,只得继续耐心等候。   两天后的清晨,木荣春行功完毕,倚在床头观看《列子。汤问篇》,听门外有人走动,起身出门观看。见门外之人正是小云,经过五日沉睡,他又长高了不少,身高接近八尺。身形颀长,腰肢纤细,稍显单薄柔弱。于晨风中,袍服下摆轻轻飘扬,颇有玉树临风之姿。不禁大声喝采,道:“好一个浊世佳公子!”   小云背向房门,闻言转身施礼,道:“我昏睡了许多天,有劳您久候了!”木荣春正要说话,发现小云面貌已和五日前迥然有异。五官并没有太大变化,但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换了一个人。肌肤更加光滑细腻,双眉细长,宛如新月。一双眼睛清澈澄明,亮如点漆。鼻梁挺拨秀丽,就如一根玉管直插天庭。双唇红润,轮廓清晰,面部线条柔和流畅,全无作为男子所应具有的阳刚之美。就像是一个二八年华的处子,神情柔美,安静祥和。   木荣春暗暗点头,之所以男子刚健,女子柔美,皆是因体内阳阴失衡所致。小云身为男子,却能展现出女子柔美、安静的一面,可见体内的阴阳二气,已能相互交融。此等阴阳和谐的境界,是许多修道者,终其一生也难以企及的!他未来所能取得的成就,不可限量。心里替小云感到高兴,之后就将要迁往“玄牝圆丘”的决定告诉他。二人稍一打点行装,便离开“望仙宫”。待出了“聚仙镇”,木荣春抓住小云左臂,御剑飞往西南。   此时是暮春时节,一丛丛嫩绿色的杂草,点缀在一望无垠的黄色沙地上,从空中望下去分外醒目。飞行一个时辰,见一座大山呈东西走向横亘在万里荒滩上。山势高耸入云,雄伟壮阔,这就是“玄牝圆丘”所在的“崦嵫山”。山上林木茂密,阳光无法透入,远远望去,黑沉沉的一片,加之四周万籁俱寂,环境愈显静谧幽深。时近正午,晨雾仍未散去,如白色轻纱在林间飘荡,给这座雄伟的大山,增加了几分神秘和妩媚。除了偶尔有采药人出入,方圆几百里之内渺无人烟,正是修道学艺的绝佳场所。   木荣春深感满意,心想“也亏了十三弟,竟能想到如此生僻的去处!”又飞行半个时辰,入山已深。前方不远处的山谷中,出现了一个面积极大的圆形土丘。山中林木茂盛,但唯独这个土丘上,却是寸草不生,呈现出土地原有的黄褐色。在郁郁葱葱的绿色海洋中,它就像一颗璀璨的黄色明珠,显得极为醒目。木荣春心知它便是伏羲氏的修道之所“玄牝圆丘”,见荣鑫、荣浩、清虚三人正在土丘上向自己招手,对小云道:“咱们下去!”御剑从空中缓缓降落。   三人立刻迎了上来,和木荣春寒暄了数句,发现小云外貌和几天前大不一样,不禁大感惊奇。荣鑫道:“小家伙,这才几天没见,你怎么又变样了?”小云不知如何作答,木荣春道:“我知道你们很好奇,但眼下你们是否应当先领我和小云参观一下‘玄牝圆丘’?略尽地主之谊后,再谈论这个问题,似乎也不算迟!”三人哈哈大笑,由荣浩作向导,一行人用了近半个时辰,绕土丘转了一圈。   “玄牝圆丘”方圆约有十几里,高约数十丈。除西南角背倚山崖,四周坡度陡峭,常人根本无法攀登。靠近山崖的位置,矗立一通高约丈许的石碑。正面刻有“玄牝圆丘”四个古篆字,背面刻的是“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从碑文被风雨剥蚀的程度推测,它立在此处,至少也有一千年了。   石碑旁边有一个不太起眼的洞穴,就是几人今后的生活起居之所。由荣浩引领,一行人步入洞中。小云见洞口只有一人多高,以为洞中必定狭小异常。谁知经过一条不长的甬道后,竟进入一个高约数丈、足可容纳几百人的巨大山洞中。洞内干爽宜人,地面平整,温暖和煦的阳光,从洞顶的十几个天然孔洞中洒了进来,洞内并不显昏暗。西北角有一处泉眼,喷涌出清洌的泉水。汩汩的流水声,给寂静的山洞带来一丝人间生活的情致。   洞内东南角有一张木制小床,木荣春等人已经不需要借助睡眠恢复体力,是荣浩特意为小云准备的。床腿是四根未曾刨光的粗大圆木,几棵略去枝桠的小树,直接拼凑成床面,上铺了些早已干透的茅草,感觉柔软舒适。这张小床作工简单粗糙,却颇能体现出自然情趣。   木荣春暗暗点头,道:“这张床是谁做的?”荣鑫道:“是十三弟!小弟觉得它太过简陋,跟十三弟提了几次,让他将床面刨光,他只是不加理会!”木荣春看了他一眼,道:“哦?你这样认为?”荣鑫听他语气异常,道:“怎么?难道小弟说错了?”   见他不解,木荣春也就不再深谈,心想:“十三弟毕竟智慧高超,虽然心里还存有争强好胜的念头,但已能领悟‘抱朴守真’的‘道法自然’之旨。八师弟枉自修道多年,仍和常人一样爱慕虚荣,岂不令人遗憾?”稍感灰心,摇了摇头,对众人道:“咱们坐下谈!”   几人在山洞中央的蒲团上坐定,木荣春道:“经过五日沉睡,小云体内阴阳交融,渐渐趋于平衡。此等兼容五行,阴阳皆备,并能水乳交融的体质,自古称之为‘道体仙胎’,是所有修道者梦寐以求的最高境界。直到今日我才领悟,夺体换胎之术,正是因此得名!”荣鑫等人听后,也替小云感到高兴。   当天夜里,小云在简单易木床上就寝。沐浴在清冷月光下,伴随潺潺的流水声和树叶哗哗声,睡得分外香甜。次日清晨,吃过早饭后,木荣春将他唤至身旁,道:“小云,从今天开始,就由我和几位师弟,轮流将我们各自修行的五行神功,分别传授给你。虽然经过施术改造后,你已能身兼五行,但作为你本命所属的庚金,却仍然在你体内占主导地位。所以相对于水、火、土、木,你对庚金的理解和掌握较为轻松。本着先易后难的原则,自今日起,先由荣鑫师弟将他的‘庚金少阳功’传授给你。希望你认真学习,不要辜负了太上祖师对你寄予的厚望!”拍了拍他肩头,以示鼓励。然后对站在一旁的荣鑫道:“八师弟,传艺时且记不可急躁。小云就交给你了!你们这就去吧!” 第十三回圆丘学艺(修改)   二人施礼后,走出山洞。荣鑫让小云在圆丘一角,盘膝就坐,自己背负双手在他身旁来回走动。一边走,一边道:“要想学习‘庚金少阳功’,首先要搞清何为‘庚金’?”举起右手,食指和中指间出现了一柄寒光闪烁的短剑,道:“这就是我赖以成名的‘庚金少阳剑’,你拿去看一下!”   小云双手接过,见这柄短剑长约四寸左右,宽度仅有一寸。薄如纸,左右开刃,上下两头呈尖锥状,形状就似一个缩小后的织布梭子。   荣鑫道:“打造此剑的材质极为特殊,是产自西极‘厌日山’中的金精之母。现在你闭上双眼,用心体会一下,此剑给你的感受!”小云依言闭上双眼,将精力集中在手中的“庚金少阳剑”上。经过“夺体换胎”之术的改造后,他体内的真气,已经十分强大,极利于凝定心神。只一会儿工夫,便进入了类似行功状态下的物我两忘之境。过了一个时辰,方才缓缓睁开双眼。   荣鑫盘膝坐在对面,微笑道:“感觉如何?不妨说出来听听!”小云活动了一下手脚,道:“此剑一开始给我的感觉,刚烈、强硬,竟似具有一种势不可挡的威力。但这种感觉,持续时间很短,很快就被一种冻彻骨髓的严寒所替代。这种严寒之感,十分真实,极为强烈,当时我就像是赤身**行走在冰天雪地中。此时回想起来,仍旧令我毛骨悚然!”   荣鑫微笑点头,竟似有些兴奋,起身在他面前来回走了几步,方才道:“你能体会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每一种五行,也和人一样,都具有自己独特的秉性。你刚才感受到的,就是庚金所具有的特性。讲到这里,你一定很想知道,什么是庚金?以及它又为什么能让你产生这样或那样的感受?”   小云大感好奇,闻言频频点头。荣鑫道:“其实,这几个问题很简单!所有的五行元素,都俱阴阳两性。就以金元素为例,阳性的,称之为庚金;阴性的,称之为辛金。那么庚金究竟是什么?说白了,所谓庚金,就是钢铁!所以你才会感受到刚烈、强硬,以及势不可挡。这几种感受,完全来源于钢铁自身所具有的自然品性。”   小云想了一下,道:“后来,我为什么又会感到阴寒刺骨?”荣鑫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道:“那是因为,钢铁除了用来打制各种工具和日用品,最主要的用途,却是打造刀剑!而人们使用刀剑,却是为了杀戮!不管出于何种原因,只要杀人,就会滋生暴戾之气。你体会到的刺骨严寒,正是来源于此。”   小云恍然大悟,荣鑫道:“从你的感受中,我们可以得知,庚金具有势不可挡、刚烈、强硬等特性。所以‘庚金少阳功’,是五行神功中攻击力最为强大的一种。此功修练到六重境界时,单就攻击力,已不输于十二重境界的‘乙木玄阴功’。但此功也和世间万物一样,不可能尽善尽美。庚金虽然强硬、刚烈,但持久性和韧性,却稍有欠缺。具体反映到实战中,因庚金韧性较差,防守就远不如戊土稳固,只能排在五行神功中的倒数第二位!防御能力只比‘癸水太阴功’稍强!”见小云听得津津有味,道:“我所讲的只是一些理论上的东西,在行功和实战中并无多大用处。但我为何还要不厌其烦讲给你听,不知你是否能够猜出此中原因?”   小云沉思片刻,道:“您这样做,无非是想让我更为深刻的了解庚金所具有的特性。以便在行功过程中,使我凭借对庚金特性的准确把握,提高行功效率,大大减少行功时间。以尽量短的时间,将‘庚金少阳功’练到极至。同时,凭借对庚金特性的准确把握,在实战中就可将它所具有的无坚不摧的威力发挥到极至。在气势上就可压制住对手,获胜机率将会大大增加。”   听他讲完,荣鑫神情极为古怪。仿佛他此时面对已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具有超凡智力的妖魔。他心中的震惊,已无法用语言形容。此前小云从没有修练过任何一种神功,对道门神功更是一个毫无基础的门外汉。但就是这个门外汉,只凭借超凡的智力,便能领悟“以意行气,以意驭剑”的道门神功最高主旨,是何等的可怖、可畏、不可思议!   他心里十分佩服小云,道:“好孩子,你的确很聪慧,已完全领悟了我话中之意!你说的不错,修炼我们道门神功,最重要的就是要做到‘以意行气’。这个‘意’,就是练功者对各种五行特性的了解程度。程度愈深,相应功力就越高,反之亦然。如果没有这个‘意’作为基础,不论修练的是何种神功,只能是徒具其表。纵然功力高绝,终其一生也只能算是个修真者,而非修道者!”   小云若有所思,荣鑫继续道:“那么这个‘意’从何来?这就需要修道者要具有极其敏锐的感悟力!这种感悟力越强,就越容易了解五行所具有的特性。这种了解愈深刻,‘以意驭剑’时的威力就愈强大!在实战中,也就更容易取得胜利。说至此,你是否想问,这种感悟力又从何而来呢?”   小云听他言语逻辑清晰,说理层层递进,也是深感折服,闻言点头称是。荣鑫微微一笑,道:“这种感悟力并非得自天生,而是在日常生活中处处留心,通过细致观察慢慢培养起来的。这种感悟力,是建立在对世间万物和人情事故的了解之上,并且是以丰厚的人生阅历和广博的学识作为基础的、一种明察秋毫般的敏锐!见叶落而悲秋;见百花凋零,而惜春已逝;见游子悲吟,而知思乡之苦;见壮士舞剑,而知其志在疆场;见红颜易老,而知人生苦短;望大江东去,而知逝者如斯;以及,见荣思辱,遇富知贫;以小见大,以短知长;乃至以‘无明’而知有‘道’!达到这种境界,才可说是初窥道术!我教虽然弟子众多,但其中近九成,终其一生也难以达到‘以意驭剑’的境界。造成这种现象的最主要原因,就是他们的感悟力太差。”说到这里,喟然长叹,颇感意兴阑珊。   小云沉默片刻,道:“道长,我明白了!一个人的感悟力是否敏锐,便会直接导致他接受新生事物能力的强或弱。井底之蛙,不知南海之大,是受生存环境所限;燕雀不知鸿鹄高飞之志,是受能力所限;蚊虫不知有四季,是受生命周期所限;南人不知燕山之雪大如席,北人不知越国之人不穿衣,是受地域所限;富者不知稼穑之苦,是受身份地位所限;而吝啬者不知好施之乐,则是受性格所限!凡此种种限制,束缚了这些人或物的眼界,导致它们感受外部事物的能力,稍有不足!可见,作为一名修道者,必先开拓眼界,厚积所学,多历人事,熟悉物性,于增长阅历之后,才可具有超越常人的感悟力。”说到这里,见荣鑫不置可否,便停了下来。   荣鑫微笑道:“你不用管我,请继续讲下去!”小云听他用敬语同自己讲话,不禁稍感吃惊。略一欠身,以示谦逊,道:“如果我和一名富家子弟同时休习‘庚金少阳功’,受生活环境所限,因富人一向养尊处优,很少有机会挨冻受饿,对刺骨的严寒也没有切身体会,就很做到‘以意行气’。而我生于贫穷,长于贫穷,对这种刺骨的严寒却是深有体会。行功之际,以此严寒之感引导真气运行,行功效率远非前者可比。在实战中,也能将庚金具有的凛烈之威,发挥到极至!我理解的就只有这些了,请您指正!”   荣鑫抚掌大笑,道:“好!说的很好!从你的这番话中,我已知你具有极强的感悟力!能见人所未见,能察人所未察!我想你能具有如此超常的敏锐洞察力,应是得益于你日常习研太上祖师所著的《道德经》之故!”小云点头微笑,道:“您说得不错!我家中贫穷,除有半壁道门典籍,再无它物。日常一有余暇,我就手不释卷。有时沉浸太深,连母亲唤我也都听不到了!”荣鑫放声大笑,见日已中天,便吩咐小云先去吃饭。   午时过后,二人来到洞外,相对而坐。荣鑫正要传授行功之法,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暗暗想道“庚金总共具有四项特性,上午小云已感受到了其中的三个。但不知庚金最重要的一种特性,他是否也体会到了?”整理了一下袍服下摆,漫不经心道:“在上午的体会过程中,你除了感受到刚烈、强硬,以及阴寒刺骨,还有没有其它感受?”   小云沉吟片刻,道:“上午的体会过程将要结束时,我心里隐隐约约产生了一种极为异样的感受!但我不知这是我的一种错觉,还是真的是由‘庚金少阳剑’带给我的一种感受?因无法判定这种感受是否真实,所以也就没有对您说起!”   荣鑫神情紧张,呼吸稍显急促,道:“不管是真是假,先说出来听听!”小云回忆了一下,道:“这种感受,似乎也不能说它是一种感受,而是近似一种心境!在痛彻骨髓般的严寒,渐渐泯灭之际,我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淡淡的悲伤,其中夹杂几丝怜悯和痛惜。这种感受,若有若无,却又挥之不去!它并不强烈,却又感人至深,让我几乎为之泪下。当时我吃了一惊,不敢相信这是一种真实的感受!心里一直认为,这是因为我思今母亲过甚,产生的一种错觉!”   霎那间,荣鑫面若死灰,神情沮丧到了极点。小云体会到的这种悲悯之情,正是庚金具有的最核心、同时也是隐藏最深、和最不易被人察觉的一种特性。没有对这种特性的准确把握,“庚金少阳功”的威力不免大打折扣。所以,这种悲悯之情,堪称庚金之“魂”!荣鑫本人是在练功十二年之后,方才渐渐领悟了这种特性,小云竟然在练功开始之前,就已能体会到。可见,两人之间的差距,何止千里之遥!巨大的心理失落感,使荣鑫万念俱灰,半响儿没有讲话。   小云见他沉默不语,以为自己说错了话,道:“道长,难道那淡淡的悲伤之感,真的是我的一种错觉?”荣鑫深吸一口气,重新振作起来,道:“你的这种感觉,非但不是错觉,反而极为准确和真实!庚金具有的最核心特性,就是你体会到的这种悲悯之情!”   小云稍感困惑,道:“您曾讲过,所谓庚金就是钢铁,钢铁又怎会让我生出悲伤之感?这似乎很难解释!”荣鑫起身,背负双手,走到圆丘边缘站定。眺望苍莽群山,用一种几乎不含任何感**彩的语调道:“不错,庚金就是钢铁!但这只是指它的本质,就它具有的精神,所谓庚金就是‘风’,就是一股可以掀起滔天巨浪的狂风!”语调渐变激昂,如锉金碎玉,铿锵有力,继续道:“风,初起于青萍之末,而后轻扬直上九天。扶摇万里,挟霜带雨莫可阻挡;风,可托鲲鹏千里之翼,而不觉负累;风,肆意妄行,掠国无数。所经之处,石走沙飞,摧屋破庐,其威难测;至若逆水行舟,远涉江湖,无风则寸步难行;可见,虽山之高,虽海之广,不能阻风前行;虽鹏之大,虽舟之小,不能阻风为用;风,实为天地间至强、至猛之力!大哉,风也!”   小云听罢,心里就如同打翻了一桶浆糊,乱成一团,心想“莫非荣鑫道长疯了不成?他一会儿说庚金是钢铁,一会儿又说是风,那么庚金究竟为何物?就算庚金真的是风,但风又怎会让我生出悲伤之感?”感到头痛不已,不再深思。   道门神功极为复杂,远非平常人所能领悟。荣鑫心知小云无法理解,返回坐好,道:“你能在练功开始之前,就体会到了庚金所独有的悲伤之意,已经是从本教创教以来,千余年中唯一的一人了!这的确出乎我的意料,如此罕见的奇才,我荣鑫竟有机会得而教之,真是幸何如之!”伸手拍了拍小云肩头,以示鼓励,道:“我知道你此刻心中充满疑惑,这很正常,并不是你智力不足。要想弄清,为什么庚金即是钢铁又可是风,就得先从五行之间的生克讲起。我们需要将树木砍伐下来,就要借助钢铁打制的柴刀,才能完成此项工作。原因在于,赋性柔弱的木,天生受制于禀性坚硬的钢铁。金克木为自然法则,是任谁也无法改变的现实。这个道理极为浅显,我就不多说了。但既然金能克木,那么我现在给你一把极为锋利的柴刀,让你将对面山上的整片山林砍伐下来,你是否能够做到?”   小云立刻摇头,道:“砍伐一两棵或许还可以,但用不了多久,柴刀的刃口就会崩卷!要想将整片树林砍伐下来,根本不可能!”荣鑫双掌一拍,笑道:“是啊!照此看来,以金克木,岂非变得毫无道理了?”小云挠了挠头,道:“以金克木的道理,应该是对的!只是柴刀只有一把,而树木却有一片,金弱而木盛,自然难以做到以一刀而伐众木!”   荣鑫哈哈一笑,道:“你说的固然不错!但这世上,却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当它来临之时,就如同一把硕大无比的砍刀,自能毫不费力,使万木尽数凋零!你知道这股神秘的力量是什么?”   小云道:“知道!是自然!是秋天!”荣鑫点头道:“不错,只有自然才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那么我来问你,为何只有在秋季来临之时,草木才开始枯萎、凋零?秋季和其它几个季节相比,又有什么显著的特点?”   小云想了一下,道:“秋天来临之际,气温骤降,从而导致草木凋零。秋季最显著的特点就是风大!”说到这里,突然若有所悟,但具体悟到了什么,却又一时无法想清。不觉深感苦恼,双眉紧皱,竟呆在了那里。   荣鑫见状,哈哈大笑,过了一会儿,道:“初秋来临之际,气温骤然降低,主要是由西极袭来的寒流造成的。这股寒流,却是借助应时而生的大风之力,才得以迅速传播。既然这种由西而来的大风,能够具有凋零草木的能力,那么它便具有了和钢铁一样的特性。钢铁可以克木,秋季西风,同样也可以使万木萧条!并且在克木的威力上,比之钢铁只强不弱。既然两者在本质及功用上并无不同之处,而钢铁就是庚金,那么我们是否也可以把秋季西风称之为庚金呢?”   小云恍然大悟,脸上浮起笑容,道:“我明白了!正是因为秋季西风具有和庚金相同的特性,所以人们才会把秋季称之为‘金秋’。可笑的是,在此之前,我竟以为所谓的‘金秋’,是指秋天满地的枯黄落叶,因望上去如同铺满了黄金而得名的!”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道:“我想国家之所以选择在秋季处决犯人,大概也是考虑到秋天具有和钢铁相同的品质。于此草木凋零的季节斩杀有罪之徒,不但可以彰显肃杀之威,而且也暗合天道的运行。”   荣鑫频频点头,道:“能够举一反三,触类旁通,可谓孺子可教!”小云微微一笑,道:“道长,就算秋季西风具有和庚金相同的特性,但它又怎会令我生出悲伤之感呢?”   荣鑫眯起双眼,目光投向小云身后的群山。遥望在树林上方盘旋觅食的飞鸟,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语调,缓缓道:“假设眼下已是深秋季节,当你站在塞外的草原上,望着连天接地的无边衰草,你会做何感想?或于秋风乍起之时,独自登高远眺,见江天寂寥,层林尽染,你又会生出何种感受呢?”   小云随他的话语,进入假想中的秋天景色。过了一会儿,缓缓道:“我感到一丝淡淡的惆怅,又有少许的凄凉、落寞……”沉默片刻,突然大声叫道:“是呀!我感受到了那种淡淡的悲伤,和我在体会‘庚金少阳剑’时得来的感受一模一样!”   见他如此兴奋,荣鑫冷冷的问了一句:“你为何能从我的描述中感到悲伤?”小云一愣,挠了挠头,道:“是啊!我为什么会感到悲伤呢?”荣鑫问得突然,小云答得古怪,二人不禁放声大笑。   笑过之后,荣鑫调整了一下坐姿,道:“按理说,春、夏、秋、冬四时景色,皆是天然生成,无所谓喜、也所谓悲。但为什么很多人,在面对秋天景色时,会生出凄凉、惆怅、甚至是悲伤的情绪呢?古人所说‘摇落悲秋’,指的就是这种现象。其实这其中的原因,极为简单。秋天和前面的春、夏两季相比,显得死气沉沉,一派生机灭绝的景象。所以容易使人感到压抑和沉闷。但这些还不足以令人生出悲伤之感!当你我面对萧条、萧杀的秋天景色时,其实心中往往还在怀念春天明媚、灿烂的阳光,以及夏季繁花如锦的繁盛气象。秋天的到来,无疑会使这美好的一切,全都化为乌有。可见,这种悲伤情绪,来源于对以往美好时光的眷恋,和对事物从鼎盛走向凋零,产生出的痛惜和无奈!”   小云低头沉思片刻,道:“道长,我还有一事不明!今天上午您并没有为我描述秋天景色,但我为何仍能感受到那种淡淡的悲伤?”荣鑫一拍膝盖,道:“问得好!可见,你对我话中之意,了解已深,这实属不易!从表面看来,庚金所独有的悲悯之情,是对以往繁华逝去的一种不舍和痛惜。其实并非如此简单,这其中还有更为深层的原因。秋风凋零树木,并不是想将树木杀死,反而是为了让树木能够更好的生长!”稍一停顿,道:“我们试想一下,草木在经过春、夏两季的高速生长后,能量已经消耗殆尽。如果不经过秋、冬两季的休养生息,来年又哪有力量抽枝、发芽?这就好比,让我从此地赶往太和山,如果中途不让我停下来稍事休息,我岂不就活活累死了?”   听他言语诙谐,小云微微一笑。荣鑫道:“同样之理,国家设制律法,惩戒不法之徒,无非是想以杀戮极少数的人为代价,从而使更多的人,能够过上和平宁静的生活!由此可见,不论是秋风凋零碧树,还是依法斩杀不法之徒,看上去似乎冷酷无情,其实却是深具仁义之心和悲悯之情。这是一种大爱,而大爱是无私,也是无情的!不管是对树木、或是对观看过‘秋决’现场的人,这种看似无情的摧残,都只有好处而决无害处!这就如同,身为父母者,有时不得不采取体罚手段,去教育因淘气、顽皮而不肯学习的子女。虽然是为了子女的将来着想,但在实施处罚的过程中,他们心中却充满了无奈和伤痛!庚金所具有悲悯之情,正是来源于此!这也正是,为什么在我未曾为你描绘秋天景色的情形下,你也能体会到那种悲伤之情的原因所在!”   小云听到这里,想起小时候,自己也曾淘气异常,常常会使母亲黯然神伤。不禁悲从衷来,瞬间眼中已是泪光莹然。   荣鑫暗暗叹息,将声音提高了几分,继续道:“庚金所具有的这种悲悯之情,深沉而博大!它是对事物未来发展的一种关怀,也是对事物正常生长的一种期盼!因此,庚金的行事手段,虽然苛刻无情,但立意正大堂皇!在此基础上,我们可以进一步得知,庚金虽刚烈强硬,但不暴虐;虽凛烈寒冷,却不残忍;虽无情苛刻,却又深具仁心。它秉承的是天地间,至大、至正、至广、至深的磅礴正气!它势不可挡、威不可测;可令奸邪授首,能使屑小低头;上穷碧落,下至黄泉,恣肆纵横,无与争锋;摧折万木,激水扬波,肃杀严刚之威,可谓独步天下!我们只有在领悟了这种悲悯之情的基础上,才能将‘庚金少阳剑’的威力发挥到极至。否则,就算将‘庚金少阳功’练到最高的十二重境界,也只是个徒具勇力的残忍好杀之徒,离圆融完美的大成之境,相距甚远!”一番长篇大论讲完,他起身四处走动,留下小云坐在原处,慢慢体会他的话中之意。   作为庚金具有的最重要的一项特性,这种悲悯之情,十分抽象,所以理解起来却要颇费一番周折。小云经过近半个时辰的思考,方才完全领悟。活动了一下早已麻痹的双腿,见荣鑫此刻正站在洞口旁边的石碑前,便起身走了过去。   荣鑫手指石碑,道:“你来的正好!你看这‘玄’字顶上的一点,是否有些异常?”小云随他手指望去,见镌刻在石碑正面的“玄牝圆丘”四字,所有笔画俱作阴文。但唯独“玄”字顶上的一点,却是用其它材料镶嵌上去的。此举实属多余,莫非当年镌刻此碑的工匠脑袋出了问题?二人对着石碑揣摩半天,一致认为,这一点极有可能是开启某处机关的枢纽。荣鑫伸出右手食指,全力向石碑点去。一指按实,“玄”字顶上的那一点,却是纹丝未动,四周也无任何响动。二人面面相觑,绕石碑转了数周,没有发现其它异常,只得不了了之。   此后两天,小云依照荣鑫的吩咐,独自盘膝坐在圆丘一隅,手捧“庚金少阳剑”,对它具有的特性作深入体会。荣鑫抽空回了一趟“望仙宫”,取了几件练功用的物品,又为小云采办了几套换洗衣物,方才返回。清虚每日除了负责小云的饮食起居,其余时间,就在木荣春和荣浩的指点下,对以前学过的知识进行梳理和深化。   第三天一早,荣鑫和小云来到圆丘东北角,相对盘膝就坐。此时晨雾尚未散去,群山在雾气的掩映下时隐时现。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密林中不时传来“啾啾”的鸟鸣声,使山谷愈显幽静。二人心中所有的凡俗之念,早已抛至脑后,在这与世隔绝的环境中,体会天人合一带来的愉悦。二人谁也没有开口讲话,半个时辰之后,太阳已经升起老高,荣鑫方才缓缓的道:“自然的箫声,空灵悠远,令人沉醉!使人乐而忘忧,俗念尽消!”小云深有同感,缓缓点头,二人相视微笑。过了一会儿,荣鑫道:“经过这两天的体会,你有何感受?”   小云回想了一下,道:“头一天,并无出奇之处。昨日傍晚,我在体会过程中,却有了一种异常感受!”摇了摇头,道:“起初,刚烈、强硬,以及阴寒刺骨三种感受,依次从心头掠过,并无异常!但继之而起的悲悯之情,却比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片刻之后,我感觉自己已经化身为‘庚金少阳剑’,在天地之间任意翱翔。这种感受,竟是分外真实!”   荣鑫神情一震,道:“后来怎样了?”小云道:“于此幻境中,我化身的‘庚金少阳剑’,途经一片山林。林中的许多树木,已被蛀虫侵蚀,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奇怪的是,我竟然能够听到这种声音!于是我直飞上前,将其中一棵被蛀虫咬噬一空的大树,拦腰斩为两截。就在它轰然倒地的一瞬间,一种难以描述的剧痛,涌上心头!撕心裂肺般的感觉,几乎将我完全吞噬。转眼间,幻象全消,我从入定中醒来。发现不知何时,泪水已打湿了胸前衣襟!手中的‘庚金少阳剑’,却发出亮如白日的耀眼光茫,并伴有隐隐的风雷之声!此事太过奇异,直到此时我仍旧不敢相信!”   一番话荒诞离奇,就像一个神经错乱的人所讲。荣鑫听罢,却无取笑之意,神色变幻不定,半响儿没有讲话。小云大惑不解,伸出两根手指,在他眼前一晃,道:“道长,您没什么事吧?”   荣鑫先是一愣,摇了摇头,道:“孩子,你的表现令人吃惊,让我一时无法接受!”叹息一声,道:“通过你的描述,我可以断定,你已经达到‘剑即我’、‘我即剑’的绝高境界,从此具有了‘物我同心’之能。我修练‘庚金少阳功’已有四十多年,但仍未达到这种境界,岂不令我难堪?”说到这里,脸上浮起一丝苦笑。   小云不敢随意接腔,怕引起他嫉妒,将目光投向远处群山,尽量避免和他直接对视。荣鑫见状,心想“这小子极为狡猾!”微微一笑,道:“既然你已具有‘物我同心’之能,世间万物,包括所有的法宝神器,你只需经手一摸,就会得知它具有何种特性,马上就能驾驭它,不必再经过学习。所有神功秘技,你也将一学就会,一会便精。从此之后,世间再也没有哪一种功法,是你无法领悟的。估计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将‘庚金少阳功’练到极至!”   小云并无欣喜之色,道:“您说我已经达到‘剑即我’‘我即剑’的境界,这我能理解!但为什么在幻境中我会感到如此伤痛?以至令我泪流湿裳!还有,为什么‘庚金少阳剑’会自行发光?”   荣鑫道:“这两个问题看似毫不相关,其实就是一个问题!关键所在,就是‘物我同心’。在幻境中你已经和‘庚金少阳剑’,完全融为一体,你自己的主观意识,也早已完全泯灭。你所有的感受,其实都是‘庚金少阳剑’的感受。被你所伐倒的那棵大树,尽管已被蛀蚀一空,但它并未死去。为了使虫害不至蔓延,不得以将它伐倒。虽是出于保全大多数的需要,但毕竟是人为的终止了它的生命!以庚金悲天悯人的无私情怀,自会为之伤痛不已!”   小云恍然大悟,嘴角浮起一抹微笑。荣鑫继续道:“至于‘庚金少阳剑’,为何会自行发光,原因更为简单。你本命庚金,又完全掌握了庚金具有的一切特性。因‘物我同心’,‘庚金少阳剑’也同样感知到了你的存在!这就像两个多年未见的老友,于久别重逢后,自会感到分外喜悦。此时‘庚金少阳剑’已完全把你当成了同类,所以才会发光。那隐隐的风雷声,则是它对你发出的问候!我作为此剑的拥有者和驾驭者,四十多年来,竟没有一次让它生出这种认同感。这当真令我失望!如果不是它已随我日久,我干脆将它送给你得了,省得再看到它,令我生气!”说完,“嘿嘿”干笑一声。   小云眼珠一转,深知自己的超常表现,已引起荣鑫不快。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世,众必非之”,看来自己以后需要学会韬光养晦,免得引起他人嫉恨。想罢,也“嘿嘿”干笑了两声。 第十四回庚金神剑(修改)   说过此事,荣鑫开始正式授艺,道:“要想修习五行神功,首先需要学会,如何从外界提取五行元素!”顺手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土,道:“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小云颇感困惑,道:“这当然是一把沙土!”   荣鑫微微一笑,将手摊开,待沙土落尽,拍了拍手上余土,道:“不错!在普通人眼中这的确是一把沙土!但在修习五行神功的人眼中,这不仅仅是一把沙土!这其中虽然以土元素为主,但金、木、水、火四种元素,却也是一一俱足。”见小云面露怀疑之色,便进一步解释道:“大千世界、汗漫虚空,乃至浩瀚宇宙,全部是由五行元素构成。因此,五行元素无所不在!再纯净的水中,也必含有杂质;质地再好的美玉,也必有瑕疵;举世无匹的越王勾践剑,也不全是由钢铁打造,其中仍含有少量的属于土元素的石墨!由此可见,世上没有一种物质,是由单一的五行元素构成。所以一把沙土中,五行元素一一一齐备。只不过相比土元素,其它四种元素,在这把沙土中所占的比例极小,处在从属位置上而已!”   小云道:“我明白了!以前我在浣花镇,见陈铁匠在打制刀剑的过程中,为了使刃口锋利,会加入少许炭粉。为了使刀剑不易崩折,又在铁水中掺入一定比例的青铜和锡。可见世间根本没有由单一元素构成的器物,就算有,也难以做到经久耐用!”   荣鑫点头道:“不错!所有的五行元素,都是以相互融合的方式,存在于物质之中。所以只有依靠我教独有的行功法门,才能将五行元素从物质中提取出来。有些人不知其中道理,以为庚金元素只存在于钢铁之中。于是就随身携带一堆破铜烂铁,以备从中提取庚金元素。这不但很不方便,而且行功之际,身体四周堆满了钢铁,看上去岂非十分可笑?修习庚金神功也还罢了,如果修习的是丙火、壬水两门神功,又该如何?难道还要跳进火里、潜入水中不成?”   听他讲的滑稽,小云忍不住放声大笑。荣鑫微笑道:“有些人虽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总认为,既然构成钢铁的主要物质就是庚金,那么从钢铁中提取庚金元素,应该最为简单和有效。其实,这种观点大错特错,你知道为什么吗?”小云明知此中道理,却摇头表示不知。   见终于将他难住,荣鑫大喜,哈哈一笑,道:“钢铁在经过冶炼、煅造后,内部所含的庚金元素,已经和其它元素完全溶为一体。以初学我教神功的人,所具有的功力,如果想从中将庚金元素单独提取出来,是根本不可能的。而我们所处的环境中,所含的庚金元素虽少,但却是以散漫、无规则的方式存在。在掌握了正确的方法后,反而更易于提取!”随即将行功口诀传授给小云。   道门神功难就难在,对五行特性的理解和掌握上。小云既然已经顺利通过这一关,以后的学习对他已无任何难度。荣鑫所传的这段口诀,并不算太长,不用片刻,他已熟记于心。   荣鑫道:“好!口决你已背熟,接下来我演示一遍,你看仔细了!”右手五指分张,潜运玄功。眨眼间,一个精光闪耀的银色光球,出现在五指之间,并以极快速度旋转着。荣鑫道:“这就是庚金元素!现在我将它吸入体内,经过数周循环,就可将它转化为‘庚金少阳真气’!”右手五指一收,银色光球,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云颇为不解,道:“我曾经不止一次,目睹过木道长行功。但从见过有光球出现,这又是为什么?”荣鑫哈哈大笑,道:“方才我只是为了让你看清楚,才将从空中提取出的庚金元素凝聚在一起。其实,我们日常行功时,从周围环境中提取出的五行元素,都是以分散方式进入体内,肉眼根本无从觉察。”   至此,小云已无任何疑问,双手在小腹前结成印决,瞑目内视。心中存想庚金具有的所有特性,同时将肺脏意想成一个巨大无比的库房,以便存储庚金元素。片刻后,进入浑然忘我之境。   时间缓缓流逝,小云耳中传来西风怒吼之声。一望无际的原始丛林中,树木在狂风中剧烈摇曳,“噼噼啪啪”的树枝折断声,大小树木倒地发出的“嘭、嘭”巨响,此起彼伏。枯枝败草漫天飞舞,浓重的土腥气,随风弥散。枯草丛中野兔、獐、鹿等小兽,惊恐奔逃。西风咆哮之威,凶猛如斯!值此心灵幻境中,他仿佛听到了母亲的呼唤声,心如刀铰。悲伤、痛苦、怜悯之情,次第涌上心头。如水拍长堤,汹涌不息。   荣鑫见他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紧锁双眉,一会儿又在瑟瑟发抖,心知这是他内心感受的一种外在体现。过了一会儿,察觉情况有异。眼下明明是温暖宜人的暮春天气,但转眼间温度骤降,寒气逼人,竟似深秋来临。四周罡风激荡,卷起沙土,犹如一条黄色巨龙,盘旋冲上高空。“呜呜”的呼啸声,如同百鬼夜哭。   景象如此诡异,荣鑫修练“庚金少阳功”四十多年,从未见过,不禁稍感慌乱。罡风愈加强劲,小云身前已经无法立足,他只得后撤数丈。见情况异常,木荣春等人从圆丘另一角飞快赶过来,和他并肩站立。此时,气温已经降至极低,四人呼出的气体,已呈白雾状。须眉鬓角,瞬间挂上了一层白霜。空中阴云密布,亮银色闪电,乍起乍灭,隆隆的雷声,响彻耳鼓。四人相顾失色,心想“就算太上祖师亲临,行功之际,也无如此之威!”   殊不知,老子得道已逾千年,一身玄功圆融无碍,棱角尽去,行功之时自然是悄无声息。小云年龄幼小,此番又是首次行功,即不会驾驭五人留在体内的强大真气,又不懂得如何韬敛形迹。体内真气一经催动,自是锋芒尽显,如霜刃新硎,威不可挡!此时他的一身青色道服全部彭胀起来,黑色长发随狂风飘舞,神情稍显狞恶。数以千万计的银白色亮点,出现在他身体四周,如群星璀璨,蔚为壮观!   木荣春等人心知,这是他从周围环境提取出的庚金元素,但数量如此庞大,却是令人始料未及。银色光点越聚越多,过了一会儿,如飞蛾扑火,纷纷向小云飞去。飞行途中,相互撞击,发出震耳欲聋的金铁交击之声。此刻的小云就像一块巨大无比的磁铁,对庚金元素具有极强的吸附力。转眼间,他全身上下已被银色光点包裹起来,形成一个直径一丈左右的巨型圆球。银光大盛,令人难睁双目。伴随一声巨响,圆球急剧收缩,瞬间消失不见。所有的庚金元素,已被他全部吸入体内。   突然,小云高声惨叫,双目上翻,昏死过去。气温迅速回升,狂风立即减弱,周围环境很快恢复正常。方才发生的一幕,恍如梦境。   木荣春飞身上前,伸手去试小云脉搏,发现并无异常。俯身将他抱起,对荣鑫等人道:“小云没什么危险,咱们回山洞再说!”一行人步入洞中,将小云放在小床上,四人便在蒲团上坐了下来。木荣春道:“小云在极短时间内,吸入大量庚金元素,身体一时无法承受,导致暂时昏迷。用不了多久,自会醒来,大家不用担心!”微微一笑,又道:“在此之前,如果没有经过‘夺体换胎’之术的改造,小云此番难逃经脉涨裂而死!”   荣鑫道:“大师兄,按理说依照正常的行功步骤,绝不可能从周围环境中提取出数量如此庞大的庚金元素!小云又是怎么做到的?”木荣春沉吟片刻,道:“依我猜测,原因有二。其一,经过六十天的施术改造,小云体内的‘庚金少阳真气’已经十分强大,对外界以分散方式存在的庚金元素,具有极强的吸引力。行功时,因内强外弱,周围环境中的庚金元素,就如百川汇海,自行流入他体内。而正常情况下,我教弟子在首次提取五行元素时,体内并不存在任何一种真气,所以这种现象肯定不会发生!”略一停顿,微笑道:“第二原因,却和八师弟的传授方法不无关系!”   荣鑫颇为不解,道:“大师兄,此话怎讲?”木荣春道:“正常情况下,做师父的往往都是先让弟子学会如何提取五行元素,然后才让他们去体悟五行具有的特性。但你却反其道行之!而小云的领悟力,却又比常人高出数倍!在他具有‘物我同心’之能后,外界的庚金元素对他的认同感,已非你、我所能想象!此时,小云就算想拒绝庚金元素进入体内,都已十分困难!何况,当时他还是在主动的从外界提取呢?”说到这里,哈哈大笑,道:“八师弟,你这个做师父的,当真是独立特行、手段了得!”   听他语含调侃,荣鑫稍感尴尬,心里却又暗自得意。采取与众不同的传授方法,是为了让小云认识到“以意行功”的重要性,日后才能使他成为有所开创的一代宗师。这种传授方法本身没有错,但出现这样的后果,却是荣鑫此前没有想到的。   木荣春道:“此事看似凶险,其实结果却对小云非常有利!经过此次行功,他从外界获得的庚金元素,已比八师弟四十年来获得的总合,还要多上数倍!‘筑基培元’对他已无任何意义!估计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进行御剑练习了!”话音刚落,洞中传来小云的呻吟声,四人相视微笑。   此后数日,小云在荣鑫的指导下,将吸入体内的庚金元素,逐步转化为真气。三天后,转化完成,此时他体内的真气,犹如汪洋大海,已是无法测度。从这天起,他开始正式习练“庚金少阳功”。他天性淡泊宁静,与道门神功所秉承的精神,暗暗相合。“庚金少阳功”一经开始习练,再难自拔。每日如痴如醉,昼夜行功不辍。所谓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加之他智力超凡,体内真气更是充盈无比,行功效率远非木荣春等人所及。经过短短四天,“庚金少阳功”已至六重境界。正常情况下,要想达到这个水平,至少也要经过二、三十年的面壁苦修。   连续几天,木荣春坐立难安,算时日荣城和荣煌也该返回了,但至今不见两人踪影,莫非太和山出事了?以道教拥有的实力,天下除了魔教和幽冥神教,再也没有哪个门派敢轻易相犯。近四、五年来,不知为何,魔教已基本销声匿迹。太和山一旦遭受攻击,必是幽冥神教所为。想到阴长生为人狠辣,不禁心下惴惴。他为人一向洒脱,对道教存亡与否,并不放在心上,唯一担心的就是教内人员的安危。在他眼中,人的生命高于一切,远比什么理想、国家,以及教派的存亡,显得重要的多!   一日清晨,荣鑫将小云叫至洞外,道:“眼下你功力已深,今日我就传你御剑之法!”从怀中摸出一物,递了过去。小云双手接过,见此物呈月牙状,弦长三寸,单侧开刃。精光闪耀,透体生寒,想是用百炼精钢打制而成。荣鑫道:“此物名为‘银钥剑’,虽不是什么仙兵神器,却也是‘望仙宫’的五把传世名剑之一。吹毛断发,削铁如泥,自也不在话下!此剑你先拿去做练习之用,以大师兄的缜密,待你神功大成之时,他自会送给你一件威力更大的法宝使用!”小云点头称是。   道门的御剑之法,和其它门派迥然有异。首先需要将法宝或飞剑,分解成五行元素吸入体内,这个过程道门称之为“炼化”。对敌之际,只需逆运玄功,法宝或飞剑又可在瞬间还原。整个过程看似简单,实则没有极高的功力绝难做到。道门弟子不论修习的是何种神功,要想学习御剑之术,功力至少也要达到四至五重境界,才可施为。等级越高、威力越大的法宝或飞剑,内部所含的五行元素也就越单一、越精纯,也就更难被“炼化”。道门中除了“荣”字辈的数十人,拥有较为特殊的法宝,大多数弟子使用的只是普通的钢铁质飞剑,原因就在于此。   “银钥剑”已经属于等级较高的一件法宝,想将它炼化,却也绝非易事。为此,荣鑫准备先做一次示范。将“银钥剑”平放掌中,潜运玄功,缓缓催动真气。片刻后,“银钥剑”分裂成如黄豆大小的颗粒状,看上去就像是一把散碎的银两。然后再次分裂,化为一堆银色粉末,渐渐融入他体内。整个过程,神秘莫测,就像是在变戏法。见小云一脸惊讶,他微微一笑,逆运玄功,眨眼间银钥剑又再次出现在掌中。完好无缺,依旧银光闪闪。   荣鑫道:“你看清楚了?”见小云点头,道:“好,你现在就照此再做一遍!”小云将“银钥剑”平放掌中,然后开始行功。他眼下的功力已经高出荣鑫许多,真气甫动,“银钥剑”竟然没有经过分解,就立刻被他收入了体内。速度之快,过程之轻松,包括小云自己,都吃了一惊!荣鑫微微苦笑,发生在小云身上的古怪事,已经不止一桩、两桩,见多不怪,此刻他已懒得再去发表评论。摇了摇头,没有吱声。   经过几次练习,小云收放飞剑,已经十分纯熟。荣鑫便将御剑之法相授,然后让他自行练习。方法既已掌握,御剑对他已无任何难度。两个时辰后,在他的操控下,“银钥剑”于运行之际,已能发出隐隐的风雷之声,威力已然不可小觑,木荣春等人不禁相顾骇然。   下午,二人来至洞外,坐好后,荣鑫道:“经过上午的练习,你有何感受?”小云微笑道:“四个字,酣畅淋漓!”见他颇为自得,荣鑫微微冷笑,道:“很好!但你可知御剑之术尚有高下之别!”说完,暗暗叹息。世上不知有多少盖世豪雄,只因骄傲自大,便导致身败名裂而死!小云尚还年幼,如果不趁早打掉他的骄矜之心,待他长大成人,后果将极为严重。   荣鑫语气大变,小云立刻察觉,心中凛然,深施一礼,道:“小云不知,请您解说!”见他态度尚算谦恭,荣鑫将早已冲到嘴边的训斥言语,重又咽回肚中。缓缓点头,道:“古老相传,御剑之术从低到高,分为四种境界。依次是‘以技御剑’‘以气御剑’‘以意御剑’,以及最高境界的‘无心御剑’。”小云道:“何为‘以技御剑’?”   荣鑫道:“顾名思义,所谓技,指的就是御剑的技巧和方法。以‘庚金少阳剑’为例,秋季西风,横行无忌。从西至东,浩浩荡荡,莫可阻挡。所以‘庚金少阳剑’于运行之际,也要符合秋季西风的这些特点,做到‘贵直忌曲’,才能将威力发挥到极至。在完全掌握了这种技巧之后,就跨入了‘以气御剑’的第二重境界。所谓‘以气御剑’,指的就是完全脱离对技巧的依赖,转为纯粹以真气驭使飞剑的一种较为高级的御剑之术。‘以气御剑’,已不再需要借助任何肢体动作,就能很好的控制飞剑在空中运行的方向和速度。易入难精,所以我教之中还没有哪个人能够超越这种境界。御剑之术的第三重境界,‘以意御剑’,是一种以心意操控飞剑的方法。如果能够达到这种境界,意动则剑驰,意停则剑止。飞剑来去无痕,伤人、毙敌于无形之间,端的是厉害无比。几千年来,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能够达到这种境界。作为御剑之术最高境界的‘无心御剑’,却是包括太上祖师在内,迄今都无人能够练成的一种御剑方法。至于‘无心御剑’究竟具有多大威力,也是无人知晓!”   小云已知荣鑫用意,他的此番话,无非是告诫自己,要想将道门神功练到极至,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又岂能小有成就,便开始沾沾自喜?他此举纯是出于一番好意,闻言后暗生戒惧之心。   此后数日,小云“庚金少阳功”的练功进境更是突飞猛进,连续突破六至十重境界,顺利进入第十一重的修炼。而荣鑫此时的功力,也才抵达八重境界不久,已无法再对他进行指点。行功之际,全凭他自行领悟。随功行日深,他饮食锐减,渐渐具有辟谷之能。已不再需要借助睡眠补充体力,每日行功二三个时辰,足以使他神清气爽,精力充沛。   此时荣城、荣煌离去已有一个多月,却仍未返回。木荣春心里焦急,但神情举止却一如往常。每日依旧指点清虚练功,耐心细致,看不出半点焦躁。荣浩在一旁深感折服,心想“大师兄定力了得,决非我和几位师兄所及!”   “庚金少阳功”突破十一重境界后,小云行功速度明显减慢。连续数日,竟无半点进展,始终无法突破最后关口。他并不着急,将主要精力投入御剑练习。凭借对庚金特性的准确把握,用不了多久,他的御剑水平已是精熟老到。很快摆脱了对技巧的依赖,顺利抵达“以气御剑”的境界。荣鑫当年足足用去了三十年的光阴,才达到此等境界。   几天后的黄昏,小云经过几个时辰的御剑练习,稍感疲累。将“银钥剑”收起,在“玄牝圆丘”西北角盘膝静坐,开始闭目调息。木荣春等人原本以为,至多午夜时分,他就会结束此次行功。谁知整整过去了十二个时辰,直至次日傍晚,他仍未从入定中醒来。四人大感惊异,随即放弃了当日行功,围坐在圆丘一角,密切注视他的细微变化,以防意外发生。   时间缓缓流逝,时值初夏,山中气温较低,微风吹过仍有几分寒意。树叶“沙沙”作响,密林中偶尔传来几声蝉鸣,景色极为幽静。在清冷月光的映照下,盘膝静坐的小云,沉静肃穆,如同一尊雕像。午夜前后,月上中天,他终于有了明显变化。具有“胎息”之能后,平时已经听不到他的呼吸声。但此刻“玄牝圆丘”上,却响起他极为粗重的喘息声。一呼一吸,缓慢悠长。起初声音尚小,过了一会儿,竟如狂风呼啸,“呜呜”幽咽,颇具凛冽之威。   木荣春等人心头一震,出现此等景象,八成是他的“庚金少阳功”,将要于今夜抵达圆满境界。数百年来,道门虽然高手辈出,但还没有哪个人,能在有生之年将五行神功练到极至。四人今晚竟能亲眼目睹此事,自然是欣喜异常。   小云的呼吸声渐渐减弱,裸露在外的肌肤,发出夺目的银色光辉,将“玄牝圆丘”映照得如同白昼。半个时辰后,他缓缓起身,双目圆睁,伴随一声大喝,月牙状的“银钥剑”从右肩破体飞出,在“玄牝圆丘”上空运行开来。   木荣春心里清楚,小云的“庚金少阳功”其实已经功行圆满。只是他体内真气太过强盛,一时半会儿,无法尽数回归脏腑。他此刻仍未恢复神智,体内真气鼓荡,促使他以御剑方式消耗游离在脏腑外的真气。待全部耗尽后,他自会醒转。   四人举头观望,见“银钥剑”在空中倏忽往返,银光乍闪乍灭,前行之际,雷声隐隐。转折时直来直去,绝不做弧形过渡。当真如西风浩荡,有去无回,竟无半点滞涩,一切浑然天成。一往无前,大有钢刀出鞘、宁折不弯;荆轲去秦,虽死犹往的无敌气概。苍凉悲壮、气象雄浑,威力无与伦比!   “银钥剑”竟有如此之威,四人心生恐惧,不禁相顾失色。荣鑫更是脸色煞白,转头对木荣春道:“大师兄,小弟想和小云过两招,以便试一下达到圆满境界的‘庚金少阳功’,究竟具有多大威力!”木荣春半晌无言,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方才缓缓点头,道:“也好!但小云此时尚未恢复神智,你不可伤了他,同时也要保护好自己!”   荣鑫点头道:“您放心,小弟自会多加小心!”起身上前,见小云通体银光闪耀,恍如神魔,心里也不知自己是何种感受。但可以肯定,绝不是高兴!将牙一咬,屈指一弹,“庚金少阳剑”挟着凄厉的呼啸,直奔小云面门。担心伤及他的性命,此番出手只使用了三成功力。   小云虽然神智未复,反应却极为敏锐。不等飞剑临近,转头大喝一声,就如旱天惊雷,声震群山。同时,一股强劲的气流从口中喷出,就如一阵咆哮的狂风,将“庚金少阳剑”吹到一旁。“砰”的一声,击中左侧山崖。数十丈方圆内,气温骤降,砂土弥漫,荣鑫感到难以立足,无奈飘身后撤。耳中“嗡嗡”作响,心中凛然,小云一喝之威,竟至如斯!略作调息,叱咤一声,催动“庚金少阳剑”再次攻了上来。   此番他已是全力出击,下手再不容情,威力绝非先前可比。空中银光电闪,呼啸声大作,“庚金少阳剑”直奔小云腰肋。木荣春见他竟似要将小云置之死地,不禁一惊,立刻站起。小云恍如未觉,但“银钥剑”仿佛具有灵性,从高空电闪下击,和“庚金少阳剑”迎头相撞。空中冒起一溜火光,伴随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庚金少阳剑”竟被击落尘埃。   荣鑫大惊失色,心想“我出道已有四十多年,从未被人击落飞剑,今日之事岂不怪异?”正在神思飞驰,双剑相撞形成的强大冲力,当胸涌到。他再难把持身形稳定,“噔噔”连退数十步,直至脊背撞上了崖壁,方才停了下来。霎那间,胸口如受重击,眼前金星乱闪,喉头发甜,一股鲜血涌至嘴边。他在江湖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高手,想不到今日一招败北,让他如何能够接受?将鲜血强行咽回腹中,心里万念俱灰。神情呆滞,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竟似已经痴了。幸亏小云没有继续追击,否则他难逃一死。   木荣春叹息一声,上前将他拉到身旁,伸手去试他的脉搏。发觉并无大碍,放下心来。此时小云仍在独自御剑,“玄牝圆丘”上空,风雷激荡,闪电状弧光,忽明忽暗。刺骨的严寒,使崖壁上结满了水珠,四周草木渐渐枯萎,仿佛寒冬已然来临。四人运攻相抗,仍不禁瑟瑟发抖。待荣鑫情绪稳定,木荣春吩咐三人,小云清醒后,不得对他提起此事,以防他为此感到内疚。荣浩、清虚当即应允,荣鑫迟疑一会儿,也表示同意。   半个时辰后,“银钥剑”发出的银光渐趋暗淡。小云返回原位缓缓坐下,银光一闪,“银钥剑”没入体内。片刻之后,他终于从入定中醒来。   从次日起,依金水相生之理,小云开始跟随荣浩学习“壬水寒阳功”。五行神功虽是各成体系,基本原理却是一脉相承。所谓“一理通,百理通”,借助此前学习的经验,修习“壬水寒阳功”,对他可谓驾轻就熟,毫不费力。半个月后,“壬水寒阳功”抵达圆满境界。进境之快,堪称空前绝后。突破十二重境界的当日午夜,他仍以御剑方式,消耗体内多余的真气。   鉴于荣鑫上次吃了暗亏,此时荣浩尽管见猎心喜,却也不敢轻易上前相试。四人坐在圆丘一角,静观小云御剑。“银钥剑”在“玄牝圆丘”上空,东冲西驰,高飞低掠,或迂回曲折,或横冲直撞。运行轨迹变化万千,诡异难测,令人为之神驰目眩。与“庚金少阳功”的堂皇正大相比,“壬水寒阳功”却是稍显邪恶。飞剑运行之际,转折无痕,毫无章法可循。就如江河行地,散漫无拘。韧劲悠长,力量绵长无尽,又如北海浩淼,难以蠡测。   荣浩喟然长叹,经过短短半个月的学习,小云就能将壬水的全部特性,发挥得淋漓尽致,当真可称为天才!自己枉负“渊海”之名,和他相比,无异于米粒之珠与皓月争辉!想罢,心下黯然。荣浩如此,其他三人也是自叹弗如。此时四人投向小云的目光中,不免流露出几分敬畏之色,一个绝世高手,已是呼之欲出!   连续几天,木荣春时常感到心惊肉跳,加上荣城、荣煌仍未返回,他已能肯定太和山发生了意外变故。小云的庚金、壬水两门神功,已经修炼完成,荣鑫、荣浩暂时无事可做。便吩咐二人,返回太和山一探究竟。两人领命,于次日清晨启程。二人去后,“玄牝圆丘”只剩下木荣春、小云和清虚三人,一时显得冷清了许多。   休息数日,依水木相生之理,小云开始修习“乙木玄阴功”。木荣春阅历丰富,对五行神功的理解,极为精熟和准确。相比荣鑫、荣浩,他的传授方法,更为合理和有效。在他的悉心指点下,小云的练功速度更是一日千里。十天之后,“乙木玄阴功”顺利抵达圆满境界。但御剑之术,却仍旧停留在“以气御剑”的水平上,并无多大进展。   木荣春心知小云功力极高,但经验火候,明显不足。只有经过实战磨练,才能使他的御剑之术有所突破。于是便让小云和清虚每天至少抽出一个时辰,进行实战对抗练习。他在一旁观看,随时加以指点和纠正,借此提高小云应付实战的能力。   一日下午,他吩咐二人自行练习,自己御剑降落在附近的一座高山上。负手面向东南,仰望满天云霞,心想“四位师弟绝非行事轻浮之辈,如果不是太和山发生了重大变故,他们明知我心急如焚,又岂能至今不归?”想到这里,忧从中来。突然,三师弟荣昱、四师弟荣辉,出现在眼前。二人浑身浴血,神情凄楚,向他拱手作别。木荣春大惊失色,张口欲呼,刹那间幻象消失。他不觉惊出了一身冷汗,一种不祥之感涌上心头。 第十五回红蚺朱果(修改)   返回后木荣春连续几天,一直闷闷不乐,独自坐在洞中发呆。对小云的提问,往往也是答非所问,神不守舍,忧心忡忡。经过近一个月的练习,小云的实战水平,大有长进。在和清虚的对抗练习中,常常一招出手,就可令他弃剑认输。至此,他对和清虚的实战练习,已无任何兴趣。一日清晨,禀明木荣春后,他独自御剑飞往“崦嵫山”深处。准备好好游玩一番,放松一下紧张的心情。   他自从到了这里,足迹就没有离开过“玄牝圆丘”。此次独自外出,心里自然是高兴异常。一边御剑飞行,一边哼着小时候母亲教给他的儿歌。什么“小山羊,乖又乖,不睡懒觉早起来。”又是什么“小白兔,白又白,爱吃萝卜爱吃菜”但到底是“爱吃萝卜”还是“不吃萝卜”,他已记不太清,却也懒得去分辨。嘴里就这么胡乱哼着,继续御剑飞行。此时的这份惬意,恐怕就连神仙也要逊他三分。   飞行半个时辰,已到“崦嵫山”腹地。由空中俯瞰,见群山叠嶂,沟壑纵横。树木郁郁葱葱,高大的松柏,参天入云,景色美不胜收。他在山谷中的一处湖泊旁降落,收起飞剑,三下五除二把衣服脱了个精光,赤条条的跃入水中。此处杳无人烟,他并不担心会被人发现,在湖中畅游许久,方才尽兴上岸。穿好衣服,仰面躺在湖边沙滩上,双目微闭,尽情享受温暖的阳光。   躺下不久,对面山坡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颇感纳闷,“崦嵫山”人迹罕至,此人来这里所为何事?起身观望,见一个身背竹篓、手拿一柄小铁锄的采药人,慌里慌张从密林中钻出。他大约四、五十岁,耸肩驼背,步履蹒跚,已颇显老迈。一边前行,一边频频回头张望,似是有什么东西从后面追来。   突然间,腥风大起,伴随一阵树木断折、倒地时发出的“嘭嘭”巨响,一个身形巨大的红色怪物,从密林中窜出。张开血盆大口,将采药人一口吞入了腹中,可怜他竟然连声惨叫也没来得及发出。小云大怒,心想“这畜牲竟敢伤人性命,今日饶它不得!”他为人谨慎,虽是怒火中烧,却并不莽撞。没有弄清怪物的底细,不想冒然出手,运足目力,向对面山坡望去。   红色怪物身长约有数十丈,就似一条巨蟒。但头、尾细,中间粗,又与蟒蛇稍有不同。遍体鳞甲,色作鲜红,庞大的身躯略一扭转,红光闪耀,就似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它背生一对金黄色肉翼,翼展达数十丈,双翼开合之际,金光流转,竟是颇为美丽。它并非寻常猛兽,是由地火之精所化,名为“金翅红蚺”。力大无穷,有飞天遁地之能,为万蛇之王。日常以地底岩浆为食,极少到地面上来。也是采药人运气武动乾坤傲世九重天吞噬星空神印王座遮天将夜凡人修仙传杀神大周皇族求魔修真世界官家全职高手锦衣夜行超级强兵仙府之缘造神楚汉争鼎不朽丹神最强弃少天才相师圣王无尽武装不好,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竟将它从地底引了出来,以致枉送了性命。   小云阅历尚浅,并不认得它,但见它通体鲜红,估计它喜火厌水。便运起“壬水寒阳功”,右肩一摇,“银钥剑”破体飞出。水汽弥漫,波涛汹涌声大作,一道乌光划了一个优美的圆弧,直奔“金翅红蚺”顶门。他眼下功力已经极高,飞剑的攻击范围,绝非木荣春等人可比。从他立足之处,到对面山坡,至少也有五十多丈的距离,但“银钥剑”竟是转眼即至。   此时“金翅红蚺”再想躲避,为时已晚。仓促间,硕大的头颅向右一摆,虽是避开了要害部位,但“银钥剑”却沿它身体左侧急掠而过。从它体表将数十张碗口大小的鳞片,生生剥落。剧烈的疼痛,使它愤怒异常,但它天生怕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鼓动金色双翼,飞往密林深处,竟是不战而逃!   小云杀心已起,岂能任它逃脱?御剑赶上,催动“银钥剑”向它腹部射去。“金翅红蚺”尽管通灵日久,却也只是头畜牲。勉强向左移开数尺,“嘭”的一声闷响,却被“银钥剑”洞穿了左翼。它纵声惨叫,庞大的身躯剧烈抽搐,扭作一团,看上去极为痛苦。自知逃生无望,巨口一张,喷出一股烈焰,就如一条火龙向小云卷去。它原为地火之精所化,从口中喷出的烈焰,温度极高,足以镕金化铁。和“银钥剑”所携的森森水气,于空中相互交激,腾起阵阵白雾,“嗞嗞”声响个不停。   烈焰瞬间而至,小云一挥左袖,拔高数尺,避了过去。催动真气,“银钥剑”如江河流转,绕“金翅红蚺”脖颈飞快转了一圈,立刻将它头颅斩了下来。它的脖颈至少也有数搂粗细,“银钥剑”弦长不过三寸左右,竟能将之毫不费力斩断,五行神功当真威不可测!小云暗暗心惊,以后和人对敌,一定要掌握好出手分寸。否侧飞剑一出,动辄取人性命,岂不太过残忍?   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金翅红蚺”失去头颅后,犹自鼓动金色双翼。过了一会儿,方才力尽,从高空坠落。采药人被吞噬不过片刻时光,及时解救,或许还能将他救活。小云随即降落,操纵飞剑将“金翅红蚺”肚腹剖开。见采药人早已死去,体表已被酸性液体腐蚀的不成模样,不禁稍感难过。强忍恶臭,将他拖到湖里清洗干净。在湖边沙滩上挖了一个深坑,正要将他掩埋,突然闻到一股奇异的幽香,从他紧握的右手传出。   小云十分好奇,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他紧攥的五指掰开,见他掌中是一枚色作鲜红的野果。除了散发出阵阵幽香,似乎也无出奇之处。转念一想,采药人至死也不肯放手,可见此果必定价值不菲。古老相传,凡是出现宝物的地方,必有猛兽出没。背生双翼的红色怪物,八成就是此果的守护者。采药人明知如此,仍冒险采摘,以致枉送了性命。想到这里,微微苦笑,世间又有多少人,也像眼前的采药人一样,为了追求原本属于身外之物的“名”或“利”,导致丧失了生命呢?重利轻生,岂非十分可笑?   将采药人埋葬后,小云御剑返回“玄牝圆丘”。将此事禀明木荣春,从怀中取出红色野果递了过去。木荣春阅历丰厚,接过之后稍加辨识,已知野果来历。此果名为“太乙朱果”,为乙木之精所化,多生长于人迹罕至的深山大泽中。它的生长过程极为缓慢,从种子破土发芽到果实成熟,前后需要经历一千年五百年的沧桑岁月。果实一旦成熟,十二个时辰之内,如果不能立刻采摘下来服食,马上就会枯萎凋零,成为无用之物。“太乙朱果”常人服食一颗,可以平添百岁寿命。先天体质属于乙木的修道人,如能服食一颗,功效足以抵得上面壁一甲子的苦修之功!所以,在修道人眼中,“太乙朱果”几乎可以和“紫府金丹”相提并论。   此果的神奇之处,远不止此!据《道藏秘览》记载,“太乙朱果”的果核,也非无用之物。利用五行转化的特殊手段,历经九九八十一天,就可将果核,炼制成乙木属性的顶极法宝“太乙神珠”。另据《金匮遗篇》记载,五行结界一向以戊、己土结界最为稳固,大多数法宝难以突破。但“太乙神珠”,却能轻松穿透所有的“土”系结界。埋藏在荒山野岭中的大多数宝藏,几乎都是以戊己土结界作为防护手段,所以“太乙神珠”的价值,已是可想而知!在江湖人的心目中,“太乙朱果”堪称稀世珍宝,价值无法用金钱衡量。   听木荣春引经据典讲完,小云目瞪口呆。这颗看上去毫不起眼的山间野果,竟会具有这么多妙用,当真出人意料!转念想起,此前木荣春为了救他,曾经损失了许多真气,至今仍未完全恢复,便道:“木道长,‘太乙朱果’既然对乙木体质的修道人大有补益,还是您把它吃了吧!”   小云一番好意,木荣春岂会不知?虽说服食“太乙朱果”,可以平添两成功力,但他已决心退出江湖,多两成或是少两成功力,已无任何区别。他心里暗暗感叹,可惜清雅不在这里,否则由她服食“太乙朱果”,应是最为合适!微笑道:“好吧!你一番好意,我怎好拒绝?但要服食此果,事先却要做好准备,否则难免暴殄天珍!”对洞口高声道:“清虚,你进来!”   自小云返回后,清虚一直躲在洞外偷听,听到呼唤,心知木荣春已察觉此事。快步走入洞中,神色不免尴尬,躬身道:“大师伯,您有何吩咐?”木荣春神色如常,道:“你回一趟‘望仙宫’,向观主清祺索要一件足金的器皿,然后即刻返回!”   清虚从怀中摸出一物,道:“大师伯,不用去‘望仙宫’了。弟子这里就有一件,您看合不合用?”木荣春伸手接过,见这是一件直径三寸左右的金黄色圆盘。入手沉重,用手指微弹盘底,听音色纯正,知是纯金打造。一时颇为不解,看了清虚一眼,道:“你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清虚面露得色,笑道:“五年前浣花镇爆发瘟疫,弟子在镇上舍药救人,前后历经二十多天,总算将瘟疫扑灭。镇上父老感念弟子之恩,集资铸了这个黄金小盘表示感谢。弟子本不想要,但盛情难却,推辞再三,也只得收下了。您若不信,盘子的反面铸有铭文!”   木荣春将盘子反转,见背面果然铸有两行铭文,一行是“普降甘霖,惠泽苍生”另一行是“浣花镇全体父老特铸金盘,奉赠青羊宫首座清虚真人,敬请惠存。”看罢,不禁暗自摇头。此事已过去多年,清虚却仍将这个重达一斤的黄金圆盘随身携带,竟也不嫌累赘,可见名利之心难去!也懒得再去说他,淡淡的道:“此物正好合用,到省了你跑趟‘望仙宫’了!”起身走到泉眼旁,用金盘舀了满满一盘泉水。在洞内东北角找了一块较为松软的土地,将金盘安置好,然后吩咐二人去洞外砍些树枝。   二人片刻返回,各自抱了一捆树枝。木荣春从中挑出十几根较粗的,略去枝丫,围绕黄金圆盘各按方位摆放好,布成一个小型的乙木结界。回到原位坐好,对小云道:“待我将果核吐出,你必须立刻将它投进黄金圆盘。经过九九八十一天,就可得到乙木的顶极法宝‘太乙神珠’!”说完,将“太乙朱果”纳入口中,略加咀嚼,将果核吐出,立刻开始行功。小云不敢怠慢,随即捡起果核,投入黄金圆盘所盛的泉水中。   “太乙朱果”的果核,在转化成“太乙神珠”的过程中,必须从外界摄取大量的乙木元素。将黄金圆盘放在较为松软的土地上,是以土生金。盘中盛有山泉水,则是以金生水,然后再以水催生摆放在四周的树枝。木荣春所布的乙木结界虽小,却具有生生不息之妙。它在道理上和“夺体换胎”之术,如出一辙,都是五行相生的一种实际运用。   “太乙朱果”的功效,果然非同凡响。服食当天,木荣春功力已尽复旧观。此后三天,他行功不辍,“乙木玄阴功”顺利突破十二重,直抵圆满境界。百年夙愿,一朝得偿,他纵然为人淡泊,却也禁不住喜极而泣。受他情绪感染,小云和清虚也是泪光莹然,心里都为他暗暗感到高兴。   过了几天,小云的庚金、壬水和乙木神功,都已掌握的相当纯熟。暂时无事可做,木荣春便将一身医术,倾囊相授。中医和五行神功,在原理上并无不同,两者既是一脉相承,又可相互借鉴印证。小云此时对五行特性的理解,已接近宗师级水平,学习医术,自然毫不费力。不出几天,已将木荣春的全部所学尽数领悟。   木荣春见他十分好学,又将道门独有的炼器秘法,传授给他。炼器之术,易学难精,道门众人虽然都曾学过此术,但包括木荣春自己在内,从没有哪个人,能够炼成一件真正意义上的法宝,可见此术之难!小云却如同一个异类,在掌握了炼器之术的初步法门后,当天就能将一片再普通不过的树叶,炼成一柄威力并不算太小的乙木飞剑。领悟力之高,着实令木荣春吃了一惊。   光阴荏苒,转眼已是初秋时节,天气逐渐转凉。此时荣城、荣煌离去已有四个多月,荣鑫和荣浩也走了两个多月,但四人却仍未返回。太和山作为道教总舵,和各地宫观之间,日常都是以飞剑传书保持联络。木荣春每隔三四天,就会派清虚前往“望仙宫”打探消息,但结果却令他失望。不但太和山没有任何音信传来,就连“望仙宫”发出去的数十封信函,也没得到任何回复,恍如石沉大海!饶是他定力了得,此时也是坐立难安。焦急的等待,就似一种煎熬,竟使他迅速苍老。   一日傍晚,他再次派遣清虚前往“望仙宫”,顺便取一些换季的衣物。清虚走后,他盘膝坐在蒲团上,闭目假寐。小云作完御剑练习,抱膝坐在“玄牝圆丘”的边缘,仰望红彤彤的晚霞,神思飞驰。从自己离开浣花镇算起,至今已过去半年有余。其间经历,似是真实,又似虚幻,恍如一场春梦!究竟梦中是实,醒来为虚,还是梦中为虚,醒来是实,竟是难以分辨!或者,人生原本就是一场虚而不实的春梦而已,那么自己的这些变化和遭遇,只不过是梦中之梦罢了!想到这里,竟似有些痴了。   晚霞渐渐敛去,天色黑了下来。一群群饱食归来的鸟儿,高声鸣叫着,在空中盘旋了一会儿,纷纷投入密林中。刹那间,四周一片寂静,一轮秋月悄悄的从东方升起。就在此刻,东南方向传来飞剑破空声。小云转头观望,见红、黄两色,加上一道隐约可见的黑色光华,正向“玄牝圆丘”飞来。心中狂喜,飞快起身,跑到洞口大叫道:“木道长,荣城道长他们回来了!”   木荣春正在假寐,听到喊声猛然一惊,“腾”的站起,甩开大步,向洞口走去。走出三步,却又停了下来,心想“几位师弟返回,固然可喜!但如果他们带来的是凶讯,又该如何是好?”联想到那日出现在眼前的幻象,立刻出了一身冷汗。一时间,情绪波动极大,以致袍服的下摆,都在微微颤动。暗暗想道“几位师弟迟迟不见返回,我是日思夜想,如今终于归来,我竟然不敢前去相见,岂不可笑?”脸上浮起一丝苦笑,深吸一口气,大踏步走出山洞,和小云并肩站立。   三道剑光瞬间而至。光芒敛去,荣城、荣煌、荣浩现身而出。将飞剑收起,三人快步走到木荣春身前,一齐跪倒,道:“荣城、荣煌、荣浩参见大师兄!”木荣春跪倒回礼,道:“三位师弟远来辛苦,不用多礼,快快请起!”他虽已在极力控制自己,但声音听上去,仍有几分颤抖。四人一同站起,木荣春道:“此处不是说话之所,咱们先回山洞!”言罢转身先行。小云和三人一一见礼,之后一同步入洞中。   五人在蒲团上坐好。经过一番长途跋涉,荣城三人此刻都是口唇干裂,灰头土脸,小云起身用木盆打了一盆泉水,让三人洗漱一番。之后用茶碗盛了三碗泉水,用托盘端到几人面前,道:“三位道长,先喝些水润润喉吧!”   荣城略一躬身,双手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将碗放回后,点头表示感谢。轮到荣煌,他却不似荣城那般客气,端起茶碗一饮而尽。然后一抹嘴,将茶碗在托盘上重重一放,自始至终一言未发。荣浩喝了小半碗,就不肯再饮,将碗轻轻放回,道:“好孩子,谢谢你!”   小云的所作所为,木荣春并不理会,抬头仰望洞顶,神情呆滞,不知在想些什么。小云回原位坐好,五人都没有讲话,除了泉眼中的汩汩流水声,洞内极为安静。气氛渐趋肃穆,似乎一场风暴就要来临! 第十六回惊闻噩耗(修改)   木荣春从洞顶收回目光,缓缓道:“二师弟,你先把本教的伤亡情况告诉我。”一句话凭空而来,极为突兀,将荣城事先早已想好的说辞全部打乱。临时应变,决非他所长,想了一下,转头对荣浩道:“十三弟,还是你来说吧!”说完打了个眼色。   荣浩微微点头,对木荣春道:“大师兄,本教是有一些伤亡,但后果并不算太严重,您不必担心!”话音未落,木荣春道:“告诉我死了多少人?死者都是何人?快快讲来!”语气渐趋严厉,脸色已略显苍白。   荣浩微微苦笑,道:“大师兄,您必须答应我,听过后不可伤情太过!否则,小弟宁可不说!”木荣春脸色瞬间变得雪白,双拳紧握,用力过猛,十指关节已无半点血色,从齿缝中迸出几个字,道:“好,我答应你!”   荣浩转头对荣城道:“二师兄,此事你是亲历者,还是你说比较合适!”转眼间,又将烫手的山芋抛还给了荣城。   荣城已没有理由可以推托,狠狠瞪了他一眼,对木荣春道:“大师兄,在小弟和五师弟返回太和山的第三天,本教就遭到了‘幽冥神教’的大举进攻。小弟事前虽已做了周密布置,但经过一昼夜的激战,本教仍是伤亡惨重!‘荣’字辈死亡两人,重伤五人,其中七师弟的伤势尤为严重。经过小弟紧急施救,总算保住了性命。眼下,五位师弟的伤势,已基本痊愈,您不用太过担心!”长叹一声,接着道:“此战中伤亡最为惨重的,却是‘清’‘吉’两辈弟子!重伤四十五人,死亡三十七人,受断臂折腿这等外伤的,不下数百人!大师兄,您不会想到,当时的景象有多么惨烈。大战结束后,‘真武观’山门前,到处都是本教弟子残缺不全的尸体!有些低洼处淤积的鲜血竟有一寸多厚,简直就是人间地狱!”说罢,眼中已噙满了泪水。   木荣春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直勾勾的盯着他。过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扯住他衣领,将他拖到近前,吼道:“‘荣’字辈死亡的两人,可是荣昱和荣辉?”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荣城更是脸色煞白,见木荣春双眼中布满血丝,低声道:“大师兄,您不要太激动。三师弟、四师弟为护教捐躯,也算死得其所!”   木荣春怒发如狂,一把将他推开,反手抽了他一记耳光。然后忽的站起,用颤抖的手指,指着他的鼻尖,声嘶力竭的吼道:“放屁!全是放屁!什么‘为教捐躯’?我宁肯本教灭亡,也要两位师弟给我好好的活着!”说到最后,语气转为悲凉,两行清泪沿面颊缓缓滑落。   小云绝没有想到,一向温温而雅的木荣春,竟也会暴跳如雷,竟也会满口粗话!此时偌大的山洞中,只有他一个人的咆哮声在久久回荡。荣城挨了一记耳光,正自感到委屈,木荣春俯身一把将他提起,大吼道:“你的‘戊土城垣防御圈’不是一向以防守稳固著称吗?但为何不能保护两位师弟的周全?当时你干什么去了?难道你也死了吗?作为年长他们许多的师兄,你难道不感到有愧吗?你让两位师弟先我而去,你真真的该死!”一番话,语无伦次,理智全无,将荣城推开后,已是老泪纵横,痛哭嚎啕。   荣城心中乱成一团,欲待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保持沉默。木荣春痛哭数声,突然感到喉咙如同火烧般疼痛,声音一哑,就此没了声息。他大张着嘴,就是无法出声,恍如置身在梦魇之中。眼前浮现出荣昱、荣辉的身影,心中狂喜,不由自主跨前一步,伸手去拉二人。一拉,拉了个空,趔趄了几步,方才意识到,这只不过是自己的幻觉罢了。霎那间,胸口一阵剧痛,喉头发甜,一张口鲜血狂喷而出,直挺挺的仰面摔倒在地。   大变突生,荣城三人猝不及防,失声惊呼,迅速围上来。见木荣春面如死灰,双目上翻。两手紧握,十根指甲已深深的陷入了肉里面。四肢僵直,牙关紧咬,口鼻间早已没了气息。荣城伸出两指搭在他的脉门上,发现他的心脏竟也停止了跳动。先是一惊,继而万念俱灰。慢慢瘫坐在地,如梦呓般轻轻道:“大师兄,死了……”   荣煌、荣浩如何肯信?一左一右扳住木荣春肩头,用力摇晃,荣浩大声吼道:“大师兄,你醒醒,你怎么会死呢?不会的,您一定不会死的……”但无论两人如何努力,木荣春始终没有任何反应。荣浩的喊声渐渐沙哑,最终转为呜咽。洞中哭喊声交织成一片,至此荣城三人已是方寸尽失。   小云却极为冷静,木荣春身具百年玄功,岂会如此轻易的死去?所谓“关心则乱”,或许是荣城诊断有误。想罢走到荣煌身边,低声道:“您能否让一下,容我为木道长把一下脉?”荣煌为人暴躁,除了木荣春,眼中再无他人。闻言后心想“一个黄口小儿又懂得什么?”回头见小云并无伤心之色,更增厌恶,瞪着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大吼道:“滚开!人都死了,还把什么脉!”   他虽然无礼,小云却不和他一般见识,依旧用和缓的语调道:“木道长死或未死,眼下还不能确定!希望您能让我上前看一下!”荣煌功力比木荣春稍高,在教内素有第一高手之誉。两个多月前,得知小云曾一招击败荣鑫,当时已经心中不服。小云神功大成后,将要继任道门掌教,更是令他无法接受。两事加在一起,此时他对小云已是成见颇深。闻言之后,火冒三丈,也没多想反手就向小云脸上抽去,骂道:“兔崽子,你给我闭嘴!”   小云微一皱眉,待他手掌临近,略一后仰避了过去。见他躲得轻松,荣煌更加恼怒,不等招势使老,立即变招。右掌自空中划了个弧线,砍向小云脖颈。他修习的“丙火太阳功”,是五行神功中极为特殊的一种。原因在于,丙火为太阳之火,无木相生自旺,纵水相克不熄,自具圆融,天下无物可制,所以霸道绝伦。单论攻击力,丙火稍逊于庚金,但速度之快,攻击范围之广,却远非庚金所及。此刻,他的右掌于前行之际,炎风四起,火焰爆裂声,“噼啪”作响。一招之威颇为可观,就似要将小云置之死地而后快。   见二人无故动手,荣城、荣浩大吃一惊。荣城颇感恼怒,心想“五师弟好不晓事!如果伤了小云,太上祖师那里又该如何交待?”大喝道:“荣煌,你还不赶快住手!”荣煌并不理会,右掌反而加速向小云脖颈砍去!   见他一再相逼,小云不禁暗暗叹息。道门诸人对自己屡获奇遇,或多或少存有几分嫉妒。眼下如果不将荣煌折服,日后自己就算当上了道门掌教,也无法对“荣”字辈诸人发号施令!此时如果再继续纠缠下去,木荣春可就真的没救了!念头转罢,已收起谦让之心。“庚金少阳真气”瞬间游走全身,抡起右掌向荣煌当头砍落。寒风呼啸而起,炎热尽消,一只右掌银光闪闪,就似一柄极为沉重的钢刀,挟着强劲的金刃破空之声电闪而至!西风凛冽之威,已是彰显无遗!   贴身肉搏,原非修道者所长。荣煌见此招来势猛恶,不敢硬接。右足一点,向后飘退数尺。小云存心立威,两三招内如果不能结束战斗,岂能令荣煌心服?肩头一晃,如影随形,追击而至。原势不变,抡起右掌再次砍下。荣煌已来不及闪避,拗脾气瞬间发作。将心一横,不再理会小云的右掌。大喝一声,功力提至极限,双掌以排山倒海之势向小云胸口击去。看架势,竟是要和小云同归于尽!旁观的荣城、荣浩尽皆失色,齐声惊呼。   小云微微冷笑,右掌迅速转向,从胸前急速掠过。“砰”的一声闷响,将荣煌双掌挡开。然后右掌一翻,再次击出。变招之快,犹如电光石火。荣煌不及作出任何反应,被击中前胸,飞出三丈多远,直到撞上了石壁,方才从空中摔落。手足略一抽搐,昏死过去。出手仅仅一招,小云就将道门第一高趴在地,功力之高,已与老子不相上下。   荣城、荣浩二人,暗暗心惊,不知荣煌是死是活,迅速起身上前查看。小云并不理会,他此番出手只使用了三成功力,只能使荣煌暂时昏迷,却不会使他受伤。走上前去,俯身为木荣春把脉。   木荣春得知荣昱、荣辉的死讯后,情绪失控,体内大量血液,瞬间涌回心脏,导致心跳骤停。只有将乙木真气输入他体内,以木生火,才能使他的心脏重新恢复跳动。弄清原因后,小云暗自庆幸,心想“幸亏我已学会了乙木神功,否则,木道长今日恐是难逃一死!”扶木荣春坐起,催动“乙木玄阴真气”缓缓注入他体内。   荣煌很快苏醒,先前的血勇之气,早已消失殆尽,望向小云的目光中已多了几分敬畏。荣城见他神情萎顿,不禁苦笑,小声道:“这可是你自找的,须怨不得旁人!”言下之意,是警告他不要再自讨苦吃了。三人不再讲话,半个时辰之后,小云撤回双掌。过了一会儿,木荣春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终于从假死状态下清醒过来。   三人欣喜若狂,随即围了上来。木荣春斜倚在小云怀中,缓缓睁开双眼,见荣煌灰头土脸,衣冠不整,不禁一惊,道:“五师弟,你又和谁打架了?”声音微弱,气如悬丝。荣煌不知如何作答,正在犹豫,木荣春神色大变,道:“可是阴长生到了这里?”在他心目中,此时此地能将荣煌击败的人,除了“幽冥神教”的教主阴长生,再也没有哪个人具有这等本事和可能。言罢,从小云怀中挣扎坐起,一把抓住荣煌手腕,往自己身后拖去,颤声道:“你不可出去!让愚兄去会会他!”   荣煌虽已老大不小,但在木荣春眼中,他似乎仍是当年那个功力低微,时时需要自己予以保护的毛头小伙子!此时,木荣春尽管已极为虚弱,但脸上神威凛凛,就似一只正在保护小鸡不被老鹰捉走的老母鸡。神情刚强坚毅,迥异于日常的柔弱。   荣城三人见他刚刚脱离危险,不去关心自己的身体,反而担心荣煌的安危,禁不住心中伤痛。荣煌泪落如雨,颤声道:“大师兄,小弟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您不用担心…...”木荣春神情立见放松,缓缓倒回小云怀中,道:“你以后要小心……”他此刻心神混乱,也没往深处去想,以荣煌的功力,又岂会平白无故的摔上一跤?闻言竟然相信了。   稍待片刻,荣城道:“大师兄,您要多加保重!三师弟一死,眼下本教已是群龙无首!如果您再有个三长两短,本教又将何去何从?我和几位师弟又将何以自处?”饶是他铁石心肠,此时也已是泪光莹然。   木荣春脸上露出一丝惨笑,低声道:“两位师弟年龄小我许多,竟然先我而去,这让愚兄心里如何能够接受?我……”说到这里,泣不成声。荣浩知道他心中死结仍未解开,便用柔和缓慢的语调道:“大师兄,小弟知道,您对两位师兄的亡故,深感负疚。以为是您诛杀了李布,才导致‘幽冥神教’大举攻山。其实,您这样想却是完全错了!”   木荣春全身一震,道:“此话怎讲?”荣浩道:“近几年来,‘幽冥神教’的实力日渐增强,阴长生的野心也随之日益膨胀!早已存下了取代本教,以成为天下第一大教的险恶居心!所以不论您是否诛杀了李布,本教和‘幽冥神教’之间,终将得有一战!李布之死,只不过使这场争斗提前爆发了而已,您大可不必因此自责!”   木荣春听罢,心中负疚有所减退,但强烈的悲伤仍是挥之不去。荣浩见他沉默不语,继续道:“大师兄,我们师兄弟十几人,几乎都是由您一手抚养成人。三师兄和四师兄驾鹤西归,您一时无法接受,小弟能够理解!但如果您有个三长两短,难道我和诸位师兄就不会感到伤心?您自伤自残,岂不就等于是在折磨我们?”   几句话激起了木荣春的求生**,心里暗暗想道“如果我就此死去,几位师弟必定伤心不已。而十三弟八成会因此自戕性命,如此,岂不就等于是我害了他?”便对荣浩道:“好兄弟!你说的对!刚才是愚兄想差了!”说到这里,人显得硬朗了许多,自行坐起,轻轻拍了拍小云手背,道:“好孩子,谢谢你!”   小云道:“举手之劳,您不必放在心上!”见他们师弟之间,感情真挚,不禁暗暗发愁。自己如果不能取代木荣春在教内诸人心目中的地位,日后就算当上了教主,所发布的命令,也很难得到彻底的执行!该怎样去做,才能不损及木荣春的威名,又能使自己获得众人的衷心拥护呢?一时间,神思纷乱。毕竟,在他心目中,如何当好一个领导者,远比练好一门神功难得多!   五人各归原位坐好,木荣春对荣城道:“两位师弟是怎么死的?你细细的讲给我听!”荣城长叹一声,道:“大师兄,此次‘幽冥神教’前来攻山,冥王阴长生并未亲临!只是由他座下十王中的‘都市王’薛长任,以及‘转轮王’薛长平率领数千‘骷髅阴兵’,对‘真武观’发起了突袭。薛氏兄弟本身的修为,与几位师弟大致相当,倒是不难对付!但他二人所驱使的这数千‘骷髅阴兵’,却是令人难以抗衡!”   说到这里一顿,接着道:“大师兄,想必您也知道,这‘骷髅阴兵’周身上下刀枪不入,除了怕火,其它属性的法宝飞剑,很难对它构成威胁。无论是谁,一旦被‘骷髅阴兵’包围,立成九死一生之局!为避免伤亡过大,三师弟决定和四师弟、五师弟三人,率领数百名修习丙、丁火系神功的‘清’‘吉’辈弟子,前去应战。小弟和其他几位师弟,镇守‘真武观’山门。这场大战,整整持续了一昼夜,本教伤亡惨重。为救出被围困的数十名弟子,荣昱、荣辉两位师弟不得已使出了丙、丁火的合体之技‘霹雳联珠’。此招一出,‘幽冥神教’剩余的几百具‘骷髅阴兵’瞬间化为飞灰。所有的弟子是得救了,但两位师弟却因真气耗尽,在被抬回‘真武观’后,于当夜子时前后,双双撒手西归。”说到这里,已是语带哽咽,接着道:“当时所有的师兄弟都在现场,两位师弟走的极为安祥和宁静!”   木荣春眼含热泪,久久无言。过了半响儿,方才低声道:“两位师弟临终前,可曾有遗言留下来?”荣城道:“三师弟留有一首偈语。”木荣春浑身颤抖,道:“念与我听!”荣城缓缓念道:“一生飘蓬任西东,法缘断尽万事空。此去黄泉穷碧落,何时再听太和钟?”于此伤心之际,他的声音愈显苍凉。   木荣春泪水再次滑落,道:“由这首偈语看来,三师弟临终时,已是了无挂碍!只是唯独难以割舍,与你、我之间的兄弟之情!”沉默片刻,道:“四师弟临终前说了些什么?”荣城道:“四师弟只说了‘悲喜交集’四个字,就含笑而逝!”木荣春心头再起狂澜,小声念道:“悲集”侧头问荣浩“十三弟,依你之见,这四个字是何含意?”   这四个字的含义,荣浩此前就已揣摩了许久,立即答道:“小弟猜测,四师兄临终之时,不愿和众兄弟分离,心中伤痛,这是所谓的‘悲’。而自此之后,他再也不受世间俗事所累,进入永恒的寂灭之期,即无生死之忧,也无荣辱之患;即无爱,也无恨;即无所得,也无所失。小弟想这就是四师兄所谓的‘喜’了!”   木荣春沉思有顷,摇了摇头,道:“我想你对‘喜’的理解,应当和四师弟临终时的心境相去不远。但你对‘悲’的理解并不全面!”仰望洞顶,回想起荣辉的日常为人。过了一会儿,道:“四师弟限于自身的禀赋,论功力在我们师兄弟十几人中并不突出。但他一生谨守戒律,严己宽人,志向宏大,实为道、德无双之士!四师弟一生致力于传教布道,希望通过他的努力,能使人心远离贪欲,使世风重归淳朴!但现实是,世间之人为了求名图利,往往是无所不用其极!这和四师弟的理想相差太远,所以他在临终之时,想到正道衰微,世风日下,自是深感痛惜。当想到他的理想,从此再无实现的可能,四师弟的心中又怎会不感到悲伤呢?这才是‘悲’字的真实含意!就是这么一个伟大而高尚的人,此刻也离我们远去了。”说到这里,眼含热泪,大喝一声:“斯人已逝,其情何堪?”   小云心中若有所悟,木荣春对荣辉的理解,远远深于荣浩,这才是他能够获得众人拥戴的最主要原因!从此时起,小云开始暗暗留意木荣春的处世为人,为自己日后掌控这个拥有上万门徒的天下第一大教,做好准备和累积经验。   待情绪平定,木荣春道:“二师弟,此战中伤亡弟子的后事,你是如何处理的?”荣城道:“此战结束后的一个多月中,小弟每天忙于救治受伤弟子,加之教务繁忙,实在没有时间处理此事。”见木荣春面色一沉,连忙补上一句,道:“幸好没过几天,八师弟与十三弟就赶回了太和山!阵亡弟子的后事,都是由十三弟一人全权处理的,您还是问他吧!”   荣浩深知木荣春一向关心此类问题,不等他开口询问,就细细说起了善后工作的处理情况。此次战斗,道教总共阵亡弟子三十七人。其中有十几人,家中已没有兄弟姊妹,双亲无人奉养。荣浩便延请工匠,在“真武观”后山的“忘忧谷”中兴建了一座山庄,取名“养怡园”。一个月后,工程完工。他派人将此类阵亡弟子的父母,陆续接上山来,将他们安置在“养怡园”内。让老人们在此怡养天年,直至为他们养老送终,一切生活开支都由道教承担。   至于另外二十多名阵亡弟子,家中都有兄弟姊妹,如果他们愿意加入道教,不论资质如何,一律全部收录。他们的父母有愿意跟随上山的,道教也一概予以收留,同样安置在“养怡园”内。如果兄弟姊妹愿意经商,每户给予纹银三百两作为经商本钱。经营的商品,道教以市场最高价收购。如果仍旧愿意留乡务农,道教赠给每户上等良田三十亩。收获的粮食,道教也以市场最高价全部收购。除此之外,再给每户纹银一百五十两,作为抚恤金。   阵亡弟子本人的后事,处理起来相对简单。按他们生前辈份高低,一律葬在道教陵园的相应区域内。墓前竖碑,将他们的生平籍贯,以及死亡原因镌刻于上。并附有师门长辈为他们每一人所作的赞偈,以供后来者瞻仰。另外,在“真武观”中另设一堂,荣浩取名“鹤寿堂”。将所有阵亡弟子的灵位供奉于内,每日以薰香、鲜果为供。日后每逢盛大节日,所有门人弟子,包括道门掌教,都必须前往致祭。以三牲、五谷为供,并举行为期一日的水陆道场,让死者得安,生者缅怀。整个善后工作,总计花费白银二千七百多万两。说到这里,荣浩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道:“大师兄,此次处理后事,小弟可是把本教的家底都花光了,您不会怪我吧?”   一番长篇大论讲完,小云不禁为之目瞪口呆。荣浩心思缜密,当真令人叹为观止。转念一想,此次处理后事,极具铺张,但死者已矣,尽管死后极具哀荣,又有什么意义可言?荣浩此举,恐怕主要还是做给活人看的!以丰厚的抚恤凝聚人心,使所有弟子更加死心塌地为道教出力。一千多年来,道教始终是无可替代的天下第一大教,决非幸至,原因就在于它的领导者在行使职权时,大多是以人的感情为虑事根本!   木荣春听罢,脸上露出听闻噩耗后的首次笑容,轻抚荣浩脊背,道:“十三弟,你做得很对,深合我心!”说到这里,神情转为肃穆,道:“世上又有哪个父母不疼爱自己的子女?所谓‘可怜天下父母心’,三十七名弟子的死亡,无疑会使他们的父母痛不欲生,此等心理创伤,无论我们花多少钱也无法弥补。十三弟此次处理后事,已尽了最大努力。虽说仍然无法减轻他们的丧子之痛,总算聊胜于无!”沉默片刻,对荣城道:“二师弟,本教遭此横祸,已属不幸,但不知迟镇岳的‘万兽山庄’是否受到了牵连?你可曾派人前去探查?”   荣城道:“大战结束后的第二天,小弟派出了几名弟子前往‘铁船山’打探情况。据回报,‘万兽山庄’不知被谁放火焚毁,现场没有发现尸骨!此后数月,经过多次查访得知,迟镇岳从戈壁返回后,立即遣散了庄内的闲杂人员,和少数几名弟子离开了‘铁船山’。至于去往何方,无人知晓。就在薛氏兄弟攻打本教的当天,冥王阴长生亲自率领部属,前往‘铁船山’。见‘万兽山庄’早已人去楼空,他一怒之下,就下令放火将它烧成了白地。小弟认为迟镇岳是慑于阴长生的淫威,才迫不得已选择了弃庄出逃!”   木荣春微微点头,道:“这也不失为明哲保身之举!迟镇岳此次全是受我所累,以至半生基业毁于一旦!眼下找不到他也就算了,以后有机会应该对他进行一番补偿,愚兄也不能太对不起人家!”   荣城道:“大师兄,‘万兽山庄’的实力,根本无法和本教相比,但为什么阴长生却要亲率部属前去攻打?他只派出薛氏兄弟二人,前来攻打本教,是有意轻视本教,还是另有原因?”木荣春略一沉思,对小云道:“你认为阴长生此举究竟何意?”   小云道:“此事不难理解!既然本教实力远在‘万兽山庄’之上,‘幽冥神教’就算倾巢而来,也未必能够稳获全胜!与其打没把握之仗,还不如力求稳妥。先集中优势力量将较弱小的‘万兽山庄’一举荡平,再反过头来对付本教。阴长生只派出薛氏兄弟前来攻打本教,并不是为了求胜,只是想牵制本教,以防我们增援‘万兽山庄’!”   荣城恍然大悟,道:“大师兄,人算不如天算,此次阴长生在‘万兽山庄’扑了个空,可笑他枉费了心机!”木荣春双眉紧锁,道:“迟镇岳已经不知去向,阴长生就可集中全部力量对付本教。我估计不出一年半载,‘幽冥神教’就会卷土重来,届时我们又将如何应对?”   荣煌道:“大师兄,与其他来打我,不如我去打他!您这就赶回‘太和山’,将所有‘祭酒’召回,然后一同赶往阴长生的老巢丰都城,一举将幽冥神教荡平!不但可以给两位师兄报仇雪恨,并且永绝后患!”说到最后,已是咬牙切齿。   木荣春叹息道:“五师弟,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明白!祖师创立本教,并不是为了争霸江湖,而是为了净化人心,使之去恶存善,少欲多廉。进而使正道行于天下,促使世风归于淳朴无争!真要像你说的那样,好勇斗狠,我敢断言,最多三至五年,本教就会面临覆亡之险!”   荣煌心中不服,却不敢争辩,低下头来,嘴里也不知在小声嘟囔着什么。木荣春不再理他,对荣城道:“二师弟,现在山上的情形如何?”荣城道“在我们几人返回之前,小弟将山上的防务交由八师弟荣鑫、九师弟荣沛,以及十师弟荣坤三人一起负责。只要不是阴长生亲临,小弟认为如此防御也已足够了!”看了看木荣春的脸色,又道:“大师兄,方才五师弟之言虽不全对,却也决非无理之言。本教如果总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时间一久,恐怕也不是太好!”他说得婉转,但言中之意却与荣煌的观点基本一致,还是希望道教在和“幽冥神教”的争斗中,能够争回主动。   木荣春沉吟良久,道:“你说得也有道理,事情即已发生,一味躲避也不是办法!我看这样吧!清虚是四师弟的首座弟子,明日就让他返回太和山,为四师弟守灵三年!同时我将手书一封,让他顺路捎给阴长生。信中可以和‘幽冥神教’定个约会,三年后由我本人和阴长生单独决一死战!如果他能应允,三年内可保太平无事。我们可以集中精力,全力载培小云。三年之后,祖师返回昆仑,愚兄身上的责任已了,届时无论是战是和,皆可从容应对。诸位师弟,你们认为如此是否可行?”   荣浩道:“大师兄,如果阴长生不肯答应,又该如何应对?”木荣春微微一笑,道:“如果愚兄猜测不错,阴长生肯定会答应的!”荣浩颇感好奇,道:“您为何如此肯定?”木荣春长叹一声,道:“阴长生自视甚高,如果他没有亲手将我击败,就算是将本教灭了,他也会感到面上无光!所以他一定会找机会与我决一死战,诸位师弟尽管放心!”   几人休息片刻,荣城从背上解下一个包裹,双手递给木荣春,道:“大师兄,在回太和山之前,您让小弟向三师弟索要的两件东西我已带来,您查验一下!”木荣春双手接过,随手放在身边,道:“不用看了,我信得过你!”包裹内的两件物品,除了他和已经死去的代理掌教荣昱,其他人都不知是何物。此刻见他并不解开观看,荣城等人不禁略感失望。荣浩道:“大师兄,二师兄带来的东西您可以不看,但小弟这里也有一样东西,您却是非看不可!”也从背上解下一个包裹,双手递了过去。   木荣春伸手解开,见包裹里面除了两件叠得整整齐齐的长袍,再就是一张写满字迹的信笺。他脸上立刻浮起笑容,先将信笺拿起,见正反两面,手绘了许多花花草草,用色讲究,极为淡雅。并且曾用薰香熏过,散发出似麝似兰的淡淡清香,可见当初制作时花费了不少心思。   他不禁哭笑不得,心想“这小丫头,当真是古灵精怪!连这么一张小小的信笺,她也要搞出这么多花样。殊不知,去简就繁,背离大道愈远!”摇了摇头,凝神细看,见信件是由簪花小楷写就。笔划工整,字体娟秀,稍稍透出几分妩媚。不禁暗赞一声,心道“我离山已久,这小丫头别的方面有无进步,目前尚不知晓,单看这笔字,却是大有长进!可见这大半年来,没少下苦功!”欣赏一番,才开始看信的内容。   信中写道:“师父,您离山已经很久了,至今未归,我十分想念!眼下您身边只有清虚师兄一人可供使唤,他粗手大脚的,我放心不下!央求二师叔带我去‘玄牝圆丘’,他却死活都不肯同意。一气之下,我两天没跟他讲话。无奈我利用功课之余,赶制了两件长袍。那件青灰色的,是给您准备的,您一定要穿,否则我就生气了!另一件黄褐色的,是我特意为您身边的那个叫‘云归鹤’的男孩子赶制的。我听十三叔说,他也是个穷苦的孩子,父母已经双双过世,身世多少和我有些相似。在西去昆仑的路上,他曾经为了救您,身负重伤。为了感谢他,也可能是同病相怜吧,我也为他做了一件。如果他不接受,也就算了,我并不想勉强他。”   写到这里,另起一行,“三师叔、四师叔已经驾鹤西归,我知道您肯定会很伤心。但就算是为了我,您也要好好的保重自己,不可伤情太过。如果您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要活了!我说到做到!”写到这里,字迹已经散漫不清,想是在书写时曾被泪水打湿。信的正文至此结束,往下是落款,写的是“女徒清雅,百拜顿首,心香一瓣,遥祝恩师道体清安,更胜从前!”最后是年月日。 第十七回地底之秘(修改)   木荣春将信笺折好,揣入怀中。拿起青灰色长袍,一边翻看一边对荣城道:“清雅这丫头近来可好?”荣城微笑道:“她好得很!近来出落的越发俊俏了,已有些大姑娘的模样!”说到这里,笑容渐渐敛去,又道:“她很懂事,也很勤奋!自打您离开太和山之后,她每日练功都在九个时辰以上,几乎没有时间休息。这孩子年龄不大,但自控能力很好,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木荣春缓缓点头,见手中长袍,针角细密,间距均匀。袖口领口等部位,为防破损,都附加了里衬。厚实坚挺,做工颇为考究。心想“清雅白天要练功,单指晚上的休息时间,缝制这两件长袍得需要多少天呢?也真难为她了!”想到这里,心头涌起一股暖流,恨不能立刻飞回太和山,对清雅施以爱怜。将长袍叠好,道:“三位师弟,经过长途跋涉,你们也累了,这就去休息吧!愚兄得马上起草写给阴长生的书信,为防夜长梦多,待清虚返回,就让他立即启程!小云先不要行功,我有话对你讲。”荣城三人齐声应是,各自找了个位置开始行功。   木荣春找出纸笔,转眼将书信写好。提笔在信封上写道“书致‘幽冥神教’掌教阴长生阁下,恭请亲启一阅。”底下署名“‘正一教’前任掌教紫晟正容拜上。”小云颇感奇怪,知道“正一”是道教的原名,所谓“道教”“道门”,都是民间约定俗成的称呼。令他不解的是,木荣春为何自称“紫晟”?   知他不解,木荣春将书信揣入怀中,道:“本教的历代掌教,除原有的法名,为了与普通教众有所区别,都由上任掌教另赐一名,作为尊号。比如我师父,俗家姓柳,法名‘繁商’,继任教主后由我师祖赐号‘紫阳’。此后,他的原名已不再使用,江湖中只知‘紫阳真人’,而不知‘柳繁商’为何人!至于师父赐给我的尊号‘紫晟’,我个人以为太过张扬,也不符合我的性情。继任掌教以来,除非万不得已,我很少使用。大多数情况下,我仍旧用原名和人交往应酬!”转身将荣城带回的包裹和青灰色长袍,放入搁置杂物的木箱中。提起另一件长袍,对小云道:“我们去洞外透透气!”   此时已是深夜,时近中秋,山风吹过,竟有了几分刺骨的寒意。二人在圆丘上相对坐下来,木荣春道:“我有个女徒,名叫‘清雅’,是我的关门弟子,想必你也知道。”小云道:“我曾听清虚道长说起过,她以前身具九阴绝脉,眼见性命难保,是您费尽千辛万苦才将她救活!之后她加入本教,成为您唯一的女弟子!”   木荣春道:“你说的不错!清雅年龄和你大致相当,但她的身世更为悲惨!你还有慈母相依为命,她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已双双辞世。遇到我之前,她每日只能以别人抛弃的残羹剩菜为食,并且居无定所。加之病痛的折磨,她的处境之惨,绝非常人所能想象。正是因为她太过可怜,我收她为徒后,不免对她有所偏爱!但这女孩人品端方,并不恃宠而骄,反而更加恭谨小心,所以她在教内的人缘极好。她从十三弟口中得知,你曾为了救我身受重伤。为了对你表示感谢,她利用功课之余,特意缝制了一件长袍,托我转交给你。”将手中长袍递了过去,道:“你穿上试试,看是否合身?”   小云将长袍穿起,柔软的丝绸里衬和肌肤乍一接触,感到双颊发烫,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表的感觉。一时间,颇感手足无措。木荣春见长袍穿在他身上,大小长短十分合适,就如同量身定做的一般,不禁暗感惊异。清雅仅仅凭借荣浩对小云身材的描述,就能将这件长袍做的如此合适,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微笑道:“这件衣服你穿很合适,清雅这小丫头,手艺不俗!”   小云脸上一红,不知如何接口,脱下长袍仔细叠好,心想“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孩不知花费了多少心血,才为我缝制了这件衣服,我总不能半点表示也没有吧!”一反往日的灵牙利齿,竟有些期期艾艾的道:“木道长,请您对清雅转达我的感谢之意!”   木荣春目光中闪过一丝狡黠,笑道:“那倒不必!日后你们见面时,你自己对她说吧!”空中传来飞剑破空声,一道暗红色光华向“玄牝圆丘”飞来。木荣春道:“清虚回来了!你回去休息吧!”小云知道他要对清虚讲述荣辉之事,担心他情绪再度失控,道:“木道长,您刚刚呕过血,不能太劳神,有事也不用急在一时,还是明天再说吧!”木荣春点头表示知道,挥手令他离去。小云见他不肯听劝,无奈返回山洞。次日清晨,从入定中醒来,见木荣春四人仍在行功。四处不见清虚踪影,心知他已连夜启程。   从这天起,依木火相生之理,在荣煌指点下,小云开始学习“丙火太阳功”。昨日二人之间发生了一些龃龉,但荣煌为人爽快,输了就是输了,却也并不记仇。以他的火爆脾气,传艺时居然也能耐心解说,令小云颇为感动。转眼二十多天过去了,小云的“丙火太阳功”和“戊土玄阳功”,双双抵达圆满境界,金木水火土五种神功一一练成。此时,他的形貌再度发生改变,长身玉立,丰姿秀逸,精神内敛犹如婴儿;寓动于静,宛如处子,气定神闲,已隐隐具有一代宗师的风范。   荣城三人继续留在“玄牝圆丘”已经无事可做,木荣春便让荣煌、荣城二人返回太和山,协助荣鑫处理日常教务。只留下荣浩一人,以备遇有紧急情况,可以借助一下他的智慧。二人走后,过了三天,就到了小云的生日。为了庆贺他重获新生,木荣春和荣浩特意操办了一桌素席。三人在圆丘上席地围坐,饮酒闲聊。此时秋色正浓,群山肃穆,三人兴致极高,推杯换盏,高谈阔论,其乐融融。午时前后,木荣春和荣浩已经不胜酒力,起身回到洞中休息。   小云功力即高,秉赋又异于常人,并无多少酒意,便继续留在圆丘上自斟自饮。(命中秋金逢水、或是金水两旺的人,几乎都有千杯不醉之量)半个时辰之后,将五斤白酒全部饮尽。值此母难之日(生日),想起辞世已有八个月之久的母亲,不禁暗自神伤。目注苍莽群山,心想“如果不是家中穷困,母亲也不会这么早就死去!但究竟是谁导致了我们如此贫困?是苍天吗?还是爹娘不够勤勉?”缓缓摇头,自己将之否定,转念又想“天生万物,用以滋养众生,豺狼虎豹、以及各种野兽犹能饱食终日,悠游于天地之间。但作为万物之灵的人,要想生存下去,却又为何如此艰难?这究竟为什么?又是谁的错?”一时间,满腔悲愤,心乱如麻。酒意上涌,浑身燥热难当。右肩一摇,“银钥剑”破体飞出,借御剑消解酒力。   空中乌云密布,雷电交加,一场大雨毫无征兆突然降临。黄豆大小的雨点,瓢泼直下,群山林海顿生氤氲。小云意兴勃发,扯开领口,任由冰凉的雨水冲刷火热的胸膛。大喝一声,飞起一脚,将圆桌踢翻,驾驭“银钥剑”于空中飞行起来。五行真气依次登场,红、黄、绿、白、黑五色光华时起时落。剑气纵横,激起漫天水雾,和隆隆的雷声,乍闪乍灭的闪电交相辉映,威势之盛,无与伦比!   偶然间,小云见刻有“玄牝圆丘”四字的石碑,稍有异样。“玄”字顶上的一点,此前他和荣鑫曾经探究过一番,当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此时不知为何,它竟然发出淡淡的黄光,在雨中看去极为醒目。他心里一动,也没多想,催动真气,“银钥剑”正中“玄”字顶上的一点。一声巨响,“玄牝圆丘”剧烈晃动起来。山坡上的砂石泥土,纷纷滚落,竟似发生了一场地震。过了一会儿,四周方才恢复平静,对面山坡上出现了一个长、宽在一丈左右的方形洞口。   原来,“玄”字顶上的一点,原本就是开启这个秘密洞口的枢纽。它用一块黄玉雕成,长年无人掀动,表面布满灰尘,和石碑颜色相同,平日很难被人发现。此时经大雨冲刷,原有的黄色才显现了出来。此前,荣鑫虽然也曾按动过这个枢钮,但以他的功力,却无法将之掀动。小云功力已比他高出数倍,“银钥剑”的撞击力极强,终于开启了这个尘封已久的秘密机关。   听到巨响,木荣春和荣浩从洞中奔出。荣浩道:“是不是发生了地震?”小云摇头,向对面一指,道:“您看!”二人见山坡上多出了一个洞口,颇感惊异,木荣春道:“走,过去看看!”山势极为陡峭,无法攀爬,三人御剑在洞口降落。低头望去,见一级级的台阶盘曲直下,深入山腹,一眼望不到尽头。木荣春笑道:“既入宝山,岂能空手而回?咱们下去!”三人中以小云功力最高,不等木荣春举步,他抢先一步下到洞中。三人沿石阶缓缓前行,走出数十丈,已经伸手难见五指。   小云放出“银钥剑”,借它发出的银光,继续前行。石阶沿山中缝隙的自然走向开凿而成,蜿蜓曲折,颇为难行。三人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前行半个时辰,方才走到石阶尽头。穿过一条不算太长的甬道,在一扇高大的石门前停了下来。荣浩估计此处至少已深入地下三十多丈,位置大约在“玄牝圆丘”的正下方。   小云用力一推石门,见它纹丝不动,又向左用力。一阵沉闷的隆隆声响起,石门缓缓滑入石壁中。三人眼前豁然开朗,石门内是一个足以容纳数百人的圆形大厅。直径约有三十丈,高约五丈上下,环形石壁上镶有数十颗碗口大小的夜明珠,发出雾蒙蒙的黄光,将大厅映照的一片光明。厅内没有任何陈设,环形石壁上也无半点文字或图案,看上去极为空旷。   小云微感失望,收起飞剑,三人步入大厅。木荣春暗自感叹,在地底兴建规模如此之大的工程,将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又将需要多少时间才可完成?可见决非寻常人所为,这个大厅必然有极为特殊的功用!   三人在厅内转了一圈,见大厅中心的地面上,有一条圆形凹槽,直径十丈左右。凹槽圆周上,均匀分布五个颜色各异的石球。木荣春学识渊博,稍加思考,已能肯定这是一个五行结界,五个石球是开启结界的枢纽。古老相传,“玄牝圆丘”是太昊伏羲氏的修道之所,难道这个五行结界是用来练功的?想了一会儿,感觉并不太像,缓步走到黄色石球前,抬脚踩了下去。“咔嚓”一声轻响,石球陷了下去。   脚下传来一阵轻微的颤动,从圆形凹槽底部射出一圈淡黄色的亮光,直抵大厅顶部,将三人分割成了两个阵营。小云和木荣春在黄色光幕外侧,荣浩恰巧站在大厅中央,此时已被黄色光幕包围了起来。黄光亮度逐渐加强,大厅内纤毫毕现。三人大感惊奇,荣浩上前几步,伸手一推黄色光幕,发现它如同有形之物,自己的手掌竟然无法通过!不禁“咦”了一声,手上加了几分力气,再次推出。光幕轻轻晃动,手掌仍然无法将它穿透。   他仍不死心,后退几丈,驾起“壬水寒阳剑”全力前冲。木荣春见他行险,大喝道:“小心”!话音未落,荣浩就已撞上了光幕。飞剑冲击力极大,顶着光幕急剧向外扩张,但仍旧无法穿透它。荣浩很快力尽,光幕迅速回缩,刹那间就已恢复原样。他猝不及防,被强大的反弹力抛了出去,“啪”的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木荣春吃了一惊,再次踩动黄色石球。“咔嚓”一声轻响,黄光随即敛去。他快步上前,道:“十三弟,你没事吧?”荣浩摇头苦笑,翻身爬起,一边拍打衣服上的尘土,一边道:“大师兄,毫无疑问,这个五行结界是用来关押修道人的!说白了,就是一所监狱!”木荣春点头表示赞同,道:“此处工程庞大,深入地底数十丈,当年被关押在这里的人决非泛泛之辈!”   荣浩道:“经过几百年,甚至可能是上千年的岁月,我们已经不可能获知此人是谁了!”小云道:“话虽如此,但说不定这里会留下什么线索,可以使我们推测出此人是谁!”木荣春深以为然,于是三人开始在大厅内仔细搜索。很快小云就在大厅中心的地面上,发现了一个用尖锐之物刻上去的奇异图案。木荣春凝视片刻,道:“这是两柄‘戈’!”   小云知道,“戈”是上古时代的一种武器,眼下已无人使用。木荣春和荣浩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自古至今已知的高手中,有哪个是姓“戈”,或是以“戈”作为象征和徽号的。既然一时无法破解,二人只得作罢。又在大厅中搜索片刻,再无其它发现,三人御剑返回地面。仍由小云掀动黄色枢钮,将洞口关闭。   “五行神功”名义上分为金、木、水、火、土五种,但每一种五行元素都具阴阳两性,二五相乘后,所以总数却有十种之多!其中,木分甲、乙;火分丙、丁;土分戊、己;金分庚、辛;水分壬、癸。前者为阳,后者属阴。小云眼下已学会其中五种,按理说接下来应该继续学习另外五种神功。但因同种属性的五行之间,有一个阴阳互为转换的问题,而这个诀窍却已失传了许久,所以木荣春等人已无法再对他进行传授。要想将“五行神功”的所有分支尽数学全,必须等到老子返回昆仑后,由他亲自对小云进行指点才行!   此后数日,小云每天除了对以前所学的知识稍作复习,大多数时间,都在四处游玩。山居清苦,却也不乏乐趣,日子过得逍遥自在。闲居无事,荣浩颇感无聊,一日清晨御剑赶往“望仙宫”。从“藏经阁”借了几卷图书,于午时前后返回“玄牝圆丘”。收起飞剑,步入洞中,见木荣春正在把玩迟镇岳所赠的“须弥芥子壶”,脸上神情有些古怪。   荣浩颇感好奇,拖了一个蒲团坐到他身旁,道:“大师兄,您在想什么?”木荣春一笑,道:“也没想什么!只不过最近几天,女魃有些不太安静,常常扰得我无法入定行功。你拿一下就会知晓!”将“须弥芥子壶”递了过去。荣浩伸手接过,随即恍然。原来此刻“须弥芥子壶”的表面温度,竟然极高!并且还在剧烈颤动。仿佛他握在手里的已不再是一件物品,而是一颗正在跳动的心脏。   他不禁哭笑不得,道:“大师兄,为何会是这样?”木荣春道:“我估计,女魃是想脱困而出,不停的冲击布在壶内的五行禁制,才会造成这种状况!”摇了摇头,又道:“女魃作为黄帝之女,天神后裔,如果不是阪泉一战,失去灵智,她又岂会沦落到如此凄惨的境地?这不能不说是一场悲剧!”   荣浩道:“大师兄,我们可以想一个办法,使她恢复灵智!如能做成,也算一件莫大的功德。您以为如何?”木荣春道:“我不是没有想过!但此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女魃之所以会迷失本性,是因她体内的‘乾阳之火’太过旺盛,又无法得到宣泄。所谓‘旺极生灾’,时间一久,便反伤自身。如果能想一个办法,消减她体内的‘乾阳之火’,使之强度有所减弱,估计是可以使她恢复神智的!但问题是,这个办法愚兄却一直未能找到!”   荣浩沉思片刻,道:“大师兄,依水火相克之理,我们是否可以找一处泉眼,或者水井之类的地方,将女魃投置于内。过个三五十天,或是一年半截,说不定可以使她恢复神智!”木荣春哈哈大笑,道:“十三弟,你的这个办法虽好,就是有些不切实际!”荣浩不解,道:“此话怎讲?”   木荣春道:“十三弟,你也不想想,眼下女魃灵智未复,她又怎会乖乖的听我俩摆布?此举虽是为她好,但恐怕不等我们将她投置在泉眼内,她早就逃这夭夭了!而以她的功力,一旦逃脱,又有谁可以将她再度抓回?”荣浩挠了挠头,又提出了几个办法,但都被木荣春一一否定。二人研究了一个下午,也没能找出一个合适的解决方法,只得不了了之。   一天中午,荣浩从“望仙宫”借书返回,正要步入山洞,目光偶然掠过刻有“玄牝圆丘”四字的石碑,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心中狂喜。也顾不得和小云打声招呼,便快步跑入洞中,对正在假寐的木荣春道:“大师兄,小弟想到了一个办法,一定可以使女魃恢复神智!”   木荣春道:“说出来听听!”看了荣浩一眼,又道:“修道人行止要有节制,看你一惊一乍,成何体统?”荣浩心中高兴,也不去理会他的数落,道:“大师兄,我们可以将女魃关进前几天发现的地底大厅中,然后利用五行结界之力,慢慢消减她体内的‘乾阳之火’!估计最多一年半载,就可使她恢复神智!”   木荣春略一沉吟,道:“十三弟,你的这个主意极好!并且安全可行!你去叫上小云,咱们这就去试一下!”片刻后,三人抵达位于地底的圆型大厅。木荣春从怀中摸出“须弥芥子壶”,缓步走到大厅中央,对荣浩道:“十三弟,放出女魃之前,为防发生意外,我们至少应该做两手准备!”荣浩道:“愿闻其详!”   木荣春道:“我把女魃放出后,你先启动真水结界,如果能将她困住,自然最好!如果不能,就要马上启动真土结界,以防她脱困,给人间造成无穷的灾难!”荣浩自然清楚,如果火势太强,直接用水,反倒难以扑灭。只有采取以火生土的方法,才能起到消解火势的作用!于是点头道:“小弟明白,您尽管放心!”   木荣春转头对小云道:“我们三人,以你功力最高。女魃一旦有脱困的迹象,你一定要尽最大努力,务必将她拦截在五行结界内,否则将是一场噩梦!”小云点头道:“您放心好了!”木荣春缓缓点头,随即念动咒语,伴随一阵青烟,一颗火红色的圆球从“须弥芥子壶”中冲出。木荣春右足一点,掠出五行结界。荣浩立即踩动黑色石球,“咔嚓”一声轻响,一圈蓝色光幕从圆形凹槽底部射出,直抵大厅顶部。水光闪闪,犹如一道瀑布,分外美丽。   空中传来“噼、噼、啪、啪”的爆裂声,红光大盛,温度骤然升高,火红色圆球炸裂开来,赤条条的女魃终于现身而出!虽然隔着一层光幕,但三人仍旧感到高温难耐,仿佛已置身在火炉之中。荣浩首次见到女魃的形貌,心想“作为四大女魔神之首,女魃果然名不虚传!形貌狰狞还在其次,单她身上发出的高热,已非常人所能忍受!”   女魃从空中缓缓降落,可能被囚禁的过久,行动稍显迟缓。四下走动了一会儿,方才发现木荣春等人。发出一声厉啸,向三人冲了过来。速度之快,如离弦之箭,眨眼就撞上了蓝色光幕。“哧哧”声大作,就如同将一块烧红的火炭投入了水里,腾起阵阵白雾。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双肩一晃,后撤数丈。   木荣春见真水结界果然可以克制她的“乾阳之火”,不禁大感轻松。但他高兴得太早,女魃不等站稳,长啸一声,再次冲向蓝色光幕。体表喷出熊熊烈焰,原本生相狰狞,此时更像是一个来自炼狱中的厉鬼。她挥起双臂,如同两把红色的砍刀,直上直下向光幕砍去。“哧哧”声不绝于耳,白雾迷漫,转眼间就将蓝色光幕撕开了一个一人多高的裂隙,眼见就能脱困冲出。   小云大吃一惊,“壬水寒阳真气”游走全身。乌光一闪,“银钥剑”飞速前行。女魃早已失去灵智,但趋利避害的先天本能并未丧失。不等飞剑临近,双足用力一点,一个后空翻避了过去。小云得势不让,催动“银钥剑”,展开抢攻。乌光电闪,水气弥漫,犹如一场倾盆暴雨,劈头盖脸向女魃周身刺去。他的功力绝非木荣春可比,“银钥剑”的威力足以碎山裂石,女魃虽是铜皮铁骨,却也轻易不敢以身试剑。在他的一轮抢攻下,手忙脚乱,连连后退,很快就退到了五行结界的中心位置。   荣浩大喜,踩动黄色石球,启动真土结界。一圈黄光从圆形凹槽底部升起,再次将女魃困在了结界中。小云松了一口气,将真气转为乙木,顺利收回“银钥剑”。方才的一轮抢攻,他已拼尽全力。此刻停止行功后,竟出了一身大汗。   女魃如同疯狂,飞身上前,奋力撕扯黄色光幕,但不论她如何使力,此次却再也无法将光幕撕裂!她愈是用力,光幕亮度也随之愈强。整个大厅在黄光映照下,如同皇宫,金碧辉煌。半个时辰之后,三人见她始终无法突破真土结界,便御剑返回。将洞口关闭后,仍能听到她发出的阵阵嚎叫。 第十八回千年一梦(修改)   一天清晨,木荣春将小云叫到身旁,道:“从你诛杀‘金翅红蚺’算起,今日正好是第八十一天,估计‘太乙神珠’已经炼成。咱们去看一下!”二人叫上荣浩,一同走到洞中角落。小云惊奇的发现,用来布成乙木结界的数十根树枝,包括黄金圆盘,此时都已不见了踪影,原处只留下了一堆黄褐色的粉末。稍加思索,已知其中原因。“太乙神珠”在生成的过程中,已将树枝和黄金圆盘中的五行元素全部提取了出来,使它们失去了原有形状。五行之间的相生转化,真是奇妙无比!他将手伸入粉末中,很快就找到了一颗鸡蛋大小的圆珠。它通体晶莹剔透,宛如玉石雕成,发出柔和润泽的蒙蒙绿光。   乙木具有努力求生,欣欣向荣,以及繁茂昌盛等诸多特性。不论其中的哪种特性,体现的都是对生命的热爱,和对春天繁荣的渴望,迥异于庚金的悲凉肃杀。所以“太乙神珠”一经入手,小云心中立即涌起一股莫名的喜悦,竟是爱不释手。把玩一会儿后,对木荣春道:“木道长,您本命乙木,修练的又是‘乙木玄阴功’。‘太乙神珠’由您使用最为合适!”说完将它递了过去。   木荣春不接,微笑道:“你神功大成后,我将在‘玉虚宫’潜修,从此不再过问世事。‘太乙神珠’威力再大,对我也是毫无用处!”一拍小云肩头,道:“此物还是你留着吧!至于是你自己使用,还是把它送人,都由你自己决定,我却是管不到了!”说完,脸上浮起一丝古怪的笑容。   小云见他执意不收,只得将“太乙神珠”揣入怀中。正要讲话,发现它发出的绿光,透衣而出,不禁为难。在“玄牝圆丘”倒也无所谓,一旦到了人烟稠密之处,岂不就等于告诉他人,自己怀中藏有宝物?木荣春哈哈一笑,从怀中摸出“须弥芥子壶”,递了过去,道:“太乙神珠之光,非布匹所能掩盖。‘须弥芥子壶’可以容纳万物,今日也一并送你了!此壶的容量几乎无限大,你可以将暂时不用的物品,全部装在里面,不但十分方便,并且不易被人察觉!对你日后行走江湖,帮助极大!”说完,将口诀相授。   小云依法将“太乙神珠”收入壶中,道:“谢谢您以此壶相赠!”木荣春道:“谢什么?此壶原为迟镇岳所有,我只不过送了个顺水人情罢了!”脸色一肃,道:“迟镇岳为我所累,半生基业毁于一旦,我时常感到内疚不已。我们不能太对不起人家,你要记住,日后如果有机会,最好能助他重建‘万兽山庄’!”小云点头道:“您放心,我记下了!”木荣春知道他绝非空言许诺之人,缓缓点头,以示嘉许。   此后几日,平静无事,小云利用闲暇时间,大量阅读荣浩从“望仙宫”借来的各种道门典籍,以提高对五行生克的认识。一日,荣浩前去“望仙宫”归还书籍,听观主清祺言道,几日前他收到了“太和山”的飞剑传书。书中道,阴长生已经答应木荣春提出的三年之约,“太和山”暂时不会再受到攻击,请木荣春等人放心。同时信中还提到有关朝局的一些异常变化。“昭武”皇帝重病缠身,眼下已不能理事。一个多月前,任命太子轩辕辅国,摄政监国。同时下旨罢免了丞相田千秋,除保留“富民候”的封爵,他所担任的一切职务,全部予以剥夺。令孔居易以“御史中丞”身份,暂行丞相事。各地督抚,也作了一些相应调整。   荣浩得知此事,并未感觉异常。但返回“玄牝圆丘”,将此事告知木荣春后,却见他神情颇为凝重,不禁十分不解,道:“大师兄,朝廷的此番举措,不过是正常的人员调整,您为何如此在意?”木荣春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渊海子平》放在一边,道:“十三弟,你有所不知!这看似平常的举措,却有着极不平常的用意在里面!”   荣浩道:“何以见得?”木荣春道:“太子轩辕辅国,是当今圣上的嫡长子。他的生母田皇后,和被罢免的丞相田千秋,实是一奶同胞的亲姐弟。也就是说,田千秋是太子嫡亲的娘舅!如今,圣上令太子监国,却罢免了田千秋的一切官职,难道你不觉得此事十分奇怪吗?”说到这里一顿,又道:“所谓‘上阵不离父子兵,打虎还须亲兄弟’,眼下既然是由太子监国,如果让田千秋继续留在丞相的位置上,岂非对太子更为有利?”   荣浩沉吟片刻,道:“小弟估计皇上此举,是担心他驾崩之后,以田千秋为首的外戚集团,会在朝堂上形成独断专行的局面!与其如此,还不如早早将他拿下,免得日后成尾大不掉之势。”   木荣春大笑道:“十三弟,你聪明尽有,但就是漫不经心!外戚专权,一般只会发生在母壮子弱、嗣君年幼的情形下。如今,太子已年过中旬,此前也曾以皇长子的身份,统领过六部之事。他决非年幼无知之徒,田千秋有什么本事,能够将他架空,以行专权之事?”   荣浩哈哈一笑,道:“大师兄,您知道小弟向来不太留心政治。您怎么想的,就赶快说出来吧!别卖关子了!”木荣春喟然长叹,道:“作为修道者,是否关心政治,原本倒也无所谓。但我们毕竟是生活在滚滚红尘中,朝局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就会直接影响本教的生存状况,以及亿万百姓的切身利益。我们就是想置之不理,也是决不可能!”见荣浩缓缓点头,他继续道:“从此次令孔居易代行丞相事的旨意来看,圣上大概是起了废长立幼之心!”荣浩十分惊奇,道:“您从何得知?”   木荣春道:“孔居易担任‘御史中丞’之前,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国子监祭酒’。据我所知,在此期间,他和皇三子轩辕翊国交往极为密切,二人曾一度以师徒相称。轩辕翊国的生母郑婕,原来只是田皇后身边的一名普通宫女。但此刻却深受圣上宠爱,已被册封为贵妃。在后宫可谓专房独宠,炙手可热。她的一言一行,对圣上有巨大影响力。轩辕翊国本人,因出身微贱,平时为人极为小心恭谨,素负礼贤下士之名。少年老成,所以深得朝内老臣的拥戴。基于以上三条,圣上恐怕是要废除轩辕辅国的太子之位,转以皇三子翊国取而代之。此事从起用孔居易为相,就可看出少许端倪!”   荣浩听罢,毫不在意,笑道:“管他谁当皇帝,都跟我们没有多少关系,您何苦操心?”木荣春用手指虚点了他一下,道:“你就是不爱深思!如果真像我猜想的,圣上要行废长立幼之举。先不说此举背离了立嫡、立长、立贤的既定立储之规,必将在宗族内部造成极大分歧。至于会产生何种后果,此时难以做出判断。单就轩辕辅国本人,又岂肯将太子之位轻易拱手让人?他做太子已有十余年,结党拉派,本身势力已是极大。他的嫡亲娘舅田千秋,为相二十多载,门生故吏更是遍布天下!各省督、抚大多出自他的门下,这股势力也绝不容小觑!如果甥舅二人联起手来,一定要和皇三子翊国争夺太子之位,必将造成天下大乱。一旦燃起战火,生灵涂炭,百业凋敝,已是不难想象!届时,该由何人收拾乱局?本教又该采取何种手段应对?这些问题难道不该好好的想一下吗?年前祖师就曾对我说,大乱将生,当时我并不相信。眼下看来,却是乱象已萌,大祸已经迫在眉睫!”说完,长叹一声。   荣浩这才意识到事态严重,如果皇族内部出现纷争,必将导致苍生蒙难,民不聊生,心情也随之沉重起来。一时间,二人沉默不语,偌大的山洞中一片死寂。就在此时,小云步入洞中,道:“木道长,女魃这几天有点异常,不知您发现了没有?”   女魃自从被关进地底大厅后,每天冲击真土结界时,都会发出凄厉的长啸,十几天来,从未间断。但不知为什么,最近两三天,她却变得悄无声息起来。小云惊疑不定,担心会出问题,所以才会有此一问。木荣春点头道:“我也察觉情况有异,咱们这就下去看一下吧!”三人抵达地底大厅,出现在眼前的景象,令他们始料未及。   女魃背对三人侧卧在大厅的地面上,神情专注,正在看蚂蚁搬家。她体温太高,身体四周黑压压一片,都是被烤死的各类小虫的尸体,看上去十分恶心。从她背影看去,她除了没有头发和通身火红,皮肉紧致,纤腰一束,加之臀部浑圆,比之普通女子更具诱惑力。   木荣春修道多年,早已心如槁木。小云年龄幼小,对男女之事,也是不甚了了。二人望见女魃的**,并无太大反应。三人中唯有荣浩脸上一红,将头扭向一边,竟然不敢再向她看上一眼。   木荣春见女魃怡然自得,竟似要在五行结界中常住,不禁哭笑不得。心知她大概也知道了脱困无望,所以不再冲击真土结界。但长此下去,她体内的“乾阳之火”得不到宣泄,神智何时才能得以恢复?想到这里,头痛不已,对荣浩道:“十三弟,我们得想个法子,使她继续冲击结界!否则将她关在此处,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话音未落,女魃听到人声,纵声长啸,飞速冲至三人面前。手足并用,奋力撕扯黄色光幕。荣浩哈哈大笑,道:“大师兄,看来咱们不用想什么办法了!只要每天下来一次,就可解决这个问题!”木荣春深以为然,三人说笑一会儿,方才御剑返回。   从次日开始,小云每天清晨洗漱完毕后,便会前往地底大厅,挑逗女魃冲击真土结界。起初几天,这一招十分管用,女魃只要一见到他,就会立即冲上来,疯狂撕扯黄色光幕。从早至晚,都能听到她发出的阵阵咆哮。但随时间推移,这个办法逐渐失去了效用。女魃经过十几天的冲击后,似乎也意识到了,不论如何努力,她永远也无法突破黄色光幕。她彻底死了心,不再继续冲击真土结界。   此后几天,不论小云如何挑衅,她就是不理不睬,悠然自得,在结界中尽情玩耍。有时她会俯身专心致志观看虫蚁相斗,有时又会无缘无故翻上几个跟头。但不管怎样,她就是不再碰黄色光幕一下,几天下来,反将小云气了个半死。无奈返回“玄牝圆丘”后,将此事告知木荣春,希望他能想出一个解决办法。木荣春稍作沉吟,对荣浩道:“十三弟,此事该如何解决,还是你拿个主意吧!”   荣浩想了一下,道:“大师兄,小云眼下功力,已和女魃不相上下。如果二人对战,以一对一,小云就算不胜,估计自保应该决无问题!既然在结界外挑衅女魃,已不起任何作用,我们何不干脆让小云进入结界里面?小弟就不信,面对如此恶劣的挑衅,女魃还会无动于衷!”   木荣春缓缓摇头,道:“办法虽好,就是太过凶险!一个不慎,小云难免被女魃所伤,愚兄不太放心!”小云见他处处为自己着想,感到心头一热,道:“木道长,我认为荣浩道长的提议还是可行的!我每日独自练习,早已感到枯燥乏味。女魃这样的对手毕竟罕见,能和她作一番切磋,对提高我的实战水平,大有好处!再说,我和她之间的战斗,并非为了争胜。只要能引得她继续冲击结界,我就可以功成身退,所以不会有太大威险!您不必担心!”木荣春考虑再三,方才道:“既然你认为可行,我们不妨先试一下再说!”   次日清晨,三人结伴来到地底大厅。明明已见到有人走入,女魃却是毫无反应,依旧在结界内四处闲逛。见她神情颇为悠闲,木荣春不禁摇头苦笑,对小云道:“你和女魃开战后,一旦感到难以,必须马上撤出结界,万万不可贪功恋战!”小云道:“您放心!我心中有数。”运起“乙木玄阴真气”,御剑穿过真土结界,在大厅中央降落。为克制女魃的“乾阳之火”,随即运起“壬水寒阳真气”。“银钥剑”从绿色瞬间转为灰黑,波涛汹涌声大作。女魃稍一楞神,尖叫一声,双足发力冲了过来。   小云不想和她正面对抗,右足一点,从她头顶掠过。女魃收势不及,直接撞上了黄色光幕,烈火生土,黄光大亮。她被光幕弹开,转身再次扑了过来。小云心里一喜,知道她每触碰一次黄色光幕,体内的“乾阳之火”就会被削减一分,离恢复神智也就更近了一步。于是御剑在光幕里侧前行,希望能使她尽量多的撞上光幕。   小云想法虽是不错,但具体实施起来,却十分困难。女魃作为上古魔神,功力极高。此时已不再被迟镇岳控制,身法速度,远非年前在戈壁初次相逢时可比。灵活迅捷,势如飘风闪电。如果和她展开对攻,小云或许可以维持不胜不败,但此时他只是一味游斗,又怎是女魃的对手?   结界内炎风鼓荡,火焰爆裂声“噼啪”作响,女魃双臂连挥,大刀阔斧,步步紧逼。招沉力猛,攻势如惊涛骇浪,席卷向前。小云功力虽高,经验明显不足。结界内地域狭小,又不利飞剑运行。加之不善长近身搏斗,几个回合后,处境已极为凶险!诸多不利因素使他难以展开反攻,在女魃的轮番狂攻下,已是疲于应付。   木荣春大惊失色,高呼道:“小云,快撤出来!”小云不再迟疑,催动乙木真气,御剑穿过真土结界,在他身旁降落。抹去额头上的汗水,道:“女魃果然厉害无比,先前我倒是小瞧她了!”见自己撤出后,女魃不再继续冲击结界,不禁稍感头痛。木荣春道:“如果不及早撤出,最多再有二三回合,你难免受伤!此事就算要继续做下去,也要想出个万全之策。这样下去可不行!”略一停顿,又道:“我已有了一个主意,我们回去再说!”三人随即御剑返回山洞。   木荣春从木箱中取出荣城从“太和山”捎回的那个包裹。三人坐好后,他将包裹解开,里面是两个玉匣,一个长方形,一个呈正方形。荣浩见玉匣上的纹饰,雕工朴拙,色泽老旧,知道是年代久远之物,估计至少经历了千年以上的岁月。木荣春目视玉匣,神色复杂,对小云道:“两个玉匣中各有一件神器,皆为本教的镇派之宝。我原本打算祖师回山后,方才把它交给你使用。但眼下形势有变,女魃长于近战,我决定先将其中一件,给你使用。希望借助此宝之力,可以遏制女魃的贴身进攻。至于别一件神器,必须等到将五行神功全部学会,你才有能力驾驭使用。眼下还是先放在我这里吧!”拿起长方形玉匣递给小云,道:“打开看看吧!从现在开始我就把它交给你了!希望你善自使用,不要用它妄开杀戒!”说到最后,已是神色肃穆。   小云点头称是,撩袍跪倒,双手接过玉匣。坐回原处,将它打开,见匣内有一柄拂尘和一本薄薄的绢册。或许天性使然,他先将绢册取出,见封皮上写有《裁云七式》四个古篆字,心知是一本武功图谱。随后取出拂尘,仔细观看。它和木荣春使用的拂尘,虽属同一种物品,但外形迥然有异。拂尘尾部用极细的金丝织就,足有三尺多长。略加摆动,金光流转,颇显富丽堂皇。普通拂尘大多都是直柄,玉匣中的拂尘手柄,却是用一根生满疤瘤的树根制成。未经雕琢,七扭八曲,极为丑陋,流露出一种自然古朴之美。曲柄和尘尾之间,用红、黄,黑三色宝珠相连,竟是华美异常。   木荣春见小云眼中流露出狂热之色,不禁微微一笑,道:“此物名为‘裁云帚’,原是太上祖师成道前使用的降魔法器!自古就是本教的镇派重宝。它自具五行,威力奇大,太上祖师当年仗它横扫三界,威压群魔!此后它将由你来使用,希望你不要堕了祖师的威名!”稍作停顿,又道:“祖师成道之时,佛门初祖‘释迦尊者’曾有一偈相赠。头两句是‘拂尘在手安天下,大道存心定乾坤’。可见法宝虽利,也只能安天下。如想底定乾坤,却需要依照大道法则行事,这点你要切记!”   小云躬身受教,将绢册揣入怀中。起身将“裁云帚”插入领后,竖起右掌打个问讯。神情肃穆,模仿木荣春日常说话的语气,道:“两位施主,贫道有礼了!今日就此别过,山高水长,咱们后会有期!”说完端起肩膀,迈开大步,走出山洞,立即开始钻研“裁云七式”。从他背影看去,还真有几分木荣春走路时的样子,荣浩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木荣春不禁莞尔。   此后数日,小云就如同着魔一般,从早至晚坐在圆丘上,手捧绢册发呆。一旦有所领悟,就会立即起身,掣出拂尘开始演练。碰到难以索解之处,又会再次陷入深思。深秋季节,夜露极重,他时常忘记运功相抗。木荣春担心时间一久,难免伤及他的身体,经常在夜半时分,出去给他披上一件衣服。小云痴迷太深,往往不会察觉,如痴如醉的劲头,令木荣春敬佩不已。   “裁云七式”的一至五式,分属金、木、水、火、土,以小云眼下的能力,学习起来并不感到困难,三天后已能完全领悟。但第六、七两式,前者需要同时起用甲、丙、戊、庚、壬五种阳性神功,后者需要同时启用乙、丁、己、辛、癸五种阴性神功,才能使出。他目前并不具备此等能力,暂时无法领悟。但他自己认为,只凭学会的前五式,对付女魃已经绰绰有余。一日清晨,禀明木荣春,准备和女魃再决雌雄。荣浩一早去了“望仙宫”,木荣春放心不下,随同他一起来到地底大厅。   女魃见二人走入,毫不理会,仍在结界中玩耍。木荣春道:“你去吧!多加小心!”小云点头答应,催动“银钥剑”穿过光幕,在结界中央降落。反手掣出拂尘,手腕一拧。金光乍闪,水声隆隆,“裁云七式”的第三式“浊浪排空”应手使出。女魃纵声长啸,后撤数尺,躲了过去。双足一点,跃到空中,如苍鹰博兔,十指箕张,向小云顶门插下。可能是太过寂寞,此时她见到小云,竟似十分兴奋,长啸声中隐含喜悦之意。似乎并不想很快击败小云,以免无人陪她玩耍,攻势虽然迅急,却远不如此前猛恶。   小云并不领情,剑、帚并用展开抢攻。经过几天学习,他已今非昔比,不再畏惧贴身近战。“银钥剑”如乌龙翻滚,似浪潮咆哮,左袭右扰,忽前忽后,对女魃发起远攻。右手“裁云帚”,幻起一道道金光,尘尾金丝犹如天河倒挂,挟着令人窒息的劲风,对女魃发起近距离强攻。除木、火两式不敢使用,“裁云七式”的金、水、土三招轮番出手。真土结界内,时而狂风呼啸,时而黄沙弥漫,时而水气森森,气象万千。攻势之盛,如万马奔腾,莫可阻挡!   女魃措手不及,被迫采取守势。仗着铜皮铁骨,并不理会土、金两系的攻击,但对水系招式颇感畏惧。在“银钥剑”和“裁云帚”的轮番夹击下,她左支右绌,应对维艰,连连后退。“砰、砰”声响个不停,眨眼间已被“裁云帚”击中了十余下。她向后趔趄了几步,脊背已靠上了黄色光幕。小云大喜,得势不让,加大攻击力度,使她无法脱身,以便借真土结界之力,消耗她体内的“乾阳之火”。   女魃终于被激怒了,厉啸连连,一反常态,不再继续防守。待“裁云帚”再次临近,右掌一翻,疾似闪电,一把抓住了尘尾,随即运力回夺。小云猝不及防,拂尘险些脱手。踉跄两步,手腕微沉,三尺多长的尘尾,如同一条活蛇,缠上了女魃右臂。不等她有所反应,单臂用力,大喝道:“去吧!”将她抡起,甩了出去。   女魃飞出数丈,从空中重重摔落。“砰”的一声,竟将条石地面砸出了一个深坑。小云此番出手,至少使用了五成功力,换成木荣春等人挨上这一招,就算不死,也得身受重伤,绝不可能再起身投入战斗。女魃当真强悍无比,双腿盘旋,腾身跃起。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再次冲至近前。手足并用,攻如狂潮,身形灵动,如电闪雷奔,从四面八方向小云发起猛攻。小云不敢大意,小心应战,二人你来我往,翻翻滚滚,竟斗了个旗鼓相当!   一场恶斗,从上午一直持续到黄昏,历经四个时辰之久,方才在木荣春的催促下得以结束。女魃凶猛强悍,固然令人心惊,但小云韧力之佳,也足以傲视天下。见他已有能力和女魃作长时间周旋,木荣春随即放心,此后任由小云独自挑战女魃,他和荣浩不再跟随。   最初几天,二人之间的战斗,一般持续三、四个时辰左右就会结束。谁知数日之后,小云就似乐此不疲,战斗时间日渐延长,有时竟会达到七、八个时辰以上。令人感到惊异的是,女魃此时竟然也和小云一样,对二人每天的战斗充满了期待。如果哪一天小云没来,她从早至晚都会长啸不停,显得极为烦燥。一旦见到小云,她又会立刻安静下来。一个月以后,在每天例行的战斗中,除非是被小云打疼了,她已不再乱发咆哮。性情日趋文静。和以前相比已是判若两人。   木荣春大惑不解,真土结界固然可以消减女魃体内的“乾阳之火”,见效也不会如此之快,此事当真匪夷所思。荣浩毕竟智力超群,一语道破天机,认为这正是所谓的“异性相吸”!得出这样的结论,令木荣春瞠目结舌,但心里却也隐隐觉得,荣浩此言或许也有几分道理!   在此期间,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一天清晨,二人例行展开战斗。双方贴身近战,加上缠斗时间一久,在高温烘烤下,小云的外衣竟然起火,眨眼间就被烈焰烧成了灰烬。他出身贫苦,一向珍惜物力,如果每天和女魃的战斗,都要以损失一件衣服作为代价,他无论如何也难以接受。于是从次日起,他在战斗开始前,就会脱去外衣。然后只穿一条短裤,进入结界和女魃展开搏斗。他本命庚金,庚金色白,所以他的一身皮肉欺霜赛雪,和女魃火红的肌肤相映成趣。战斗一经打响,真土结界内红白两色身影,兔起鹘落,加之剑气纵横,景象颇为奇异。   岁月如水流逝,转眼已是来年春天。经过数月搏战,女魃的变化极为显著。肤色变浅,呈粉红色。两颗突出口外的獠牙,不知何时已经脱落,重新长出本该人类所有的正常牙齿。光秃秃的头顶上,生出了寸许长的短发,原本狰狞的面目,大有改观,已有几分正常女子的模样。一切迹象表明,她体内的“乾阳之火”已经得到很大程度的宣泄。木荣春估计不出意外,她年内就可恢复神智。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t x t 0 2. c o m   小云大受鼓舞,新年过后,将每天的战斗时间再次延长。除去在洞中行功的一二个时辰,其余时间都是和女魃在真土结界中渡过。随时间推移,女魃的变化日渐明显,脸上时常会露出极为复杂的表情,和先前的呆板狞恶,不可同日而语。也不知是功力有所减退,还是出于其它什么原因,她在战斗中的出手招式,已远不如先前狠辣。有时明明稳占上风,她竟会莫名其妙将攻势一缓,使小云再次夺回主动,反使她自己的处境大为不利。   长达数月的朝夕相处,使二人之间产生了一种他人无法理解的奇异感情。小云有时心情烦闷,或是想起了母亲,就会在战斗开始前,坐在光幕外侧,对女魃倾诉一番。虽不知她能否听懂,但心情却会好起来。每当此时,女魃就会在光幕内侧,靠近小云的位置坐下来,静静聆听他的每一句话。脸上神情,随小云的陈述不停变化,或惊恐,或愤怒,或喜,或悲,不一而足。值此之际,小云完全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并没有留意她的这些细微变化。   数月之中,木荣春数次接到从“望仙宫”转来的,由荣城发出的飞剑传书。信中言道,“太和山”一切正常,道教已经从失败中恢复元气,请木荣春放心。迟镇岳迄今下落不明,荣城派出几十名弟子,仍在全力找寻。李布被杀已经一年有余,如果要为他报仇,魔教也该有所行动了。但不论荣城如何努力,数月中竟是打探不到有关它的半点信息。魔教就像平空消失了。   木荣春疑虑丛生,心中凛然。魔教销声匿迹,究竟有何图谋?知道他一向关心时政,在最近几封信中,荣城将朝局的变化一一写明。“昭武”皇帝病势更加危重,陆续召集民间神医入京会诊,估计已是去日无多。新春伊始,不出木荣春此前所料,“昭武”皇帝下旨废黜了轩辕辅国的太子之位,理由是“荒淫无耻,倦怠政事”,降封为北海王,责令即日离京赴任。轩辕辅国以父皇病重为由,得到田皇后默许后,继续滞留京师,并没有去北海赴任。但他的亲舅舅前任丞相田千秋,却无如此幸运。卸任后的数月中,朝中御史纷纷上书,指责他在担任丞相期间,贪污纳贿,卖官鬻爵。所得赃款数额巨大,恭请“昭武”皇帝依法予以严惩。   数日后,“昭武”皇帝下旨,称田千秋为相多年,夙有功绩。今功过相抵,不究其罪,但责令他即日离京,回乡闭门思过。田千秋接旨之后,次日离京,返回家乡涿州。平静十几天,“昭武”皇帝再次降旨,称皇三子轩辕翊国,春华毓德,恭孝仁惠,自即日起立为太子,以继大统。同时另下一旨,加封孔居易为太子太傅,银青光禄大夫,兼武卫大将军,行丞相事,辅佐太子监国。加封孔居易长子孔继圣为一等兖圣公、副丞相,兼大理寺卿、镇国将军、统摄六部事。   木荣春看过此信,心里也不知是何种感受。孔家此次可谓是一门朱紫,春风得意,大有烈火烹油之盛、繁花著锦之荣!孔居易统领文武,大权独揽,已是位极人臣。但盛极转衰,否极泰来,千古不易之理。孔家此次得到皇上的重用,也未必见得就是一件好事!念头转罢,意兴阑珊,长叹一声,暗道:“山雨欲来风满楼,天下从此多事矣!”   荣城信中涉及的内容,驳杂琐碎,木荣春每次接到信件,都会让小云一起观看。并不时就信中内容,提出问题。作为天下第一大教的掌门人,绝不是具有一身人所难敌的神功,就可胜任的。此时不对世事做深入了解,日后又怎能做出正确决策?小云自然明白其中道理,对木荣春提出的问题,往往稍加思索,就能一针见血,指出症结所在。心思敏锐,目光如炬,大有洞察秋毫之能。木荣春深感欣慰,已不再怀疑他作为一个领导者所应具有的能力。   一日清晨,小云仍和往常一样,抵达地底大厅后,脱下长袍叠好。**上身,御剑飞入结界。正准备发动攻击,见女魃神情颇为异常,眉目间似有几分喜悦,不禁稍一楞神,也没多想,随即发起了进攻。伴随体内“乾阳之火”的流失,女魃功力有所减弱。但她在失去神智的千余年中,经历的大小战斗不下数千次之多。论对敌经验之丰富,天下无人可以与之相比。此时小云功力尽管已高出她许多,但缠斗数月,二人迄今仍保持旗鼓相当之势。任何一方想轻易战胜对手,都不太可能。   六、七个时辰转眼即过,二人拆了不下数千招,其间女魃撞上光幕的次数,已经无法计数。小云见已达到预期目的,正准备结束战斗。稍一走神,女魃乘虚直入,如鬼魅瞬间攻至近前,挥起右掌向他顶门砍下。此时他右手的“裁云帚”尚在外围,“银钥剑”更是远在五丈开外,回援自救已是不及。无奈右足一点,向后飞退。他没有留意自己的位置,后撤不足数尺,脊背就撞上了光幕。   女魃如影随形,追踪而至。右掌原式不变,以泰山压顶之势,当头砸落。小云退无可退,灼热的劲风令他难睁双目,一时无计可施,只得闭目待死。谁知等了半晌儿,没有任何响动,不禁大感惊异,缓缓睁开双眼。   女魃右掌距他头顶不足半寸,却停在那里一动不动。她的眼神有几分迷离,似镜花水月,充满朦胧神秘之美。二人对峙片刻,她眼中忽又涌起淡淡的哀伤,竟似云娘子临终之际显现出的凄绝哀婉的眼神。小云大吃一惊,心里一酸,将头缓缓扭过一边,不敢再去看她。   女魃右掌慢慢垂落,不知为何,小云有种直觉,她决不会伤害自己,便直立不动。女魃火热的手掌,乍一接触小云稍显冰冷的面颊,她似是极为胆怯,五指立刻蜷缩回去。过了一会儿,不再犹豫,再次伸出双手,轻轻抚摸小云的面颊。她神情不停变换,有几分喜悦,也有几分兴奋,又似有少许的羞涩。   小云浑身颤粟,心跳急剧加速,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已无暇注意她的反应。女魃双手轻轻下滑,反复摩挲小云**的胸膛。似是十分激动,双手微微颤抖,突然发出一声腻腻的呻吟,用力将小云推开。然后双手抱膝坐了下来,头颅埋在臂弯中,急剧喘息起来。小云待情绪平定,上前轻轻推了她一把。见她毫无反应,心里颇感纳闷,不知她为何会有如此奇异的举动。催促了几次,见她不肯起身,只得离开大厅,返回山洞。   经过此事后,二人每天虽然仍在继续战斗,但女魃用于进攻的招式,却是日趋平和。打斗过程中,她脸上时常会流露出温柔之色。基于礼尚往来,小云也不好再用狠辣招式对付她。如此一来,每日的打斗,就少了许多火药气。更像是同门之间,为了提高技艺展开的比武切磋。一日,二人在拆了数千招后,小云突然听到一个僵硬而滞涩的声音道:“你是谁?”不由吃了一惊,拂尘一摆,抽身后退,转头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   女魃见他后撤,也没再追击,只是呆呆的看着他,脸上神情颇为古怪。小云搜寻了一圈,见大厅中并无其他人在场,心里惊疑不定。用试探性的语气对女魃道:“是你在讲话吗?”说完,目不转睛盯着她。过了一会儿,女魃双唇微微开启,说的仍旧是“你是谁”三个字。但此次说话语气,吐字发音,已远比第一次自然流畅,也清楚了许多。小云大喜若狂,将拂尘随手一抛,飞身上前,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大声道:“你能讲话了?这太好了!”   女魃并不抗拒,任由他抱着自己,脸上慢慢浮起笑容,渐渐的连眼中也充满了笑意。自二人相识以来,小云这还是首次见到她露出笑容,不免多看了几眼。见她此时的容貌,竟已颇为秀丽,不禁一呆。同时感到怀中的躯体,温暖多肉,心中微微一荡。将她轻轻放开,道:“我叫云归鹤,是蜀郡浣花镇人士。”见她若有所思,又柔声道:“你叫什么名字?总不会原来就叫女魃吧?”闻听此言,女魃神情立见呆滞,双眉紧皱,走到一旁坐了下来,似是陷了深思。此后无论小云再问什么,她就是一言不发,无奈,小云只好离开。   从次日开始,依照木荣春的建议,小云将她失去灵智以前发生的事,尽自己所能知道的,一桩桩、一件件全部说给她听,希望能够唤起她已尘封千年的记忆。一遍讲下来,见她没有太大反应,就从头再说一遍。如此一直讲下去,直至让她完全恢复记忆为止。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女魃自从开口说话,便再也不肯和小云动手。无论小云如何挑衅,她就是一动不动,往往嘴角含笑,偷偷注视小云,神情温婉动人。   小云大感头疼,以她目前的状况,如果不继续消减她体内的“乾阳之火”,何时才能完全恢复记忆?有时恨极了,也不管她还不还手,只管挥起拂尘先抽她两记,希望能将她激怒。女魃自然无法理解,小云为何要如此待她,深感委屈,暗暗垂泪。尽管如此,她宁愿选择挨打,却仍旧不肯还手。   见她楚楚可怜,小云也不好再去打她。一时束手无策,颇感黔驴技穷。过了几天,偶然发现,她对自己触及她的身体并不反感,甚至还会流露出少许喜悦,不禁灵机一动。试着将右掌贴在她的左胸上,同时逆运丙火神功,直接从她心脉中抽取“乾阳之火”。女魃感到真气飞速流出体外,起初十分惊惧不安。但在小云如一泓秋水的双目注视下,很快恢复宁静,任由他施为,不作丝毫反抗。   小云此举,相比借助结界之力,消耗她体内“乾阳之火”的办法,不但更为直接,并且成效显著,实为釜底抽薪之举。不出两日,伴随体内“乾阳之火”的大幅消减,女魃已能回忆起几件往事。同时在小云的诱导下,言语功能也大有长进。起初只能说三五个字的短句子,过了数日,几百字的大段言语,也能说得颇为流利。半个月后,她已经可以和小云平等交流。   转眼到了盛夏季节,经过小云数月不间断的抽取,女魃体内的“乾阳之火”已经减至不足原先的一半,她终于完全恢复了神智。已能回忆起发生在阪泉之战前的所有事情,并且也记起了她原来的名字,是叫轩辕翥凰。至于女魃这个名字,是她失去灵智以后,因所经之处久旱无雨,百姓深受其害,恨之入骨,所以才以此相称。历经千年岁月,她原来的名字已是无人知晓。(以下改称翥凰。“翥”字音zhu,飞翔之意。“魃”的原意就是旱鬼)   此时的翥凰,已经完全恢复她在失去灵智以前的容貌。作为天神后裔,千余年的沧桑岁月,并没有使她发生多少改变。年龄仍在十七、八岁间,除了双颊有两处明显的红晕,和正常女子已无任何区别。姿容之美,并不亚于被小云视为天人的陈孤鸿。当得知在失去灵智的千余年中,她曾被世人视为灾难的化身。并且有一段时间,还曾被迟镇岳役使过,她不禁惊怔半晌儿,方才面带苦笑,对小云道:“千年一梦,已成今日之非!”   木荣春和荣浩二人,得知翥凰已经恢复神智,自然也是兴奋不已。此事如果没有小云参与,绝不可能实现。女魃从此就算是死了,人间少了一个大祸胎,实为天下苍生之幸!一日清晨,小云兴冲冲的正要前往地底大厅,荣浩将他唤住,道:“翥凰即已恢复神智,她作为天神后裔,学识渊博,非我等所及!我想见她一面,顺便讨教一番。咱俩一同前往吧!”   小云面露难色,道:“这个吗…..似乎有些不太方便!”荣浩大奇,道:“这有什么不方便?”小云脸上一红,期期艾艾的道:没有穿衣服。”言下之意,翥凰赤身**怎能见人?荣浩一本正经,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你自己去吧!”小云刚刚转身,荣浩飞起右脚踢在他的屁股上,口中笑骂道:“什么不太方便!滚你的吧!”   小云哈哈一笑,毫不停留,捂着屁股,一溜小跑,很快不见了踪影。荣浩转头对站在洞口的木荣春道:“大师兄,小云真是人小鬼大,竟然不想让我和翥凰见面!也不知这鬼东西是怎么想的?”木荣春神色忧虑,沉默片刻,道:“他不想让我们再看到翥凰的**,其中原因,你难道不知?”   荣浩先是一怔,随即浮起惊讶之色,道:“您是说….?”木荣春缓缓点头。荣浩沉呤一会儿,又道:“这不太可能吧?”木荣春叹息一声,道:“或许是愚兄多虑了!此事是福是祸,目前尚不知晓,等过些日子再说吧!”说完转身返回山洞。荣浩摇了摇头,御剑飞往“望仙宫”借书。   翥凰已经恢复神智,禀明木荣春后,小云早已关闭了真土结界。此时他刚一走入大厅,翥凰立刻迎了上来。见她明蛑皓齿,倩笑嫣然,每走一步,胸前**便随之微微颤动。小云不由得脸色微红,心跳加速,转头将目光投向别处。二人并肩坐下,开始漫无边际,随口闲聊。为了说话方便,相互之间便以姊弟相称。其实,单就年龄而论,翥凰就是作小云的太祖奶奶,都已嫌太老。但此刻她看上去面容姣好,神情一派天真,小云总不能称她“婆婆”吧!权衡再三,便以“凰姊”相称。   翥凰作为黄帝之女,见闻广博,二人一旦聊起来,往往没完没了,时间在不知不觉中飞速流逝。转眼已聊了两个多时辰,翥凰双眉微皱,道:“这里太过气闷,咱们出去玩耍一会儿吧!”小云颇感为难,虽说山中人迹罕见,但如果她赤身**走出,一旦遇上两位道长,总是不太雅观,闻言没有吭声。   翥凰见他不答,央求道:“就玩一会儿,求求你了!”小云上下打量她几眼,苦笑道:“不是我不让你出去,你这般模样,又怎能见人?”翥凰大感惊讶,低头审视自己,道:“我生来就是这样,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小云不知她是故意装傻,还是真的不知,便解释道:“就算要出去,你也要先找件衣服穿上,否则别人会以为你是疯子!”   翥凰双眼睁得大大的,十分不解,道:“什么是衣服?”小云差点昏过去,转念一想,她所处的洪荒时代,人类尚在茹毛饮血,自然不知衣服为何物。她的母亲嫘祖,曾经教人类种桑养蚕,抽丝制衣。但此事可能是发生在她失去神智以后,所以她心中没有半点有关衣服的概念。想到这里,哈哈大笑,在翥凰的一再催促下,方才扯起自己的衣襟道:“喏!这就是衣服!如今这个时代,只要是人,就必须穿它。凰姊,你再忍耐几天,待我托荣浩道长买几套衣服,然后小弟再陪你一起出去玩耍!你看这样可好?”翥凰委委屈屈答应下来,却有些闷闷不乐。直到小云讲了几个乱七八糟的小笑话,她才再次露出笑容。 第十九回昆仑悟道(修改)   数日后,荣浩去“望仙宫”归还图书,返回途中专门为翥凰选购了几件衣服。女子爱美出于天性,她将衣服穿起后,兴奋不已,随即翩翩起舞。脚步轻灵,舞姿曼妙无方,仪态雍容典雅。小云在一旁叹为观止,情不自禁,拍手叫好。之后二人手牵手,离开围困她长达**个月之久的地底大厅。   作为天神帝胄,翥凰天生具有凡人难以企及的两种神通。其一,是变化;其二,是不必借助任何法宝神器,她就能作长途飞行。二人一出洞口,她双足轻轻一点,冉冉飞起,犹如一只飞鸟,在空中自由翱翔。甫获自由的喜悦,使她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小云仰头观望,见她长发飘扬,衣带当风,竟如九天仙子,丰姿瑰丽,不禁目眩神驰,一时心神俱醉!直至翥凰出声招唤,方才御剑升空,和她并肩飞行。   二人飞行片刻,在一处土坡上缓缓降落。小云手指不远处的“玄牝圆丘”道:“那个山洞,就是我和两位道长的起居之所。你能恢复神智,完全依赖于两位道长对我的指点。你是否应当对他们表示一下感谢?”翥凰甜甜一笑,将头微侧,倚在他的肩头,轻声道:“我听你的!你怎么说,我便怎么做!”小云心里一热,用力握了握她的小手。回想起她在恢复神智以前,是何等凶悍,自己险些命丧她手。此时她又如此温柔,转变之大,当真令人意想不到。心中感叹一番,方才御剑和她一起飞抵“玄牝圆丘”。   木荣春和荣浩见翥凰恢复神智后,姿容绝世,几近天人,也是颇感震惊。小云为双方互作引见,不料出现了一个问题。荣浩听从小云建议,和翥凰平辈相称。但木荣春坚决反对,执意以晚辈自居,非要称翥凰为“前辈”不可。按理说,翥凰辈份之高,就是道门始祖老子也难以望其项背,木荣春称她一声“前辈”也不算过份。但如此一来,和翥凰平辈相称的小云,不免多少感到几分尴尬。   翥凰不管木荣春如何称呼自己,自愿随同小云,称他为“木道长”,并尊称“您”。一时间,四人在称谓上便乱了套,谁也不能说服对方,只得各行其是。在接下来的交谈中,木荣春始终对翥凰十分冷淡,和他平时的为人大相径庭。小云感到难以理解,唯恐时间一久,翥凰会感到难堪,和二人稍作交谈,便和翥凰辞出。   返回路上,翥凰十分兴奋,手挽小云臂膀,吱吱喳喳说个不停。见她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并不因遭受冷遇有所怨言,小云心里一宽,心情随之好起来。抵达地底大厅,又和她聊了一会儿,便准备告辞。偶然一瞥,见翥凰的衣服已成焦黄色。不等有所反应,浓烟弥漫,衣服突然起火,烈焰窜起数尺,瞬间化为灰烬。   小云哈哈大笑,翥凰体内的“乾阳之火”,温度太高,衣服经过半个时辰的烘烤,便燃烧了起来,果然是厉害无比。翥凰眼望新衣化为灰烬,神色黯然,闷闷不乐。小云极力保证,今后不论她有没有衣服穿,自己都会陪她出去玩耍,费尽了唇舌方才使她再次开心起来。   接连下了几场大雨,西风渐起,天气逐渐转凉。萧条的秋季,已然来临。二三个月中,小云除去练功不懈,每日至少抽出二、三个时辰,前往大厅陪翥凰聊天,以免她感到寂寞。有时二人也会在夜半时分结伴外出玩耍,直至旭日东升,方才尽兴返回。交往日久,感情愈深,相互之间难免会有稍稍过火的亲密举动。木荣春原本担心,小云会因此沉溺欲海不能自拔,导致放弃对道业的追求。但经过数月观察,见二人虽然举止亲昵,却能止乎于礼,并无越轨行为,也就渐渐放心。对翥凰的态度也大有转变,已非先前那么冷淡。   一日清晨,三人行功完毕,起身洗漱。此时洞外传来一声鹤唳,高亢清亮,颇不寻常。木荣春一怔,随即脸上浮起笑容,对荣浩和小云道:“有客来访,咱们出去迎一下!”三人走出山洞,见一只体形极大的白鹤,正在“玄牝圆丘”上空盘旋。见到三人后,双翼一敛,从高空俯冲下来。伴随一阵白雾,化为一个眉目清秀的道童。   木荣春哈哈一笑,上前施礼,道:“白鹤师叔,一向可好?荣春不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望祈恕罪!”白鹤躬身回礼,笑道:“师兄如此客气,白鹤愧不敢当!”说完和荣浩见礼。小云听三人之间的称谓并不协调,大感惊奇。其实,原因很简单,这道童原本就是一只白鹤。数千年前,已能幻化成人形。后被老子收服,一直担任“玉虚宫”总管。老子并没有收他为徒,道教中人因他得道日久,所以尊称他为“师叔”。白鹤身属禽类,并不敢托大,对木荣春等人以“师兄”相称。   三人寒暄片刻,木荣春道:“师叔不在‘玉虚宫’看管门户,到此何事?”白鹤道:“老爷至迟明日酉时,就可返回昆仑。师兄准备一下,明日一早便可启程!”他口中的“老爷”就是道教始祖老子。木荣春闻言一楞,道:“祖师赴‘仞利天宫’说法,估计至少也要三年才能返回。如今才过去一年有余,不是您搞错了吧?”   白鹤道:“怎么会?数日前,我接到老爷的飞剑传书,信中言道,老爷虑及人间大乱将生,决定提前返回。说法一事,由灵宝老爷代为完成。荣春师兄,此事千真万确,你们还是早做准备吧!”躬身施礼,道:“玉虚宫无人看守,我不便久留,咱们明日再见!”飞身跃起,化为一只白鹤,飞往西北。   三人返回洞中,木荣春神色不定,沉默一会儿,对荣浩道:“十三弟,一年多来,变故甚多,两位师弟驾鹤西归,从此不可复见。小云也已神功初成,眼见便可大放异彩,本教重兴之日,已是指日可待!一切似真似幻,犹如置身梦境,让愚兄一时不敢相信!”长叹一声,道:“祖师提前返回,愚兄责任已了,此后可以尽情享受一下闲云野鹤之乐了!人生至此,复有何求?”   荣浩道:“大师兄,一年多来,您屡历变故,加之虑事太多,以致身心疲惫。将小云送到昆仑后,您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木荣春微微点头,对小云道:“明日一早,我们就要启程赶往‘玉虚宫’。翥凰何去何从,你这就去征询一下她的意见,然后再做相应安排。时间紧迫,你速去速回!”   小云领命,御剑赶到地底大厅。将要迁往昆仑一事,简单告知翥凰,末了道:“凰姊,你是愿意随我们同去,还是想继续留在这里?”翥凰十分惊讶,道:“这还用问?自然是你上哪儿,我便跟到哪儿!”   小云一笑,柔声道:“凰姊,你如此待我,小弟十分感激!但如果你和我同去,却不太方便!”翥凰将头微微一侧,盯着他的眼睛,道:“有什么不方便?难道木道长反对?”小云摇头,道:“那倒不是!小弟此去昆仑学艺,估计时间不会太短,你整日赤身**和我在一起,岂不惹人非议?”   翥凰道:“那又怎样?我所处的时代,人人都不穿衣服,也没见出什么问题!”小云转头看去,见她眉目如画,神态娇柔,心中涌起怜爱之意,小声道:“话虽如此,但小弟不想让其他人见到你的身体!”翥凰先是一愣,接着嘴角缓缓上翘,笑容就如水中涟漪,慢慢荡漾开来。小巧的鼻子微微皱起,最后连眼中也充满了笑意。伸手轻轻拧起小云的耳朵,将红润的双唇贴上去,轻声道:“你是个小坏蛋,但我喜欢!”飞快吻了一下小云的面颊,发出一声腻腻的呻吟,立刻将头垂了下来,不敢再看小云一眼。   她体内的“乾阳之火”和以前相比,虽已减弱了许多,却仍旧十分强烈。导致她为人热情有余,内敛不足。此时小云在她的一吻之下,心跳加速,双颊火红,眼中欲火升腾,伸手抚摸她**的腰肢。霎时间,枯寂的地底大厅内,春光旖旎,两情缱绻。   二人温存了一会儿,翥凰小声道:“你放心好了,从今往后,除了你一人,别的人再也不会看到我的身体!”小云道:“这怎么可能?”想起翥凰方才话中似有私许终身之意,心里五味俱陈,有少许喜悦,但多少也有几分惶恐不安。熊熊燃烧的欲火,立时熄灭,将揽着她腰肢的右手收回,   翥凰陶醉在喜悦中,没有留意他态度的细微变化。听他不信,起身旋转一圈,身体化为一股粉红色的轻烟,钻入他的衣袖中。小云感觉右臂一热,心想“莫非凰姊已钻入了我的体内?”挽起衣袖,见右臂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女像。她眉目娇俏,长发垂肩,一点不错,正是翥凰。此时她身高只有七、八寸,平贴在体表,宛如画上去的一般。   小云十分好奇,伸出一指,戳向裸女的鼻子。见她将头一侧,避了过去,不禁“咦”了一声,以为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睛,见此时的裸女,一脸嗔怪之色,像是在责怪自己太过顽皮。一时童心大起,曲起小指向裸女腋下搔去。一阵清脆的笑声响起,裸女化为一股红雾,翥凰显现出来。她似乎特别怕痒,现身后仍在“咯咯”笑个不停,胸前双峰随之颤抖不已。   小云微笑道:“凰姊,你感觉如何?”翥凰微微气喘,道:“坏小子,竟敢搔我的痒,看我怎么收拾你!”不等说完,便冲了过来。小云哈哈一笑,拔腿就跑,二人在大厅中追逐起来。戏耍一会儿,小云担心木荣春着急,道:“凰姊,既然你有变化之能,事情就好办多了!你可以附在小弟身上,随我同去昆仑!”翥凰十分高兴,应了一声,再次化为一股红雾,钻入他衣袖中。   小云眼下功力已是极高,翥凰和他合为一体后,为抵抗“乾阳之火”的高温,他体内的“壬水寒阳真气”开始自行运转。形成水火既济,相互平衡的一种局面。翥凰附体后,他除了右臂稍感灼热,再无任何不适反应。   次日丑初时分,三人御剑飞离“玄牝圆丘”,掠过“聚仙镇”和渺无人烟的戈壁沙漠。飞行两个时辰,抵达昆仑山。木荣春手指不远处的一条大河,对小云道:“前面就是弱水,飞越时要多加小心!”弱水浮力极小,水面之上树叶不漂,鹅毛不浮,不论多轻的东西,入水即沉,是昆仑山的天然屏障。小云闻言点头称是,心里暗自戒备。飞经弱水上空时,感到一股极强的吸力,向下拉扯自己。心里一惊,御剑升往高空,方才摆脱吸力影响。   过了弱水,三人向昆仑主峰“忘机峰”飞去。昆仑山方圆五百里之内,布有五行结界,气温比外界高出许多。初秋季节,沿途所见仍是树木繁茂,山花烂漫,一派生机盎然的盛夏光景。黄羊、野兔之类的小兽,随处可见,在密林间自由自在的嬉戏觅食。景色幽静,野趣天成。   昆仑之高,小云早有耳闻,但直到此时身临其境,才有了深切体会。三人飞行一个时辰,才抵达半山腰。向上望去,“忘机峰”完全隐没在云雾之中。山势之高,真可谓“昂头天外”。三人放缓速度,在一条盘山小路上降落。木荣春道:“从这里再上去三十多丈就是‘玉虚宫’,御剑前往不恭,咱们徒步上山!”三人沿山路缓缓前行,小云趁二人未曾留意,扯起衣袖,见翥凰正在眨眼微笑,似是说,她很好,自己不必担心!微微一笑,心里涌起一股暖意。放下衣袖,快步追上木荣春。   前行片刻,转过一个弯,穿过一座刻有“太清胜境”四字的天然石拱门,前方出现了一片房舍。木荣春道:“这就是‘玉虚宫’!”小云原本以为,作为道教创教祖师的日常起居之所,“玉虚宫”虽然不必富丽堂皇,但最起码也应庄严肃穆。谁知今日一见,却大出所料。   “玉虚宫”依山修建,大约也就有二十余间房舍,非但不大,反而颇显局促。整栋建筑随山势起伏变化,显得错落有致。所有房舍,都是用外形极不规则的大块山石,随意砌成,绝无雕凿之工。屋顶用茅草铺就,干爽蓬松,估计住在里面,定有冬暖夏凉之乐。中间一座殿堂,较为高大,应是“玉虚宫”正殿。匾额上书“大器免成堂”,字字镏金,光芒闪耀。   小云颇感惊奇,不论是建筑规模,还是外部装饰,“玉虚宫”别说比不上“望仙宫”,就算和浣花镇的冯家大宅相比,也是有所不及。但正因“玉虚宫”未经雕凿,浑然天成,所以更能体现出道门所追求的至善至美的自然纯朴之境。远远望去,“玉虚宫”掩映在霭霭云雾之中。几个青衣道童在不远处的药圃中,管理各类药材。或浇水,或施肥,或除草,举止舒缓,神情恬淡,一副悠然自得的景致。山风吹来,阵阵清香沁人心脾,使人俗念尽消。和人间的忙碌喧嚣相比,此处就如同仙境,正是:人间神仙府,天上野人家!   三人心旷神怡,一时谁也没有说话。白鹤从“玉虚宫”中走出,和三人见礼后,道:“老爷尚未返回,先请入内小憩,以便等候。”转身先行,引领三人步入“大器免成堂”。堂内陈设简单,一张案几,一尊香炉,另有几个蒲团,可以供人坐用。除此,再无其它摆设。四人分宾主坐好,木荣春和白鹤随口闲聊,荣浩和小云初来乍到,闲坐无聊,结伴外出闲逛去了。   日落时分,四人出了“玉虚宫”,在门前广场肃立等候。过了一会儿,白鹤手指天空,道:“老爷回来了!”三人举头望去,见一道耀目的紫光,从东南方向飞来。速度逐渐减慢,飞临“玉虚宫”上空,紫光敛去,老子骑板角青牛从空中缓缓降落。木荣春三人跪倒叩首,道:“弟子荣春、荣浩、云归鹤,参见太上祖师!”   老子将手中的黄藤杖交给白鹤,抬腿下了青牛,缓步走到三人身前。道:“罢了!都起来吧!”白鹤上前牵起青牛,转身离去。荣浩和小云随后站起,木荣春仍旧跪伏不起,泣不成声。老子暗暗叹息,缓步上前将他扶起,道:“痴儿,何故如此伤心?”木荣春失声痛哭,再次跪倒,抱着老子的双膝,断断续续道:“祖师爷,您终于回来了!您知不知道,荣昱、荣辉两位师弟,已经死了!作为大师兄,我对不起他们,您责罚我吧……”   老子再次将他扶起,轻拍他的脊背,道:“我已知之!荣昱、荣辉实为本教精英,此次不幸亡故,也是命数使然,你不可太过伤心。来日大难,死人将会更多!我们所能做的,也只能是让亡者得安,生者缅怀,徒自悲伤又有何益?”环顾三人一眼,缓缓道:“你、我,包括今日在场的每一个人,又有谁能够不死?这山川、这江河,这日月星辰,乃至这浩瀚苍穹,又有哪个能够永恒长存?无论是人也好,还是物也罢,最终必将归于消亡,唯独大道永恒不灭!它不因我而生,也不因我而亡,先天地而存,后天地而老;随世事变迁,有所更迭;任意婉转,乃至无穷。修道之人,自应上体天心,默察玄机,时时体悟大道之永恒不灭。不以生而喜,不以死而悲,之后才能同天并老、与地同荒,任意逍遥,乃至无极!诸位,仔细体悟吧!”声音不大,苍凉悠远,竟似天籁,直抵人心。三人听罢,各自体会他话中之意,一时无人作声。   老子缓步走到荣浩身前,上下打量几眼,道:“你是荣浩?”荣浩稍显紧张,躬身道:“正是弟子!”老子一笑,道:“我知你智力渊深,素有‘渊海’之名!但大道无为,如果一味追求智术权谋,反倒入了旁门。长此下去,对大道的领悟程度,反不及愚钝之人。其中道理,你需好好想一下!”正要转身离去,见荣浩眼角呈瘀黑之色,眉头一皱,道:“你修习的可是‘壬水寒阳功’?”   荣浩躬身称是。老子脸色一沉,道:“我来问你,每当深夜子时前后,你就会感到欲火难抑,于是每每就有自慰(**)之举,情况可是这样?”荣浩闻言一惊,此事极为隐秘,就连和他朝夕相处的木荣春也不晓得,老子又是如何得知的?欲待不认,却是不敢,但如果直承其事,当着许多人的面,岂不脸面无存?一时间,进退两难,呆在那里,一言不发。   老子大喝道:“孽障!有便是有,犹豫作甚?”荣浩当即跪倒,道:“弟子确有此事,可能是弟子修道日浅,自控力较差,每当深夜来临,就会感到欲火难耐,所以才会做出这等丑事。事后弟子也常常感到后悔不已,觉得无脸见人,心中十分痛苦。此事已困扰弟子十几年,希望祖师慈悲,能够助弟子化解此事!”说完叩头不止。   老子叹息一声,道:“你且起来!”荣浩闻言起身,满脸愧色,不敢抬头看人。老子道:“人之好色,出于天性,就如饮食之欲,与生俱来。所以就算你有自慰之举,也算不得什么丑事,你大可不必,背负上沉重的心里负担!人之**,就如江河行地,建坝筑堤予以疏导,自然可行。但如果想将**完全禁绝,就如同阻挡江河的奔流之势,不但绝无可能,而且必将导致洪水泛滥,**失控!如此,反为不美!”一顿,又道:“此事也不能全都怪你!一来,你修习的‘壬水寒阳功’,本身就有助长**之能;二来,你尚在壮年,精血旺盛,所以**比常人更难控制!但不知你想过没有,这种**,单靠人为的方式解决,是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这就是为什么,你明知此事不可为,却仍然会日复一日做下去的原因所在!”   荣浩道:“弟子也知道,这样做无法彻底解决问题,但每日深夜欲火焚身,终是难以克制!希望祖师能够传给弟子一个克制欲火的法门,以便让弟子早日脱离苦海!”说完再次叩首。老子微笑道:“此事外人无法帮你,但我有几句话,可以说给你听听。一阴一阳谓之道,阴阳相合为自然之法。既然你无法克制自己的**,就不必再去强行克制,一切顺应自然,正所谓克是不克,不克是克!”说完举步走开。   荣浩不知此话何意,起身后颇感茫然。木荣春面露喜色,道:“十三弟,你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赶快谢过祖师的成全之恩!”荣浩不解,但还是依言跪倒,道:“弟子谢过祖师!”老子不去理他,挥手令他站起,缓步走到小云身前,道:“你姓是名谁?家住何方?”小云道:“弟子云归鹤,是蜀郡浣花镇人氏。”   老子面无表情,目光如电,盯着小云的双眼。过了一会儿,见他并不闪避自己的目光,方才微微一笑,道:“天府之国,可谓人杰地灵,就连垂髫童子也是如此不凡,当真令人意想不到!”略一停顿,又道:“想来荣春等人,已经为你施展过‘夺体换胎’之术!否则,你也不会具有‘道体仙胎’。此举虽可使你成为一代天骄,但成功来得太过轻易,难免会遭天妒!未来的艰难险阻,必将层出不穷!小伙子,打起精神,准备迎接挑战吧!”说到这里,对三人道:“你们随我来!”举步向“大器免成堂”走去。   四人在殿内依次坐好,木荣春开始从头说起,等将两年中发生的所有事情讲完,已是月上东山。老子道术已入通微之境,早就具有洞察过去未来之能。这些事情,他大多都已知道。但细节方面,仍要借助木荣春的讲述,才能得知事情全貌,然后才可做出相应决策。待木荣春讲完,他沉吟片刻,道:“我原本想将小云收为弟子,眼下看来,有些不妥!”   听他改变主意,木荣春大惊失色,道:“祖师,您此话何意?”老子哈哈大笑,用手指虚点他道:“荣春,你一生都在替他人考虑,很少想到自己。这固然不错,却也未必全对。别人的福祸安危,和你自己的生命相比,孰重孰轻,你要好好的想一下!”略作停顿,又道:“你们师兄弟五人,眼下和小云虽无师徒名份,但已有师徒之义。如果我收小云为徒,岂不是掠人之美?此事,还是不做为好!”微微一笑,道:“你们和小云相处已近两年,日常尽管以平辈相称,但我知道,你们心里一直把他当成后辈。我一旦收小云为徒,他的辈份将高出你们许多。试问,你们心里能否接受?别人我不敢说,单就荣煌,你让他称小云为‘师祖’,估计他无论如何也难以启齿!真要如此,对小云以后在教内的发展,极为不利!”他老于世故,熟悉人性,又能洞察人情,所以才有此番考虑。   木荣春敬佩不已,道:“祖师爷,您所言极是!此事究竟如何处理,请您直接示下!”老子道:“如果让小云拜你为师,也是不妥!如此又地位太低,所谓‘人微言轻’,对内无法号令教众,对外难以震慑群魔!高不成,低不就,却是颇费思量!”沉吟片刻,一时委决不小。过了一会儿,方才道:“我看这样,小云技艺仍由我亲自传授,但不能算是我的弟子,就算我代你师父紫阳,收他为徒好了!如此一来,小云在教内的地位,不高不低,正好合适!和你们‘荣’字辈是同辈,相互之间称呼起来也较为方便。你以为如何?”   木荣春大喜过望,道:“祖师爷,您算无遗策,弟子无话可说!”老子点了点头,双掌一拍,将站在门外候命的白鹤唤入厅中,让他马上准备入教拜师所用的物品。待他去后,老子对小云道:“孩子,你知道我为何要创立本教?”小云不敢胡乱猜测,道:“弟子不知!”   老子一笑,眯起双眼,望向窗外的星空,缓缓道:“上古之时,物质极度匮乏,享用菲薄,民生艰难。但尽管如此,人与人之间却是极为友善,绝少争斗之事,天下一片熙和!”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神情宁静祥和,似是在追忆上古之时的悠闲岁月。过了良久,方才将目光收回,道:“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小云略作思考,道:“上古之时民风淳朴,人民不嗜欲,不贪得,不妄取!知足常乐,安守本分,所以才会如此!”老子双眼一亮,稍显兴奋,道:“你说的很是!这种淳朴之风,原本可以维持更长的一段时间,但伴随物质日益丰富,人性渐趋贪婪,也就随之土崩瓦解了。一千多年来,上至王公将相、下至贩夫走卒,为了获取更大的利益,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争斗随之而起,杀伐屠戮也就在所难免!天下烽火燎原,狼烟并举;哀鸿遍野,生灵涂炭;乃至血流漂杵,十室九空,也已成司空见惯。贫无立锥者,卖儿鬻女者,不绝于途;逼良为娼者,穿窬为盗者,在所多有。上古淳朴之风,至此已是荡然无存!”言罢,喟然长叹。   小云眼含热泪,神色凄楚。他之所以沦为孤儿,究其原因,全是由于作为一国之君的“昭武”皇帝,贪心不足,妄想开疆拓土。连年兴兵,以至国库空虚,入不敷出。各郡督抚,为了上邀政绩,纷纷擅自提高租赋。短短数年,已是民不聊生,因穷困致死的又岂止他父母二人?   见他悲难自抑,老子叹息一声,缓步上前,手抚他的头顶道:“世上比你还要不幸的人,又何止千万!我之所以创立本教,就是为了使天下苍生能够获得最起码的幸福!要想达到这个目的,首先需要拔除人心贪欲。当人类不再嗜欲贪利,天下自可太平!普通百姓才能过上,虽阡陌相接,鸡犬相闻,但却老死不相往来的宁静祥和的生活!”盯着小云的双眼,继续道:“举行过入教仪式后,你就是本教的正式成员。此后,在教内你要担负起振兴本教、抗击外侮之责;对外,你要对百姓施以教化,使他们远离物欲困扰。同时又要善体天心,爱护黎元,乃至使大道行于天下,令民风复归淳朴!整个过程艰难繁苦,非常人所能想象,不知你是否做好了准备?”   小云深思半晌儿,撩袍跪倒,叩首道:“弟子定会尽力而为!希望通过弟子的努力,可以实现您千年以来的美好夙愿!但如果世风奢靡,道德陵崩,人心嗜欲无法扭转,以致大道难以推行,弟子也不会强为!届时,弟子当退身求存,浮槎江海,以作逍遥之游。但于退隐之前,弟子当预先留一神迹、创一楷模,为后世有心追求大道者,留下可以心慕行追的榜样!如此,方才不负祖师提携奖掖、拔除苦海之恩,方才不负诸位道长教化养育、无私救助之情!”说完,再次叩首。   听他如此作答,木荣春稍感担心。祖师对他寄予厚望,但他的此番言语,大有逃避责任之嫌!眼下他还未踏入江湖,便已萌生退意,岂不令祖师失望?老子神色不变,沉默有顷,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声震长空,良久方才停下,然后盯着小云道:“说得好!不执着,不强为,善知进退,执中而行,逍遥纵横,你竟是大有庄子休之风!”见白鹤已将入教所用物品摆放好,对众人道:“这就开始吧!”(庄子,字子休,道家著名人物。)   众人起身肃立,老子引领小云走上数步,伸手一指,摆放在大厅中央的神案,道:“本教的入门仪式,和其它门派稍有不同。大道元始,为天地之母,所以本教弟子只拜大道,不拜天地!”小云随他手指望去,见神案中央并没有摆放象征天地的神牌,取而代之的是一幅三尺见方的条幅,上书一个硕大的“道”字。笔画酣畅淋漓,神完气足,大有潇洒飘逸的韵味。除此之外,神案上只有一尊冒起缕缕青烟的香炉。   白鹤担任此次入门仪式的司仪,见一切就绪,一敲手中的玉磬。“当”的一声脆响,厅内一片肃静。他缓缓吟唱道:“开辟鸿蒙,大道永存。无始无终,谷神清纯。无欲无求,可入我门。新晋弟子云归鹤,一拜大道!”小云跪倒,对神案中央的“道”字,行三跪九叩首大礼。   白鹤道:“再拜祖师。”小云再次对老子行叩拜大礼。待他磕完九个响头,老子微笑道:“起来吧!”待他站起,上下打量他几眼,缓缓道:“一斗经天群星绕,天地同光四海耀。拔苦救厄归太平,冰消雪化人欢笑。赐号‘紫微’,好好去做!”   木荣春闻言先是一喜,继而一惊,随后陷入沉思。按道教成规,只有教主才能使用“紫”字为尊号,老子为小云赐号“紫微”,也就意味着从此刻开始小云就已是道门掌教!“紫微”是“北极星君”的别称,统辖“北斗七星”,同时代表帝位皇权。老子让小云以“紫微”为号,究竟有何深意?   入教仪式,至此结束,之后小云对老子行拜师之礼。三叩首后,老子道:“我已代紫阳收你为徒,从今日起你就是本教的第五十七代传人。和荣春、荣浩同属一辈,你们互相见个礼吧!”小云起身,首先走到木荣春身前,一躬到地,道:“大师兄,日后请多指教!”木荣春眼含热泪,把他揽入怀中,轻拍他的脊背,道:“小师弟,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希望在祖师的亲自教导下,你尽早成才,以便中兴我教!”   小云用力点头,眼角已有几分湿润,道:“大师兄放心!小弟绝不会让您失望!”走至荣浩身前,施礼道:“荣浩师兄,智力渊深,小弟日后多有仰仗。希望师兄鼎力相助,为重振本教声威,献策出力!”眼下他已具有掌教身份,言语虽然客气,其实等同于命令。荣浩不敢拿大,躬身回礼,道:“师弟放心,但有所命,荣浩定将全力以赴!”小云点头称谢,转身归座。   老子道:“我此次回山,只能停留半年左右。时间紧迫,从明日起,我就开始传授小云技艺。”木荣春道:“这是为何?”老子道:“玉清天帝邀我主持‘大有自在天’,我已应允。最迟半年后,我将去天宫赴任。此后,便由你掌管‘玉虚宫’。小云艺成后的事务,也由你来安排吧!”吩咐白鹤引领荣浩和小云前往“得意忘言居”休息,留下木荣春继续交谈。直至次日凌晨,天光大亮,二人方才结束此次长谈。   “得意忘言居”是一个只有四、五间房的小四合院。小云和荣浩各自挑选了一间房,作为日后在昆仑的起居之所。白鹤走后,小云关闭房门,招出翥凰相见。二人少年情热,一日不见,已是分外想念。此时自然免不了要亲热一番,小小的四合院内,随即传出小儿女的嬉笑之声,使沉寂已达千年之久的“玉虚宫”,平添了几分人间气象。   次日清晨,小云提前赶到“玉虚宫”后花园,静静等候。过了一会儿,老子手持黄藤杖从角门走入。舒袍缓带,大袖飘飘,神情和缓从容。极似上古之时的山野隐逸,大有清奇高古之风。小云心中油然生出敬仰之情,跪倒迎接。见礼后,二人相对坐了下来,老子见小云神情恭谨,微微一笑,不着边际问了一句:“何为道?”   小云一怔,随即作答:“道,无形无体,却实有不虚;无始无终,却非一成不变。至刚似柔,至巧若拙,至明若暗,似动如静;先天地而存,周而复始,无常形,无常势,因无以名之,故谓之‘道’!”   老子没有任何表示,道:“道无实体,如何运行?”小云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如此作答,纯属取巧。老子一笑,道:“何为‘自然’?”此问题有几分难度了,小云沉吟片刻,答道:“花开花落,潮起潮灭,日月盈亏,沧海桑田;生老病死,男婚女嫁,舐犊之情,反哺之孝;以及,饥则饮食,困则安寝,朝夕劳作,俱可称为‘自然’!”   老子不置可否,继续发问:“依你之言,饿了便吃,困了就睡,想媳妇就娶,只要依照人的本性行事,就可谓之‘自然’。你话中可是此意?”小云点头称是。老子道:“那好!我来问你,既然修道之人是以‘自然’为法,体悟大道。你说吃饭、睡觉就是自然。如此,同样是饿了就吃,困了便睡的世俗中人,岂不也成了修道之士?你还上昆仑来做什么?只管吃饭、睡觉就是了,岂不也能修成正果?”   此问题更加难答,小云一时语塞,思考一会儿,道:“修道之人和平常人,即使是做完全相同的一件事,因二者心境大有不同,产生的后果也是迥然有异!”老子道:“哦?有什么区别,不妨说出来听听!”   小云整理一下思绪,道:“以吃饭,睡觉为例,穷人吃饭,为了尽量节省开支,往往不敢吃饱,所以难免有怨天尤人之心。富人吃饭,已不是单单为了填饱肚子,一日数餐,不过是贪图口腹之欲罢了!其实,人之所以要吃饭,只是为了补充消耗的体力而已。所以不论是富人也好,还是穷人也罢,他们吃饭的动机和心境,都已背离了之所以要吃饭的自然本意!同样之理,穷人睡觉时,仍在考虑田里的庄稼长势如何。富人大多在想,明日如何获取更大利益!如此吃饭、睡觉,背离大道远甚。修道之人则有所不同,以吃饭之心吃饭,以睡觉之心睡觉。心神纯一不杂,凝聚不散,一切体任自然!长此以往,自能求得大道!所谓‘自然’,就是平常心!”   老子哈哈大笑,道:“很好!你能想到这些,已离大道不远。只有正确把握‘平常心’,做到不为外物所拘,才能将五行神功的威力发挥到极至!”说完,开始正式传授技艺。   老子所传的五种神功,和小云以前所学的几种神功,无论基本原理,行功方式,都无太大差别,小云学习起来并不感到困难。经过老子口传心授,在掌握了同种五行之间,阴阳互为转换的技巧后,他只用了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将其余五种神功全部学会。悟性之高,掌握之快,以老子历经千年的人生阅历,也自感到惊奇不已。   此后三、四天里,小云日夜行功不辍,体内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股真气,依次相生,循环往复。此刻他的身体,就如同一个密闭、独立存在的小世界,自给自足,不假外求,自具生生不息之势。行功结束后,他体内五行皆备,阴阳两仪也已初具规模。又经过两日钻研,此前一直无法领悟的“裁云七式”后两式,也能顺手使出。“裁云帚”于施展之际,金光灿烂,如霓虹经天。轻柔如微风拂面,刚猛如狂飚乍起,运转无痕,威力莫测。功力之高,连老子也是自叹弗如。   在此期间,尽管每日功课极为繁重,每当深夜,小云仍会招出翥凰相会。二人有时在屋内玩耍嬉戏,有时也会前往附近的密林峡谷,寻幽揽胜,日子过的逍遥快活。每天和翥凰的短暂相聚,使小云疲累全消,心情大好。   起初,木荣春和荣浩,担心二人每夜相聚,会分散小云精力,影响他的练功进度。商议一番,由木荣春出面前往规劝小云,他作为大师兄,有这个权利和义务。小云在其它事情上极为听话,唯独对此事,采取了阳奉阴违的手段。听到木荣春的忠告后,当即答应不再和翥凰胡闹,谁知此后依旧我行我素,每日深夜仍会招出翥凰相聚,并不把木荣春的劝告放在心上。此时他年龄不大,却已具有掌教身份。既然不肯听劝,木荣春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听之任之。几天后,他和荣浩发现,二人每天的相聚,并不影响小云练功,似乎还大有好处,也就不再继续干涉。时间一久,习惯成自然,如果哪一天,“得意忘言居”中没有传出二人的嬉戏声,他和荣浩反倒感觉不太适应了。   一日下午,小云练功结束后,返回途中,路经木荣春的房间。想起最近几天,一直没有见到他和荣浩二人。每逢自己每次前去拜访,二人的房间内总是空空如也,也不知他们去了哪里,心里疑窦丛生。上前叩响房门,道:“屋内有人吗?”   此番没有令他失望,屋内传来木荣春的声音:“是小师弟吗?快快请进!”小云推门走入,木荣春抛下书卷,起身相迎。二人在方桌前坐了下来,小云道:“大师兄,这几天您和荣浩师兄去了哪里?害得小弟一番好找!”   木荣春为他倒了一杯茶,微笑道:“这几天我正在操办一件大事,怕你分心,所以也就没有告诉你!”小云道:“何等大事,非要您亲自出马?交给宫中弟子去做,岂不也一样?”木荣春大摇其头,道:“此事非同寻常,不是我亲自出马,难以解决问题!”   见他不肯直说,大吊自己胃口,小云不再追问。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道:“这茶叶很是不错!似是云雾茶!这么好的东西,您岂可独自享用?不如包上二两,也让小弟带回去品尝一番,如何?”   木荣春见他不肯上当,心知他已看破自己用心,苦笑道:“你真是我命中的克星,好吧!你也不用糟蹋我的茶叶了,我直接告诉你好了,免得你又生出别的什么花样来!”稍一停顿,道:“这几天我正忙着给十三弟说一门亲事,眼下已是大功告成,三天后他就要成亲了!”   小云吃了一惊,道:“真的吗?”木荣春一脸得意,笑道:“这还能有假?你是不知,愚兄花费了多少心血,才促成的此事!本想卖个关子,表表功劳,谁知你这个小滑头竟然不肯上当!”叹道:“唉,愚兄的辛苦又有谁知?十三弟此刻美的,恐怕连祖师是谁,都要忘记了!更别提我这个身为媒人的大师兄了!他一心只想三日后就能把媳妇娶回家,其它事情一概不管不问,整日咧嘴傻笑,就像一个白痴!”   他自怨自艾,小云也不去理会,道:“大师兄,荣浩师兄为何竟会突然想起娶亲?”木荣春道:“此事是祖师亲口提议,难道你竟然忘记了?”见小云一脸茫然,又道:“上山之初,祖师曾对十三弟说过一番话,你仔细想一下,就会明白!”   小云如梦初醒,上山之日,祖师得知荣浩师兄有**恶习,先说“一阴一阳谓之道,阴阳相合为自然之法”,又说“克是不克,不克是克”。当时自己一句也没听懂,此时想来祖师之意,无非是让荣浩师兄娶一房媳妇,以便改正每夜自慰的恶习。念头转到这里,再难忍住,放声大笑,道:“大师兄,荣浩师兄造化不小,竟由祖师亲口许婚!不知新娘是哪一位?”   木荣春道:“是清祺的弟子吉秀。”小云吓了一跳,差点将嘴里的茶水喷出来,好歹忍住,道:“这如何可能?他二人足足差了两辈!”木荣春微笑道:“这有什么关系?辈份不过是人为产物,并不妨碍两人结合。只要他们你情我愿,外人岂能干涉?”   小云暗暗点头,辈份不过是用以区分各自不同的师承关系,除此再无任何意义。二人并无血缘关系,结合应无任何问题。道:“荣浩师兄娶吉秀为妻,不管别人怎么看,但对小弟却是大为有利!”木荣春大感惊奇,道:“他俩结合会对你有什么好处?”小云一本正经道:“荣浩师兄娶了个比他低两辈的媳妇,以后他只有管我叫‘师叔祖’的份了!”哈哈一笑,拔腿就跑,身后传来木荣春的笑骂声:“小混蛋,做你的清秋大梦去吧!” 第二十回元始浑天轮(修改)   三日后的清晨,木荣春再次下山,亲自前往“望仙宫”主持荣浩和吉秀的新婚典礼,午夜时分方才独自返回。他似是饮酒过量,收起飞剑后,脚步稍显踉跄。小云早已等候多时,扶他返回房间。木荣春神情极度亢奋,话语比平时多了数倍。先是大讲婚礼举行的如何顺利,场面又是如何的热烈。接着又不停夸奖两位新人看上去是如何的幸福等等。说着说着,竟回忆起了荣浩的童年往事。   荣浩小时候玩劣异常,某次,他偷吃农民栽种的果子,被人追打,以至腿上留有一处疤痕。又有某次,他爬树去摸鸟蛋,从数丈高的树上摔下,撞破了后脑,几乎送了小命。木荣春滔滔不绝,讲了大半个时辰,说的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连荣浩九岁时还曾尿过一次床,他竟然也能记得。   起初,小云听他絮絮叨叨,甚感好笑。但听了一会儿后,不禁深受感动。这些细微琐事,过去至少已有三四十年,连荣浩师兄本人恐怕都已记不太清。就算他的亲生父母此刻未死,也未必能够全部记得,但大师兄仍能记忆犹新!想到这里,暗暗叹息“这位秉性柔弱的大师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眼角不觉有些湿润,柔声道:“大师兄,您酒沉了,还是早点休息吧!不要再劳神了!”   木荣春点了点头,正要和衣躺下,脸上浮起痛苦之色。小云一惊,道:“您哪里不舒服?”木荣春摇了摇头,盯着屋顶沉默一会儿,道:“三师弟、四师弟如果还活着,此刻看到十三弟成亲,还不知有多高兴呢!但他俩毕竟是死了,我身为大师兄,实在对不起他们......”说到这里,再难抑制,嚎啕痛哭起来。他为人率直,如儿童一般,从不掩饰自己的情感,要哭便哭,瞬间已是泪飞顿作倾盆雨。   小云担心他情绪失控,再度引发呕血旧疾,便将乙木真气输入他体内。过了一会儿,木荣春逐渐平静下来,大喜大悲之后,眼皮发涩,和衣沉沉睡去。山中夜晚极为阴寒,此刻他又不知运功相抗,时间一久,难免伤及内脏。房中无现成被褥可用,小云脱下长袍,给他盖在身上,轻手轻脚,转身出了房门。半轮秋月已过中天,他无丝毫倦意,走到山崖旁负手站立,仰望茫茫夜空,不觉思如潮涌。直至东方泛白,方才返回自己房中。   五天后,荣浩偕同新婚妻子吉秀,上山拜谒老子。小云见新娘子长得白白胖胖,一脸福相,和荣浩的黑瘦形成鲜明对比,心里颇感惊奇。反差如此之大的两个人,当初是如何互相看中的,想来定是非常有趣!他心里乌七八糟的念头,老子岂会得知?见他面含微笑,以为他是为荣浩感到高兴。分别对新婚夫妇慰勉了几句,老子转身自行离去。   木荣春和小云与新婚夫妇重新见礼,四人互致问候。寒暄过后,木荣春令荣浩夫妇即刻赶往“太和山”,协助荣城处理教务。并把小云要担任掌教一事,告知教内诸人,让他们早作准备。同时将此事昭告天下,待小云艺成下山,就可立即举行继任大典。吩咐完毕,四人出了“玉虚宫”,在盘山小路上,依依惜别。   小云将荣浩单独招至一旁,道:“师兄新婚大喜,小弟身无分文,没有准备什么礼物,师兄不要见怪!”荣浩一笑,拍拍他的肩头,道:“你我兄弟之间,搞些虚礼作甚?我知道你的心意就行了!”将目光投向正在和吉秀说话的木荣春身上。见他脊背微驼,已颇显老迈,心中一酸,道:“三师兄、四师兄之死,对大师兄打击太大!最近一段时日,他常常情绪失控,长此下去极为危险。我走之后,大师兄的安危全托负你一人了。希望师弟小心在意!拜托了!”深鞠一躬,转身前行,眼中已泛起泪花。   小云喉头哽咽,强作笑容,快步追上,和他并肩前行,道:“师兄尽管放心!大师兄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你就唯我是问!”荣浩不去看他,依旧前行,点头表示知道了。小云道:“你、我即将分离,再次见面,最短恐怕也要在一年以后了!届时,嫂子如有生育,不论男女,都算是我云归鹤开山门的大弟子,不知师兄意下如何?”   荣浩突然停下,一脸惊讶,道:“你此话当真?”小云哈哈一笑,道:“这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小弟何苦说谎?我反倒担心自己本领低微,恐非一个合格的老师,以致耽误了师兄子女的前程!”荣浩心中狂喜,祖师已不可能再收弟子,世上通晓所有五行神功的人,只有眼前的小师弟。自己的儿女,如能拜他为师,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爱惜子女之情,谁人无之?荣浩自然也是概莫能外,一时间心中五味俱陈。痛惜木荣春之情,感激小云之意,期盼子女成材之心,相互交织在一起,使他久久难以平静。呆立片刻,对小云深施一礼,道:“大恩不言谢,容日后相报!告辞了!”小云回礼道:“一路顺风!”荣浩不再多言,走到木荣春身前,施礼告别。之后和妻子携手并肩,向山下走去。转过一个弯道,二人方才御剑飞往“太和山”。   几天后,在老子的指点下,小云开始学习五行神功的最核心技巧,五行化合术。五行之间的关系,除去他已经知道的相生,相克,相乘(过度的相克),以及相侮(反克)之外,还有一种更为重要的相互化合关系。五行神功之所以威力巨大,主要就是来源于此。   所谓五行化合,是指不同属性的两种五行元素,相互结合在一起,以求得更大力量和攻击效果的一种五行联合运转方式。就如同为了完成某一件事情,或为了达到某种目的,原本互不相干的两个人,也可以联合在一起协作工作。但五行化合,绝不是无规则的任意结合,两种五行元素必须遵循“阴阳互补”、“异种相克”的原则相互结合,才能取得预期成效。其中阴性的乙木,只能和阳性的庚金化合。同样,阳性的甲木,只能和阴性的己土结合。顺此类推,丙与辛合(阳火阴金),丁与壬合(阴火阳水),戊与癸合(阳土**)。两种五行化合后,所拥有的力量,绝非二者相加的总和,而是呈几何倍数增长。威力之大,远远超出小云的想象。   一日下午,小云在“玉虚宫”后花园,演练乙庚化合。一时性发,催动“银钥剑”击中园内假山。一声巨响,高达十几丈的石质假山,瞬间崩塌。花园内尘土弥漫,石屑纷飞,尘埃落定后,假山已不见了踪影,遍地碎石,最大的一块也不过拳头大小。一剑之威,竟至如斯,小云不禁暗暗咋舌,收起飞剑,走至老子身前,道:“祖师,为何五行化合后,威力竟会如此巨大?”   老子道:“这不难理解!以乙庚相合为例,庚金原为钢铁,为使它更具杀伤力,就需要借助火的力量予以煅炼。火从何来?自然又要以木相生,木本身,是由庚金砍伐下来。如此,庚金克乙木,乙木转生火,火再炼庚金,循环往复,无有穷尽。所以乙庚化合后,庚金的威力已比先前高出数倍。但乙庚结合,只对庚金有利。乙木生火后,便化为了灰烬。舍已为人,精神极其伟大,因此乙庚化合又被称作‘仁义之合’!”   五行化合居然还有名称,小云大感好奇,道:“祖师,其它四种化合关系,又被称作什么?”老子道:“甲、己相合称为‘中正之合’;丙、辛合谓之‘威制之合’;丁、壬合谓之‘淫匿之合’;戊、癸化合称作‘无情之合’!”小云陷入沉思,从名称上可以看出,五行之间的变化极为繁杂和微妙。自己就算穷尽毕生精力,恐怕也未必能够尽数领悟。要想修成正果,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此后几日,他除去每天深夜和翥凰玩耍一会儿,其余时间都在演练五行化合。用功之勤,痴迷之深,使老子颇感惊讶。一日清晨,他提前来到后花园,正准备开始练习,老子手拄黄藤杖,从角门缓步走入。待他施礼后,老子微笑道:“本门功法,你已基本掌握,所欠缺的只是火候和经验!但这些却急不得,只有经过无数次的实战磨练后,才能有所长进。单靠一味苦练,却是毫无用处!今日你不必练习了,咱爷俩疏散一下筋骨,去攀登‘忘机峰’如何?”小云点头称是。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0 2. c o m   老子转身先行。看似走的不快,实则不然,手中的黄藤杖每点地一次,便能掠出十几丈。“嗒嗒”数声,已在百丈开外。小云估计步行难以跟上,便御剑追了下去。尽管已将速度提到极限,但仍旧无法追上在前面信步缓行的老子。二人之间的距离,始终维持在几十丈左右。   飞行一个时辰,小云方才抵达峰顶。老子早已赶到,正在负手观看云海奇观。小云走到他身旁,低头俯瞰,不觉神弛目炫。“忘机峰”峻极非常,壁立千仞,飞鸟不渡,猿猴难攀。云霞掩映,树木婆娑,山风回旋,云海如波涛翻滚,气象雄浑瑰丽,不禁心胸一畅。默立半晌儿,将目光投向老子,心想“祖师为人就如眼前的‘忘机峰’,崖岸自高,无法窥其全貌,使人顿生高山仰止之叹!”老子似乎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也将目光投了过来。二人互相注视,过了一会儿,同时微微一笑。   老子道:“我今日引你至此,是为了将御风身法传授给你!”手指一片正在随风飘舞的黄叶,道:“我问你,它为何可以随风飘舞许久?”小云道:“因它即轻且薄!”老子哈哈一笑,道:“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而已!这片黄叶之所以可以随风远行,最主要的原因是它没有主观意识,它从来不想,风会把我吹向何方?一切随自然而行,有风则起,无风则停。不强为,不自主,看似被风所御,实则是它在御风而行。可见,只要能和这片黄叶一般,做到‘无意’‘无主’,我们就可遨游四海而不怠。纵横天下而不倦!”举步走到悬崖边缘,道:“你看仔细了!”说完,一步跨了出去。   小云大惊失色,惊呼道:“小心!”老子就如一颗弹丸,向谷中坠去,瞬间就已下落百丈。此时一阵微风吹过,他就似那片黄叶随风飘起,在云海中忽上忽下,自由飘动。整个人竟似没有了一点份量,完全是凭借风力,悬浮在空中。小云目瞪口呆,大感钦佩。   片刻后,老子返回峰顶,道:“你试一下!”小云调匀内息,双足用力一蹬,跃出悬崖。起初身体急速下降,稍感慌乱。急忙收摄心神,灵台保持澄澈清明,如明镜之一尘不染。下降数百丈,感到身体一轻,不再继续下落,在山风托浮下,开始冉冉上升。心里一喜,张开双臂,犹如一只大鸟,在山谷中任意翱翔。   山风呼呼作响,从腋下飞速掠过,朵朵白云不时出现在身旁,小云大感惬意,原先的恐惧,早已抛至九霄云外。飞行片刻,胆子渐大,试着向前迈了一步。见无甚危险,甩开大步,在空中漫步前行。过了大约一刻钟,方才尽兴返回。老子拍拍他的肩头,道:“悟性不错,孺子可教!这就下山吧!”二人并肩沿山路缓缓前行,一路说说笑笑,等返回“玉虚宫”已是黄昏时分。   二人在一处缓坡前停了下来,老子远眺灿烂的晚霞,道:“本门所有技艺,我已尽数传你。我继续留在昆仑,已无任何意义。玉清天帝数次催请,所以今夜子时前后,我便要前往天宫赴任。此后,永绝红尘,你我缘尽于此!今日一番游玩,就算是为我送别吧!”长叹一声,目光中已有了几分依依惜别之意。   小云心知此事不可避免,但绝没有想到,来得如此之快。心中酸痛,低声道:“弟子和您相处不足两月,转眼又要分离。此后仙凡殊途,不知何日才能再次相聚?”说完,泪水沿面颊缓缓滑落。老子轻抚他的头顶,柔声道:“痴儿!父母爱子,终要离别;千里长筵,也终将穷尽。缘来则聚,缘去则散,一切皆是运数使然,何苦作伤心之语?你好好去做,说不定日后,咱爷俩还可在天庭相逢!届时,再看今日之别,岂不如同过眼云烟?”   老子地位虽尊,但为人和蔼,就像一位慈祥的父亲,使小云暗生依恋之心。他心里尽管认同老子所说的一番话,但仍旧无法抑止悲伤,泪水再次滑落。老子不再理他,从崖壁上摘下一朵行将凋零的野花,拿在手中把玩一会儿,缓缓道:“今日一别,无以为赠,只有寥寥数语相告,希望你能铭记于心!”   小云抹去泪水,道:“弟子定当谨记!”老子道:“我手中的这朵山花,不论开放的时候有多么美丽,终归还是要走向凋零。相比长达数月之久的枯寂、凋零之期,它盛开怒放的时间,是何其的短暂!其实,人生也是一样!无论你能活多久,也终究是要死去。无论你成就的功业,是如何辉煌,最终也会走向消亡!无论多么漫长的生命历程,相比于死后的永恒无涯,都将是短暂的!可见,繁荣、鼎盛为虚假之象,短之又短,弱不可恃!而死亡、沉寂,却是实有不虚,漫长无涯,无有穷尽,可以谓之永恒!明白了此中道理,行事就不会勇猛精进,就不会再去逐名夺利。抱残守缺,怀柔下卑,才可求得大道!”将野花递给小云,道:“这朵山花送给你留个纪念,希望你以此为鉴!”   小云双手接过,见此花仍在盛开,但已呈凋零之象。总共十几片花瓣,已有近半脱落,色泽暗淡,繁华逝去,凄凉无奈,就如同此刻的深秋。他暗暗叹息,运起“庚金少阳功”,从体内提出一小部分庚金元素,注入花朵中。同时运起“乙木玄阴功”,从花朵中提出乙木元素。乙木渐渐流失,庚金慢慢涌入,原本由木质构成的山花发生了奇妙变化。它的外部形态并无丝毫改变,但通体上下银光闪闪,已变成了一朵永不凋零的金属之花。   小云从头上取下木质发簪,将这朵银花簪入发髻中。撩袍跪倒,叩首道:“祖师传艺之德,教诲之恩,弟子永生难忘。为了本教重兴,苍生福祉,弟子自当竭尽所能。行事自会戒急用缓,寓刚于柔,您尽管放心!”老子缓步上前,将他扶起,道:“很好!你去吧。晚上不必前来为我送行,咱们就此别过!”小云再施一礼,转身大步离去,发髻中的银花微微颤动,在落日余辉的映照下,闪烁起点点金光。   眼望他年轻挺拔的背影渐渐远去,老子嘴角浮起微笑,目送他走入“玉虚宫”,方才收回目光,道:“荣春,你即已来了,为何不现身相见?”话音一落,木荣春从山崖转角处走出。在他身前跪倒,尚未开口,已是泣不成声。老子叹息一声,将他扶起,道:“咱们边走边谈!”二人沿山路并肩徐行,低声细语,直到明月当空,才结束此次长谈。返回“得意忘言居”后,木荣春尤自面带戚容,双目已是红肿不堪。   当夜子时前后,小云正在行功,听到空中传来鼓乐之声,心知是天庭派出的迎宾仪仗,前来接祖师去天宫赴任。此时行功正到紧要关头,无法外出观看。过了一会儿,鼓乐之声渐行渐远,他心头涌起淡淡的惆怅,和祖师今日一别,再见已是遥遥无期。老子走后,木荣春成为“玉虚宫”新一代主人。虽说老子离去使他心情欠佳,但身为一宫之主,岂能长时间不理事?休息数日后,打起精神,开始接手宫中事务。   一日午后,小云在后花园演练五行化合术。“戊土玄阳”和“癸水太阴”真气化合后,生成三昧真火,此时“银钥剑”所挟的高温,已远远高于翥凰的“乾阳之火”。飞剑运行之际,烈焰升腾,火光映天,加之“噼啪”作响的爆裂声,景象颇为壮观。小云大为得意,催动飞剑往复运行,细细体会五行化合后的精微之处。半个时辰后,在三昧真火长时间的高温烘烤下,百炼精钢制成的“银钥剑”,通体火红,竟已严重变形。冷却后,钢性全失,色作乌黑,已成为一块废铁。此剑虽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但陪伴小云已近两年之久,使来颇为得心应手。今日不小心将它损毁,心里泛起几分伤感,呆立片刻,前往“大器免成堂”寻找木荣春。   最近几天,在白鹤的协助下,木荣春将宫中事务处理的井井有条,心情随之好起来。得知小云来意,他哈哈一笑,道:“愚兄见你一脸沮丧,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不过是损坏了一柄飞剑而已,你何必如此?”小云苦笑道:“大师兄,此剑即已损坏,日后小弟拿什么做练习?”木荣春起身从壁橱中拿出一个包裹,坐回原位,道:“本教的两件镇派之宝,其中‘裁云帚’此前已经给你,另一件就在包裹中。以你眼下的修为,估计已有能力驾驭它。愚兄今日将它送给你,希望你善自使用!”   小云解开包裹,从中取出正方形玉匣。掀开匣盖,一道银光从匣中射出,直抵屋顶。亮度极强,似乎匣内装的不是一件物品,竟是一个缩小后的太阳。小云猝不及防,一时难睁双目,不等看清匣内物品的形状,便将匣盖关闭,强光随即敛去。就在此时,他心里涌起一种极为奇异的亲近之感,仿佛匣中之物是自己一个多年未曾谋面的老友,感觉分外亲密和熟悉。   他大感惊奇,再次开启玉匣。此番有了防备,避开强光,从侧面望去。见匣中之物,外形极为怪异,大致呈椭圆形,圆周上均匀分布着五柄长短不同、颜色各异的飞剑。其中,白色飞剑最短,长度仅有一寸。黄色飞剑最长,长度达两寸以上。此物就像一个布满尖齿的棘轮。   小云伸手将它取出,此物不大,入手却极为沉重,估计重量约有十几斤。除去五柄飞剑,它整体由黄金铸就,长轴七寸,短轴五寸,厚度约有一寸。表面雕有极为繁复的云纹,沿长轴方向,镶有三颗淡白色宝石。左右两颗较小,从外形来看,应是分别代表日、月。中间一颗,竟有鸽蛋大小,夺目的强光从中射出。   此物的垂直面上,另镶有数十颗大小不一的各色宝石。排列位置完全吻合月亮的运行轨迹,应是代表二十八宿。垂直面上开有五个长方形深槽,五柄飞剑插在其中。由此推测,此物尽管做工精美,华丽异常,也不过是五柄飞剑的剑鞘而已。它并不像一件法宝,倒像是一件专门做来供人观赏的艺术品。   小云端详半晌,为防强光刺伤眼目,将它重新放回玉匣,道:“大师兄,此为何物?”木荣春道:“此物为上古神器,原为五方之神用以降妖除魔的法器,是世上已知威力最大的一件法宝。此物阴阳五行皆备,如混沌初开,太极运转,故称之为‘元始浑天轮’!”   小云颇为不解,道:“它既然是五方之神的法宝,为何竟会流落到人间?”木荣春道:“此事说来话长!‘元始浑天轮’威力巨大,一向由五方之神共同使用。他们任何一人,都没有能力单独驾驭它。大约三、四万年前,不知何故,五人反脸成仇。火神祝融、水神工共,更是大打出手。此后,五人各奔东西,因谁也无法单独驾驭此宝,所以就将它丢弃在‘丰广之都’的原野中。不知过了几千年,此宝被巴蜀的开创之祖‘廪君’所得,从此成了巴蜀一族世代相传的圣物。一千多年前,西蜀爆发瘟疫,人畜几近灭绝。太上祖师偶经此处,见状心中不忍。施药救人,前后历时三年,总算带领当地百姓熬过了这场灾难。当地的酋长,恰巧就是廪君的后人。为了表示感谢,此人就将‘元始浑天轮’送给了祖师。从此以后,它就成了本教的镇派之宝。”   小云道:“此宝既已被祖师所得,他老人家为何自己不去使用,反将它放在太和山上,长达千年之久?中间从没有听说,有谁使用过它,这又是为什么?”木荣春道:“‘元始浑天轮’作为上古神器,如果想驾驭它,必须具备一定的条件。其一,此宝五行皆备,所以它的使用者,必须精通所有的五行神功。五方之神之所以不能单独驾驭它,原因就在于,他们每人只精通五行神功中的一种。其二,此宝是由何人何时所制,虽已漫不可考,但它存世的时间,估计至少也有数万年之久。历经如此漫长的岁月,它已具通灵之能,可以自择其主。祖师得到它之后,原想自己使用,谁知经过数日行功,竟无法将它收入体内,也只好放弃了。究其原因,就是此宝并不认同祖师作主人!”   小云心里疑问颇多,道:“以祖师他老人家的修为,尚且不能将它炼化,小弟怎会有此能耐?”言下之意是说,“元始浑天轮”既然连老子也无法驾驭,木荣春将它赐给自己使用,岂不就是一个空头人情?   木荣春微微一笑,道:“此宝放在‘太和山’上已达千年之久,中间从未出现异常。但就在两年前腊月里的一天深夜,它却无故自鸣起来。声音如黄钟大吕,响彻云霄,‘真武观’为之震颤不已。当时愚兄猜想,或许它的真命之主即将出世!它已经感到新主人的气机所在,所以才会长鸣不已。果然,找到你之后,经过推算得知,它无故自鸣之夜,正是你家被大雪压塌的那天。当时你的情绪波动极大,虽然远隔千里,但它仍然感受到了你的存在!由此可见,谁将成为它新一代的主人,已是不言自明!”   小云缓缓点头,心里已然相信。方才初次见到“元始浑天轮”,自己心里凭空生出亲近之感,或许自己真和它有缘。向玉匣瞥了一眼,道:“大师兄,插在‘元始浑天轮’中的五柄飞剑,为何长短不一?”木荣春道:“有何不能理解?金性刚烈勇猛,又迅捷无比,为了更利于进攻,所以白色的‘**白虎剑’最短。土性滞重稳固,为了更有利于防守,所以黄色的‘青龙太常剑’最长。”   小云道:“几柄飞剑的名字为何如此古怪?”木荣春挠了挠头,苦笑道:“你疑问真多,这个问题看似简单,解释起来却颇费唇舌!”略作停顿,道:“甲木之神为‘青龙’,己土之神为‘太常’,甲己化合为土,所以土神‘后土’所用的飞剑,便称为‘青龙太常剑’。同样之理,乙木之神为‘**’,庚金之神为‘白虎’,乙庚化合为金,所以金神‘蓐收’之剑,谓之‘**白虎剑’;丙火之神为‘朱雀’,辛金之神为‘太阴’,丙辛化合为水,所以水神‘工共’之剑,谓之‘朱雀太阴剑’;丁火之神为‘滕蛇’,壬水之神为‘天后’,丁壬化合为木,所以木神‘句芒’之剑,谓之‘滕蛇天后剑’;戊土之神为‘勾陈’,癸水之神为‘玄武’,戊癸化合为火,所以火神‘祝融’之剑,谓之‘勾陈玄武剑’!”   他眯起双眼,以极为缓慢的语调道:“想当年五方之神,倚仗‘元始浑天轮’,纵横宇内,强绝天下,是何等的威风!如今,风流散尽,繁华蜕去,早已物是人非!五人各处天庭一角,朝夕相见,但已老死不相往来。可见,非但人事无常,神事亦无常!大江东去,朝颜夕改,唯有大道永恒寂寂,亘古不变!”说到这里,面向小云道:“你去吧!返回后立即试一下,能否将此宝收入体内!”   见他神色寂寥,已不愿多言,小云施礼后,手捧玉匣返回自己房间。“元始浑天轮”作为上古神器,五方之神用以降妖除魔,威力自非等闲可比!如想将它炼化于体内,不但得有强大的功力作后盾,同时多少还得有一点运气武动乾坤傲世九重天吞噬星空神印王座遮天将夜凡人修仙传杀神大周皇族求魔修真世界官家全职高手锦衣夜行超级强兵仙府之缘造神楚汉争鼎不朽丹神最强弃少天才相师圣王无尽武装才行。小云不再迟疑,盘膝就坐,双手交叉,拇指相对,置于小腹前。将“元始浑天轮”平放在双手掌心,开始闭目行功。首先运起“庚金少阳功”,依阴阳相继、金水相生之理,依次运起“癸水太阴功”。之后以癸水生甲木,再以甲木生丁火,丁火生戊土,戊土生辛金,辛金生壬水,壬水生乙木,乙木生丙火,丙火生已土,最后以已土生庚金,完成首次循环。   此时,五阳五阴十种神功已尽数起动,不同属、不同性的十股真气,在体内如长江大河,浩浩荡荡,奔流不息。他的意识渐渐泯灭,浑浑噩噩,抵达最深层次的行功状态。各种幻象、幻觉随起随灭,如过眼云烟,从心头瞬间掠过。心灵深处,则是一片空灵死寂,眼、耳、鼻、舌、心、意,各种感觉器官的功用,已发挥到极限,体验“元始浑天轮”传给他的各种感受。   时间飞速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小云渐渐领悟了“元始浑天轮”之心。作为阴阳五行皆备的上古神器,它给小云的感受,不但是多方面的,并且极为复杂。感悟力哪怕稍差一点,就无法完全领悟。如此一来,因无法达到“物我同心”,也就根本不可能将它炼化于体内。生活的苦难,渊博的学识,加上先天具有的特异秉赋,造就了小云超越常人何止数倍的超强感悟力。   此时,他耳中宫、商、角、徵、羽,五音齐鸣;眼中赤、白、青、黄、黑,五色同现;舌底酸、甜、苦、辣、咸,五味俱陈;体表风、暑、湿、燥、寒,五感皆备;心中怒、喜、思、悲、恐,五情同震;木之生,火之长,土之化,金之收,木之藏,五性同时而生;一时间,肝、心、脾、肺、肾,五脏皆震;胆、小肠、胃、大肠、膀胱,五腑俱动;随后,筋、脉、肉、皮、骨,五体巨震。感觉之强烈,犹如山崩海啸、天塌地陷!   伴随一声轻响,小云体内的十股真气两两化合,形成五股更为强大的真气,从背部破体冲出。如同五条色彩各异的长龙,在屋内飞速盘旋。所经之处,墙皮大片剥落,梁上尘土簌簌而下。“砰砰”声响个不停,桌椅板凳,茶具器皿,一经触碰,立即损毁无疑。眨眼间,房内已是一片狼籍。   五股真气在房内运行数周,如百川江海,先后注入“元始浑天轮”中心的白色宝石中。霎那间,万籁俱寂,仿佛时间和空间,已停止了运行和变化,此刻已被凝固成了永恒!沉寂片刻,“元始浑天轮”银光大盛,从白色宝石中射出的强光,竟似有形之物。“砰”的一声巨响,将屋顶掀翻,四周石壁也被尽数摧毁。空中茅草飘舞,尘土飞扬,以小云为中心,竟似发生了一场爆炸。   木荣春和白鹤正在屋内闲聊,听到巨响,出门观看。见小云所在的“得意忘言居”,此时已成为一堆废墟,数十丈方圆内,尘土弥漫。一道银光冲上云霄,亮度之强,犹如十日同出,将处于午夜的昆仑山,映照得一片光明,仿佛此时已是烈日当空的正午时分。木荣春大喜,心知小云已完全领悟了“元始浑天轮”之心。因“物我同心”,二者之间才会产生如此强烈的共鸣。估计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将“元始浑天轮”炼化于体内。   值此之际,小云心灵如一池死水,波澜不起,分外宁静。陡然间,五方之神一一从心头掠过。木神“句芒”手执圆规,火神“祝融”手舞秤杆,金神“蓐收”背负曲尺,水神“工共”挥舞秤锤,土神“后土”手挽长索,五人形貌威猛,神色充满喜悦,仿佛是在鼓励自己。小云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体内真气就似决堤洪水,快速涌入“元始浑天轮”。随时间流逝,真气几近枯竭,银光扩大了范围,将他全部包融起来。片刻后,银光的亮度逐渐减弱,两个时辰后,最终消失不见。此时东方已泛起第一缕曙光,经过长达六个时辰之久的行功,小云终于将“元始浑天轮”收入了体内。 第二十一回艺成下山(修改)   连续几日,大风呼啸不停,气温骤降,雪花飘舞,转眼已至隆冬季节。昆仑山银装素裹,碎玉琼瑶,景色更见雄奇。经过十几天的反复练习,小云已经可以十分熟练的驾驭“元始浑天轮”,心里大是得意。作为上古神器,“元始浑天轮”威力之大,自非等闲。练习之际,五色光华摇曳,将“忘机峰”映照得光影陆离。宫中弟子远远望去,见景象华美壮观,无不赞叹不已。   一日清晨,木荣春将小云唤至“大器免成堂”,打开窗户,二人相对盘坐,一边饮酒赏雪,一边漫无边际的闲聊。小云来到昆仑已近半年,终日忙于练功,一直没有机会游览山上的景色。此时木荣春兴致极好,乘着酒兴,将昆仑山几处较为奇异的景观一一说给他听。   小云对他提到的诸如“悬圃”、“稷泽”、“瑶水”等景观,并无太多兴趣,唯独对“火浣林”颇感好奇。木荣春言道,“火浣林”位于昆仑东北麓。不知何时,也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林中燃起终年不熄的大火。林中树木极为怪异,火势愈旺,长势愈好。大火虽然猛烈,也无法将之化为灰烬。环境如此恶劣,仍有一种名为“火浣鼠”的野兽,在林中生存。据称用它的皮毛做成衣服,可以入火不烧。   小云得知此事,心里一动,暗暗想道:“让凰姊天天附在我的手臂上,过于委屈,也终非长久之计。世上如果真有‘火浣鼠’,不妨用它的皮毛给凰姊做件衣服,以解脱她无衣可穿的窘况。”暗下决心,一定得找个机会去“火浣林”看一看。   中午时分,空中又飘起了细碎的雪花。狂风呼啸,积雪尽皆卷起,漫天飞舞,犹如柳絮纷纷,景色颇显迷离。二人酒过三巡,正准备散去,小云见远处山路上,有一人顶风冒雪向“玉虚宫”走来。略一辩认,心中大喜,道:“大师兄,二师兄来了!”木荣春的目力远远不及,直到来人又前行了几十丈,方才看清。见此人身材矮壮,面色焦黄,一点不错,正是以防守隐固驰名江湖的二师弟荣城!   昆仑山作为老子的日常起居之所,荣城为表示尊重,早已收起飞剑,一路步行上山。木荣春和小云联袂出迎,三人在山道上碰头,分别见礼后,一同来到“大器免成堂”。木荣春令人撤去酒席,待荣城稍事休息,道:“二师弟,山上诸人近来可好?”脸上浮起笑容,又道:“十三弟小两口此刻想必已经回到山上,不知能否适应新婚生活?”   荣城笑道:“您不必担心,山上一切正常。十三弟夫妇更是蜜里调油,恩爱的很呢!得知小弟要赶赴昆仑,他们分别为您准备了一份礼物!”木荣春道:“有没有准备礼物,倒也无所谓!只要两人过得好,愚兄就放心了!”又问起其他几位师弟,和担任重要职司弟子的近况。荣城深知他一生最看重的,就是同门之间的情谊。于是不敢偷懒,不厌其烦,将几人的近况一一说给他听。讲了大半个时辰,方才细述完毕。已是口干舌燥,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木荣春颔首表示满意,过了一会儿,道:“二师弟,近来江湖上的情形如何?魔教和幽冥神教最近可有什么举动?”荣城道:“近两年来,魔教就像平空消失了,江湖上再也打探不到有关它的任何一点信息。小弟认为,八成是魔教内部出现了问题,否则绝不会如此收敛形迹!”   木荣春面带忧色,缓缓摇头,道:“不会如此简单!偌大一个教派,就算内部出现了问题,也决不会打探不到半点消息!其中定是另有原因!魔教就像一个毒瘤,暂时平复下来,但终有一日会再次爆发。届时,它必将成为本教最强大的敌人!”   荣城认为他不免过于杞人忧天,道:“大师兄,不论魔教隐藏起来,到底是想做什么,只要它眼下不曾为恶,我们就没有必要理会它!倒是阴长生的幽冥神教,却是一个近在眼前的祸胎。自从他接到您的书信后,就开始大肆招兵买马。每天前往投奔幽冥神教的江湖人,络绎不绝。阴长生来者不拒,数月间教徒人数就已经翻了一番。可见他野心不小,大有一举覆灭本教之心。小弟此次前来,主要就是为了此事。您认为本教该如何应对?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木荣春苦笑道:“阴长生亡我之心不死,本教和幽冥神教之间,终将得有一战!但只要他一天不来攻打本教,我们就只能采取守势,不可主动出击。祖师创立本教,并不是为了争霸天下。我们低调一点,哪怕是受一点委屈,并无太大关系。上万弟子的身家性命,操于你我之手,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自是最好!如果不能,也要尽量避免死人过多。总之,愚兄对此事的态度只有八个字,就是‘以静制动,后发制人’!”向小云瞥了一眼,目光中似有深意。   荣城点了点头,没有吭声。木荣春道:“二师弟,最近有无陈孤鸿和迟镇岳的消息?”荣城道:“近两年,陈孤鸿除了偶然参加少数著名江湖人物的婚丧嫁娶,几乎足不出户。一直在巫山‘朝云峰’闭门潜修,江湖上已很难听到有关她的传闻!”木荣春暗暗点头,陈孤鸿能够遵从建议,不再插手江湖事务,他倍感欣慰,脸上浮起笑容。   荣城道:“迟镇岳自从离开‘万兽山庄’,便如石沉大海,再无半点消息!倒是他的弟子,那个曾经被您击伤的楚天舒,近来却颇为活跃。经常出现在燕北附近的酒楼瓦肆中。小弟曾经派出几名弟子,前往跟踪,但可惜都被他摆脱了!”木荣春沉默不语,点头表示知道了。   荣城道:“大师兄,小弟另有一事禀告!”木荣春道:“可是朝局发生了变化?”荣城竖起大拇指,道:“大师兄,您当真了得,竟是一语中的!不错,朝廷局势最近发生了巨大改变,主要是因‘昭武’皇帝驾崩了!”木荣春大吃一惊,道:“具体情形如何,你细细道来!”   荣城道:“一个多月前,‘昭武’皇帝下旨宣称病势沉重,宣皇三子轩辕翊国入内宫陪待。次日子初时分,‘昭武’皇帝于‘乾安殿’驾崩。三日后的辰时,轩辕翊国在‘皇极殿’继皇帝位,改元‘正统’。”木荣春惊疑不定,今年是“昭武”二十三年,按惯例,新皇帝登基改元,应选在次年春天。轩辕翊国为何如此心急,将只剩下不足三个月的“昭武”二十三年,改为“正统”元年?以“正统”为年号,是否别有用意?想了一会儿,不得其解,不再理会,道:“后来怎样了?”   荣城道:“以后发生的事,估计您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木荣春心知,八成是原太子轩辕辅国出头闹事,但不再点破,闻言只是微微一笑。荣城道:“‘正统’皇帝继位十天后,先前被废的太子轩辕辅国,同早已被罢免的丞相田千秋的数千家奴,以及对轩辕翊国继皇帝位深感不满的皇叔轩辕文若,联合起兵叛乱。叛军人数达数万之众,一度攻至皇帝寝宫‘乾安殿’。幸亏孔居易率领几十名弟子,闻讯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景略正在孔居易门下学艺,听荣城提起此人,小云竖起耳朵,生怕漏听一句。荣城继续道:“孔居易和他的几十名弟子,人数虽然不多,但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武功好手,加之占据了有利地势,竟然与数倍于己的叛军,斗了个旗鼓相当!这场血战,惊心动魄,双方伤亡极大。持续一个多时辰,直到大批‘羽林军’赶到现场救驾,方才得以结束。皇叔轩辕文若眼见大势已去,自刎当场。轩辕辅国在生母田太后的协助下,连夜逃出京师,至今下落不明。‘正统’皇帝下令,将其他参与叛乱的人全部处死。同时下旨缉拿,唆使家奴参与叛乱的前丞相田千秋。数日之后,田太后暴毙于‘萱德殿’。又过了三天,‘正统’皇帝的生母郑婕被立为皇太后。”   木荣春听罢,倒吸一口冷气。参与此次叛乱的人,达数万之众,‘正统’皇帝竟然下令将之全部处死。心肠之毒,手段之狠,可谓天下少有!田太后之死,恐怕也和他有直接的关系。此次事件杀人虽多,但没有抓获主谋轩辕辅国,和在幕后策划的田千秋,所以并不会就此了结。二人稍事喘息后,自会卷土重来,天下大乱已是迫在眉睫。想至此,喟然长叹,道:“役使芸芸众生的无上权力,富可敌国的巨额财富,以及万众景仰的赫赫威名,又有哪一样不是由鲜血染就的?权、利、名三物,实是害人不浅!”摇了摇头,问荣城:“孔居易怎样了?”   荣城面露戚容,道:“此次大战,孔居易亲手击毙的叛军,不下数千名,但他自己也身负重伤。战役结束后,经过清点,方才发现,他浑身上下的创口竟达八、九十处之多。因失血太多,于当日午时前后撤手西归。一代儒门宗匠,文坛领袖,人皆敬仰的江湖泰斗,就此溘然长逝。他死之后,上至文武百官,下至平民百姓,纷纷到孔府吊唁。头七过后,‘正统’皇帝和郑太后,偕皇室宗亲,前往灵前致祭。孔居易身后衰荣之盛,堪称空前。过了五七,他的长子一等‘兖圣公’孔继圣和数百门徒,扶其灵柩返回鲁郡的兖州故里,为他守灵三年。”叹息一声,道:“大师兄,孔居易就这样死了,是否有些不值?”   木荣春心中倍感酸楚,两年前自己在浣花镇,曾和孔居易见过一面。当时他邀请自己前往京师一晤,如今言犹在耳,人已物化,其情何堪?暗暗叹息,沉默有顷,道:“繁华有如镜花水月,来时非真,去时亦假!只经此一事,孔家便由鼎盛走向衰败。再想重振声威,恐怕至少也要等到百年之后了!”言罢不胜唏嘘,又道:“儒门一向以‘忠孝’为行,‘仁恕’为心。孔居易之死,不管别人如何看待,对他自己而言,也算死得其所,重逾泰山!”   小云待他说完,问荣城道:“二师兄,此战中孔居易的弟子有无伤亡?”荣城摇头道:“我未曾听说,但估计伤亡肯定不小!”见他也不知景略近况,小云稍感失望,随即不再言语。说过正事,荣城从包裹中取出荣浩夫妇的礼物,递给木荣春。荣浩的礼物是一斤上好的洞庭“碧螺春”,估计价值不菲。吉秀的礼物,是她亲手缝制的一双千层底布鞋,针角细密,做工精良,可见制作时花费了不少心血。   木荣春随手将茶叶放在一边,拿起布鞋反复观看,微笑道:“十三弟的礼物也还罢了,难得的是吉秀的这双布鞋!小两口新婚燕尔,正值情浓之际,为愚兄准备这份礼物,得占用她多少时间和精力!十三弟难免要怪罪愚兄了!”说到这里,开怀大笑,又道:“二师弟,请你代愚兄感谢吉秀!就说礼物我已收到,感觉十分满意,但以后她不要再给我准备什么礼物了,尽早生个大胖小子才是正理!”荣城微笑,点头称是。三人又闲聊一会儿,方才散去。   当日晚间,木荣春和荣城在“大器免成堂”再次聚首,作竟夜长谈。次日清晨,荣城御剑返回“太和山”。木荣春休息片刻,派人找来小云,说有要事相商。但二人坐好后,他却一语不发,眼望窗外皑皑的白雪,神情落寞,不知在想些什么。小云稍感奇怪,也不开口询问,饮了几口茶后,也将目光投向了窗外。   几个青衣道童在屋外清扫积雪,竹枝编成的扫帚,掠过时发出单调的“哗哗”声。微风吹过,几根干枯的树枝,无法承受积雪的重压,纷纷折断,密林中不时传出几声“啪、啪”脆响。除此,昆仑山一片死寂。过了足足半个时辰,木荣春才将目光收回,长叹一声,道:“愚兄原想留你在山上再呆一年,眼下看来,已不太可能。明日一早,你就下山去吧!”   小云吃了一惊,道:“大师兄,小弟下山是迟早的事,但也不必如此急迫吧?”分别在即,木荣春心情沉重,缓缓道:“天下大乱,近在眼前,战火燃起,难免波及本教。以你的功力,置身事外,不太合适。再者,以阴长生的举动推测,他大概等不及三年,便会再次挑起事端。此刻太和山上的诸人,论单打独斗,无一人是他的对手。上次已经折损了荣昱、荣辉两位师弟,雁行折翼,令愚兄痛不欲生。如果再有人损伤,愚兄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眼底已泛起泪花,强行忍住,道:“所以,你还是尽早下山为好!我已吩咐二师弟,让他回山后,马上准备你的继任大典。于五月初五之前,必须一切准备就绪,届时你将成为本教有史以来最年轻、同时又是功力最高的一任掌教。从此之后,本教数万门徒的生死存亡,亿兆信众的民生福祉,完全掌握在你一人的手中。责任之重,行事之难,不必我再多说。你好自为之!”   小云心知,明日下山已成定局,不再多言。沉默片刻,道:“大师兄,眼下只是十月上旬,距来年五月初五,至少还有大半年,您何苦急着赶小弟下山?一旦分别,不知何日才能再次相聚,留小弟在山上多陪您一段日子,岂不更好?”言语中已有了几分依恋之意。木荣春抬手揉了揉眼睛,小云发现他的手背上竟已布满了深褐色的老年斑,不禁暗吃一惊。大师兄和自己初次相遇时,英姿飒爽,犹在壮年。如果不是为了拯救自己,耗尽真气,使他身体大受损伤,短短几年,他焉能衰老至此?心里一酸,咽喉感到一阵灼热。   木荣春将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道:“小师弟,你说这样的话,只能引我伤心。相逢是缘,离别有因,我们不可太过执着!”一顿,道:“我让你提前半年下山,是出于多方面考虑。一来,你可以借此机会,回乡祭扫一下双亲的坟墓,以稍尽人子之道。二来,愚兄有几件事情需要你去做,下山晚了,时间赶不及。一经担任本门掌教,每日教务缠身,你再想自由自在四处活动,已是绝无可能,所以尽早下山为好!”   小云听罢,眼角发酸。大师兄心思缜密,连祭扫双亲这样的细微小事,他也能替自己设想周全,不禁深受感动。待心绪平定,道:“您有事尽管吩咐!”木荣春从身旁拿起一个包裹,放于桌上,道:“包裹中有几件东西,你先打开看看!”小云解开包裹,见里面有三件东西。一条水蓝色丝带,一本薄薄的绢册,和一根粉红色玉石短棒。   其中蓝色丝带,小云认得,是陈孤鸿的“天河宝带”。两年前被木荣春的“乙木玄阴剑”斩断,此刻想是已经修复如初。粉红色玉石短棒,他虽然未曾见过,却也知道它原为迟镇岳所有。后来被楚天舒偷走,用以驱使群狼,对木荣春发起围攻。楚天舒战败后,不及取走,才被木荣春所得。三件物品中,唯有薄薄的绢册,小云不知来历。   木荣春拿起粉红色玉棒,道:“迟镇岳称此物为‘驭兽玄机棒’,其实不然!祖师阅历非常人所及,认得此物来历。它是‘太皓伏羲氏’先天八卦图中的‘阳爻’。据此推断,它存世至少已有数千年之久。依据八卦原理,太极生两仪,世上应该另有一根与之相对应的‘阴爻’才是。据祖师言道,此物中隐藏一个巨大的秘密,将阴、阳两爻凑齐,才能解开。这根‘阳爻’你先拿去,日后行走江湖多多留意。如能找到另一根‘阴爻’,便可破解此中之秘!”小云点头称是。(爻,音yao)   放下“阳爻”,木荣春拿起“天河宝带”,缓缓展开。霎那间,屋内寒气逼人,水汽森森。四面白色墙壁上,竟似有数条河流在流淌,波光粼粼,蓝光闪动,蔚为奇观。单从景象看,“天河宝带”的威力已比修复前大了许多。小云发现宝带的两端各有一个龟蛇合体的“玄武封印”,是修复之前所没有的。   木荣春道:“‘天河宝带’是壬水属性的顶极法宝,如果毁在我手,不免太过可惜。在祖师回山的当天夜晚,愚兄已恳请他老人家将之修复,并且在两端各加了一道玄武封印。单就威力而言,眼下它已经可以和某些神器相媲美。但陈孤鸿的使用之法,颇有问题,即像玄门正宗心法,又似邪魔外道所传。似是而非,总之有点不太对头。有鉴于此,愚兄又请祖师为她单独创制了一门神功,名为‘海晏河清’。我已将它抄写在这本绢册中。”一指包裹中的绢册,道:“你下山后,将这两件物品交给陈孤鸿,至于说什么,由你自己决定。好在她居住的巫山‘朝云峰’,距你的家乡浣花镇并不算太远,你回乡扫墓时,顺道就可办理此事,耽误不了你太多时间。”小云点头答应,将三件物品收入“须弥芥子壶”。   木荣春道:“陈孤鸿来历神秘,行事善恶难定,面貌又极似愚兄认识的某一位故人,可见她身上的秘密也不在少数。不是看她本性尚算善良,愚兄也不会成全于她。以后你多加留意,如果她走上邪路,你必须立刻将此宝收回,以免她仗此为恶。届时你不可有妇人之仁,须当机立断才行!”小云点头称是。   木荣春已无话可说,想起明日即将分别,心情愈加晦暗。叹息一声,柔声道:“你去吧!回房收拾一下,明日一早愚兄为你送行!”小云起身行礼,正要转身离去,见大师兄眼中流露出依依不舍之意,与母亲临终时的眼神,几乎没有任何区别。他心中大恸,再难抑制自己的感情,扑到木荣春怀里嚎淘痛哭起来。直到即将分别之际,他方才发现,自己原来竟是如此依恋这位如同慈母一般的师兄。   木荣春轻拍他的脊背,柔声道:“好孩子,你不要这样!以后咱俩还有机会见面,何苦伤心?”话虽如此,但当他想到,此后小云以如此幼小的年龄,就要独自承担起重振道教声威的千斤重担,不免太过残忍。一时间,心中怜爱大增,轻抚小云的头顶,已是泪落如雨。   小云抹去泪水,道:“大师兄,小弟要走了,您还有其它嘱托吗?”木荣春缓缓道:“你天性沉静、内敛,遇事不会急燥,愚兄很放心!不必再嘱咐什么了!你抵达‘太和山’之后,不要忘记代愚兄向清雅问好。让她努力用功,以期早日大成!”小云点头答应,不再留恋,转身大步走出。见他清瘦挺拔的背影渐渐远去,木荣春思如潮涌,久久难以平静。伸手从案头扯过一张白纸,奋笔疾书,泪水几次打湿了书稿。   次日清晨,小云结束行功。除了几件换洗的衣物,他身无长物,稍作收拾,将随身包裹打好,背在肩上,正要转身出门,见方桌上有一张写满字迹的信笺。他伸手拿起,见字迹朴拙,正是木荣春亲笔所书。信中写道“小师弟,明日愚兄不再前去为你送行,以免见面彼此伤心。江湖风波险恶,师弟善自珍重!临别唏嘘,无以为赠,调寄《定风波》一首,以壮行色!”往下是此词的全文,词曰:   粪土当年万户侯,   今月曾照古人愁。   骤雨狂风难终日,   已是,   半轮长虹卧当头。   远涉江湖闻鹤唳,   振翼,   高飞低掠任遨游。   纵有蛟龙牙爪利,   且记,   簪花一笑泯恩仇!   信的正文至此结束,往下有一行小字,写的是“下山后如有什么需求,可去‘望仙宫’找清祺商借。”最后署名“荣春”,落款是昨日。   小云陷入深思,此词的上半阕,不难理解,无非是说名利成空,人生苦短,繁华强盛难以持久,隐隐含有劝戒之意。下半阕的前三句,以展翅高飞的仙鹤为喻,希望自己能够大展宏图。此词只有最后三句,颇为费解。所谓“蛟龙”,似是指阴长生领导的“幽冥神教”。从“簪花一笑泯恩仇”一句推测,大师兄似是希望自己能够化解本教和幽冥神教之间的争斗。他微微苦笑,就算自己有此存心,也要看阴长生能否认同。否则,也只是一厢情愿。真要想化解两教之间的争斗,恐怕势比登天还难!   他将信笺叠好,小心收起,反手将“裁云帚”插入领后,开门走出。找遍了“玉虚宫”,也没有见到木荣春的影子。从白鹤口中得知,他昨日傍晚就已独自下山,至于去了哪里,未对任何人说起。小云心知他是在有意躲避自己,再找下去也是徒劳无功,随即死心。和白鹤等人告别后,出了“玉虚宫”,在一处断崖前停了下来。   俯瞰犹如沸水翻滚的云海,他心情极为复杂。临别之际,无法再见大师兄一面,心里生出几分淡淡的惆怅,同时又有几分恐惧。自己以如此幼小的年龄,担任道门掌教,不知“太和山”上几位年长自己许多的师兄,是否能够认同?是否会生出轻视之心?也不知“荣”字辈诸人能否听从调遣,和自己同心协力,以应对来日大难?心如乱麻,神思纷乱,但最终对未来人生的美好向往,在心里占据了上风。此时一轮红日,从东方喷薄而出,霞光万丈,照彻赤县神州。他心里涌起一股豪情,不再多想,纵声长啸,飞身跃出悬崖。在空中掣出“裁云帚”,反手一挥,凭借微风,如一片凋零黄叶,飘飘悠悠,向前飞去。   中午时分,小云抵达弱水,稍事休息,再次施展御风身法,飞往昆仑东北麓的“火浣林”。施展御风身法,不会消耗任何体力,但速度要比御剑飞行慢上许多。他时间十分宽裕,并不着急赶路。一边缓缓飞行,一边欣赏沿途景色。傍晚时分,方才抵达“火浣林”。   小云才一停下,便感觉此处和其它地方迥然有异。山风扑面,竟是炎热逼人。初冬季节,原本早已凋零的花草树木,犹自郁郁葱葱,一派盛夏时分的光景。他赶来“火浣林”,自然是为了找寻传说中的“火浣鼠”,以便用它的皮毛为翥凰做一件衣服,免除她无衣可穿的窘境。他并没有将此事告知翥凰,主要是想给她一个惊喜。想起翥凰得到用火浣鼠皮毛制成的衣服后,八成会欢呼雀跃,他嘴角浮起微笑,举步向前走去。   “火浣林”面积极广,树木茂密。林中烈焰熊熊,火光将天空映照得一片鲜红,景象极为奇异。炎风炽热,小云的鬓角发梢尽皆卷曲,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心想“温度如此之高,怎敢进入林中?”右肩一摇,祭起“元始浑天轮”,银光夺目,恍如明月当空,几百丈方圆内竟是纤毫毕现。丙辛化合,生成真水真气,银光转为灰黑。空中水汽弥漫,温度随之降低,已有几分湿润、清凉之意。   他举步向林中走去,“元始浑天轮”飞速旋转,在前方开路。所经之处,终年燃烧的大火纷纷熄灭,“嗤嗤”声大作,腾起阵阵白雾。走了一个时辰,竟是一个活物也未曾碰到,他稍感失望。极目远眺,见西北面的林木最为密集,背倚山崖,如果此处真有所谓的“火浣鼠”,这片密林就应该是它最理想的栖身之所,于是掉头折向西北。   林木渐渐密集,前行颇为艰难,他绊绊磕磕走了小半时辰,不过走出了数里。正感焦燥,不远处的密林中传来树枝断裂声,似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向这边走来。他心里一动,闪身躲在一棵大树后,探头向外张望。过了一会儿,一头体形比成年公牛还要大上许多的怪兽,从密林中缓缓走出。它头尖尾长,估计体重至少得有数千斤。全身披覆数尺长的红色长毛,柔软蓬松,极为美丽。它走到一株树下,开始贪婪咀嚼树枝上的嫩叶,神态悠闲,颇为温顺可爱。   小云哭笑不得,这头怪兽,外形和老鼠十分相像,又出现在“火浣林”中,自然是“火浣鼠”无疑!但自己敢打赌,当年给它取这个名字的人,肯定没有亲眼见过它。否则,以它如此庞大的身躯,怎能称之为“鼠”?叫它“火浣牛”,倒还贴切些。   事到临头,他反而迟疑起来。“火浣鼠”以素食为生,又住在常人无法出入的“火浣林”中,想是从未伤害过人类。自己为了得到它的皮毛,便想将它杀死,是否过于残忍?犹豫再三,将牙一咬,心想“先杀了再说!以后多做几件善事,以补偿今日之过!”飞身跃起,催动真水真气。水声激荡,如惊涛拍岸,“朱雀太阴剑”从“元始浑天轮”中飞出。划了一道优美的曲线,从高空射下。   “火浣鼠”正在享用自己的丰盛晚餐,焉能想到大祸已然临头。等到飞剑临近,方才惊觉,不及逃走,蜷缩成一团,滚向一旁,躲了过去。“朱雀太阴剑”来势凶猛,一击不中,顺势冲入林中。“砰、砰”声不绝于耳,十几棵合搂粗细的大树,已被拦腰斩断。“火浣鼠”惊惶失措,晃晃悠悠向密林深处逃去。它体形笨重,行动迟缓,前行不远,“朱雀太阴剑”再次逼近。水气森寒,气温骤降。它自知逃生无望,四肢一软,趴伏在地上。发出阵阵哀鸣,抬头望向小云,一双火红的眼中,尽是乞求之色。   小云心中一软,终是不忍下手。真气一凝,“朱雀太阴剑”嘎然而止,距“火浣鼠”的头颅已不足数寸。它瑟瑟发抖,双眼中流出泪水,已被吓得不轻。小云收回飞剑,从空中降落,道:“你去吧!妄起杀心,是我不对!让你受此惊吓,我给你赔礼道歉!”对方虽然只是一头无知无识的野兽,但他毫无敷衍的意思,正规正矩,行了一个大礼。   “火浣鼠”似乎也知道危险已经过去,缓缓站起,向密林深处走去。前行十几丈,回头鸣叫不已。小云不知何意,挥手催它快走。“火浣鼠”并不理会,依旧鸣叫不止,似有催促之意。见它举止反常,小云心里一动,举步跟了过去。“火浣鼠”继续前行,半个时辰后,一人一兽抵达一处林木较为稀疏的空地。   “火浣鼠”冲前方长鸣不止,声音颇显悲伤。另有一只体型更为巨大的“火浣鼠”,就似一座山丘,横亘在空地上。从体型推测,八成是它的父母。小云举步上前,见这只“火浣鼠”早已死去,血肉内脏腐烂殆尽,只留下一副白森森的骨架,和一张十分完整的火红色皮毛。心里恍然大悟,“火浣鼠”将自己领到此地,就是为了让自己获取已死去“火浣鼠”的皮毛。作为一只畜牲,它竟然知道报答不杀之恩,使小云深为感动。不再耽搁,将皮毛取下,卷起后收入“须弥芥子壶”。   “火浣鼠”慢慢走至近前,绕着骨架哀鸣不已,伤心已极。小云暗暗叹息,禽兽对父母的感情,似乎比某些人还要纯真许多。世上又有多少不孝子孙,只是为了自身的那点利益,就将父母弃之于不顾呢?可见“禽兽不如”,决非虚语!催动“朱雀太阴剑”挖了一个直径数丈的大坑。将骸骨埋葬。对“火浣鼠”深施一礼,道:“我要走了!多谢你让我取走这张皮毛。日后如有机会,我一定回报今日之恩!”说完,驾起“元始浑天轮”破空飞去。“火浣鼠”对天空鸣叫一会儿,方才转身隐没在密林中。   飞行片刻,小云在一处水潭旁降落。取出火浣鼠皮,浸泡在潭水中。半个时辰后,方才取出,整张皮毛已从红色变为雪白。再次将它收入“须弥芥子壶”。之后挥起拂尘,飞往东南。次日凌晨,抵达“望仙宫”。他即将担任掌教一事,道门上下已是尽人皆知。得知他驾临,“望仙宫”为之沸腾起来。不论观主清祺如何喝止,前往瞻仰新任掌教风采的人,仍是络绎不绝。   小云尽管稍感疲惫,却不想违背众人的好意。以免有人说他年龄不大,架子却不小。他初入江湖,一切都须谨慎应对。于是强打精神,接待来自不同辈份,并且是怀有不同目的的拜访者。其中有几人,是他在“望仙宫”疗伤时就已认识的,此刻更加不敢怠慢,和几人各自寒暄片刻,方才起身亲自送他们出门。在“望仙宫”所有的弟子几乎都来拜访过之后,已是当日下午,他才梳洗一番,关上房门开始入定行功。   次日一早,小云独自到“聚仙镇”游玩,顺便想找一家裁衣铺,将火浣鼠皮制成成衣。谁知走了数家裁衣铺,都声称他们从未裁剪过如此罕见的皮毛,担心将它损坏,所以无人肯接手这宗生意。小云大感失望,怏怏返回。他原本打算下午启程,但观主清祺再三挽留,无奈又多住了几日。在此期间,他和清祺商量,将“玄牝圆丘”改为“望仙宫”下院,派遣十名弟子长年驻守,以备日后之用。   三天后,小云准备启程。临别之际,清祺特意为他准备了一个装有数百两黄金,和几十件换洗衣物的硕大包裹。小云哭笑不得,推辞再三,只收下了一百两黄金,其余的一概不要。在数百人的簇拥下,来到镇外荒郊,和众人一一拱手告别,之后甩开大步向家乡浣花镇进发。   时间宽裕,他决定步行返乡。隆冬季节,草木凋败,加之沿途不是一望无际的沙漠瀚海,便是渺无人烟的戈壁荒滩,景色一派荒凉。但和蜀郡秀丽旖旎的风光相比,另有一种苍凉空旷之美。一路前行,途经每一座山峰,不论景色是否宜人,他都会攀爬而上。登顶之后,眼望大漠孤烟,长河落日,难免思绪联翩。于此登山临水之际,他虽天性内敛,但少年情怀,胸中自然也会涌起“舍我其谁”的万丈豪情。随即引吭作啸,以抒壮怀。啸声如凤鸣高岗,虎啸山林,威势之盛,往往令百兽震恐,宿鸟惊飞。   沿途人迹灭绝,小云招出翥凰,二人结伴前行。大漠深处,戈壁滩头,处处留下二人的笑声,给寒冷肃穆的严冬,抹上了一笔亮丽的暖色。小云年龄幼小,对男女之事不甚了了,从未想过自己该和什么样的女子相伴终身。只是见翥凰容貌秀丽,性情温婉,所以很乐意和她相处。翥凰的心智只在十七、八岁间,和他相差不大。但女孩子对男女之事领悟较早,用情又比较专一。恢复神智后,她从未怀疑过,自己终将有一天会成为小云的终身伴侣。一路走来,她数次吐露心扉,但都没有得到小云的回应,不禁使她深感失望。好在她天性乐观,转眼就像忘记了先前的不快,继续和小云胡闹,丝毫看不出此事对她造成的伤害。二十多天后,距“摩天岭”已不太远,沿途已经能够看到稀稀落落的人家。小云只得让翥凰再次附到小臂上,继续前行。   一日午后,他抵达“摩天岭”脚下的“安平镇”,来到曾和木荣春住过的小土屋。见房内陈设一如往日,地上还能看到几滩已成紫黑色的血迹,正是当年他呕血所致。抚今追昔,感慨良多。稍事休息,来到镇中闲逛。   小镇西头有一家开业不久的裁衣铺,门上匾额在落日余辉下,兀自闪着金光。小云心里一动,举步走入。见店内有四、五个穿得花花绿绿的大姑娘,也没有细看。好歹挤到柜台前,经过询问,得来的答案和“聚仙镇”如出一辙,店主声称无法将火浣鼠皮制成成衣。失望之余,心想“看来凰姊无衣可穿的窘况,还得持续一段时间!”   又逛一会儿,天色向晚,见前面有一座两层酒楼,规模不小,应是“安平镇”最大的一家。小云信步走了过去,见门楣匾额写有“逍遥居”三个大字。字迹斑驳,色彩老旧,估计酒楼开张已有多年。檐前廊柱上写有一幅对联,上联是“急什么,忙什么,前程哪有许多路?”下联是“茶一杯,酒一壶,眼前何如乐一回?”横批是“得过且过”。小云微微一笑,这副对子虽不太工整,但包括店名、横批在内,含意却深为自己所喜。这家酒楼的掌柜,尽管是一生意人,但心胸可谓豁达。自己已经两年未曾涉足经尘,不如进去小饮几杯,也好体验一下人间生活的情致。想到这里,掀帘走入。   酒楼一层,是一座大厅,摆有十几桌酒席,三、四十名脚伕模样的人正在据案大嚼,空中弥漫着酒肉和葱姜蒜混合后生出的辛臭气味。他们一边吃,一边大声吆喝,划拳声和令人匪夷所思的各种脏话,此起彼伏,环境极为嘈杂。小云眉头微微一皱,转身向外走去。一个身穿绸袄、身材略有些发福的中年人将他拦下,满脸笑容,哈着腰道:“道爷,您老请留步!”   小云平生头一次被人唤作“道爷”,乍一听见,感觉有点不太适应。转念一想,自己头挽道髻,身穿青灰色道袍,领后插一柄拂尘,可不就是一个道士么!闻言一笑,模仿木荣春,竖起右掌打个问讯,道:“贫道有礼了!不知施主唤我何事?”中年人腰弯的更低,笑道:“我是本店掌柜,见您老似有不满之意。想是此处太吵,不合您老的性情,所以才要走。”他一语猜中小云的心思,不愧是长年经商之人,眼力的确了得。   小云深感佩服,微微一笑,没有接腔。中年掌柜道:“不是我吹牛,我们‘逍遥居’的素斋可是远近闻名,您老如果就这么走了,日后肯定会后悔!不如这样,您老先请到二楼雅座稍等,那里清静些。待我亲自下厨,为您炒几个素菜,您品尝一下。如不满意,您不必付账,您看可还使得?”   见他殷勤留客,小云有点心动,笑道:“好是好!可是我一个人实在吃不了太多东西。眼下已到晚饭时间,过一会儿客人肯定不少。我独自占一张雅座,岂不耽误你的生意?这样不太好吧?”中年掌柜肃然起敬,他从商已有二十多年,什么人未曾见过?但像小云这样,考虑到店主利益得失的顾客,却还是头一回遇到。他收起笑容,深鞠一躬,道:“听您老这话,就知您是一位道德高深之士!不论您花费多少银两,都无所谓!像您这样的贵客,只要能来,就是小店的无上荣光!请您随我到二楼的雅座稍等,我马上下厨为您准备几道小菜。”小云微微一笑,道:“你过奖了!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二人登上二楼,小云在一张雅座前坐了下来。中年掌柜吩咐小二沏上茶水,之后转身下楼。“逍遥居”二楼总共六张雅座,除去小云和三个衣衫华贵的商人,各自占据一桌,其余雅座此刻都还空着。三个商人中,居中一人年龄较长,下颌留有一撮花白的山羊胡须。可能是因资历最老,神情颇为倨傲。另外二人,年龄相仿,都在壮年。一人较胖,上唇留着两撇鼠须,正在对年老商人殷勤劝酒。另一人面色青白无须,身材消瘦,像是有病在身。三人大声谈论各地的市场行情,小云听了一会儿,觉得索然无味,便将目光投向悬挂在四壁的字画。   过了一会儿,中年掌柜亲自手托食盘,上了二楼。小云起身相迎,道:“有劳了!你不必管我,有事我自会吩咐小二,你去忙吧!”中年掌柜将酒菜布好,客气几句,转身下楼。小云见几盘素菜色泽艳丽,外形美观,可谓色香俱佳,就不知味道如何。提起筷子夹起一片青菜,放入口中,稍加咀嚼,已是惊叹不已。菜肴的味道之好,还在其次,难得的是烹饪过程中竟然没有用油!入口爽滑,滋味清淡,毫无烟火之气,宛如君子之从容淡泊。连吃了几口后,小云对中年掌柜的手艺,已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三位商人的谈话,渐渐引起了他的注意。放下筷子,侧耳倾听。只听青白脸的瘦子道:“齐老板,咱们三人中就数您老人家走的地方最多,行经的路途也最远。最近可有什么奇闻异事,说给我俩听听?”留有山羊胡子的齐老板,环顾一下四周,压低声音道:“要说最近,还真的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眼下消息还没有传到这里,两位贤弟听过后,且勿外传,以免惹来杀身之祸!”   两位中年商人吓了一跳,连忙将座椅向齐老板身前挪了挪。留有鼠须的胖子道:“齐兄,你我兄弟相识已有多年,是什么事你就快些讲吧!”齐老板道:“二十几天前我路过成都,住在何家老店内。当日深夜,不知为何,突然全城戒严。大街小巷尽是手持火把的戎装士兵,逐门挨户,抓捕由外省入蜀的人。幸亏我和何掌柜是老相识,得以暂时冒充他的一个远房亲戚,躲过了此劫。否则,一旦被士兵抓去,虽不一定危及性命,但我那价值数十万两的几车蜀绸,恐怕就会被左太守私吞!”微微摇头,似乎想起此事,仍是心有余悸。   青白脸瘦子大惑不解,道:“左太守莫非疯了不成?他为何要这样干?”留有鼠须的胖子也深表赞同,一边点头,一边道:“左太守这几年频频提高租赋,早已是民怨沸腾。此次又擅自下令抓拿外省人,难道就不怕朝中御史弹劾他?”齐老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突然冒出了一句脏话,道:“他怕个**!”将声音压得更低,道:“两位贤弟,你们知道他为何不怕吗?”   二人一起摇头,齐老板向小云瞥了一眼,见他伏在桌上已经睡着,方才小声道:“左太守造反了!那夜成都全城戒严,到处抓拿外省人,就是怕走漏了风声。”两位中年人大惊失色,鼠须胖子道:“他为何要造反,难道不要命了?”惊惶之下,声音略大了一点。齐老板年龄虽老,胆子却小,竖起中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道:“你小声点!”   鼠须胖子向小云瞟了一眼,小声道:“齐兄尽管放心,一个野道士而已,何况已经睡着了!我们的谈话没人会听到!”齐老板点头道:“话虽如此,还是小心为好!”停顿一下,继续道:“从士兵抓人那夜算起,成都城整整戒严了三天。直到第四日傍晚,方才允许百姓自由出入。得到消息,我赶紧带领商队出城,在城门外侧见到了一张榜文。上面的原话我已记不太清,但大体意思是说,‘正统’皇帝杀父弑母,行为已无异于禽兽。太守左某屡受国恩,蒙先皇器重,委以重任,又岂能再奉此人为天下之主?所以从即日起,巴蜀自治,不再受朝廷统辖。如有私通朝廷者,无论官员、百姓,一经发现,立斩不赦!看过榜文,我当时就出了一身冷汗。左太守的胆子未免太大了,说是自治,其实就是扯旗造反了!”说到这里,以一个过来人的口气,道:“两位贤弟,愚兄奉劝你们几句,趁眼下消息尚未传到此地,赶紧将囤积的货物脱手。一旦消息传开,百姓为防战乱,只会疯狂的采购粮食。像绸缎这类物品,恐怕将是无人问津。真要这样,你们的损失可就大了!”两位中年人深以为然,接下来,三人开始商量如何才能将商品尽快脱手。 第二十二回苛政猛于虎(修改)   小云趴在桌上将几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全听了去。闻言暗暗心惊,时局变化之快,恐怕大师兄也难以料到。左太守造反,八成和前太子轩辕辅国和已罢免丞相田千秋有一定的关系。从连夜抓人,成都数日戒严的情况推测,左太守并没有做好造反的准备。既如此,为何又要匆忙举事?趴在桌上,深思半晌儿,已隐隐猜到其中的原因。朝廷可能有意要撤换左太守现有的职务,为避兔受制于人,他只得提前举事。想至此,心中已没有任何疑问。佯装刚刚睡醒,伸了个懒腰,起身下楼。   中年掌柜满面笑容迎了上来,道:“您老吃的还好吧?感觉如何?”小云竖起大拇指,笑道:“清淡爽口,回味无穷!贫道不枉此行!”中年掌柜笑得如同一朵花,五官都已挤到了一块儿,哈着腰道:“您老夸奖了!即如此,您何不多留几日,让我使出看家本领为您多做几道拿手好菜,以便慢慢品尝,岂不更好?”小云一笑,道:“贫道俗务缠身,不能再耽搁下去,以后有机会再说吧!眼下还是先结账吧!”   中年掌柜十分失望,道:“您既然有事在身,我便不留您了!”一看手中的帐本,道:“三样小菜加上一壶酒,总共一两七分银子。”小云稍感吃惊,转念一想,价钱是贵了点,但凭几道菜的质量,也算过的去。摸出一锭五两的银子交到掌柜手中,待他找回,心想“我身上的银两,都是教内公款,不能随便动用。掌柜的如此殷勤好客,以后有机会再让他多赚一点钱,今日却无法多给赏钱了!”将碎银揣入怀中,和中年掌柜拱手作别,转身出了“逍遥居”。   夜色已深,他独自走在无人的街道上。远处小巷中传来一阵丝竹管乐声,一个稍显沙哑的男声,唱道:“列国纷纷起干戈,画角声哀惊战鼓,王公将相都有种,兴亡只是百姓苦,百姓苦......”值此深夜,声音愈显凄凉。他默立片刻,方才叹息一声,举步向前走去。发髻中的银花,在月光下泛起点点银光。   次日一早,小云开始翻越“摩天岭”。一路上人烟绝迹,再次招出翥凰,结伴前行。起初,二人有说有笑,相处十分融洽。伴随距“浣花镇”越来越近,小云的话语日渐稀少。“摩天岭”翻越过半,他有时从早至晚竟能一语不发。无论翥凰如何引逗,他最多也只是微微一笑,不再和她继续胡闹。尘封已久的苦难记忆,再次涌上心头。双亲的音容笑貌,时常出现在眼前。景略、七婶、张屠户等相熟之人的面容,也一一从心头掠过。记忆中有欢笑,有温馨,便更多的是令人不堪回首的无边苦难。   每当小云沉默不语,翥凰就会挽起他的臂膀,将头颅轻轻靠上去。用女孩子特有的温柔,去抚慰他布满伤痕的心灵。随时间推移,二人之间虽然话语日少,但感情却在逐日加深。小云开始只是喜欢翥凰的绝世容颜,就如同喜爱一件精美的物品,喜欢就是喜欢,没有任何理由。但等到将要结束这段旅程时,他心里已对翥凰生了几分淡淡的依恋。只是当时他已完全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并没有觉察自己心里的这些细微变化。   十几天以后,盘肠小路终于走到尽头,往前不远就是“浣花镇”。小云召回翥凰,之后继续前行,中午时分抵达“浣花镇”。从镇口望去,他心里涌起一种异常感觉。“浣花镇”和两年前相比,显得萧条了许多。眼下已临近年关,正是行商来往频繁之际。但作为镇上最大的一家酒楼,“悦宾楼”门前竟是冷冷清清,并没有象往年这个时候,停满装有各种货物的车辆。悬挂在檐前的酒幌,已有多处破损,色泽暗淡,大约已经数月未曾换洗。在微风中有气无力的翻卷着,似是在追忆往昔的繁华。   “悦宾楼”对面的冯家大宅,原本是镇上最为豪华气派的一处场所,不知何故,眼下也已破败不堪。原先光可鉴人的两扇黑漆大门,油漆斑驳,有几处已经露出木头的原色。门上的两个铜把手,也生满了黄褐色的铜锈,远非先前光亮。门前石阶上积满尘土,估计已经多少日未曾清扫。小云心里一沉,如果不是发生了非常变故,以冯员外的富庶,又岂会连自家门前的整洁也无法维护?镇里究竟发生了何事?   远处街角,几个衣衫褴褛的中老年男子,正在午后阳光下捕捉身上的虱子。小云仔细辨认了一番,其中有一二人似曾相识。原本也都是勤俭本份的庄稼人,眼下虽是农闲季节,也不至于无事可做,几个人就如同一群无家可归的乞丐。   小云心情愈加沉重,缓步向镇中走去。路过“悦宾楼”,向内瞥了一眼,见店内除了几个沿街叫卖小商品的货郎正在吃喝,大厅内再无其他客人。二楼临街的几扇窗户,窗纸多处破损,在寒风中“哗哗”作响,可见楼上雅座也很久没有客人光顾。前行片刻,又发现几件不同于以往的异常之处。以前时有耳闻的鸡鸣犬吠之声,此时竟已听不到,镇中一片死寂。午饭时分,不但听不到刀板敲击、锅铲相碰声,而且也不见有一缕炊烟生起。他大感恐慌,心想“镇里莫非爆发生了瘟疫,以致所有的人都已死光?”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沿途所见,十室九空,荒草丛生。大多数房屋门户洞开,里面无人居住。有的房屋门户紧闭,但门上也是蛛网密布,看来也已很久无人出入。昔日人烟稠密之所,今日竟成蛇鼠横行之场,景象之凄凉,令小云始料未及。眼见已走到小镇尽头,一个熟人也未曾碰到,想了一下,掉头向七婶家走去。   来到门前,见两扇破烂不堪的木板门虚掩着。从门缝望去,屋内黑沉沉的一片,也不知是否有人在里面。他抬手敲了数下,道:“七婶在家吗?”过了一会儿,无人应声,又敲数下。房内传来一阵粗重的喘息,夹杂几声剧烈的咳嗽,随后响起一阵“窸窸窣窣”声,似是有人在摸索着下床。“砰”的一声闷响,估计是碰倒了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儿,传出单调的“嗒嗒”声,有人拄杖向门口走来。   小云惊疑不定,听声音屋内之人似是一个重病在身的瞎子,但自己明明记得,二年前七婶的眼睛没有任何毛病,那么屋内之人会是谁呢?“吱扭”一声,木门开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出现在眼前。她弯腰驼背,手拄一根未经任何加工的树叉作拐杖,浑身下下,衣衫褴褛已极。不用说御寒,就是遮体覆身也大成问题,比之街头乞丐尚且不如。裸露在外的肌肤,漆黑一片,身上散发出阵阵酸臭,恐怕至少已有数月未曾洗澡。她目光呆滞,眼角堆满黄色眼屎,整个人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没有半点活气。   小云盯着她看了半晌儿,方才认出,她的确就是七婶。只不过自己离开时,她仍在壮年,如今才过去短短两年,不知何故,她竟已老病至此,并且双眼也瞎了。心中酸痛,轻声道:“七婶,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小云!”   七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似是人间的喜怒哀乐,都已经与她无关。冷冷的道:“哪个小云?”声音嘶哑低沉,难听已极。小云道:“我是云归鹤!是镇东云秀才的儿子!小时候我曾穿过你亲手缝制的百家衣,难道你也忘记了?”言罢,眼底已泛起泪花。   七婶先是一楞,继而苍老的脸上露出怀疑之色,喃喃自语:“不会的!小云两年前就已经死了,被野狼吃了,连骨头也没剩一根!”声音滞涩而空洞,不含任何感情,仿佛出自幽冥鬼魂之口。   小云浑身颤栗,汗毛直竖,心底涌起一股冷气。虽是在午后阳光下,但感觉分外寒冷。所谓“哀莫大于心死”,眼前的七婶就是如此。小云两年前突然失踪,镇上的人不明所以,又见镇外有数千头被木荣春击毙的野狼,便顺理成章的以为,他已经被野狼吃了。此时想起辛酸往事,小云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抓住七婶的双肩,用力摇晃,哭喊道:“我是小云,我没有死!两年前的腊月二十九,为了过年,我向你讨了两斤小黄米,难道你也不记得了吗?”   在如此强烈的刺激下,七婶终于有了正常人的反应。浑身抖作一团,颤声道:“你没骗我吧?你真的是小云?”失声痛哭,将树叉一丢,伸出枯干的双手紧紧抱住小云,哭道:“好孩子,你没死,太好了!”小云泪流满面,与她相拥而泣。猛然间,七婶似是想起了什么,用力将他推开,急促的道:“好孩子,你快点走吧!咱们镇已不是人能呆的地方,你能走多远,就走多远,永远不要再回来了!”说完,急剧喘息起来。   小云见她举止失常,一时无法细谈。搀扶她走入屋内,道:“七婶,你不必担心!眼下已经没有人敢像小时候那样欺负我了!”见角落里有一张床,一张木板凳倒在地上,想是她下床时碰倒的。除此之外,屋内再无其它物品,可谓家徒四壁。扶她在床沿坐好,道:“七婶,家中为何成了这般模样,七叔去哪儿了?”一句话勾起辛酸往事,七婶再次失声痛哭,断断续续说起了两年中的经历。   原来,小云走后不久,左太守再次下令,提高全省春秋两季的租赋。七婶家原本有五亩薄地,勉强可以糊口。但租赋再次上调后,收获的粮食,全部用来完租仍是不够,自家反要倒贴许多银两。上年秋天,交完租赋后,家里已是一贫如洗。无奈之下,七叔将五亩田以极低的价钱卖了出去,之后以采食野果、上山打猎,维持一家人的生存。今年春天,他在前往“戴天山”打猎的途中,不慎失足坠下山崖,两条腿当场摔折。因无钱医治,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终于还是死了。   说到这里,七婶已是泣不成声。小云想到七叔临死时的惨状,心如刀铰,过了一会儿,道:“七婶,怎么没有见到小黑子?”小黑子是七婶夫妇的独生子,小云离开时他还不到六岁。七婶手指急剧颤抖,指着双眼道:“我的眼睛,就是为了他哭瞎的!”声音低沉下来,道:“他爹死后,我娘俩就断了生活来源。没有办法,只好讨饭了。今年五月,接连好几天,我没有讨到一粒米。我那可怜的孩子,才八岁呀!他哪受到了这种饿?趁我没留意,他偷了人家的一个梨子。可怜他才吃了一半儿,就被失主发现,当即被扭送到了县衙。县太爷判令赔偿失主两文钱,我身上哪有钱?家里的东西,为了完租也早卖光了!我哀求县太爷宽限几天,但失主不依不饶,最后改判杖脊二十。我那苦命的孩子,年龄还小,身体又弱,挨了没几下,就…一命归西了…我可怜的儿啊…”说到这里,嚎啕痛哭起来。屋内原本幽暗,加之凄惨的嚎哭声,直如地狱恐怖。   过了许久,七婶情绪方才渐渐平复,小云道:“七婶,镇上其他人的情况,你是否知道?”七婶抹了一把鼻涕,顺手抹在衣襟上,道:“租赋这么高,种地还不如不种!原先家里有田的,都低价卖了出去。租人家田种的,也都纷纷退租。有的人家去外省投靠亲戚,有的干脆躲入山里作了野人,靠挖野菜,吃野果过活。另有许多人家,拖儿拽女,离家讨饭了。没有办法的人家,只好硬挺着,哪儿死哪儿算,不就是一条命吗?这才两年的光景,死的死,亡的亡,走的走,镇里已剩下不足五百人!你再晚来几日,说不定就可以赶上为我收尸了!”说完,又开始抹眼泪。   小云毛骨悚然,无论遭遇多么严重的天灾,总会有人存活下来。但**远比天灾更为可怕,原有二千多人的镇子,如今已不足五百人。照此下去,用不了一年半载,镇上的人就会全部死绝。孟轲所谓“苛政猛于虎”,决非虚言!他紧锁双眉,心想“想一个什么办法,才能使父老乡亲渡过难关?”   他沉思半晌,转身关闭房门,招出翥凰。用传音之法,将七婶的情况向她简单说了一下,之后对七婶道:“七婶,我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有一位远房表姐跟我在一起!让她陪你一会儿,我出去一下,立刻回来!”翥凰上前挽起七婶的臂膀,不等开口说话,七婶如同被蛇咬了一口,迅速抽回手臂,颤声道:“闺女,你是不是发了什么热病?为什么身上这般烫?”翥凰吐了一下舌头,回头望向小云,脸上浮起几分歉意。小声对七婶道:“不是的,七婶!我生来就是这样,你不用害怕!”小云一笑,转身出门,留下翥凰向七婶慢慢解释。   他在镇上转了半天,好歹找到了一家门面极小的杂贷铺。可能已很久没有客人登门,老板显得极为热情。跑前跑后,亲自为他挑选了一对木制水桶和一个特大号木盆。付钱之后,他提着三件东西找了一口水井,打了一担水,方才返回七婶家。推门走入,眼前景象令他始料未及。   翥凰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使七婶原本死气沉沉的一张脸,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整个人已比刚才精神了许多。翥凰笑靥如花,回头望向小云,脸上全是得意之色,就像一只偷吃葡萄后,没有被人逮到的小狐狸。小云放下手中物品,一竖大拇指,道:“凰姊,你帮七婶洗个澡,我去采办食品!”再次出门,来到“悦宾楼”。此时一楼大厅,已没有一个客人,一片寂静。小二和两年前相比,没有太大变化,只是稍显成熟。生意寡淡,他神色冷寞,话语也少了许多,已非先前那般饶舌。   小云容貌变化极大,就算云娘子未死,此时也未必能够认出,更不用说小二了。他见到小云并没有太大反应,只是心里暗感惊异“这小道士当真俊秀无比,可惜出家了!否则以他的容貌,改行到京师唱戏,肯定会引得贵妇人尖叫不已!”小云怎能知道他心里正在转着龌龊念头,提起买好的食品,转身离去。他为人本就精细,具有“道体仙胎”后,因体内阴阳平衡,性格中又多了几分女性的细腻。正要返回,想起七婶的衣服,已无法再穿。又在镇内转了一圈,找了一家旧衣铺。经过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后,以比市价稍高一点的价钱,购买了两套半新不旧的女性服饰。方才提着食品,返回七婶家。   他将衣服从门缝递入,过了一会儿,待翥凰出声招呼,才推门走入。经过翥凰的一番精心梳洗打扮,七婶就如同换了一个人,荣光焕发,看上去最少小了十岁。木盆中的水已经污浊不堪,散发出阵阵恶臭,小云颇感内疚“凰姊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为了我竟能去做如此肮脏之事,也真是难为她了!”一时间心里充满对翥凰的感激之情。取出食品,摆在床头,转身将脏水泼掉。   翥凰十分细心,先用筷子夹起几片水煮肉,放入七婶口中。待她吃完,又夹起青菜喂给她吃。一边夹菜,一边说小笑话,逗七婶开心。神色温婉,举止轻柔,如同一个孝顺的小儿女,正在待候自己年老体弱的母亲。不但极有耐心,并且殷勤周到,言谈举止流露出脉脉温情。   小云眼角一酸,假如凰姊此时服待的不是七婶,而是自己的母亲,又将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因为母亲唯一的儿子,已回到身旁,凰姊又是如此温柔可人,想来就算吃的是窝头咸菜,母亲也会感到欣喜不已的!心里惨然,泪水沿面颊缓缓滑落。趁翥凰未曾留意,伸手偷偷抹去。   七婶原本已是心如死灰,日日等待死亡降临。小云和翥凰及时出现,使她宛如枯木逢春,再次燃起求生**。在翥凰无微不至的服待下,她竟然吃了不少。小云担心她久饿之后,吃得太饱,会伤及肠胃,便打了个眼色。翥凰随即领悟,柔声道:“七婶,菜已经凉了,再吃下去对肠胃不好。如果你没有吃饱,我将菜再热一下,你再吃好吗?”   七婶已能适应她身上发出的高热,闻言拍拍她的掌背,道:“好孩子,我知道你这是为我好!我不吃了,再吃下去岂不成老母猪了?”说到这里笑了起来,又道:“像你这么贤慧的闺女,如今已经很少见了!谁家的小伙子要能娶了你,可真是祖上烧了高香了!”听到这样的称赞,翥凰并不像其他未婚少女,会感到羞涩,反而十分得意。转头去看小云,脸上尽是顽皮之色,一双清澈的眼中充满卖弄之意。小云对她时常表露出的沾沾自喜,颇感无奈,捏起鼻子,冲她扮了一个鬼脸。   七婶饱食之后,加上精神空前放松,沉沉睡去。小云上前几步,轻轻拉起翥凰的双手,小声道:“凰姊,谢谢你!今天如果不是你,七婶决不会如此开心。”翥凰抽回双手,紧紧抱住小云腰肢,将面颊贴在他的胸前,柔柔的道:“你我之间,何分彼此?不论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很开心。再说,七婶也怪可怜的,一年中丈夫和孩子都死了,这对一个女人,是多么沉重的打击,难为她还能活下来。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尽最大努力使她快乐起来!”   小云感到她柔软的**微微颤抖,心中爱意横生。情不自禁,将她紧紧搂住。用力之大,使翥凰感到肋骨几近断折。如此一来,二人以一种最为紧密的方式贴合在一起。小云双手游走,轻轻抚摸翥凰光滑的脊背,身体不觉有了异常反应。翥凰感到他男性的存在,呼吸渐趋急促,口中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小云低头望去,见她双颊潮红,朱唇半启,眼中似有水雾涌起。神情如梦如幻,充满朦胧神秘之美。霎那间,再难抑制熊熊燃烧的欲火,低头吻去。翥凰剧烈颤抖,双臂勾住他的脖颈,踮起脚尖,开口相就。二人初次深吻,感觉如山崩海啸,强烈异常,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今夕何夕,仿佛一切都已不在,只余下两颗心在“怦怦”作响。   不知何故,小云猛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陈孤鸿冷若冰霜的面容,从心头掠过。就如同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如火激情,瞬间冷却。伸手轻轻推开翥凰,将目光投向屋角,不敢再去看她,心中涌起几分懊悔。   情浓之际,他无故退缩,已经不是第一次,对翥凰实在是一种无言的伤害。此次她又被推开,眼中涌起泪水,缓缓转身,小声哭泣起来。背影娟秀,双肩如削,髋部浑圆,加之臀肉丰腴,更显腰肢纤细,竟有盈盈一握之感。值此黯然情伤之际,嘤嘤哭泣之时,更增楚楚可怜之姿。小云暗暗叹息,柔声道:“凰姊,你生气了?”翥凰微微摇头,长发随之轻轻摆动,如春风吹起的万千柳丝,小声道:“没有。”   二人无话可说,气氛十分尴尬。小云把门推开一线,见天色已晚,道:“凰姊,我要去祭扫双亲,你是留在这里陪七婶,还是随我同去?”翥凰转过头来,脸上尽是诧异之色,道:“这还用问吗?我早说过,和你永不分离,自然是和你同去了!”言语柔和,但如誓言铮铮,似有斩钉截铁之力。小云心里也不知是何种滋味,沉默片刻,道:“我们走吧!”翥凰点头,转身化作一股轻烟,钻入他衣袖中。   出了“浣花镇”,小云展开御风身法,片刻抵达埋葬双亲的土丘。和两年前相比,两座坟墓历经风雨剥蚀,封土已小了许多。坟头杂草丛生,约有齐膝高矮,早已枯萎,在月光下景色极尽荒凉。小云召出翥凰,之后就如同一尊雕像,矗立在双亲坟前。沉默良久,方才缓缓跪倒,叩了九个响头,起身后已是热泪盈眶。   翥凰在心里默默祈祷“叔叔、婶婶,你们泉下有知,保佑小云今后平安顺遂!如果能使他娶我为妻,阿凰感激不尽!我一定会好好待他,及早为两位老人家生一个大胖孙子,以传绪云家香火!”她虽然平素胆大热情,但毕竟是一个未婚少女,默念完毕,稍感羞涩,双颊有点发烫。转头偷偷瞥了小云一眼,见他并未留意自己,方才心里一宽。随即跪倒,叩首之后,起身和小云并肩站立。   二人在坟旁的一块大石上坐好,小云手指父亲的坟头,如梦呓,轻轻道:“埋葬在这里的人,生前好学不倦,胸中有丘壑,腹内有诗书,可称之为一代俊彦!但终此一生,他上不能安邦定国,下不能养家糊口!蹭蹬潦倒,病死荒丘,这究竟为什么?”声音渐高,语气转为激愤,道:“我的母亲,美丽善良,一生勤俭。无论生活多么艰难,从未有一句怨言!尽管如此,她仍于韶华正茂之时,撒手西归!反观心机狡诈之徒,满腹肓油之辈,无不衣锦锈、食珍味、住华堂、鞭名马,恶事做尽,反得善终!这究竟又为什么?”他情绪太过激动,言罢,浑身抖作一团。   翥凰轻轻叹息,轻舒玉臂把他楼入怀里,柔声道:“你不要这样!天意无私,但人世不公,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小云自尊心极强,不愿被人搂抱,轻轻挣脱。又担心翥凰生气,反手握住她的双手。沉默一会儿,情绪稍稍平定,小声道:“也许你说的对!冥冥之中,或许真有一只看不见的命运之手,可以操纵平常人的生死祸福!有时无论我们如何努力,也无法改变命运的安排。”   翥凰见他于伤心之际,仍能顾及自己的感受,不使自己难堪,心里甚感甜蜜。将头轻轻靠在他肩头,道:“或许只有像你们创教祖师老子那样,完全舍弃了人生的所有**,并且归隐于世外的人,才能摆脱命运之神的捉弄!”小云点头道:“是啊!所谓‘舍得’,正是有所舍弃,才能有所得到。大道之理,原本如是!”二人交谈一会儿,见夜色已深,小云召回翥凰,之后沿山路向两年前木荣春曾经住过的土地庙走去。   途经一片密林,他停下脚步,高声道:“阁下已经跟踪我多时,何妨现身一见?”话音一落,密林深处传出一个男子的狂笑,声音如敲击破锣,嘶哑难听。笑声持续了一会儿方才停下,此人道:“兔儿相公的耳力竟是颇为了得!老夫倒是看走了眼!”话语中隐隐透出妄自尊大之意。紧接着响起一个娇媚的女声:“四叔,既然咱们已被人家发现,还是出去见一下这位俊俏的小相公吧!”说完,似是想起了什么可笑的事,她“格格”笑了起来。小云听先前的男子出口伤人,已知树林中的两人,定是不怀好意。暗暗戒备,以防二人偷袭。(“兔相公”多指男性卖淫者或男同性恋者)   衣袂猎猎作响,两条人影从密林中掠出,在数丈开外停下。左边是一男子,大约四五十岁。头戴镂花金冠,中间镶有一块圆形翠玉,体态修长,身穿青色儒服。面白如玉,三缕长髻垂至胸前。双目狭长,一对眸子精光闪耀。小云目力远非常人所及,见金冠所镶翠玉中雕有一只正在捣药的玉兔,不禁暗暗纳闷。此等纹饰,极为罕见,金冠造型奇特,也绝非正常饰品,隐隐透出几分古怪,不知是否含有特殊意义。此人儒雅清秀,并非粗俗无礼之徒。可见他称自己“兔相公”,无非是想激怒自己。念头转到这里,微微冷笑,将目光投向右边的女子。她大约三十岁左右,体态丰腴,身穿一袭浅绿色束腰长裙。笑容灿烂,似乎并无太多敌意。   小云将手一拱,道:“二位已跟踪我多时,不知有何指教?”中年男子眯起双眼,心想“这小道士不愠不火,估计有点难缠!最好是阿蓓出面应付,我在旁边观察一会儿。”于是使了个眼色。绿衣女子随即领会,道:“小道长,你不要多疑!我二人跟踪你,是有一事相询!”小云道:“请讲!”   绿衣女子眼珠一转,道:“道长可是‘玉虚宫’门下?”江湖中人因老子住在“玉虚宫”,所以习惯上将道教门徒称之为“玉虚宫”门下。绿衣女子无非是问,小云是不是道教门徒,并非她已经知道小云的玄功是得自老子真传。此事不必隐瞒,小云当即点头,道:“不错,我是道教弟子,此行正是要返回‘太和山’。”   绿衣女子和中年男子对视一眼,道:“这就难怪了!我说呢,道长如果不是‘玉虚宫’门下,怎能自由出入常人无法涉足的‘火浣林’?”小云心下了然,此二人八成是想抢夺自己的火浣鼠皮。微微一笑,并不接腔。   绿衣女子把话挑明,原以为小云会顺着话头说下去。如此一来,她在形势上稍占主动,较难出口的话,可以借相互问答,轻松说出,不会显得那么生硬和霸道。但小云默不作声,使她颇感黔驴技穷,心想“四叔法眼不差,这小道士的确难缠!看来也只好直说了!”伸手梳理一下鬓角,脸上浮起笑容,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实不相瞒,我们急需道长带在身边的火浣鼠皮,不知你能否割爱相让?”措词客气,但和直接开口索要已无任何区别。   小云不动声色,微笑道:“你怎知道我有此物?”此言一出,反客为主之势已成。在双方的言语交锋中,他再次争回主动。绿衣女子道:“数十日前,在‘安平镇’的吴记裁衣铺,道长曾经询问店主,能否将火浣鼠皮制成成衣。当时我恰巧在店里试穿新衣,所以知道此事。”微一停顿,道:“火浣鼠皮之所以显得珍贵,是因它可以抗衡高温,烈火无法焚毁。道长既能自由出入‘火浣林’,想是另有抵御烈火之法,它对你已是毫无用处。既如此,不如将它让给我们,奴家感激不尽!”   几十天前,绿衣女子在得知小云有一张火浣鼠皮后,当时就想出手抢夺。但想到小云既能自由出入“火浣林”,功力定是极高,她绝非对手,所以一直不敢下手。等到小云开始翻越“摩天岭”,因为岭上只有一条盘肠小路,她不再担心找不见小云,便飞速返回山庄,邀请中年男子同行,准备联手对付小云。   此时,她话音落后,小云道:“火浣鼠皮我也有急用,二位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恕我难以相让!”绿衣女子用眼角余光一瞥,见中年男子微微摇头,便将脸一板,道:“我们向你索要此物,自然也有急用。至于原因,眼下不方便说出来。道长如能相让,自然最好!否则,难免对你不利!”小云并不理会她的威胁,依旧心平气和,道:“二位既然不肯告知原因,贫道告辞了!”说完,转头就走。   中年男子一直未曾说话,此时飞身上前,拦住去路,道:“小友,且慢!”声音低沉嘶哑,颇具威严。小云停下脚步,道:“阁下何事?”中年男子道:“太和山上的诸位道长,老夫大都识得,不知哪位是你的师尊?”小云一笑,道:“我师承何人,似乎和眼前之事并不相干,不说也罢!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中年男子面色一沉,冷冷道:“老夫很少在江湖走动,姓名无人知晓。就算告诉你,你也不知老夫是谁!”双目上翻,神色倨傲,冷笑道:“火浣鼠皮,老夫志在必得!你乖乖拿出也就罢了,否则,不要怪老夫手辣!”小云哈哈一笑,道:“阁下莫非是要硬抢?”中年男子“哼”了一声,对绿衣女子道:“阿蓓,你陪这位小朋友玩上几招,让我瞅瞅李耳的徒子徒孙,最近几年是否有点长进了!”   小云暗吃一惊,心想“祖师得道已有千年,倍受世人尊崇,无人敢直呼其名。此人胆敢如此放肆,原因不外有二,一是,他已存心杀死我,并且自信有此能力,才能保证他的无礼言语不致外传;二是,此人功力极高,或是有强大的势力为后盾,他才不怕日后我教追究此事。如是出于前者,倒也没什么,无非是他对我的实力估计不足。但如是出于后者,情况就有点复杂了。此人连拥有上万门徒的天下第一大教都不放在眼里,他的身份不免十分可疑。”转念一想,此人如此猖狂,估计功力不低,自己艺成之后,从未经历实战,正好借此机会,检验一下自身所学。随即绝了息事宁人之念,准备和二人放手一搏。   绿衣女子腰肢款摆,走到小云对面,停下后胸前**尤在微微颤动。她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掩嘴一笑,作出一副小儿女的娇羞状,道:“小伙子,四叔他老人家让我陪你玩两招。这原本也没什么,但奴家的法宝不太好看,你不许取笑我!”   小云哭笑不得,法宝的作用乃是防身克敌,至于形状是否好看,又有什么关系,她竟然还要事先声明一下!微微摇头,道:“多说无益,请姑娘出手赐教!”从领后缓缓掣出“裁云帚”,在身前挽了一个花,将尘尾搭在左肘臂弯处。霎那间,浑身上下已无半点破绽,完全进入了临战状态。朦胧月色下,他长身玉立,衣袂飘飞,神情优雅从容。宛如一个饱读诗书的二八处子,宁静安详,绝无人间烟火之色。   绿衣女子无比震惊,心想“此人之美,宛如绝世佳人,却又没有半点脂粉之气。神情气度,实属千年罕见!”凝视小云片刻,蓦地双颊一红,心底涌起一股异样的感受,道:“小伙子,你还年轻,今日如果命丧于此,岂不可惜?你只要交出火浣鼠皮,我就放你离开!”不等小云回答,中年男子抢先开口,冷冷的道:“此刻他就算拿出来,也已经迟了!”话语中大有不依不饶之势,并隐隐透出一股醋意。小云大感惊奇,此二人既然是以叔侄相称,为何语气又如此暧昧?他们之间究竟是何种关系?   绿衣女子被中年男子抢白一句,不敢再多说,道:“小伙子,你瞧好了,我要出招了!”飞身后撤,稍一低头,从领后射出一道乌光,直奔小云面门。小云向左一闪,“呜”的一声,乌光从耳边掠过,同时闻到一股刺鼻的恶臭。臭味之强,竟与茅厕中的气味有几分相似!小云大吃一惊,此种臭味是“己土真气”独有的气味。“己土”是五行阴土,为花园之土。为使它更加肥沃,人类常常浇以人畜的排泄物。“己土”真气独有的臭味,正是来源于此。道教神功,堂皇正大,阴阳交融,己土神功练至三重境界时,臭味已是淡不可闻。但绿衣女子所使用的己土真气,臭味之所以如此强烈,是因纯阴无阳所致。过于偏执,多少透出几分邪气。   乌光一击不中,挟着轻微的“嗡嗡”声,再次折回。己土的克星为乙木,小云催动“乙木玄阴真气”,小臂翻转,“裁云帚”飞速击出。乌光划了一个圆弧,避开拂尘,“嗡嗡”声大作,再次逼近。运转灵活,速度极快,宛如活物。小云微微冷笑,手腕一抖,“砰”的一声,“裁云帚”尾部散开。万千金丝漫天飞舞,犹如一张金色渔网,将乌光罩在了里面。   绿衣女子神色紧张,功力提到极限,撮口呼啸。臭气弥漫,乌光向左一冲,又向右一晃,再飞速前冲,顷刻摆脱“裁云帚”的纠缠,飞上高空。“嘭”的一声闷响,乌光爆烈,显出原形,竟是一只体形巨大的黑色甲壳虫。它如同面盆大小,通体椭圆,背生四翼,腹有六足,两条触须长达数尺。和身躯相比,它的头部显得极小,一双眼睛呈碧绿色。背部的两对翅膀,一对是黑色甲壳硬翅,另一对是半透明的淡褐色蝉翼。两对翅膀高速扇动,发出连续不断的“嗡嗡”声。六条长足,约有杯口粗细,布满锋利的倒勾,泛起乌蒙蒙的寒光。它外形诡异,恍如异界妖魔,极其狰狞可怖。   小云恍然大悟,难怪绿衣女子需要事先声明自己的法宝不太好看,原因在于,她的法宝竟是一只以粪便为食的蜣螂。(俗称屎壳郎)作为一个女人,让如此肮脏的昆虫,寄居在体内,当初需要付出多大的勇气和决心,才能破除心理上的畏惧之感?暗暗摇头,替她深感不值。臭气愈加浓重,常人只要吸入一点,就会毒发而死。但小云功力即高,又具“胎息”之能,臭气虽毒,对他却无任何影响。   黑色蜣螂鼓动四翼,全速俯冲,六只长足犹如钢钩,抓向小云顶门。“啪、啪”两声脆响,两条触须就似长鞭同时击出。口器翕张,咬向小云咽喉。一招三式,层次分明,颇有高手气象。小云“哼”了一声,并不理会,以攻代守,挥起“裁云帚”击出。黑色蜣螂反应极为敏捷,不等拂尘临近,振起四翼,飞上高空。缠斗数合,小云已完全摸清蜣螂的飞行路线,不想再浪费时间。腾身跃起,右臂一振,尘尾金丝幻起一轮耀目的金光,分散了蜣螂的部分注意力。之后手腕一沉,“裁云帚”曲柄就如同装上了弹簧,陡然翘起,径直击中了蜣螂的腹部。   黑色蜣螂和绿衣女子之间,精血相连,气脉相通。蜣螂如被杀死,绿衣女子也难免身负重伤,小云并不想杀人,此番出手只用了一成功力。饶是如此,黑色蜣螂也自经受不起,被尘柄击中后,立即从空中摔落。在地面弹跳几下,肚腹向上,六支长足略一抽搐,便寂然不动了。小云毫不停留,一挥衣袖,宛如一支翩翩起舞的青鹤,划了一道优美的曲线,从空中飞抵绿衣女子身前。不等她有所反应,挥起拂尘向她高耸的前胸击去。招数使了一半,微觉不妥,右肘一沉,“砰”的一声闷响,尘尾金丝击中了她的小腹。绿衣女子一声未哼,双眼翻白,如同一堆烂泥,瘫倒在地。一击得手,小云顺势将拂尘挽了个花,插入领后。动作潇洒飘逸,毫不拖泥带水,霎那间已由动入静,如渊渟岳峙,脸上兀自挂着动人的微笑。   他此番出手,兔起鹘落,一气呵成。招出如雷霆震怒,招收如江海凝光,气度非凡,使在一旁观战的中年男子大吃一惊。道教门人一向极少杀生,他并不担心绿衣女子的安危,只是对小云的实力有了一番新的估算。沉思片刻,他才冷冷的道:“小伙子,你这几招帅的很,但和老夫为敌,还稍嫌嫩点!你接招吧!”他说打便打,竟是毫无征兆。话音未落,如离弦之箭,已冲至近前。从袖中摸出一根数尺长的白玉短棒,向小云兜头打下。   劲风扑面,去势猛恶,小云十分惊讶,心想“此人难道只是一个修习外门功夫的莽汉?否则,为何要近身肉搏?”此时已不容多想,他反手抓住尘尾,将“裁云帚”从领后拽出半尺,以尘柄硬接一击。一声脆响,白玉短棒击中尘柄中央,弹了回去。小云感到右手一麻,心想“此人力气倒是不小!”随即掣出“裁云帚”,和中年男子展开抢攻。   “铛”“铛”声不绝于耳,眨眼间二人已拆了七八招,斗了个旗鼓相当。小云此时发现了一桩奇异之处。中年男子的招式,极像庚金,大开大合,直来直去,横行无忌。但不知为什么,每当招式将要使老之际,白玉短棒就会无缘无故的转折一下,使原本堂皇正大的招式,平添了几分诡异。   小云暗暗纳闷,从这种转折来看,此人明明修习的是乙木神功,但他为何非要伪装成修习庚金神功的模样,将招式使的如此威猛霸道?他此举究竟想隐藏什么?”心如电转,手上丝毫不慢。“裁云帚”东挥西扫,吞吐纵横,犹如风车旋转。将中年男子牢牢困在中央,使他无法越雷池一步。   中年男子感到已经难以招架,咬了咬牙,全力抢攻数招。将小云逼退几步,飞身后跃,右肩猛力一摇,一道银光破体飞出。银光亮度极强,竟不亚于“元始浑天轮”,四周已被映照的如同白昼。小云为防强光刺伤眼目,闭起双眼。“裁云帚”仍旧左右挥舞,以防中年男子趁机偷袭。过了一会儿,察觉四周没有任何响动,银光已有所减弱,他缓缓睁开双眼,谁知出现在眼前的景象,令他大吃一惊。   远在数里开外的戴天山,和近在咫尺的几十个土丘,包括中年男子和昏迷不醒的绿衣女子,此时竟然一同不见了踪影。眼下此处即无高山,也无树木,四周云雾飘渺,白茫茫一片,银装素裹,似乎刚刚下了一场大雪。天地间一片死寂,加之气温极低,景象已非人间所有。惊怔半晌儿,小云方才回过神来,俯身从地上抓了一把,拿至眼前细看。见手中是一把颗粒极小的白色细沙,不禁大惑不解。自己清楚的记得,此处原本都是黄土,何时竟变成了白沙?顺手抛掉沙子,心里震惊不已。方才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什么此处竟然发生了如此巨大的改变?仿佛银光亮起的瞬间,时空发生了扭曲,将自己从“浣花镇”外的荒郊,送到了一处极为奇异的所在。一时间,他恍如置身在梦境之中。   小云摇头苦笑,极目远眺。见不远处有一栋楼阁,在云雾中时隐时现,便举步向前走去。行走在细沙上倍感艰难,前行片刻,方才抵达近前。凝目细看,见整幢建筑面积极广,分上下两层,飞檐斗拱皆有彩绘,木质门窗精雕细镂,花纹繁复,富丽堂皇,极尽奢华。二楼门窗洞开,屋内有一宫装丽人正自凭窗远眺。她面目娟秀,姿态婀娜,神情极为落寞。如此佳人,竟是百无聊赖。   不知为什么,小云心头缓缓掠过“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这两句传唱已久的古诗。又向宫装丽人注视了一会儿,才将目光移至楼下。楼前是一片草地,一个身高丈二的巨汉手持一柄开山巨斧,正在奋力砍伐一株十分高大的桂花树。树旁有一只白兔,两支前爪抓着一根玉杵,往一个石臼中捣着什么。   小云哭笑不得,看架势,自己似乎来到了月宫中!如果正在伐树的巨汉,果真就是吴刚,那么二楼上的宫装女子自然就是嫦娥了!但这又如何可能?沉思片刻,心里若有所悟,脸上浮起一丝冷笑,举步向巨汉走去。经过白兔身旁,见它掌中的玉杵,虽然比中年男子的白玉短棒稍小,但外形基本相似,不禁微微一笑,继续向前走去。   待他走近,巨汉停止伐树,将大斧重重一顿,大喝道:“何方狂徒,胆敢擅闯‘广寒宫’?还不报上名来!”小云默不作声,只是冷冷的盯着他,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巨汉似是已被激怒,狂吼一声,抡起开山大斧飞速砍下。狂风大作,激起漫天白沙,威势极为惊人。小云并不理会,提起全部精力,留意背后的白兔。果然,大斧临近之际,背后传来细微的响动,似是有人正在偷偷潜近。心知自己判断无误,反手掣出拂尘,并不转身,尘柄从腋下疾速向身后刺出。与此同时,开山巨斧也准确无误砍中了他的头颅,但奇怪的是,并没有给他造成丝毫损伤。巨斧竟然只是一个幻影,一击之后,巨汉不再继续攻击,手持巨斧,不言不动立于原处,神情极为呆滞。   就在此时,小云感觉尘柄似乎已经触及实体,于是手腕加劲,全速向身后刺去。势若奔雷,迅若闪电,“砰”地一声闷响,身后传来一声惨叫。紧接又是一声闷响,从声音判断,似是有人从高处摔落。陡然间,四周暗了下来,所有景象统统消失。过了一会儿,小云双眼已能适应黑暗,见四周群山环抱,树影婆娑,自己仍旧站在“浣花镇”外,何曾有片刻离开?方才所见,不过是幻象而已!   绿衣女子躺在不远处,此刻仍未苏醒。中年男子蜷缩成一团,侧卧在数丈开外的山坡上,呼吸微弱,也已昏死过去。白玉短棒丢在他身旁的枯草丛中,犹自泛起润泽的光辉。小云在附近仔细搜寻,过了一会儿,终于在一个低洼处,找到了想要找的东西。这是一个直径近一尺的银色圆环,圆周上雕有极为繁复的云纹。内侧隐蔽处,刻有“蜃月环”三个先秦古篆字。   小云暗暗点头,已能肯定所有幻象,皆是借助“蜃月环”之力方才幻化而成。但幻象极为生动逼真,诸如飞檐斗拱上的彩绘图案,木质门窗上的繁复花纹,单单依靠“蜃月环”,恐是难以展现的如此完美。如果不是借助中年男子的强大真气作后盾,幻象中的细节部分,绝不可能刻划得如此细致入微。可见此人绝非泛泛之辈,功力和本教“荣”字辈诸人,大约在伯仲之间。此人和绿衣女子驾驭法宝的手段,和玄门正宗心法基本相似,二人身份颇为可疑!沉思片刻,难以索解,随即不再理会。   中年男子方才幻化成白兔,暗中实施偷袭,被“裁云帚”曲柄击中前胸,小云虽然只使用了两成功力,他也是经受不起。此时受伤颇重,脸上神情极为痛苦,估计一时半会儿难以苏醒。他出手抢夺火浣鼠皮,也算不上什么大恶,何必不依不饶?小云随手将“蜃月环”一扔,转头向小庙走去。此时已是午夜,寒风呼啸,夜色如墨。   中年男子毕竟功力较高,小云走后不久,首先清醒过来。正要起身,感到胸腹间一阵剧痛,不由得呻吟一声,心想:“这小道士的确了得,估计要想击败他,非得师父亲自出手才行!”见“蜃月环”就在身旁,心中一喜,将它收入体内。缓缓起身,找回白玉短棒,走到绿衣女子身旁,向她体内输入真气。   过了一会儿,绿衣女子苏醒过来,收回蜣螂,道:“四叔,你将小道士怎样了?”中年男子听她话语中隐含关心之意,冷冷看她一眼,道:“你放心,我没把他怎样!”绿衣女子见他醋意甚浓,不敢再多说什么。中年男子道:“此人男具女相,性情沉静内敛,似是已具有‘道体仙胎’。他毫不费力就破了我的‘蜃月幻境’,功力之高,已非你我所能想象!”起身踱步,暗暗寻思“此人能够识破幻象并不出奇,但他怎会知道白兔才是我的真正化身?”沉思半晌儿,仍是毫无所得,不再徒费心力,和绿衣女子携手远去。   其实,此事不难理解。“蜃月幻境”中的宫装女子、手持巨斧的大汉,以及正在捣药的白兔,三者中必有一个是中年男子的化身。祭起“蜃月环”之前,中年男子一直以庚金神功的方式发起攻击,三者中,唯有手持巨斧的大汉,最像修习庚金神功之人。中年男子此举,无非想使小云误以为大汉才是他的真正化身。小云一旦上当,后果不堪设想,因全部精力都在提防手持巨斧的大汉,难免就会被化身白兔的中年男子所伤。但在战斗开始之初,通过中年男子招数间的无故转折,小云早已认定他修习的必定是乙木神功。兔是十二生肖之一,谓之“卯兔”。“卯”在十二地支中位居第四,恰巧属于东方乙木。所以不用费多大力气,小云就已认出三者中唯有白兔,才是中年男子的真正化身。判断准确,才得以一招克敌,此战轻松获胜,皆得益于对五行的深刻了解。   片刻后,小云抵达土地庙,从怀中取出木荣春所赐的“龙脑蛟骨香”,在手中搓燃,放入香炉中,之后在殿内盘膝入定。二个时辰后,行功结束,起身出了小庙,负手等候。东方泛白,一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道士,飞奔至庙前。他上下打量小云几眼,心里疑问丛生,稍一躬身,道:“阁下何人?为何会有我教的龙脑蛟骨香?”“龙脑蛟骨香”得来不易,道门中只有“荣”字辈数人身上备有。荣城等人,青年道士全都认得,所以才有此一问。   小云微微一笑,道:“我是云归鹤,法号紫微。”青年道士大吃一惊,撩袍跪倒,叩首之后,道:“弟子吉贞,暂代‘青羊观’观主。不知掌教真人驾临,失礼之处,尚请海涵!”小云道:“起来吧!你是何人弟子?”吉贞起身道:“弟子的师父是清虚真人,他和清和、清静两位师叔,为师祖守灵三年,眼下都在太和山上。‘青羊观’的事务暂由弟子代为打理。”小云道:“观中有多少人?”吉贞道:“总共十一人,掌教真人有事尽管吩咐。”小云盘算一下,道:“有件事情需要你们相助,可能会占用你们不少时日,咱们边走边谈!”二人迎着黎明的曙光向浣花镇走去。 第二十三回拔苦救难(修改)   路上,小云将自己的初步打算全盘告知吉贞,最后道:“我初入江湖,人微言轻,此事需要你全力,才能得以解决。为了使镇上的百姓可以继续生存下去,麻烦诸位之处,云某在此谢过了!”说完深施一礼。吉贞跪倒还礼,结结巴巴的道:“您行此大礼,吉贞如何敢当!”小云微微一笑,将他扶起,不再多言。进了镇子,小云独自来到七婶家,招出翥凰,让她服侍七婶用餐。之后转身回到街上,和吉贞一起向冯家大宅走去。   来到门前,吉贞扣响门环,道:“贫道吉贞,前来拜会冯员外,有要事相商,请开门!”“吱扭”一声,院门开启,走出一人,正是曾经污辱打骂过小云的张三。此时他已略显苍老,萎靡不振,两年前飞扬跋扈的神情,早已荡然无存。他先施一礼,道:“两位道长请先到客厅稍候,我去请老爷出来。”让到一旁,待小云和吉贞走入院内,转身关闭院门。   小云此时方才发现,他的右腿不知何故竟已瘸了。将二人领至客厅,献上茶水,张三转身离去。小云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心里诧异,茶叶虽好,却不是当年的新茶。环视一周,见客厅中除了一张八仙桌,竟然再也没有其它摆设。空空荡荡,稍显凄凉。放下茶杯,暗暗叹息,以冯员外的富庶,客厅中不会只有一件家具,其它器物,想是已经变卖换钱。张三以隔年陈茶招待客人,可见家境已大不如前。冯员外作为富甲一方的士绅,如果不是经历了特殊变故,家道绝不会衰败的如此之快。出现这种情形,八成和左太守擅自提高租赋有关。苛政之祸,确实远比天灾更为猛烈。   过了一会儿,冯员外走入客厅。和两年前相比,他已苍老了许多,鬓边白发丛生,身体消瘦,满面愁苦之色。身穿一件绸缎夹袍,已有多处破损,寒酸困窘,已是一目了然。他快步走到二人身前,躬身施礼,道:“吉贞观主大驾光临,令茅舍蓬荜生辉,冯某真是三生有幸!”小云和吉贞起身回礼,吉贞笑道:“冯员外太客气了,贫道事先未曾打招呼,突然登门拜访,唐突之处尚请见谅!”   冯员外连连摇手,道:“岂敢!岂敢!只要您不嫌村居简陋,便请常来做客!”寒暄过后,三人分宾主坐下。冯员外见小云坐在吉贞右侧,不禁深感诧异,心想“这小道士如此年幼,难道他在道教内的地位,竟然比吉贞观主还要高么?”见他惊疑,吉贞微笑道:“冯员外,贫道为你引见一位高人!”向小云一指,道:“这位是我教的掌教真人,法号紫微,也是贫道的师叔祖!掌教真人入教以前,就住在浣花镇,和冯员外是同乡!”   道门的历任掌教,不论在江湖,还是在民间,一向都亨有崇高的威望。作为一个乡镇的土财主,冯员外何曾见过这样的大人物?闻言一惊,慌忙起身再次行礼,道:“冯某不知您老竟是道门掌教,怠慢之处尚请见谅!”直起身来,道:“吉贞观主说您老是冯某的同乡,但请恕冯某眼拙,不知您老尊姓大名?”   小云一笑,道:“请坐下说话!”待他坐下,继续道:“我是云归鹤,冯员外难道不认得了?”冯员外喃喃自语:“云归鹤?…….”突然惊呼一声:“你是小云?你不是早已经死了吗?”小云微笑道:“老天爷不肯让我这么早就死,我又有什么办法?”冯员外此时方才想起,两年前自己曾经污辱过他,暗暗寻思“此人眼下已经贵为一派掌教,此次回来八成是想为难于我!”霎那间出了一身冷汗。连忙站起,惊惶之下,将茶杯碰落,“砰”的一声,摔得粉碎。他也不去理会,道:“你是回来报仇的吗?”已是声音发颤,面如死灰。   小云见他吓得不轻,微生怜悯,示意他坐下说话。轻叹一声,道:“往事已矣!提它作甚!我在镇上长大,难道你不了解我的为人吗?”冯员外惊魂略定,缓缓坐下,心中仍存疑惧,臀部坐在椅子边缘,后背离座椅的靠背至少有半尺,不过浅坐而已。神情恭谨谦卑,犹如待宰羔羊,小声道:“您既然不是来报仇的,那么您找鄙人有什么事?”小云道:“不错,我正有一件要紧的事,需要冯员外鼎力相助。但在此之前,我有几个问题需要请教,希望你如实回答!”冯员外暗中松了一口气,道:“您尽管问来,鄙人知无不言!”小云道:“那好!我先问你,家中为何成了这般模样?”   冯员外眼圈一红,径自哭泣起来。断断续续,说起了几年中的艰难境遇。原来,租赋在经过数次上调之后,已经高得吓人。农民无论自种,还是租种土地,皆已入不敷出。上年秋收过后,冯员外家的一百七十余户佃农纷纷退租。三百余顷良田从此无人耕种,但左太守拟定的赋税,却是一分也不能少交。今年夏季收割之时,农田颗粒无收,为了完租,冯员外只得自己垫付了一千余两纹银。   此后,他本想将农田卖掉,以减轻完租的压力。谁知原本几十两一亩的土地,眼下卖到二两纹银一亩,仍是无人问津。几百顷上好的良田,竟成了烫手的山芋,扔了有点舍不得;留在手中,不但没有任何收益,反要承担相应的租赋。秋收过后,为了完租,冯员外再次垫付了一千七百多两纹银,家道至此败落。眼见距来年夏收已不足半年,他家中已无任何财产可以用来完租,教他如何不愁?说到这里,他已是泪如雨下。   吉贞自幼出家,原本并不了解人间生活,此时听他说完,也是心中惨然。连冯员外这样的富户,如今想生存下去,已是如此艰难。至于家无寸土的贫农,境遇之惨,更是可想而知了。想起民生困苦,不禁黯然神伤。一时间,除了冯员外的哭泣声,大厅中一片死寂,久久无人开口说话。   张三一瘸一拐走入厅中,为三人续上茶水。收拾起摔碎的茶杯,转身离去。冯员外叹息道:“今年秋天,县里衙役上门催租,当时我手中已没有一文现钱,便央求宽限几天。谁知一班衙役竟不似娘生爹养,犹如一群禽兽,不容分说,抄起水火棍就往我身上招呼。张三担心我年老体弱,恐怕挨不上几下,就会一命归西。扑到我身上,替我挨了这顿打。一顿棍棒下来,他浑身上下全是瘀伤,右腿数处骨折。事后经我全力施救,性命是保住了,但一条右腿就此瘸了,留下了终生残疾!”摇了摇头,又道:“我眼下身无分文,张三如此待我,我也无法回报。一想起此事,我心头就如刀割一般。唉!真是造孽呀!”一番言语,颇显主仆情深。   小云沉思片刻,话:“冯员外,眼下你家中有几口人?”此问题和眼下的话题毫不相干,冯员外暗吃一惊,不知他问此作甚,却又不敢撒谎,如实答道:“我家中原有二十多口人,近几年求生不易,从各处前来投奔的亲戚,也就多了起来。如今家中老老少少加起来,已有六十多口人。本来还有三十多个长工,十几名丫环,眼下也已养不起,早已尽数遣散。就算这样,六十多口人牛吃马嚼,一天下来怎么也得花费十几两银子。我已经山穷水尽,日日为生计发愁,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这一大家子就要全部活活饿死!老天爷呀!这可让人怎么活呀!”说完,嚎啕痛哭。   小云盘算一下,道:“冯员外,镇里眼下有多少闲置农田,你是否清楚?”冯员外默默计算一下,道:“镇里总共四百多顷土地,除去我的三百多顷,其余的都已撂荒。原来的地主,有的外出讨饭,有的去外省投亲,加上已经死了的,这些土地其实都已经是无主的荒地了!”小云道:“如果将这些土地全部买下来,需要花多少钱?”冯员外吓了一跳,道:“眼下租赋太高,已没有人肯去种地,所以地价已经一文不值。将这些土地全部买下,估计有个**十两银子也就足够了。但问题是,买下这些土地,就要承担相应的租赋。现在这个时候,谁肯做这样的亏本买卖?这岂不成了自寻死路了?”   小云沉默片刻,转头对吉贞道:“明日你以本教的名义,将镇上所有闲置的农田全部购买下来。在各处路口张贴告示,告知在附近讨饭和躲入山中的本镇人,让他们在明年开春之前返乡。原本家里有田的,本教将购得的农田无偿返还。家里没田的,按家庭人口多少予以分配。不论哪种情况,本教都按每十抽一的比例,向他们收取租赋。和左太守拟定的租赋相比,之间的差额部分,由本教代为垫付。此项措施,试行三年。之后,根据实际情况,再做相应调整。总之一句话,必须让镇里的百姓能够存活下去!我的此项举措,你认为实行起来有困难吗?”   吉贞面露难色,道:“别的倒也没什么,只是替百姓垫付租赋一条,以青羊观的财力恐怕难以承受!”小云笑道:“此事不难解决!明日我手书一封,你即刻差人送往太和山,荣城师兄自会划拔相应的钱款给你。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困难吗?”吉贞笑道:“如今这世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有太和山强大的财力作后盾,掌教真人尽管放心,弟子定会将此事办好。”   小云微微一笑,转头对仍在发楞的冯员外道:“我原本想将你手中的三百多顷农田全部买下,为你减轻完租的压力。但考虑到你家里人口众多,如果只依靠卖田所得的死钱,用不了多久,就会再度陷入窘境!如此,反为不美!”   冯员外不知他究竟有何用意,闻言不敢接腔。小云道:“冯员外,你的三百多顷农田的三年租赋,如果折算成现银,大约会是多少?”冯员外默算一下,道:“最少也要九千两纹银。”小云心想:“清祺曾给我一百两黄金,可以折换出一万两白银,经营此事,已是绰绰有余。”道:“这笔租赋我可以给你垫上,田产仍归你所有,但三年中的使用权,却归本教所有。我们分给何人耕种,你无权干涉,你认为是否合理?”   冯员外颇为迟疑,道:“你替我垫付的这笔钱,我日后是否需要归还?”小云摇头道:“这笔钱是我教租种你所有土地的租金,当然不用归还。九千两纹银用来完租也只刚刚够用,今后你一家六十多口人的生活又将如何维持?这样吧,我再给你一千两白银,可以勉强维持你一家人三年的生活所需。这笔钱同样不要你归还,你尽管放心好了!”   冯员外陷入沉思,三百余顷良田留在自己手中,租又租不出去,不但没有半点收益,还要担负春秋两季高达三千多两纹银的租赋。如果全部卖出,虽然暂时不必再承担租赋,但所得银两,最多也只不过三百余两。只够维修一家人一年的生活所需,那么以后怎么办呢?一旦租赋下调,自己失去了田产,再想翻身可就难了!思虑再三,虽不知小云为何要替自己承担租赋,但可以肯定此举对自己绝无半点不利。瞬间,绝处逢生的喜悦涌上心头。翻身跪倒,叩头如捣蒜,涕泪纵横,哽咽道:“小云,我以前对不住你,你不来报仇生事,我已经感激不尽了!哪能想到,你竟会反过来帮我?如果没有这笔钱,我这一大家人,眼见不是被活活饿死,便是被衙役乱棒打死,总之不会有好下场!你的活命之恩,我来世就是做牛做马,也是报答不了的。”说完放声痛哭。   小云叹息一声,起身将他扶起,道:“我替你垫付租赋,别无它意,只是衷心希望,三年期满,在我教将农田归还后,你能体谅民生不易,对以后承租你农田的佃农稍好一点,我已感激不尽!至于我教替你垫付的银两,你不必放在心上!”听他言语中含有讥刺之意,冯员外面孔一红,道:“我一定听从劝告。”   二人归座,小云道:“冯员外,我不知你是否想过,为何只经过短短两年,你的处境就已如此艰难?”冯员外道:“自然是租赋太高,农民承担不起,才造成了眼下的局面!”听他仍在强调客观理由,小云颇感失望,缓缓摇头,道:“并不全对!租赋虽高,但并不是造成你家道败落的唯一原因。试想一下,两年前在租赋刚刚上调之时,如果你肯吃亏,以比左太守拟定的租赋低一半的价钱,将农田租赁给佃农,又将是怎样的一番情景?一来,农田有人耕种,就不会荒芜。二来,农民在完租后,仍有部分剩余,不至冻馁而死。三来,每年你在收取租赋后,虽然数额相比左太守拟定的租赋,仍有不小的差距,但你只需垫付少许银两,就可补足!以你的家底,坚持五六年,应该不成什么问题。绝不会像眼下,不出两年,家道就已败落。而数年之后,说不定局势会有所好转,家道就可再次复兴。”   吉贞暗暗点头,心里深感赞同。冯员外默不吱声,低头沉思。小云语速逐渐加快,道:“乍一听上去,这样做似乎吃亏不小,实则不然!百姓大多没有上过学堂,粗识少文,但心里并不胡涂。你为他们损失了利益,他们自然会记在心上,也自然会和你结成同心。万众一心,有些不合理的政令,就不敢随意强加到你们头上来。如此看来,你的所得将远远大于所失!两年中,你不肯舍弃眼前的蝇头微利,不肯让利于民,行事不仁,不但毫无所得,反使无数百姓流离失所,远走他乡,身死沟壑者不知繁几!而你的家道也迅速衰败,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其中道理,你难道不该好好想一想吗?”   他情绪激动,眼前浮起七婶枯槁的面容,起身在厅中来回走动。用一种和他年龄并不相称的苍凉语调,继续道:“钱财虽好,但要取不伤‘仁’,用不伤‘廉’,方才是正途。太平时节,富贵足显尊荣。但民生萧条,天下大乱之时,财富往往只会成为负累,甚至还会引来杀身之祸!待百姓揭竿而起,才想起舍财保命,却也为时已晚。三年之后,在我教将田产归还后,希望你能有所表现,不要让我过于失望。那么,万两白银,花的也算值得!”从怀中摸出装有百两黄金的布口袋,随手扔在桌上。转身出门,留下吉贞和冯员外,签订承租契约,并磋商实施过程中的细节问题。   张三一瘸一拐,正在清扫院落,小云信步走上前去,道:“这位大哥,你的腿伤能否让我看一下?”张三道:“这怎么使得,怎敢劳您大驾?”小云笑道:“这有什么!我曾经跟随我教的前任掌教木真人,系统学习过医术,对于治疗跌打损伤,还是比较有把握的。你不必再推辞了!”张三拗他不过,在石凳上坐下,挽起裤筒,小声道:“我只是个奴才,您就算开了药方,我也无钱抓药!”   小云从上至下将他右腿摸了一遍,发现总共有三处骨折。两处已经长好,唯有大腿骨中部的一处,接骨时没有对正,两截断骨相互重叠,使他右腿短了几分。弄清了致瘸原因,道:“你不必担心,我看病从不开药方,也不用抓药,你没钱也没什么关系,能忍痛就行!”不等张三明白,并掌如刀,斩在他大腿中部的断折处。“咔嚓”一声脆响,两截断骨重又分开,张三如杀猪般,惨叫一声。   小云并不理会,将两截断骨对正。筋骨属金,随即逆运“庚金少阳功”,从体内提取出一小部分庚金元素,从经脉输入张三体内,和他腿骨中的庚金元素相互融合,眨眼间已将断折处弥合。收回手掌,道:“你起来走两步!”   张三半信半疑,扶石凳站起。先迈出右脚,缓缓加力,发现并不疼痛,也无任何不适,方才迈出左脚。走了二三步,胆子渐大,步幅增大,速度加快。走出七八步,方才相信自己的右腿,真的已经恢复如初。心中狂喜,翻身跪倒,道:“道长,您老真是活神仙!我的这条右腿,老爷不知请了多少名医都没有治好,我以为下半辈子也就这样了!想不到您竟然给我治好了到这里,突然卡壳,想到自己拿不出任何东西表示感谢,不禁尴尬万分。“我”了半天,终于憋出了一句,道:“我……我老婆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我又能干重活了!”   小云不禁莞尔,将他扶起,拍拍他的肩头,道:“好好作人,好好活下去!”吉贞和冯员外商谈完毕,从厅中走出。小云不再理会张三,和冯员外拱手告别,同吉贞转身离去。二人走后,张三猛力一拍脑门,道:“哎呀!我忘了问这位道长的姓名了!”冯员外看了他一眼,苦笑道:“此人你认识!两年前的腊月二十九,就在门前你还踢了他几脚,难道不记得了?”张三先是一愣,继而无比惊讶的道:“老爷,您说他是小云?”冯员外神情极为复杂,缓缓的道:“不错,他正是云秀才的儿子,云归鹤!”   二人缓步向七婶家走去,一边走一边低声交谈。小云道:“你回去召集弟子,将四百顷农田重新丈量,之后逐户分到农民手中。务必赶在春耕开始前,完成此项工作,不可误了农时。以本教名义购置农具,分发到各家各户,以便农民返乡后立即就可投入生产。”   吉贞躬身称是,想了一下,道:“掌教真人,冯员外平素为人并不善良,有为富不仁之名!本教将他手中闲置的农田全部买下,使他不必再承担租赋,已经帮了他很大的忙,称得上仁至义尽了!何必再花九千两纹银替他完租,并且田产也不归本教所有,此举是否有点做过头了?”   小云早知他会有此一问,道:“冯员外眼下已是山穷水尽,如果我提议将他的农田全部买下,为了不再承担租赋,他肯定会答应的,并且以极低的价钱就可成交!但你想过没有,他一家六十余口人,如果单靠出卖田产所获的死钱,又能多久?恐怕用不了一年半载,就会再次陷入缺衣少食的窘境。富人的性命同样也是命,如果有人饿死,岂不损及本教的仁德?本教即不是奸商,也不是强盗,做事应当正大堂皇。趁人之危、落井下石的事,还是以不做为好!欺负穷人固然不对,但仇视富者,同样也是不可取的。杀富济贫,绝非修道者所为!冯员外虽然为富不仁,但只要他的钱财不是偷抢所得,我们就不能任他走上死路,必须设法施救。”   吉贞听罢,对小云的敬佩之情已是无以复加,心想:“掌教真人年龄不大,但为人中正祥和,不偏不倚,胸襟和气度的确非常人所及!”道:“掌教真人,本教替农民垫付租赋,如果执行一二年,估计不会有太大问题,但时间一久,恐怕财力难以承受!”   小云道:“此事不必多虑!四百顷农田,就是四万亩,按亩产三百斤计算,一季下来可收获粮食一千二百万斤。我们按每十抽一向农民收取租赋,可得粮食一百二十万斤。如今各府县的租赋都在上调,农民不堪重负,仍在继续种地的已经不多。农田大片荒芜,用不了多久粮价就会大幅上涨。本教宫观遍布全国各地,信息传达畅通无阻。今后,所有宫观每月寄给‘真武观’的信件中,必须写明所在地的当月粮价。哪个地方粮价最高,就证明此地粮食已经奇缺。本教便可组织人力,立即将一百二十万斤粮食运去。这样做,好处起码有三。其一,我们可以用一百二十万斤粮食,获取尽可能大的收益,以减少本教的损失。其二,当粮食涌入后,当地粮价自然会有所回落。使普通百姓不致因粮价过高,蒙受不必要的损失。同时,又可以打击将粮食囤积起来,准备牟取暴利的奸商巨贾的利益,让他们为自己的行为,付出惨重代价!”   说到这里一顿,语气有所加强,继续道:“相比前两条,第三点尤为重要!此事如能做好,本教必将声威大振。不论在江湖,还是在民间,影响力和号召力将会迅速提升,为本教以后的发展奠定坚实基础。此举的影响力,必将深远而弥久,绝非在江湖上取得一场胜利,或是铲灭了‘幽冥神教’所能比拟。如果可能,我想将这种做法,在本教所有宫观的所在地推广开来。有个三五年,本教的民众基础便会大有改观,门人弟子将会呈数倍增长。届时,再以本教提倡的少欲多廉,绝名去利,以及逍遥自适的思想,影响感化民众,效果自然比眼下好很多。坚持不懈做下去,自会使民风复归淳朴,则天下太平,万众熙和,也已是指日可待!祖师千年以来的美好夙愿,也必将能够实现!”最后,以一声长叹结束了这番长篇大论。   吉贞目瞪口呆,他原本以为小云的此番作为,只是临时起意,并没有作长远打算。但此时看来,此前他肯定作过一番深思熟虑。呆立片刻,心想:“掌教真人心思缜密,虑事周详,目光远大,教内无人可及。在他的掌控下,本教未来的发展不可限量。太上祖师选他继任本门掌教,的确是法眼独具!”想罢,景仰之情由然而生。   二人在七婶门前停下,小云手指房门,道:“屋里面住着一位孤寡老妇,她双眼已盲,生活难以自理。你返回‘青羊观’后,立即派两名弟子,将她送往‘太和山’。告知荣城师兄,在‘养怡园’给她安排一处住所,就让她在园内渡过余生吧!”长叹一声,道:“她并非教内功臣子弟的父母,生活开支只能由我个人承担,不得动用教内公款。她的所有花销,让荣城师兄从我每月的俸禄中扣出即可!”(俸禄就是工资)   小云公私分明,使吉贞感动万分,眼里泛起泪花。按道教成规,普通教众每月可领取三两纹银的俸禄。担任各种职司的弟子和各堂堂主,如荣城等人,每月的俸禄是十两。作为道门掌教,小云的月俸也只不过区区二十两纹银。七婶在“养怡园”内生活,每月的开支最少也要十五两。除去此项费用,小云的月俸实际和普通教众已无太大差别。此时,吉贞也不知该说点什么才好,虽然只经过短短半日的接触,但这位即将上任的掌教,对他的触动之深,已非言语所能表达。   吉贞走后,小云回到七婶家。和翥凰闲聊了几句,便开始提笔给荣城写信。信中将自己在“浣花镇”的此番举措,一一写明,请荣城召集各堂堂主,磋商讨论此事。如果认为可行,必须倾尽全力。条件一旦成熟,可以在“太和山”附近的县乡,试行推广此番措施。次日凌晨,两名年轻道士奉吉贞之命,驾着一辆马车赶到“浣花镇”。小云把七婶安置在车厢内,将书信交给二人收好,之后两名弟子驾车赶往“太和山”。   几天之后,“浣花镇”在外讨饭的几十位农民,首先看到了“青羊观”弟子张贴在各处路口的告示,开始陆续返乡。见此举已经收到初步成效,小云不再耽搁,启程赶往巫山。三日之后,距陈孤鸿居住的“朝云峰”已不足百里。一日傍晚,来到一处山谷,谷中有一个面积不大的湖泊,他招出翥凰,道:“凰姊,小弟要到湖里洗个澡,你自个儿在岸边玩一会儿吧!”   翥凰应了一声,找了一块岩石,抱膝坐了下来。小云飞快脱下衣服,翥凰见他肌肤雪白,打趣道:“小云,你为什么这么白?就像一个大姑娘,依我看你还是作我的妹妹吧!”说完“嗤嗤”笑了起来。小云不去理她,飞身跃入湖中。游了小半个时辰,感到身心舒畅,见天色已黑,踩水向岸边走去。   作为天神后裔,翥凰天生具有夜视之能。见黑暗中的小云白皙修长,一身皮肉即无虬结,也无松驰,光滑细腻,泛起白玉一般的光泽。乌黑的长发披垂在双肩上,加之体表水气弥漫,就似一个来自异界的精灵,又像是漫步在万顷碧波上的凌波仙子。仪态瑰丽无方,极具神秘莫测之美。一时间,她心中爱意横生,轻轻唤了声:“小云!”话语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娇媚。   小云走到她身旁,道:“唤我何事?”翥凰将头一侧,倚在右肩上,小声道:“没什么,我只是喜欢这样叫你!”小云一笑,心中涌起柔情。曲起食指,在她挺直的鼻梁上轻轻刮了一下。此时二人都是赤身**,小云丝毫不以为异,翥凰更是满不在乎,望向小云**的目光,极为大胆和泼辣。   二人对视片刻,小云微微一笑,俯身轻轻一吻翥凰的额头上。转身走开,从包裹中找出一件洗得已经发白的青灰色道袍穿起来。走到湖边,将换下的衣服洗净,晾在岸边岩石上。待头发干透,正准备绾起来,翥凰道:“还是我来吧!”走到小云身后,拿起梳子,先将头发细心梳理开来,之后绾成发髻,仍将银花簪入。从头至尾,动作轻柔,饱含温情,就像一个细心的小媳妇。夜寒露重,二人兴致十足,背倚山崖,仰望满天星斗,一直聊到下半夜,方才依依分别。   次日黎明,小云行功完毕,正要启程,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隆隆”的轰鸣声。心里一动,飞身掠出山谷,在官道旁的密林中潜伏起来。声音越来越近,震耳欲聋,已可以明显感到地面震颤不已。过了一会儿,烟尘大起,四头白色巨豹拖着一部铁制车厢,从山坳转角处驶出。小云即喜且疑,此车漆满彩绘,正是陈孤鸿的座车,不出意外,她应该就在车内。时近岁腊,她不在巫山潜修,是要前往何处?   四头白色猎豹作为洪荒异种,奔跑速度远非寻常野兽可比,眨眼间,就如一阵呼啸的狂风,从眼前急驰而过。“隆隆”声渐行渐远,待尘埃落定,小云跃到官道中央,望着两道深深的车辙,沉思片刻,随即施展御风身法,追了下去。四头白色猎豹全速奔驰,招摇过市,毫不停留,所经之处,路人惊恐异常,纷纷闪避。此车一路前行,可谓肆无忌惮。小云跟随在后,不禁大大摇头,陈孤鸿无论为人是善是恶,如此张扬,都是过于放肆,和修道人沉静内敛的行为相去甚远。   前行一日一夜,次日黄昏时分,四头猎豹在一片密林中停了下来。车门开启,闪出两名红衣婢女,随后一名身材高佻的女子从车厢中缓步走出。她大约二十四、五岁,面白如玉,丹唇皓齿,相比翥凰的绝世容颜,竟是毫不逊色。身披腥红色毛毡大氅,领口和袖口等部位镶有纯白色的裘皮,清秀之中稍显雍容。此人正是陈孤鸿,和两年前相比,她容貌没有丝毫改变。下车后,她对驾车的巨汉和两名婢女低声吩咐了几句,便转身向不远处的一座城镇走去。小云担心被她发觉,绕了一个圈子,从一旁尾随在后。   半个时辰后,陈孤鸿走入城镇。此时已是晚饭时间,镇内人流密集,加上街巷纵横,屋宇众多,并不利于跟踪。小云怕失去她的踪影,也快步走入镇子。陈孤鸿在镇内七拐八拐,前行片刻,在一所宅院门前停了下来。递给守门人一张红色请柬,便走入宅门。   小云见这所宅院规模极大,但门口并无任何标识,也不知是何人的居所。沿院墙前行,转过街角,见四下无人,飞身跃过院墙。见院内无人担任警戒,心里一喜,翻入回廊,向前走去。转过几个弯,眼前出现了一座大厅。门户洞开,厅内灯火辉煌,摆有四五十桌酒席。席间人头攒动,声音嘈杂,位于大厅中央的主席,无人就座,酒宴尚未开始。   小云估计厅内无人会认识自己,便举步走入。坐在大厅左侧酒席上的数十人,大多年龄老大,衣履光鲜,不像常年在外走动的人。神昏气浊,不是商人,就是当地的豪族士绅。坐在右侧酒席上的数十人,长相大多孔武有力,穿戴打扮或华丽,或质朴,更是千奇百怪。脸上皆有风尘之色,一看就知是江湖中人。   小云暗感奇怪,按理说江湖人决不可能和商人士绅混在一起,厅中的酒宴,究竟是一场怎样性质的聚会?摇了摇头,在角落里找了一个位子坐了下来。游目四顾,见陈孤鸿坐在靠近中央主席的一桌席上,此刻正在和身旁的一名青年男子低声交谈。此人衣衫华丽,举止颇为放肆,不时附在陈孤鸿耳边,也不知说了什么,竟引得她掩口失笑。   不知为何,见二人行迹亲密,小云多少感到有点不太自在。收回目光,对坐在身旁的一名老者略一拱手,道:“晚生云归鹤,不知老丈尊姓大名?”他之所以自称晚生,不是自称晚辈,是因道门“清”字辈在江湖中的身份,已不低于其它门派的掌门人。他眼下和木荣春等人是一辈,所以就算对方身份再高,他最多也只是以平礼相待。老者闻言回了一礼,道:“不敢当,老朽商劲节。”   小云此前曾听木荣春提起过此人,他少年时家境殷实,后来不知因何故,家道败落,双亲先后亡故。商劲节深受刺激,从此看破红尘,披发入山修道。几年之后,他无意中得到一柄名为“霜雪吴钩”的上古仙兵,随即仗此成名。数十年来他在徐、扬一带,惩奸除恶,扶危济困,名声颇为响亮。木荣春对他的为人,常常是赞不绝口。闻听是他,小云肃然起敬,再次将手一拱,道:“久仰老丈大名,晚生实感敬佩!”   商劲节一笑,道:“小友过奖了,老朽只不过薄有虚名,不足挂齿!”见小云形貌气度迥异常人,微感好奇,道:“小友师出何门?不知尊师是哪位高人?”小云有心结识此人,不想有所隐瞒,道:“晚生是‘玉虚宫’门下,此次是初次下山行道,尚要仰仗老丈多多提携!”商劲节连称不敢,道:“小友既是道门中人,想必知道木真人的近况,不知他一向可好?”   小云起身施礼,道:“托老丈鸿福,大师兄一向安好,此刻正在‘玉虚宫’静修!”商劲节吓了一跳,道门“荣”字辈诸人,包括最年轻的荣浩,成名已有二十多年,他们怎会有如此年幼的一位师弟?说道:“你真的是木真人的师弟?怎么可能?”小云不愿多做解释,伸出两指,潜运玄功,从指端迸射出一道夺目的绿色光芒。二十多年前,商劲节曾亲眼目睹过木荣春施展“乙木玄阴剑”,心里已然相信,道:“小友果然是木真人的师弟,老朽方才多有冒犯,请勿见怪!”小云微微一笑,心想“商老丈成名已久,但脑筋好像有点不太好使!修炼乙木神功的人,就一定是大师兄的师弟?恐怕也未必见得!”二人攀谈起来,片刻后,改以兄弟相称。   小云从商劲节口中得知,此地名为“白沙镇”,眼前的这所大宅,是一个名为“行义堂”的江湖门派的总舵所在地。“行义堂”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影响力有限,此前他从未听木荣春提起过。但据商劲节言道,“行义堂”约有四五十人,在蜀郡东北部颇具影响力。堂主陈不染,在江湖中并无太大的名声,但具经济长才,极善于经营。他以“行义堂”的名义开有数十家商号,各种行业均有涉足,并且手中牢牢掌握着蜀锦外运的控制权。所以他在当地也算得上是,跺一跺脚就能令大地颤上一颤的头面人物。马上就要开始的酒宴,是为了庆贺他的五十寿辰。陈不染因身份特殊,所以前来捧场的人,也是品流复杂。既有商人,也有部分低品级的官员,再加上为数不少的江湖人,使眼前的宴会看上去有点不伦不类。   小云一边和商劲节交谈,一边不时向陈孤鸿瞥上两眼。此时坐在她身旁的青年男子愈加放肆,开始动手动脚。陈孤鸿并不抗拒,任凭他施为,居然笑语嫣然。小云暗自摇头,陈孤鸿背负淫荡之名,估计也不全是空穴来风,和她自己的行为大有关系。转头道:“商兄,坐在陈孤鸿身旁的青年,你是否认得?”商劲节从人头的缝隙中望了几眼,点头道:“认得!此人名叫文罄竹,是‘沉犀潭’‘六臂龙王’尚扶摇的入室弟子。他本人的功力不值一提,但倚仗师父所赐的‘睚眦之印’,横行三湘,无恶不作。此人是‘丰都冥王’阴长生的亲外甥,加上他的师父又是世间为数不多的几个高手之一,所以明知他平素为非作歹,江湖中也是无人敢管!”   此时,后堂传出清脆的击掌声,厅内逐渐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二十多人列成两队,从后堂步入大厅。商劲节小声道:“走在右边最前面的,就是陈不染。他身旁的中年人是‘行义堂’的副堂主叶不落,二人是同门师兄弟。后面的二十多人,都是他俩的弟子!”小云微微点头,凝目看去,见陈不染身材矮瘦,相貌平常,并不如何出众。他的师弟叶不落,身材高大,神情不怒自威,反倒有点一门宗主的气派。   陈不染走到大厅中央,作了个四方揖,道:“陈某家中有点私事,来迟片刻,耽误了开席时间,希望各位好朋友见谅!”坐在大厅左边的当地士绅,纷纷起身回礼,七嘴八舌,皆称没有关系。大厅右边的江湖人,反应各不相同。除了几个年龄较长的人,微微点头算作回礼,其他人就似没有听见,仍旧在交头接耳,低声交谈。   小云微微摇头,“行义堂”的江湖地位,的确低得可怜。众人连最起码的礼貌,都难以做到。见陈不染尽管遭受了冷遇,神情却无丝毫变化,而叶不落脸上早已露出了愤愤不平之色。不禁心里一动,“作为一派掌门,此人自有过人之处,单这份宠辱不惊的城府,就不是他的师弟可以相比的!”   待当地士绅落座,陈不染道:“今日是陈某的五十岁贱辰,各位朋友能够赏光,陈某感激不尽。想必大家早已经饿了,咱们这就开席!”双掌一拍,数十名年龄幼小的婢女,从后堂鱼贯走入。每人手中提有两个彩绘食盒,如穿花蝴蝶,开始逐桌布菜。行动迅速,整齐划一,估计此前曾经受过极为严格的训练。片刻后,待她们退出,酒宴正式开始。小云此时方才发现,酒桌上的餐具颇不寻常。筷子是象牙所制,杯盏碗碟皆为一色的黄金制品,“行义堂”虽是一个偏处一隅的小门派,但骄狂豪奢,绝非道教此等大门派所能比拟的。桌上的菜肴大多十分油腻,他微一皱眉,只挑捡青菜下筷。 第二十四回白沙镇风云(修改)   酒过三巡,陈不染起身离席,开始逐桌敬酒。待他走至近前,小云自称是商劲节的弟子,和他对饮了一杯,得以蒙混过关。敬酒完毕,陈不染返回主席,并不就坐,高声道:“各位好朋友,今日酒宴,一是为了庆贺陈某的生日,二是有件事情,需要借此机会告诉在座的诸位!”听他有事要讲,众人不再交谈,厅内渐渐安静下来。陈不染一脸得意之色,道:“此事一旦说出来,各位好朋友一定会为陈某感到高兴的!”又将声音提高了几分,道:“三天前,小徒褚诚臣,已被左太爷破格任命为成都‘都尉’了!”   话音一落,坐在左边的当地士绅,爆发出“啧啧”赞叹声。其中有几人,甚至离席走到陈不染身前,当面对他表示祝贺。大厅右边的江湖人,平日从来不和官府交往,听是此事,反应极为平淡,大多数人仍旧继续埋头吃喝。小云心知,当地士绅之所以反应如此强烈,是因无论何人只要担任过一官半职,他的整个家族就会享受到免除租赋的特殊待遇。眼下各府县的租赋都已上调,此时能够捞取一官半职,尤其显得可贵,使人称羡不已。陈不染的弟子既已在郡府为官,以后他就可以借助官府的力量,挤压排挤商业上的竞争对手。厅中的当地士绅大多和“行义堂”有生意往来,此后只有乖乖俯首听命的份了。他们又怎敢不努力奉迎巴结陈不染呢?   一时间,大厅内谀词如潮,所有士绅纷纷称赞陈不染教徒有方,为国家培养出了一个栋梁之材。陈不染满面春风,领着一个相貌英俊的青年,在宴席中间来回穿梭,不时将他介绍给当地士绅认识。这个青年,自然就是马上要担任成都“都尉”的诸诚臣了。   就在此时,一名青年从“行义堂”的二十多名弟子中越众走出。他大约二十岁左右,身材高瘦,面色青白。走到大厅中央,面对陈不染的背影,道:“师父,您此举是否有失公平?”声音极大,语气咄咄逼人。众人同感一惊,江湖人见有热闹可看,个个兴奋不已。当地士绅面露惊愕之色,此人对自己的师父大呼小叫,不知究竟想干什么。小云的心智,远非常人所及。马上就已想到,此人既然是陈不染的弟子,如果不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又岂敢用此等语气同自己的师父说话?此事决不简单!霎那间,大厅内一片寂静,竟是落针可闻!   陈不染缓缓转过身来,面色阴沉,盯着此人看了一会儿,突然大喝道:“柳诚志!你莫非想造反不成?这是什么地方,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快快给我退下!”声音之大,如铜钟大吕,屋梁上的灰尘簌簌而下,桌面上的杯盏碗碟,“叮叮当当”响个不停,一怒之威,竟至如斯!他不仅是一派掌门,同时也是一名成功的商人,待人一向和蔼可亲,平日极少显现锋芒。当地士绅绝没有想到,他发起火来竟也是如此怕人。其中有几人胆子较小,此刻已是面色如土,抖个不停。   柳诚志并没有依言退下,转头向身后望去。见除了师叔叶不落脸上稍有同情之色,其他的师兄弟全将头转到了一边,不敢和自己的目光接触。他倍感孤独,大厅中人头攒动,竟没有一个人肯为自己主持公道,天理良心何在?他心里充满了怨恨,形势如此不利,反而激发了狂傲之气。转头直视陈不染阴冷的目光,毫不退让,缓缓摇头,冷冷的道:“我不会再听你的话了,你不配做我的师父!”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国家以“儒术”治国,一向重视伦常。所谓“师道尊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身为弟子者,无人敢对自己的授业恩师如此说话。他话音一落,众人便知事情要糟。果然,陈不染闻言后,脸色瞬间雪白,想是气愤已极。身体一晃,已冲到柳诚志面前,抡起右臂向他脸上抽去。含愤出手,劲力十足,一旦击实,柳诚志轻则掉落几颗牙齿,重则难免送命。   小云暗暗叹息,心想“一个大好青年,只是言语过激,何必取他性命?”见厅内无人上前解劝,便从桌上捡起一根商劲节刚刚啃完的鸡骨,抖手甩了出去。以他的功力,虽是后发,但却先至,不等陈不染的右掌击中柳诚志,鸡骨已提前击中了他的右臂。陈不染感到曲池穴上一麻,右臂立时软了下来,浑身劲力消失得无影无踪。“啪”的一声脆响,凭借强大的惯性,右掌仍是击中了柳诚志的面颊。但除了在他脸上留下了五个鲜红的指印,并没有给他造成实质性的损伤。   陈不染撤回右掌,向大厅右边看去。几十名江湖人中,除了几个要好的朋友,大多数是泛泛之交,其中有几人更是自己惹不起的。假如实施偷袭的人,非要替柳诚志出头,局面就不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考虑再三,决定装作若无其事,以免激怒此人,反为不美!他身为一派宗主,一掌未曾击毙柳诚志,再行出手,不免大**份。于是“哼”了一声,转身返回主席坐下,拿起酒杯,一口饮尽,心想“我倒要看看,这孽徒还能说些什么!”   柳诚志方才已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但他自己并不知晓,以为陈不染手下留情。但他并不领情,手抚红肿的脸颊,转身对坐在右边的江湖人,深鞠一躬,道:“各位都是德高望重的江湖前辈,不知能否听在下一言?”声音颤抖,情绪颇为激动。   但凡是人,只要不是坏到不可救药的地步,都会有同情弱者之心。他话音一落,就有人高声喊道:“小伙子,你不用怕!有什么委屈尽管说出来,大爷我为你撑腰!”陈不染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瞥了一眼,见此人五短身材,满脸虬髯,是以一柄“八棱紫金锤”驰名江湖的李成霸。不由得微微冷笑,心想“此人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艺业,只是为人急公好义,有点虚名而已!难道方才实施偷袭的人就是他?”   柳诚志向李成霸深施一礼,道:“多谢前辈主持公道!在下此次不为别的,只是为争一口气!”仰望屋顶,胸口剧烈起伏,道:“今年七月,本郡太守左太爷准备从全省范围内挑选五名中下级军官,其中两名‘校尉’,三名‘都尉’。我们‘行义堂’维持治安,素有功绩,左太爷就将其中的一个‘都尉’名额分给了本门。”听到这里,众人已知,此事的起因八成和争夺“都尉”名额有关。   柳诚志道:“凭空得到一个军官名额,当然是好事。我师父和叶师叔经过商议,决定让大师兄赵诚信来当这名‘都尉’。我们师兄弟二十五人,顶数大师兄为人最为仗义,功力也最高,所以师父的决定无人反对。本来此事也就这样定了,谁知后来却发生了变故。有一股悍匪窜入我县境内,烧杀掠夺,无恶不作。官兵数次围剿,不但无功而返,并且伤亡惨重。县太爷无奈,就将追剿这活儿匪徒的任务派给了我们‘行义堂’。接到命令,本门上下倾巢出动。临行前我师父曾经许诺,不论是谁,只要能够擒获或是击毙匪首吴大疤,便将这个‘都尉’名额给他,决不食言!”说到这里,转头面向陈不染吼道:“师父!此刻当着天下英雄的面,你说你没有说过此话?”言语犀利,对自己的师父已是毫无敬意可言。   陈不染的确说过此话,闻言无法作答,“哼”了一声,将头转到一边。小云心细,发现他在转头的瞬间,眼角抽搐了一下,脖颈上的青筋暴突,已知他动了杀心。柳诚志脸上浮起一丝冷笑,继续道:“其他师兄弟是否想当这名‘都尉’,我不知道!但我家境贫寒,极需要捞取一官半职,以解脱困境。那日出发后,我们师兄弟二十五人在全县范围内,展开搜寻。谁知这伙儿悍匪极为狡猾,经过数日追踪,竟是无法找到他们。大多数师兄弟都已丧失了信心,陆续返回‘白沙镇’。五天之后,就只剩下我一人了!”说到这里,声音渐趋高亢:“但我并不死心,又连续搜寻了十余日,终于在‘八台镇’附近找到了这伙儿悍匪。此后经过十多天的追剿,其间大小战斗不下数十场,我最终将三十多名匪徒全部击毙,其中当然也包括匪首吴大疤!此战大获全胜,但我也身负重伤,回到白沙镇后,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才把伤养好!”用力扯开上衣,道:“诸位前辈请看!”   众人凝目看去,不禁失声惊呼。当地士绅有几人胆子较小,立时昏了过去。只见他前胸后背大大小小的创伤,竟不下四五十处之多。此时创口虽已长好,但形成的疤痕,突显于皮肤之上,体表就如同爬满了蛇虫,令人心惊不已。可见,当时战况是何等的惨烈!小云见其中一条疤痕从他左肩直达右腰附近,长约尺许。受此重创他居然还能活下来,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此人为人坚毅,韧劲十足,加之手段狠辣,性情有点令人望而生畏!   柳诚志掩起衣襟,转身面向陈不染,缓缓道:“师父,匪首吴大疤既然是弟子杀死的,依你先前的承诺,‘都尉’名额就应该给我。但你为何又把它给了褚师弟?这究竟为什么?你发发善心告诉我吧,也好让我死得明白!”他心知自己已和师门翻脸,聚会结束后,恐是难逃一死,所以说话已不留任何余地。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已是咬牙切齿,满脸尽是怨毒之色。   厅内众人,包括李成霸在内,原本对柳诚志抱有同情之心,但此时反而转变了看法。陈不染处理此事,虽然有失公允,但他作为掌门人,有权决定“都尉”名额的最终归属。柳诚志为了和同门师兄弟争夺此名额,竟不惜和自己的恩师反脸,不免过于斤斤计较。为人偏狭自私,人品并不怎么高明!所以待他说完,厅内一片死寂,众人毫无反应。   陈不染的阅历何其丰厚,见众人沉默不语,知道柳诚志已经孤立无援。心里暗自得意,微微冷笑,道:“我是本派掌门,自然有权做出任何决定!又凭什么要对你做出解释?”语气极尽嘲讽,只此一言,便将柳诚志随后想提的几个问题,全部挡了回去。   柳诚志心跳加速,面孔涨得通红,投向陈不染的目光中,便似要喷出火来,如同一头负隅顽抗的困兽,神情狰狞可怖。事情至此陷入僵局,众人以为也只能不了了之了。但就在此时,站在陈不染身后的叶不落,开口说了几句话,使事情发生了意想不到的转变。只听他道:“柳贤侄,此事也不能全怪你师父!褚贤侄的父亲和你师父有八拜之交,上个月资助了十万两白银,作为我们‘行义堂’的活动经费。你师父也是出于无奈,才将‘都尉’名额给了褚贤侄。你以后多加努力,像这样的机会还会有很多,也不必急在一时!眼下你就不要再和褚贤侄争了!”   小云吃了一惊,这句话乍一听上去,似是在劝慰柳诚志,其实是在表明陈不染之所以将“都尉”名额给了褚诚臣,是受贿所致!叶不落如此讲话,如果不是脑筋出了问题,就是别有用心!以柳诚志的性情,得知此事,无异于火上浇油,又岂肯善罢干休?   不出所料,柳诚志闻言后心里乱作一团,暗暗寻思“叶师叔是说我无权无势又没有钱,凭什么和褚师弟争夺都尉名额?陈不染贪财忘义,辱我太甚!”他家中贫困,只是因先天条件不如他人,导致失去机会,让他如何不怒?他悲愤填膺,全身血脉贲张,双手抖个不停,仰天发出一阵狂笑,大吼道:“原来如此!”“哐啷”一声,从腰间拔出佩剑,剑尖指向褚诚臣,大吼道:“褚师弟,你有没有种和我大战三百回合!让在座的前辈看一看,究竟是谁有资格来当这名都尉!”此言一出,他已抱了拼死之心。开罪师门,天下虽大,以后也无容身之处。不如拼死一战,死得轰轰烈烈,强于在人间受此欺凌!一时间,即感自傲,又复自伤自怜,值此生死关头,犹如痴了一般,心里百感交集。   褚诚臣功力不及,怎敢下场应战?神情怯懦,迟疑半晌儿,向师父投去求救的目光。陈不染“哼”了一声,回头狠狠瞪了叶不落一眼,似是怪他多口。之后缓缓站起,双手抱拳,向左右各施一礼,道:“陈某教徒无方,让各位好朋友见笑了!此事是本门的私事,希望诸位不要插手,陈某感激不尽!”向李成霸瞥了一眼,看他有何反应。李成霸已改变了初衷,不想再替柳诚志撑腰,拿起酒杯,装作饮酒避开了他的目光。   陈不染微微一笑,转头面向柳诚志,笑容随即敛去,冷冷的道:“我可以传你武艺,当然也有权收回!便让陈某代替诚臣,领教阁下的高招!”大喝道:“孽障!你接招吧!”双足一点,飞身跃起,在空中拔出佩剑。越过十几张桌面,长剑疾出,犹如毒蛇出洞,刺向柳诚志咽喉。一招出手,自有雷霆电闪之威。   小云听他自称陈某,不再以师父自居,知道他出手必不容情,果然上手就是杀招。见此招迅捷灵动,已知此路剑法的内力,游走在心脉和肾脉之中。火水皆备,所以使起来迅捷诡异,但估计持久力可能会稍差一点。   见陈不染来势凶猛,柳诚志不敢大意。后退一步,长剑上撩,“当”的一声,将足以夺命的一剑挡开。感到右臂一麻,心知自己的功力和陈不染相差甚远,此战决无幸理。于是不再防守,立即展开抢攻。招招进逼,长剑大开大合,已经形同拼命。   陈不染一脸轻蔑之色,左手负在背后,右手长剑疾挥。银光电闪,虽是处在守势,却丝毫不落下风,看上去闲暇已极。“当、当、当”长剑交击之声响个不停,如雨打芭蕉,即密且急。眨眼之间,二人就已拆了十余招。攻的一方,固然如水银泄地,无孔不入;守的一方,自也有金汤之固,令对手无法越雷池一步。攻守双方,暂时难分胜负。   几招之后,柳诚志已近强弩之末。浑身上下大汗淋漓,呼吸急促,剑法渐趋散乱,很难再组织起有效进攻。想起双亲仍在,自己已走到了死亡边缘,不由得心如死灰。泪水潸然流下,狂吼一声,奋力挡开刺向心口的一剑,之后形同疯狂,抡起长剑,劈头盖脸向陈不染砍去。单从招式看,不像是在使剑,竟如同在使一柄单刀,已经毫无章法可言。   陈不染冷笑一声,不退反进,跨上一步,长剑刺向他右肩。待柳诚志回剑自救,他手腕一拧,使了个“粘”字诀,两柄长剑粘在了一起。他单臂运力一绞,随向全力上挑,大喝道:“撒手!”柳诚志极其倔强,明明感到长剑便要脱手飞出,却死活不肯撒手,反而用力握紧了剑柄。一声脆响,虎口开裂,鲜血长流,但长剑仍旧牢牢的握在手中。此等行为,其实已经完全背离了武学原则,纯是在赌一口气了。   见他宁可负伤,也不肯放脱长剑,陈不染更加恼怒。飞身上前,此前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电闪击出。“啪、啪、啪”,眨眼间连抽了柳诚志十余记耳光。飞起左脚,狠狠踢在了他的小腹上。一连串动作,快如闪电,一气呵成,柳诚志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如同断线风筝,向厅门直飞了出去。陈不染并不就此罢休,犹如附骨之蛆,追踪而至。不等他落地,挥剑刺向他心口。变故突起,眼见柳诚志便要命赴黄泉,众人不禁失声惊呼。   值此千钧一发之际,一条灰影犹如鬼魅,在众目睽睽之下潜近陈不染,以极快的手法将他腰间的剑鞘扯下。双肩一晃,赶上柳诚志,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抖手将他甩出了大厅。此时陈不染的长剑已然临近,劲风破空之声“嗤嗤”作响。此人猛然转身,将扯下的剑鞘迎着长剑来势,疾速刺了出去。两下去势都急,伴随“哐啷”一声脆响,没等众人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陈不染的长剑纹丝不差刺入了剑鞘中。   此人出手分寸掌握的极其准确,如果稍差一点,此刻难免长剑穿胸之祸。众人见他倏忽往返,身形飘摇,动作干净利索,不禁爆发出了一阵惊“咦”。陈不染大吃一惊,担心此人继续追击,立即腾身后跃。厅外传来一声闷响,柳诚志直到此时方才落地。他爬起后,抹去嘴角溢出的鲜血,感觉身体并无大碍,但羞辱难当,已没有勇气再回到厅中。将牙一咬,连头也未曾回一下,便跃过院墙疾掠远去。   陈不染举起右臂,见原本挂在腰间的剑鞘,此时竟然严丝合缝套在长剑上,就像是自己亲手插入的,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心想“此人身法迅速,手段奇诡,为我平生仅见!此人究竟是谁?”抬眼望去,见数尺开外站着一名年轻道士,发簪银花,面目俊美,却是商劲节的弟子云归鹤。   他顿感放松,心想:“商老儿的功力和我只在伯仲之间,他的弟子又能有多大本事?刚才他只是仗着身法快捷,才从我的剑下救出了柳诚志,倒让我吃惊不小!”他暗起杀心,准备一举击毙小云,又怕商劲节干涉,当下装作并不相识,冷冷道:“谁家无知小儿,竟也敢螳臂挡车!你胆敢插手此事,想必自认为有两下子,那你就接招吧!”说完,力贯右臂,手腕微抖。“砰”的一声,剑鞘四分五裂,碎屑纷飞,长剑已显了出来。   众人见他这一手使的威势不凡,不由得轰然叫好。陈不染微感得意,掠至小云身前,长剑一振,银光霍霍,“唰、唰、唰”瞬间刺出了三剑。出手第一招,已使出了看家本领“雷雨交加十三式”。此路剑法,除了他和叶不落,“行义堂”中无人会使。此刻长剑甫动,大厅之中风雷激荡,烛火飘摇,剑气纵横,自有令人胆寒之威。   小云微微一笑,待长剑临近,展开御风身法,凭借长剑挥动之际挟起的劲风,轻轻飘了起来。三四招一过,厅内一片死寂,众人脸上皆是惊骇之色。陈不染尽管剑招迅疾,但每当长剑临近,小云就如同微风吹起的一片落叶,总能提前飘向一旁,始终无法刺中他。他在空中忽左忽右,速度时快时慢,身法散漫无拘。看上去毫无章法可循,大违物体运行的常规,令人难以捉摸,无法估量。众人心里都在转着同一个念头,假如此人反击,估计就是十个陈不染,此时也早已经死了!   小云就似没有了一点份量,在空中任意舒展飘摇,厅内虽是灯火通明,但众人无不感到头皮发麻,汗毛直竖,心想“难道此人不是活人,竟是一个来自幽冥鬼蜮的冤魂?”唯有商劲节暗暗点头,道门神功果然不同凡响,单这套身法,已算得上是独步宇内了!   “雷雨交加十三式”使起来速度极快,眨眼间一十三招已经全部使完。陈不染仍是无法取胜,稍感慌乱,抽身后跃,喝道:“阁下到底是谁?商兄又怎能教出水平如此之高的弟子?”见他不再继续进攻,小云从空中缓缓飘落,微笑道:“我是何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本人希望这件事就此了结,不要再继续纠缠下去了!不知陈堂主能否同意?”   陈不染此时已经领教了他的功力,心想“我就算不愿,又能拿你怎样?”沉默片刻,道:“此事是本门的私事,阁下为何要横加干涉?只要阁下能将此中原因相告,陈某便不再追究柳诚志这孽徒的忤逆之行!”   小云缓缓点头,以一种十分平淡的语调道:“距我家乡‘浣花镇’数百里之外有一条大河,名叫‘嘉陵江’。每年秋季,都免不了要决口一次,下游百姓为此深受其害。”包括陈不染在内,所有人听他突然说起“嘉陵江”,无不感到诧异莫名。不知他此言何意,也不知“嘉陵江”和眼前这件事能有什么关系。众人面面相觑,但小云此前已经显示出超强的实力,所以无人敢提出质疑。   小云自然知道众人疑惑不解,却并不理会,继续道:“为防大坝决口,我们镇每年都要组织五百余名壮劳力,赶在秋汛来临前,跋涉半个多月前往“嘉陵江”岸边筑坝护堤。陈堂主,我想请问你,我们镇距“嘉陵江”足足有数百里之遥,就算大坝决口,也未必会受到多少影响,但我们为何还要这样做呢?”   陈不染颇为不解,道:“两地相距虽远,但大坝一旦决口,估计仍会波及你们镇。既如此,不如早作预防,小心一点总不是坏事!”小云双手一拍,微笑道:“不错,这正是我为什么要插手此事的原因!陈堂主好好想一下吧!”说完,准备转身归座,见陈孤鸿和文罄竹二人,不知何时已离开了大厅。稍一思索,用传音之法对商劲节道:“商兄,小弟有急事,需要先走一步。来年五月初五,小弟将要继任本门掌教。届时,希望商兄能来太和山观礼,小弟定当竭诚款待!今日就此别过!”向商劲节所在的方向拱了拱手,转身快步走出大厅。“行义堂”门下的二十多人,没有得到陈不染的命令,无人现身阻拦,任由他离去。   陈不染一边缓步向座位走去,一边暗暗寻思“此人话中之意,无非是说我想杀死柳诚志,是一种不良**,是非正义举动。此事虽和他无关,但如果不加以制止,势必使众人以为此事是正确的,引起竟相仿效。此人担心时间一久,非正义的行为就会泛滥开来,如同决堤洪水,难免伤及更多的无辜,所以他才要出手制止此事。”   他返回原位,拿起酒杯抿了一口,心想“此人话中似乎另有深意!他是以决堤的洪水比喻人心贪欲,如果任之泛滥成灾,天下苍生不免深受其害!此人竟想以一己之力,如建坝筑堤收拢肆虐的洪水一般,将人心**导归正途!”浑身一震,竟出了一身冷汗,又往深处想了一层“此人口气如此之大,目光高远,竟存防微杜渐之心,决非寻常的江湖中人!此人究竟是谁?”想到这里,拿着酒杯的左手,不由自主微微颤抖起来。   他转身将长剑交给褚诚臣,此时方才发现,师弟叶不落竟已不见了踪影。这一惊非同小可,刚才如果不是叶师弟的一番言语,柳诚志岂敢轻易出手?他的此番言语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此刻他又去了哪里?待转过头来,心里已是乱作了一团。   小云出了大厅,飞身掠上屋顶,极目远眺,见漆黑的夜色中,一条人影向远处的一座山丘走去。距离太远,光线又暗,以他的目力也无法分辨此人是谁。便翻过院墙,一路追了下去。待赶到山丘,此人已经登上了山顶。他借树木掩护,潜行上山,在此人身后一丈左右,找了一个位置隐藏起来。见此人身材高瘦,一身青衣,正是含恨离开“行义堂”的柳诚志。心里微感诧异,深夜时分,他独自跑到荒山野岭做什么?   柳诚志宛如一尊雕像,挺立不动。衣服早已被夜露打湿,浑如不觉,心想“天下虽大,已无处可以安身。双亲老迈,原指望我能够当上一官半职,改变家中的窘况。如今,我所做的一切努力皆已化为了泡影,以后如何生存下去?”手抚已经肿起老高的面颊,微微苦笑,心想“我和陈不染的功力相差太远,纵然蒙受奇耻大辱,今生也是报仇无望。不如一死了之,强于活着受人耻笑!”不再犹豫,“哐啷”一声从腰中抽出佩剑,向颈中抹去。   小云吃了一惊,飞身上前,抓住他的手腕,只一拧,便将长剑夺了过来。柳诚志猝不及防,后退两步,冷冷的道:“阁下何人?为何抢去我的佩剑?”他离开“行义堂”时,心情激荡,并未回头观看,自然不知是何人救了自己,此刻见到小云,并不相识。   小云也不说破,道:“阁下年龄不大,想必有双亲在堂,如果你此刻死去,两位老人由何人奉养?晚年丧子,岂不大伤父母之心?岂是孝子所为?阁下并没有传下一男半女,此刻就死,柳氏香火至此断绝,又如何对得起历代的列祖列宗?眼下大乱将生,黎民困苦,正是男儿奋勇崛起之时。你未建尺寸之功,遭受少许挫折,便欲寻短见,又如何对得起堂堂男儿七尺之躯?”他出手夺剑时,发觉柳诚志用力极猛,知道他死意坚决。为了重新唤起他的求生**,才不惜大费唇舌予以解劝。柳诚志缓缓摇头,眼中泪光莹然,道:“谢谢阁下的好意,但柳某死意已决,你不用再劝了!请将佩剑还我!”已知小云没有恶意,他的语气有所缓和。   见他仍未放弃寻死的念头,小云眼珠一转,顺手挽了个剑花,将长剑横在胸前,道:“此剑是何人所铸?”柳诚志一愣,道:“你此言何意?”小云微微一笑,曲指一弹剑脊。“当”的一声脆响,长剑颤个不停,银光闪耀,恍如一泓秋水在流动。他缓缓道:“此剑手柄上的防滑凹槽,已经磨损严重,估计使用的时间已不算太短。但仍是锋刃一线,犹如新硎,可见必是出自铸剑名家之手!”   柳诚志以为他是在戏耍自己,语气复归冷淡,道:“你眼力不差,此剑是蜀中铸剑名师赵铁锤所铸,是他的十三把传世名剑之一,名为‘中正’!”小云点头道:“剑好,名字更好!但你可知此剑是如何铸成的?”柳诚志眼中闪过一丝怒色,冷冷的道:“你应该去问铁匠,柳某怎会知道?”   小云并不理会他的讥刺,脸上仍旧挂着淡淡的笑容,道:“从一块未经雕琢的凡铁,到成为一柄削金断玉的传世名剑,中间要经历怎样的过程?”声音渐趋高亢,道:“这中间要经历熔炉毁身、烈火炼形、反复淬炼,以及千万次的锤击之后,才能成为我掌中的三尺龙泉。它在侠者手中,可以惩奸除恶,扶危济困;于将帅掌中,则可扫靖狼烟,辅君称霸。但假如经受不住挫折和磨难,一块凡铁永远也无法蜕变成一把绝世名剑,终究是无用之物!最多打制成镰、锄之类的农具,终日和黄土为伍。其实,人生也是如此!”   柳诚志沉默不语,如有所思。小云继续加强攻心的力量,道:“一个名动天下的侠者,一代彪炳史册的名将,乃至一位富可敌国的商贾,他们每一个人的功业,岂不都是在经历了无数次的挫折之后方才取得的吗?中间经历了多少失败,又遭受了多少常人难以忍受的屈辱,又饱含了多少辛酸和血泪,我想,你心里很清楚!如果经历少许挫折,便想了结生命,看似刚勇,实属怯懦者所为。一个人只要活着,就有未来,就有无数的希望和梦想。一旦死去,一切全部化为乌有!你难道不该好好反思一下吗?”   他的此番言语,大违本意。道门一向反对竟争和进取,提倡以“逍遥自适”的人生态度,获取精神上的空前自由。但眼下柳诚志死意坚决,如果以道门思想说服他,恐怕收效甚微。此人为了一个“都尉”名额,不惜反出师门,热衷功名,已是毫无疑问。儒家提倡建功立业,鼓励世人为实现人生理想努力奋斗,态度积极向上。小云估计以此思想说服他,或许可以使他放弃寻死之念。此事做的究竟是对是错,小云心里没底,至于柳诚志是否会从此走上嗜功贪利的不归路,目前不得而知,只有等日后才能见分晓。   听他说完,柳诚志如梦初醒,道:“阁下苦口婆心相劝,柳某岂能不识好歹?阁下今日的一番教诲,使我获益匪浅。救命大恩,日后定当相报,请问阁下高姓大名?”小云微笑道:“贫道云归鹤,是玉虚宫门下!”反转长剑递给他,道:“我另有一事相告,蜀郡的左太守已经反叛朝廷!”   柳诚志大吃一惊,将长剑归鞘,道:“此话当真?”小云点头道:“半点不错!眼下消息尚未传开,除了成都附近,其它府县暂时不知。此事朝廷绝不会坐视不管,估计用不了多久,自会派兵讨伐。届时,战火连绵,正是男儿建功立业之时!究竟怎么做,你仔细想一下!”柳诚志呆立片刻,躬身施礼,道:“柳某日后但有寸进,不敢相忘阁下今日指点之恩!告辞了,后会有期!”直起身后,脸上焕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整个人已是英气勃发。小云缓缓点头,道:“不必客气!好自为之!”柳诚志不再多言,转身下山,身形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   小云展开御风身法,沿来路返回,准备继续寻找陈孤鸿。前行不远,一个黑影从枯草丛中冲出,堵住了去路。小云停下脚步,见此人是“行义堂”的副堂主叶不落,不禁稍感诧异,道:“叶堂主,你深夜拦住本人,所为何事?”叶不落一脸恼怒之色,恶狠狠的道:“小兔崽子,今晚你坏了本大爷的好事,我岂能饶你?你去死吧!”说打就打,反手从腰间掣出长剑,飞身上前。手腕疾抖,长剑幻起数点寒芒,刺向小云咽喉。一出手就使出了看家本领“雷雨交加十三式”,可见果真是动了杀心。   小云不想打毫无来由的滥仗,肩头一晃,后撤数尺,道:“叶堂主,请住手!本人怎么坏了你的好事,请明言!”叶不落就像没有听见,仍是一味抢攻,仿佛小云是他的杀父仇人,不将之挫骨扬灰,难解心头之恨。叶不落和陈不染是一师所传的师兄弟,功力原本相差不大。但陈不染自从担任了堂主,杂务较多,练功时间日渐减少。加上为人颇好酒色,十几年来功力竟是不进反退。叶不落则是心无旁骛,又没有妻子儿女拖累,日日练功不辍。此消彼长,眼下他的功力已比陈不染高出许多。长剑挥动之际,雷声隐隐,攻击范围极广,落点密集,当真如同倾盆暴雨,迎头洒下。   但此等剑法在小云眼里,竟是破绽百出,形同儿戏。见叶不落不肯停手,当即从领后擎出“裁云帚”。单臂回环,金光弥散,数尺长的尘尾就如一条活蛇,缠上了他的长剑。手腕一沉,右臂猛力一抖,大喝道:“还不撒手!”叶不落运力回夺,但他的功力怎能和小云相比?右掌一阵麻热,长剑已经脱手飞出。银光一闪,划过漆黑的夜幕,飞出一百多丈,长剑插入了一株大树。余力未尽,剑柄尤在微微颤动。   叶不落魂飞魄散,此人出手一招就夺去了自己的长剑,功力之高,难以想象,绝非自己可以匹敌。已是不敢恋战,反身后跃,以极快的速度从怀中掏出一枚烟火弹,抖手甩向空中。之后毫不停留,施展轻功,转身逃跑。“砰”的一声巨响,烟火弹在空中炸响。小云并不理会,双肩一晃,已追上了叶不落,挥起“裁云帚”扫向他右腿。叶不落躲闪不及,“咔喳”一声脆响,腿骨断折。踉跄几步,翻身摔倒,发出一阵杀猪般的惨叫。   小云知道他功力低微,出手只使了不到一成功力,想不到叶不落仍旧禁受不起。见他极为痛苦,稍感后悔。快步上前,出手封闭了他的几处穴道,为他暂时止住疼痛,道:“叶堂主,你为何要置我于死地,不知能否将原因相告?”叶不落双目上翻,喘息片刻,道:“老子费尽心机,才挑动柳诚志和陈不染反目,眼见大功告成,谁知竟被你轻易化解!老子恨不能剥你的皮、吃你的肉!”额上青筋暴突,双拳紧握,咬牙切齿,看上去神经已有点不太正常。   小云听他言语粗俗,微一皱眉,道:“你和陈、柳二人有仇?”叶不落哈哈狂笑,半晌儿方才停下,道:“陈不染有什么了不起?生得矮小难看,功力又没有我高,凭什么和我有仇?他只是会拍马屁,靠一番甜言蜜语,哄得我师娘那老**开心,才做上了‘行义堂’的堂主。”说到这里,已是满脸怨毒,道:“陈不染这狗娘养的,眼下每月有几十万两白银的收入!老婆娶了十三个,仍嫌不够,还包养了‘万花楼’里一个叫‘小翠仙’的烂婊子!他儿子有十几个,女儿更是一大堆!”声音越来越大,已是在咆哮了,大吼道:“老子是他的师弟,但我有什么?我什么也没有!老子只是跟在他屁股后面的一条可怜虫!我作为副堂主,每月只能从他手里领到不足一百两银子的月俸,就这点钱,还要看他的脸色!老子受够了!我要宰了他!如果没有你横加干涉,此事今晚就已经成功了!你这个混蛋、王八蛋、狗狼养的小杂碎…”往下层出不穷,全是污言秽语,难为他竟能说得不重样!他越骂越兴奋,语速逐渐加快,口沫横飞,双颊火红,眼中泛起极为狂热的光芒。   小云也不去制止,任由他破口大骂。此人已被**冲昏头脑,不能再算是一个人,已经成为一只失去理智、逢人就要咬一口的疯狗。看着他严重扭曲变形的面孔,心里微微感到几分恶心。在将所能知道的污言秽语全都骂了一遍后,叶不落终于停了下来。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先前一直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看上去心情似是极为舒畅。小云冷冷的道:“就算我不插手此事,凭柳诚志的修为,怎能杀死陈不染?你的愿望仍将无法实现!”   叶不落一脸惊讶,盯着他就似在看一头怪物,突然指着小云的鼻子,哈哈大笑起来。见他举止放肆,小云微感恼怒,淡淡的道:“你为何发笑?”叶不落断断续续道:“笑死我了!你这个人乍一看上去似是极为精明,原来竟是个草包!”喘息片刻,道:“我岂能不知柳诚志绝非陈不染的对手?老子费尽心力,挑动二人打这一仗,目的是要让陈不染杀死柳诚志!”   小云颇为不解,道:“这样做会对你有什么好处?”叶不落沉默片刻,道:“柳诚志日常练功勤奋,对本门素有功绩。此次他独力剿灭吴大疤这伙儿悍匪,更是轰动四里八乡,令人刮目相看。陈不染不加封赏,已经有失公平。如果再亲手杀死他,众人会怎么看?”微微冷笑,道:“柳诚志功劳如此之大,都难逃一死,众人难免会生出兔死狐悲之心!陈不染无情无义,跟他做事岂不令人胆战心惊?他收受褚诚臣的十万两白银,众人更是没有捞到半点好处!只要柳诚志一死,我再略加挑拨,陈不染很快就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此时他众叛亲离,我只要找个机会将他宰掉,就可顺理成章的接掌‘行义堂’!再也不会有人反对!只有如此,我才能无可争议的拥有他的产业、财富以及他的女人。如果不是担心众人反对,以我叶不落的本事,要杀陈不染不过举手之劳,哪还用等到现在?”说完,死死盯着小云。假如目光可以杀人,此时小云已经不知死了多少回。   小云听罢不禁毛骨悚然,叶不落为人阴忍毒辣,心思缜密,也算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惜他的才能没有用在正经的地方!   叶不落对自己的师父把“行义堂”堂主的位置传给了师兄陈不染,感到极为不满。起初,他和陈不染尚能相安无事,但随着二人之间贫富差距加大,他终于忍耐不住,生出了取而代之之心。但是如果无缘无故杀死陈不染,“行义堂”中的其他人决不会放过他,更不会让他担任堂主一职,所以他一直隐忍不发。等到他得知陈不染在收受了十万两白银的贿赂后,将原本许诺给柳诚志的“都尉”名额,转手给了褚诚臣,就认为机会来了。在此之前的几天中,他不止一次挑唆柳诚志。柳诚志半信半疑,一直等到寿宴正式开始,听陈不染亲口证实,他终于按耐不住,师徒二人由此反目。如果不是小云出面干涉,叶不落的诡计此时就已成功。   至此,小云已无任何疑问,正准备转身离去,心里一动,道:“陈不染担任堂主有多久了?”叶不落没有多做考虑,当即回答道:“十八年零三个月!”小云嘴角浮起一丝冷笑,缓缓的道:“十八年来,类似的机会应该有很多,但你为何直到今天才想起设局除掉陈不染?”叶不落为之语塞,脸色雪白,将头扭到一旁,看样子是不想作出回答了。   就在此时,小云身后传来一阵清亮高亢的长笑,有人道:“这不难理解!叶不落以前没有我老人家给他撑腰,岂敢做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说完再次放声大笑,声音如戛玉敲冰,极富韵律之美。   小云稍感吃惊,此人可以无声无息潜至自己身后,一身功力已经十分可观!暗自戒备,缓缓转过身来。朦胧的月色下,一男一女站在数尺开外。二人年龄相仿,大约二十三、四岁。那女子长相极为奇异,身材消瘦,浑身上下加起来,估计也没有几斤肉,看上去就似一副骨架。常言道“黑瘦、黑瘦”,身材消瘦的人一般肤色较深。但她恰恰相反,肌肤胜雪,赛过凝脂,十分光滑紧密。双目极大,异常灵动,深陷于眼窝之中。鼻梁挺直,颇有骨感,颧骨外突,因为太瘦,她的脸部棱角分明,不如普通女子柔和。她的一张嘴出奇的大,给人的感觉,仿佛只要一张嘴就可以咧到耳根。但双唇极薄,色泽红润,轮廓清晰,虽非樱桃小口,却也并不难看,反而具有独特的诱惑力。   小云看了半晌儿,竟然无法分辨她长得究竟是美是丑。她不但长相奇异,一身装束更是前所未见。头戴一顶束发金冠,一头乌黑的长发只有一小部分绾在冠内,其余部分如瀑布倾泻而下,披垂在双肩上。固定金冠的碧绿色玉质发簪,足有一尺多长,比普通发簪至少要长出三至五倍。金冠中央镶有一块白色宝石,上面雕有一只掌捧蟠桃的弥猴。小云心里一动,此女和想抢夺火浣鼠皮的中年男子,二人所戴的金冠,外形基本一致,唯一的区别,只是金冠宝石上雕刻的花纹有所不同。估计二人之间必然有极为特殊的关系。   此女身穿一袭白色长袍,款式奇古,宽领大袖,决非时人装扮。衣服表面用白色丝线采用立体绣法,绣有十分繁复的纹饰。衣服色泽淡雅,看似简约朴素,实则极尽奢华。小云暗暗咋舌,此人的一身穿戴,造价至少也要数万两白银!她究竟是何身份?她装扮奇异,看上去有点不男不女,相貌身材更是迥异于寻常女子。但气质典雅华贵,自有一种常人无法企及的独特风韵。反观站在她身旁的青年男子,虽是面目俊美,衣衫华丽,但神情唯唯诺诺,估计不是她的晚辈,就是她的随从。   白衣女子因长相奇特,平生已不知招致了多少注视的目光,尽管小云已看了她很久,她也并不生气,嘴角微微上翘,脸上浮起一丝笑容。在她现身之后,叶不落浑身抖个不停,牙齿相碰,“嗒嗒”作响,似是极为恐惧。白衣女子狠狠瞪了他一眼,收回目光,对小云冷冷的道:“阁下看够了吗?”她的声音比男子稍高,又不同于女子的尖锐柔和,高亢清亮,如敲金玉,竟是不男不女,介于二者之间。   小云吓了一跳,从声音判断,先前的一番话正是出自此女之口。暗暗摇了摇头,心里哭笑不得,一个年纪轻轻的妙龄女子,方才竟然自称“我老人家”,当真是岂有此理!白衣女子不等小云回答,对叶不落道:“你过来!”声调平淡如水,听不出喜怒。叶不落惊恐已极,浑身颤栗,眼中露出绝望之色。不敢违逆,拖着断折的右腿,爬到她身前。以头抢地,叩个不停,待抬起头来,额头已是一片乌青,颤声道:“五七太爷,这不关奴才的事!这件事原本可以成功,全是因此人横加干涉,方才功亏一篑!”说到这里,反手一指小云。   一个年轻女子竟被人称为“太爷”,并且前面还加有“五七”两字,不知代表何意。小云暗暗称奇,心想“这称谓之怪,当真令人匪夷所思!”白衣女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双目上翻,缓缓的道:“我们花费偌大心力,并不是单单为了除掉陈不染,而是为了名正言顺的接手‘行义堂’经营的所有产业!因你办事不力,此事已经化为泡影。”低头望向叶不落,眼中尽是嘲弄之色,道:“你说,你该当何罪?”   叶不落脸色惨白,磕头如捣蒜,颤声道:“您饶了奴才这一回吧!奴才这就返回‘行义堂’,另找机会除掉陈不染,算是将功补过,您看这样行吗?”白衣女子微微冷笑,缓缓摇头,道:“已经太迟了!此时陈不染已经对你产生怀疑,加上你右腿已折,就算回去,他也不会再相信你了!”小云微微冷笑,心里十分清楚,白衣女子此时已经存了杀人灭口之心,否则,她不会在自己面前谈论机密之事。她自认为可以杀死自己,不免过于自信。   白衣女子道:“计划失败,为了不致泄露秘密,我三哥已经先行一步赶往‘行义堂’。估计此时除了你一人活着,‘行义堂’的其他人早已是死人了!”小云吃了一惊,不知她此言是为了扰乱自己的心神,还是真有此事,一时心里惊疑不定。   白衣女子叹息一声,低声道:“你有什么末了的心愿,不妨说给我听听,我尽量替你完成!”叶不落面如死灰,大小便一齐失禁,身体犹如一堆烂泥,蜷缩成一团,已经说不出话来。白衣女子脸上尽是轻蔑之色,陡然间,长袍下摆无风自动,一条雪白修长的右腿从中飞出,径直踢中了叶不落的前胸。这一腿来得毫无征兆,且速度极快,小云竟来不及出手抢救。伴随骨骼碎裂之声,叶不落直飞了出去。“啪”地一声,摔在数丈开外。手足略一抽搐,便寂然不动了,从头至尾他连一声惨叫也未来得及发出,便就此死去。   见她出手狠毒,小云稍感恼怒,将手一拱,道:“请教姑娘芳名?”他面目俊秀,温文尔雅,白衣女子对他有几分好感,微微一笑,道:“本人彭秀婕,不知道长怎么称呼?”小云道:“贫道云归鹤,是太和山中修德养气之人!”听他语含讥刺,彭秀婕哈哈一笑,道:“你是在指责本人没有道德吗?”小云道:“彭姑娘出手就取人性命,不嫌太过狠辣吗?如此,岂不有伤仁德?”彭秀婕面露不屑,冷冷的道:“不愧是‘玉虚宫’门下,果然迂腐的很!像叶不落这等小人,就如猪狗一般,既然失去了价值,就只能将他宰掉!这就好比本人养了一条狗,眼下它已经没有能力再去看门护院,不将它宰掉,难道还任它活着,白白浪费我的粮食吗?”   小云缓缓摇头,彭秀婕的一番话,大有视人命如草芥之意,可见她天性凉薄,心肠狠毒,已经不可理喻。这句话就如一道闸门,使二人再也无法继续交流,一时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多少有点尴尬。过了一会儿,彭秀婕见小云始终不语,道:“你已经知道我们太多秘密,本人不可能再放你离去!眼下只有两条路可供你选择!”小云微微一笑,道:“愿闻其详!”   彭秀婕道:“其一,你必须马上脱离道门,加入我们的行列!本人郑重承诺,给你的待遇将十分优厚!”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等待小云做出答复。小云微笑道:“如此,多谢了!请问第二条路是什么?”彭秀婕的一对瞳孔瞬间收缩,眼中迸射出如金属一般的光芒,冷冷的道:“第二条路,自然就是死路!怜你年龄尚幼,本人不想亲手取你的性命。如果你选第二条路,那你就自裁吧!”   小云心中涌起一股亲切之感,已知彭秀婕和自己一样,都是生于庚金之日,她所能修练的神功,非金即水。当下哈哈一笑,道:“彭姑娘既然只给了两条路,我只能任选其一了!太和山的诸位师长,待我恩深义重,终我一生,也决不可能背叛师门。第一条路,自然行不通。看来我只能选第二条路了!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本人是决不会动手自杀的!如果想取我的性命,只好请彭姑娘代劳了!”   彭秀婕眼中金光大盛,道:“这是你自寻死路,怨不得本人心狠手辣!”转头对一直恭立在身旁的青年男子,道:“阿蕾,你去和这位道长过两招!我倒要看一看‘玉虚宫’门下,究竟有何惊人的艺业,竟敢将本人的一番好意当做耳旁风!”被唤作“阿蕾”的青年男子,躬身施礼,道:“姑姑,您就瞧好吧!”从袖中摸出一柄描金折扇,迈开方步向小云走来,眼见一场战斗已是不可避免。 第二十五回睚眦血印(修改)   不等阿蕾走到近前,小云摆手将他止住,高声道:“彭姑娘,此人不是我的对手。想取我的性命,还是你亲自出手指教几招吧!”彭秀婕冷哼一声,道:“大言不惭!”对阿蕾道:“你尽管出手,不用理他!”阿蕾点头称是,足尖一点,飞身上前。抖手甩开折扇,右臂疾挥,扇面弧形的外缘犹如利刃,向小云咽喉划去。招式婉转流畅,颇有行云流水之妙。   小云不想在这等小喽罗身上浪费精力,飞身后跃,从领后掣出“裁云帚”,不等双足落地,拂尘向身后扫去。凭借微风,瞬间返回原处。一去一回,速度极快,身法迅捷,犹如鬼魅。此时阿蕾招式使老,旧力已尽,新力未生。小云手腕反转,抡起“裁云帚”击向他面门。金光暴涨,尘尾炸开,万千金丝犹如倾盆大雨,兜头而至。   阿蕾暗吃一惊,来不及闪避,一展扇面,硬接一击。一声闷响,如同裂帛,乌金织就的扇面竟被击成了粉碎。他喷出一口鲜血,踉跄后退。小云五指微松,右手沿尘柄迅速后移,抓住尘尾,力贯右臂,尘柄如同长剑,刺中他右胸。阿蕾惨叫一声,翻身跌倒,口鼻间气息微弱,双目一翻,昏死过去。小云反手将“裁云帚”插回领后,嘴角浮起一抹动人的微笑。一招使来,如春风拂柳,曼妙轻扬。身法灵动,更是潇洒至极。   阿蕾功力虽然不是太高,放之江湖,勉强也能算是个二流人物,此时竟是一招败北,使彭秀婕颇感震惊。她缓步向前,道:“玉虚宫门下果真不凡,怪不得胆敢如此猖狂!”走到阿蕾身旁,并不低头观看,从长袍下飞起雪白的右腿,将他踢出了数丈。小云起初不知她此举何意,待听见阿蕾刚一落地已能发出微弱的呻吟,不由得心里大感佩服。彭秀婕竟是利用这种方式,替阿蕾理顺闭塞的气息。她飞腿踢人,看似毫不经意,实则经过仔细的测算,分寸拿捏的毫厘不差,这从阿蕾跌落在一丛厚厚的枯草上,就可得知。心里对彭秀婕的实力,已是刮目相看。   彭秀婕在**尺开外停下脚步,从袖中摸出一根黄金短棒。挽了个棍花,横托在右掌中,道:“你一身修为得来不易,如果毁于我手,不免可惜!本人先前的一番承诺仍然有效,只要你脱离道门,你我二人便是友非敌。我们财力雄厚,绫罗绸缎,可以任你穿用;珍馐美味,任你品尝;高堂华屋,任你嬉戏游玩!乃至北国胭脂、南方佳丽,自然也可以供你肆意赏玩!此等生活,比起枯寂清苦的修道岁月,岂不要强上百倍?”她自现身之后,一直在以居高临下的口气和小云说话,稍显盛气凌人。但此番言语,却颇有怜才之意,说得异常真诚。   小云略一躬身,道:“彭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们道门一向提倡绝名弃欲,姑娘所说的这些东西虽好,对云某却属无用之物!”目视远山,以一种悠远空旷的语调,继续道:“五音令人耳聋;五色令人目盲;醇酒美人,令人意乱神迷;功名利禄,更是令人妄起争竟之心!追求这些东西,只会使人迷失自我,失去自然本性。既然名利酒色之属,无一不是害身夺命之物,那么要来又有何用?”   彭秀婕秀眉微皱,心想“此人名不见经传,加之言语平和,难免会使人生出轻视之心。但他说话的口气奇大,追求高远,不为外物所拘,决非寻常人可比!此人在道教的地位不会太低,只是不为外界所知!”心念及此,她已彻底放弃说服小云叛教,暗自提聚功力,准备放手一搏,道:“既然你心意已决,那你就接招吧!”叱咤一声,抡起黄金短棒,飞速下击。   二人相距大约**尺,黄金短棒的长度只有一尺左右。小云正感纳闷,不知她此举何意,不料,黄金短棒竟是说到就到,瞬间攻到了眼前。此时再想闪避,为时已晚,他双足不动,腰肢一拧,身体就似没有了骨头,变得柔软无比,上半身向一旁平移了数寸。黄金短棒从身旁呼啸掠过,挟起的劲风,刮得小云面皮生疼,眼目难睁。心里暗呼侥幸,如被它击中,此刻又焉有命在?   躲过了毫无征兆的致命一击后,小云腰肢一挺,身体恢复原样。虽是仓猝应战,并不显狼狈。他腰肢原本纤细,于一拧一挺之际,大有玉树临风的摇曳之姿。青衫飘飘,发髻中的银花微微颤动。神情闲适,就似赴过“琼林宴”归来的翰林公子,毫无剑拔弩张之态。彭秀婕尽管和他处在敌对状态,但见他人物风流,举止潇洒,不禁心头鹿撞。目光久久难以移开,神情稍显痴迷。   小云并不理会彭秀婕的反应,见她手中的黄金短棒此时竟已暴长数倍,长度达到了**尺,方才恍然大悟。难怪它能在瞬间攻至眼前,原来可以自由伸缩。它只是一件外门兵刃,并非法宝神器,为何竟会如此神奇?心里疑问从生,不知戏法是怎么变的。   其实说穿了,一文不值。黄金短棒,是数百年前一位名叫“百晓生”的江湖奇人所制。它本身是用八根一尺多长的空心圆管,相互套接而成,中间灌有数斤水银。八根圆管用黄金和缅铁合金打制,硬度极高,韧性绝佳,就算刀砍斧匝,也不会变形。平时不加使用,可以将八根圆管套叠在一起,只有一尺多长,携带十分方便。对敌之际,只要稍加挥动,圆管中所灌的水银就会向用力方向流去。除了握在手中的一根保持不动,其余七根圆管在水银的带动下依次伸出,长度瞬间就会暴长七倍。往往令人防不胜防,常常毙敌于一招之下,当真是厉害无比。   黄金短棒的神奇之处,远不止此。水银的比重极大,挥舞此棒时,在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棒头挟带的力量极为惊人。使起来,可谓是招沉力猛,威力足可碎山裂石。一般较为沉重的兵刃,往往运转不灵,但黄金短棒绝无此弊端。使用者只要手腕略沉,水银就会流向棒尾,棒头所剩的重量已是了了无几,轻易就可将此棒收回。当水银全部流回棒尾,因后重前轻,此棒又可作长剑使用,使起来灵动异常,快捷如风。此棒即利远攻,又耐近战,兼具轻、重兵刃之长,所以江湖中人给它取了个极为妥贴的名字,叫“阴阳两仪棍”。此棍为数百年来威力最为强大的一件外门兵刃,等闲的法宝不敢与之争锋!小云不知此物的来历,初见之下难免会感到惊奇。   彭秀婕从小云身上收回目光,感到双颊发烫,咳嗽一声,掩饰过去,冷冷道:“你能躲过我出手第一招,也算了得!小心,第二招来了!”腰部用力,抡起“阴阳两仪棍”扫向小云腰间。此招决无花哨,刚猛至极,就如西风浩荡,横行无忌。数丈方圆内罡风大作,金光闪动,石走沙飞,威势颇不寻常。小云不想硬接,飞身跃起,掣出“裁云帚”,右臂反转,缠向棍头。   彭秀婕冷哼一声,手腕微微一震,空心圆管中的水银瞬间流向棍尾。她右肘一压,“阴阳两仪棍”就如毒蛇出击,棍头陡然翘起,直击小云下颌。变招之快,犹如电光石火。小云吓了一跳,如此沉重的兵刃,变招如此之快,由横扫改为直击,更是无迹可循,当真令人难以想象。此刻已不容他多想,疾出左掌在棍头轻轻一按,借力后跃。待站稳之后,已是出了一身冷汗。   以小云的功力,如果全力出手,估计最多一两招就可结束战斗。但彭秀婕的身份颇为神秘,小云想借战斗之机,查清她的底细。待彭秀婕再次发起进攻,便施展御风身法,和她展开游斗。眨眼间,二人就已拆了十几招。“阴阳两仪棍”攻击范围极广,招式刚猛,大开大合。小云单倚仗数尺长的“裁云帚”与之对敌,局势颇显被动。对付长大的外门兵刃,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展开贴身肉搏。待“阴阳两仪棍”再度临近,小云瞅准时机,挥起“裁云帚”,使了个“引”字诀,将“阴阳两仪棍”引至一旁。   此番出手虽不是正面对抗,但从“阴阳两仪棍”上传来的巨力,仍使小云感到右臂一阵酸麻。心里颇觉诧异,彭秀婕极其消瘦,想不到臂力如此雄浑,有点不合常理。飞身掠至近前,右臂起处,“裁云帚”击向彭秀婕面门,同时左掌如开山巨斧砍向她右颈。掌、帚并用,发起猛攻。“阴阳两仪棍”已被引至外门,一时无法收回,彭秀婕并不畏惧,闪身后撤,躲过小云的攻击。右手疾抖,“咔嚓”一声,“阴阳两仪棍”瞬间缩回,只剩一尺多长。她大喝一声,抡起短棍向小云顶门砸下,左手如钩抓向小云咽喉。招出如电,即刻还以颜色,二人就此展开贴身近战。   名叫阿蕾的青年男子,此时已经醒转。他伤势颇重,无力站起,倚在大石上凝目观战。漆黑的夜色中两道金光如龙飞虹舞,上下盘旋。战斗中的二人皆是宽袍长袖,衣袂当风,猎猎作响,就似一白一青两只蝴蝶,翩翩起舞!局势至凶至险,但看上去色彩斑斓,颇为赏心悦目。   十几招之后,小云非但没有查清彭秀婕的底细,反而更增惊疑。单论功力,彭秀婕已在大师兄之上,加之她形貌异于常人,处事果断,招式狠辣,并不像初出茅庐之辈,按理说绝非无名之辈。但此前自己从未听几位师兄提起过她,岂非咄咄怪事?   一轮急攻过后,彭秀婕额头微微见汗,心知再不使出杀手锏,不出三招,必被对手击败。飞起右足,直取小云腹部。右手的“阴阳两仪棍”,击向小云左颊。一招两式,迅捷无比。小云以硬碰硬,抡起“裁云帚”,先行击退“阴阳两仪棍”。见彭秀婕右腿,已近在眼前,原想用左手格挡,自觉有点失礼。但如用“裁云帚”反击,一旦击实,彭秀婕雪白纤细、毫无赘肉的右腿难免留下几处疤痕,岂不大煞风景?明知彭秀婕此后必有杀招,他仍是放弃反击,飞身后撤,将才取得的先机,拱手让出。   彭秀婕见他颇有怜香惜玉之心,嘴角浮起一丝微笑,心里多少有几分感动。飞速从怀中摸出一物,抖手甩到空中。之后挥舞“阴阳两仪棍”,再度攻了上来。此番她已是全力施为,呼啸声大作,金光夺目,攻势如天风海雨,威不可挡。   小云心里清楚,彭秀婕甩手拋出的定是她的独门法宝。一边小心应战,一边留意四周的响动。果然,拆了不到三招,听到脑后风响,心知有物来袭。不敢大意,闪身向一旁平移了半尺。一道金光挟着淡淡的腥臊气息,从身旁飞速掠过,在彭秀婕身旁停下,竟是一头通体生满金色长毛、外形酷似猿猴的怪兽。   小云眉头一皱,已知此兽来历。它名叫“猱”,是上古著名的魔兽之一。力大无穷,行动如风,生性极为凶残。日常以虎豹等猛兽的脑髓为食,号称山林霸主。它和猿猴的不同之处有二,一是,它没有尾巴;二是,它双爪的中指长达半尺,比其余四指长出数倍。看上去虽有一点诡异,但两根长长的中指,却是它用以掏取猛兽脑髓的利器,也是它用以攻敌的犀利武器。   金毛猱一经现身,彭秀婕精神大振,撮口发出尖啸,抖手一甩,双臂抡圆,“阴阳两仪棍”再次暴长到八尺多长,直奔小云腰肋。听到指令,金毛猱飞身跃起,金光一闪,已飞临小云上空,伸出尖利的中指,戳向小云右眼。速度之快,不亚于电闪雷轰。   小云手腕一拧,“裁云帚”运转如风,纵横开合,和一人一兽展开混战。三五招之后,已是颇感吃力。彭秀婕的“阴阳两仪棍”,尽管招沉力猛,但变化不是太多,稍加留意,就可应对裕如。但金毛猱大大不同,身体异常灵活,就似一只跳蚤,在他身体四周跳来蹦去,从四面八方发起攻击。小云只要微露破绽,它就会寻隙出击。一击不中,倚仗身法迅捷,不等小云反击,它早已失去了踪影。   小云大感头痛,应付金毛猱骚扰性的攻击,颇感束手无策。右肩一晃,祭起“元始浑天轮”。银光大盛,方圆几百丈之内,亮如白昼。山川草木,边角旮旯,皆是纤毫毕现,一览无余。彭秀婕大吃一惊,立刻撤回“阴阳两仪棍”,在身前舞得犹如车轮一般,此时已是不求攻敌,先求自保。“元始浑天轮”作为五方之神用以降妖除魔的神器,本身秉承天地间的磅礴正气,对各路妖魔鬼怪有极强的威慑之力。金毛猱年久通灵,感官远比人类敏锐,察觉威压之力,绵绵无尽,无所不在,不由得大感惶恐。尖叫一声,伸出前爪遮住双眼,踉踉跄跄躲到了一株大树后。   小云微微一笑,催动戊、癸化合生成的真火真气。“砰”的一声巨响,真气弥漫,竟将衣襟震裂,露出雪白的肌肤。体表散射出淡淡的红光,整个人就似一团正在熊熊燃烧的烈火。“元始浑天轮”发出的银光,也转成了红色。光芒强盛,热力四射,温度骤然升高了许多。倚在石上观战的阿蕾,功力原本就低,加之重伤在身,在强烈炎风的烘烤下,感到胸口烦恶,呼吸不畅。双目一翻,再次昏厥过去。   小云叱咤一声,火神“祝融”的“勾陈玄武剑”飞速下击,直奔彭秀婕面门。霹雳声大作,剧烈燃烧的火焰,映红了漆黑的夜空,炙热的高温,似乎已经可以镕金化铁。一剑之威使彭秀婕心胆俱裂,怎敢硬接?跃开数尺,抡起“阴阳两仪棍”从一旁全力击出,想将飞剑击落。“铛”的一声脆响,剑棍相撞,她“蹬、蹬、蹬”连退数十步,方才稳住身形。双臂酸麻,虎口震裂,殷红的鲜血沿“阴阳两仪棍”泊泊下流。发梢鬓角全部焦枯,浓重的焦糊味随风飘散,她面色惨白,心里涌起一个念头“此番我命休矣!”   同一时间,小云飞身跃到树后,右臂一振,“裁云帚”击向金毛猱。在“元始浑天轮”的强光笼罩下,金毛猱的身法已远不如先前灵活。待拂尘临近,它尖叫一声,伸出毛茸茸的长臂,一把抓住了尘尾。小云微微一笑,心想“小畜牲,你上当了!”抡起左臂,一拳擂在了金毛猱的头骨中央。以他的修为,尽管只使用了三成功力,但力量之强,就算是一头大象,也是禁受不起。   金毛猱不愧是上古魔兽,铜头铁骨,挨了如此沉重的一击,居然未死!但剧烈的疼痛,绝非血肉之躯所能承受。它惨叫一声,抛开“裁云帚”,两爪抱头,在原处接连跳了十几下。转身晃晃悠悠,向彭秀婕走去。脚步蹒跚,十分滑稽可笑,看上去又有点可怜,就像一个受人欺侮后,正要回家找寻自己妈妈的儿童。小云心里一软,已不想取它性命。屈指弹出一缕“庚金少阳真气”,击中它后脑。金毛猱再也抵受不住,翻身跌倒,昏死过去。   小云转身,摧动“勾陈玄武剑”发起攻击。彭秀婕亡魂皆冒,此时她的双臂仍是酸麻不止,如何再有余力接此一击?她为人倔强,值此生死关头,明知不敌,也要誓死一拼。银牙一咬,奋起余力,双手一挺“阴阳两仪棍”,硬接了“勾陈玄武剑”一击。一声巨响,震耳欲聋,彭秀婕飞出一百多丈,方才跌落在一丛枯草中。手中的“阴阳两仪棍”早已不知了去向,浑身上下大汗淋漓,五脏六腑似乎都已离位。她喷出数口鲜血,感到内息散乱,四肢酸软,自知受伤极重,已无力再战。   一招克敌,出手力量不大不小,恰到好处,小云对自己的表现颇感满意。收起“元始浑天轮”,走到彭秀婕身前。见她发髻散乱,衣衫不整,两条雪白的长腿裸露在外。和先前的趾高气扬相比,此时却是颇显狼狈。小云道:“彭姑娘,我有一事不明,希望你能为我解答!”见她不理,继续道:“你所说的‘我们’,究竟是一个门派,还是一个组织,又或者是一个家族?”彭秀婕面色惨白,冷冷的道:“我什么也不会告诉你!你杀了我吧!”   小云微微苦笑,道:“你不愿回答,也就算了!修道之人岂能随便杀人?”一顿,道:“我有一事相求,不知彭姑娘能否答应?”彭秀婕颇感惊异,心想“此人功力极高,估计义父也不是他的对手!他已经大获全胜,但仍是言语有礼,并不盛气凌人。更没有胜利者惯有的颐指气使,性情之怪,当真罕见!”转念又想“他方才宁可放弃先机,也不愿伤害于我,非礼不为,温文儒雅,实为罕有的真君子!”想罢,语气有所缓和,道:“这要看是什么事!可以答应的,我一定答应。不能答应的,你就是杀了我,也是无济于事!”   小云缓缓点头,道:“彭姑娘,我没有过多的要求,只是希望你以后体谅好生之德,尽量不要再随意杀人!”手指叶不落的尸体,道:“就像此人!你杀他,就像踩死一只蚂蚁,毫不费力!但你是否想过,此人死后,他的父母、妻儿因无人奉养,又将如何生存?此人就算是罪大恶极,他的父母妻儿又有何罪?所以我希望彭姑娘以后做事,最好能三思后行,以免使无辜者受累!”   彭秀婕颇感好笑,眼前之人就像一个吃斋念佛的老太婆,仁慈是仁慈,就是有点迂腐。江湖岁月,刀头舔血,杀戮可谓无处不在。就算你不去杀人,人家也会来杀你,难道只有任人宰割才算是好?转念一想,此人所提的请求,并不是为了他自己,是为以后可能会死在自己手里的可怜人求情,彭秀婕心里又有几分感动,道:“好吧!我答应你,以后我不再乱杀无辜!但我身在江湖,有时候难免身不由己,希望你有所体谅!”   小云大喜过望,道:“彭姑娘答应不再乱杀无辜,云某感激不尽!只要不是存心屠戮,我岂敢对你横加指责?”言中之意,是说他能够体谅彭秀婕的难处,不会再作过多要求。彭秀婕双颊微微一红,心想“此人是迂腐了一点,但感情细腻,言语体贴,举止温柔,是我见过的所有男子都无法与之相比的!”   小云道:“彭姑娘,夜色已深,如果功力已经恢复,你可以走了!”彭秀婕十分诧异,道:“你真要放我走?”小云更感奇怪,道:“这还能有假?不放你走,难道能把你永远留在身边?”不知想到了什么,哈哈大笑,道:“如果我把你留在身边,和你一起招摇过市,见如此美丽的一位姑娘,竟和一个一穷二白的出家人,走在一起,世人会怎么想?单身男子免不了大喝干醋!如果有人非要和我拚个你死我活,岂不大大的不妙?”再次哈哈一笑,道:“我自然是要放姑娘离去,绝无他意!”   彭秀婕道:“你说我漂亮,究竟是真话假话?”声如蚊蚋,几不可闻。小云不知她为什么单单在此问题上较上了真,想了一下,道:“姑娘的形貌,或许和一般人所谓的漂亮,相去甚远!但你却有一种常人难以企及的独特风韵,绝非庸脂俗粉所能比拟!”   听罢此言,彭秀婕自现身之后,脸上首次露出女儿家应有的娇羞神态,低声道:“我长这么大,从没有人说我长得漂亮!不论你此话是真是假,我都十分感激!”她双目半启,长长的睫毛微微上翘。在清冷月光下,高挺的鼻梁泛起金属一般的光泽。神情无限娇羞,自有一番说不出的奇异韵味。   小云大感尴尬,想不到自己极平常的一句话,竟能引起她这么大的反应,早知就不应说出口!摇了摇头,女儿家真是令人难以理解!转念想起,彭秀婕穿戴的不男不女,以及她迥异于寻常女子的容貌和言谈举止,不禁心里一动,缓缓的道:“牡丹海棠,固然有国色天香之容,临风婆娑之姿;但寒梅秀竹,自也有迎霜斗雪之傲,峥嵘挺拔之态。此二者,难分轩轾,可见美丑原无一定之规。世人多以繁华昌盛,雍容华贵为美,以凋零枯寂,残缺困苦为丑,实不知后者其实也是一种人生难以企及的至善至美之境!常人因道心蒙昧,往往无法体会其中的奥妙!”看了彭秀婕一眼,又道:“姑娘大可不必为自己的形貌异于常人,因世人常常有所非议,便生出自惭、自卑之心。须知,每一个人都是天地精华的承载者,都是独一无二的!只要我们保持自己独有的个性,并勇于将之展现在世人眼前,那么媸者自妍,美者愈美。反之,如果为人沉溺物欲,行事不择手段,那么就算有闭月羞花之貌,沉鱼落雁之容,也会令人望之生厌!”说完,想起芸芸众生,沉迷欲海不能自拔,以致痛苦异常,他投向彭秀婕的目光中,不觉带有了几分怜悯之色!   彭秀婕因形貌异于常人,常常成为一众同门的取笑对象。她的嘴较大,有人就给她取了个外号叫“大嘴婆”。更有甚者,因为她太瘦,又加上她在兄弟姐妹中排行五十七,处在“六十元辰”的“庚申”位上,所以又有人称她“皮猴”或是“瘦猴”。(注:“申”者,猴也,排在十二地支第九位。“六十元辰”就是六十花甲。“庚申”为金猴,排在六十花甲的第五十七位。二十世纪,只有1920和1980年是庚申年。)   如果是一个心胸豁达的人遇到此类事情,估计最多也就一笑了之。但彭秀婕生性刚傲,自尊心极强,身为一个女子被人如此呼来喊去,她心里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先后和众同门吵了不下十几次,依然无法改变此等状况。她倍感挫折,心里自伤自怜,如果不是她的义父一向疼爱她,以她的性情不知已自杀了几回。从少女时期开始,她把所有的精力,全部投入练功。心无旁骛,功力突飞猛进。待年龄渐长,她一反常态,时常以男子的面目出现在世人眼前。性情变得桀骜不逊,行事勇猛激烈,手段更是凶狠毒辣,令众同门大起畏惧之心,已无人再敢胡乱称呼她了。   彭秀婕自认为形貌不如他人,她的种种反常举动,皆是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强烈自卑无从渲泄,时间一久,反以一种极端自傲的方式暴发了出来。此时,小云一语道破了隐藏在她心里已经很久的秘密,让她怎能不感震惊?闻言之后,心里百感交集,犹如打碎了五味瓶,暗暗寻思“此人目光犀利,心思敏锐,竟有明察秋毫之能!言辞优美,直抵人心,说理更是丝丝入扣,难道他是老天爷专门派来拯救我的人吗?”   她举头望去,见小云虽是一身青袍布衣,但神情间自有一种只有舍去物欲后,才能彰显出来的淡定与从容。就像一个从亘古以来,就已游行在人间传道布教、拔除人心苦难的圣者,伟大而慈悲。不知不觉间,彭秀婕的目光中渐渐流露出崇敬之色,心想“二十多年来,我遭受世人的嘲讽和耻笑,已是难以计数。此人虽是敌人,反能欣赏、激励于我。茫茫人海,知音难寻,如能嫁给此人为妻,也算不虚此生了!”一时大感羞涩,双颊泛起一层红晕。心里柔情似水,红晕慢慢荡漾开来,最后连修长的脖颈,也被染成了一片嫣红!   休息片刻,彭秀婕缓缓站起,不等开口说话,感到双膝酸软。“哎哟”一声,向后倒去。“元始浑天轮”的攻击力极为刚猛,一击过后,仍有一小部分力量留在她体内。坐着不动,自然无事。一经站起,因牵动内息,余力瞬间反扑,形成了眼前的局面。小云反应极快,不等她倒下,轻舒猿臂,揽住了她的腰肢。感觉入手只有盈盈一握,大有“楚腰纤细掌中轻”的韵味,不觉心里一荡。扶她站稳后,连忙撒手后撤一步。   彭秀婕一直以男子自居,行礼也和男子相同,行的是拱手之礼。此时,她却一反常态,敛衿施了个万福,道:“常言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阁下一语之赞,令秀婕大慰平生!以后自当谨记阁下今日之言,不会再令你失望。今日别过,他日山水相逢,再报阁下大恩!”   小云回礼,道:“不必客气!夜色已深,姑娘自去吧!”彭秀婕转身收起金毛猱,前行数百丈,方才找到了已经严重变形的“阴阳两仪棍”。转头注视小云良久,柔声道:“江湖风波险恶,愿君善自珍重!”提起昏迷不醒的阿蕾,展开身形,消失在夜色之中。她来的时候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江湖豪客,经过小云的一番劝解,离去的时候,竟已回归温婉的女儿本色。变化之巨,连彭秀婕本人也是始料未及。   小云仰观星位,估计此时已是丑时前后。展开御风身法,沿来路返回。片刻抵达“行义堂”,再次翻入院墙,见先前亮如白昼、人头攒动正在举行宴饮的大厅,此时已是一片死寂,灯火全无。厅内一片狼藉,桌椅全部掀翻,摔碎的杯碗随处可见,另有几十具尸体横七竖八倒在地上。   小云凝目细看,见死去的人都是身穿青衣的“行义堂”弟子,没有发现一具当地土绅和江湖豪客的尸体,估计在凶杀发生前,他们已离开了大厅。几十具尸体不是头颅碎裂,就是开膛破肚,所有的人都像是被什么野兽撕咬致死。“行义堂”堂主陈不染的尸体也赫然在内,他后脑洞开,脑髓外溢。在头骨碎裂处,可以看到明显的齿痕,死状极惨,颇为恐怖。   小云惊疑不定,有能力咬碎人的头骨,定是猛兽无疑,并且体形不会太小。陈不染功力不是太高,好歹也是习武之人,正常情况下,山林中的野兽,既不会无缘无故潜入市镇伤人,也不具备咬死他的能力。可见,制造此次惨案的定是一头像金毛猱一般的魔兽!而役使此兽行凶的人,自然就是彭秀婕口中所说的“三哥”了!   小云心里一凛,彭秀婕等人不知是何来历,为了获取“行义堂”的巨额财富,暗中叶不落反叛。所谋不成,立即杀人灭口,行事果决,手段凶残,当真令人生畏。这伙人如此邪恶,自己放走了彭秀婕,究竟是对是错?他微微感到几分惶恐,额头上竟渗出了一层冷汗。默立片刻,转身出了“行义堂”,来到大街上,心里一时没了注意。如果陈孤鸿仍在“白沙镇”,此时八成是在客栈安歇了。以她的身份,自然不会找设施简陋的小客栈投宿。   小云飞身上了一所民房的屋顶,游目四顾。见东南角有一座三层的建筑,估计不是酒楼就是客栈。于是展开身形,一路飞奔,待到近前,见门楣匾额上写有“白沙客栈”,心知自己所料不错。见四下无人,飞身上了二楼,沿木质回廊,逐个房间搜寻起来。此时大多数房间中的客人都已经安寝,只有三楼临街的一间房内透出朦胧的灯光。   小云潜到窗下,侧耳倾听,屋内传出一男一女的嬉戏声。他用中指沾一下口水,轻轻捅破窗纸,侧目向内望去。房间内红烛高烧,灯火通明。中央摆有一桌酒席,杯盘狼藉,宴饮已接近尾声。桌旁坐着一男一女,女的云鬓高挽,娇顔如花;男的锦袍玉带,面目清秀,正是陈孤鸿和文罄竹二人。小云心里纳闷,文罄竹臭名昭著,陈孤鸿不会不知,但仍和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道就不怕辱及自己的名声?摇了摇头,继续向室内看去。   文罄竹似乎已经不胜酒力,双颊潮红,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放下酒杯,伸手抚摸陈孤鸿的臀部,道:“好妹子,你不要再吊我胃口了!**苦短,咱们还是早点上床歇息吧!”陈孤鸿秀眉微皱,白了他一眼,脸上略有怒色,用力将他的手推开,道:“文大哥,你再这样,小妺可要生气了!”语音娇媚,颇有摄魂荡魄之力。   文罄竹心庠难搔,却不敢用强,把手收回,心里颇感失望,道:“妺子,你把邀我来,总不会是在耍我吧?”陈孤鸿怕他生气,回嗔作喜,神情娇羞,低头捻着衣角,小声道:“小妺哪儿敢呢?我只是不想这么早休息!”双颊涌起红晕,轻轻一推文罄竹左臂,柔声道:“文大哥,你不要生气!再陪我饮几杯,小妹一定让你得偿所愿!”说完,似是不胜羞涩,俯身趴在了桌上。小云见她轻嗔薄怒,柔媚入骨,将文罄竹撩拔的神魂颠倒,可算是百媚千娇,自有万种风情。想起她最后一句话中所含的淫邪意味,不禁双颊发烫,心口“怦怦”作响。   文罄竹欲火难抑,伸手揽住陈孤鸿的腰肢,小声道:“好妺子,我不会让你失望的!”陈孤鸿不再拒绝,依偎在他胸前,柔声道:“文大哥,咱们再饮几杯!”二人对饮了几杯,又扯了一会儿闲话,陈孤鸿道:“文大哥,小妺听人说尊师传你的‘睚眦之印’厉害无比,不知是真是假?”   听她提起此事,文罄竹稍感惊疑,但见陈孤鸿神色一片纯真,随即放宽了心,笑道:“此话半点不假!我的‘睚眦之印’上打诸天神佛,下打幽冥诸鬼,**凡胎中者必死,决无幸免的可能!我师父曾经说过,世上除了已知的几件上古神器,便属此印的威力最大!”陈孤鸿眼中迸射出一丝狂热,担心被人察觉,随即垂下眼帘。再次睁开双眼,脸上已浮起甜甜的笑容,挽起文罄竹臂膀,用一种撒娇的语气央求道:“文大哥,你能不能把它取出,让小妹开开眼界!”   文罄竹尽管色迷心窍,但并不湖涂,闻言立刻提高了警觉。笑容敛去,冷冷的道:“一件法宝有什么好看的!咱们不如早点安歇!”陈孤鸿知道他已经起了疑心,眼珠一转,笑道:“文大哥,小妺想不到你竟是如此小气!既然不愿意拿出,也就算了!何苦板着脸吓唬人家呢?”说完,装作已经生气,撅起嘴将头扭到了一边。   文罄竹从一旁盯着她看了半晌儿,见她神情不似做伪。哈哈一笑,伸手揽住她肩头,道:“我只是开个玩笑,你何必当真?给你看一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睚眦之印’是我的防身至宝,片刻不能离身。你看过之后,需要马上还我!”陈孤鸿紧闭双眼,跺着脚嚷道:“小妹不看了!免得你又要怀疑我是要抢夺你的法宝!”   文罄竹明知她是在说气话,但心中仍是不免忐忑,强笑道:“你不知此宝的使用之法,就算抢去也没什么用处!”陈孤鸿见他仍不放心,马上站起,转身就走。文罄竹吃了一惊,伸手把她拽回椅中,揽住她的腰肢,笑道:“你说我小气?其实,你比我更加不堪!”右掌平伸,室内红光大盛,一方只有数寸高矮的血红色印玺出现在他的掌心。   小云感到一股森寒的杀气,透过窗纸直扑面门,不由得心里一凛。“睚眦之印”未经使用,杀气已如此凌厉,可见文罄竹的一番话,也并非全是吹牛!过了一会儿,红光渐渐敛去,文罄竹道:“这就是‘睚眦之印’,你拿去看一看吧!”陈孤鸿不再推辞,嫣然一笑,从他手中接了过来。这是一方三寸多高、四寸见方的血红色印玺,质地非金非玉,拿在手中感觉冰凉刺骨,竟像是寒冰制成。印纽是一头形貌狰狞的睚眦,底部印文作篆体,所刻内容是“诛神灭鬼之印”。(注:睚眦,音yazi,龙生九子之一。)   她装作漫不经心,一边继续把玩印玺,一边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文罄竹。见他神情极为紧张,盯着“睚眦血印”片刻不肯离眼,不禁微一皱眉。陈孤鸿念头转的极快,随即微微一侧上身,避开文罄竹的目光,左手解开衣襟,露出一大片雪白的酥胸。之后转身用左手勾住文罄竹的脖颈,猛力一拉,柔声道:“文大哥,小妺的胸口好痛,你看一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文罄竹猝不及防,上身前倾,面孔已靠在了陈孤鸿胸前。见她**丰满,半遮半掩,中间有一条极深的乳沟。霎那间,他全身的血液似乎全部涌到了头部,面颊火红,呼吸急促,双手颤抖,轻轻抚摸陈孤鸿的**,喘息道:“好妺子,让哥哥给你瞧瞧!”   陈孤鸿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目光中竟已全是杀机。缓缓举起左臂,手掌外缘泛起寒光,就似一柄出鞘的钢刀。小云颇感惊奇,不知她要做什么,不由得“咦”了一声。声音虽小,但屋里的两个人也不是泛泛之辈,立即察觉。陈孤鸿大吃一惊,不再迟疑,运起全力,左掌飞速斩了下来。文罄竹抬头望向窗户,猛听得脑后风响,不等有所反应,一颗头颅已被斩了下来。在地板上滚出数尺,方才停下,脸上犹自带着惊恐之色。他的身体从座椅中滑落,颈中鲜血喷出三尺多高,景象颇为诡异。陈孤鸿迅速掩好衣襟,收起“睚眦血印”,抬手拍灭了烛火,房内登时一片黑暗。   小云直到此时方才恍然大悟,陈孤鸿之所以和文罄竹交往,竟是为了抢夺他的法宝。但“睚眦之印”是“六臂龙王”尚扶摇的独门秘宝,她不知使用之法,抢去又有何用?心里正感诧异,听见身后风声劲急,料知有人偷袭。不及转身,原处跳起,抓住回廊上方的横梁,腰部使力,翻身跃上了屋顶。不等站稳,身后再次传来破空之声,偷袭之人竟是如影随形,追击而至。   小云微微苦笑,此人究竟和自己有何仇怨?不把自己杀死,看来竟是不肯罢休!向前跃出数尺,急速转身,见偷袭之人正是陈孤鸿,不禁大感佩服。陈孤鸿拍灭烛火后,趁室内黑暗,迅速离开房间。翻过屋顶,潜至小云身后发起了偷袭。整个过程用时极短,烛火熄灭前,她身上穿的仍是白色的小衣,此时已将红毡大氅披在了身上。浑身上下,穿戴齐整,动作之快可谓神出鬼没。   陈孤鸿曾在两年前见过小云,当时小云只是一个身材瘦小的儿童。此前二人虽然同在“行义堂”的大厅中,但她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文罄竹身上,并没有留意他人。等到小云出手解救柳诚志,她早已离开了大厅,此时相见,并不相识。见眼前之人身穿道服,她面露不屑,冷笑道:“阁下既然是修道之人,理应行止端方,处事严谨!但你暗中窥视他人行止,岂不有辱修道人的身份?”言辞犀利,和她冷若冰霜的外表倒是颇为般配。她说完后,见小云相貌俊美,气质独特,不禁深感惊异。   小云暗自摇头,陈孤鸿为了夺取他人法宝,不惜以美色相诱。得手后,随即杀人灭口,种种行为,比之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有过之无不及。自己行为虽有不妥,但和她相比,犹如小巫见大巫。想不到她竟然反过来指责自己,当真是无理至极!当即微笑道:“陈姑娘,我暗中窥视他人,确有不妥之处,我在此致歉!”说完,躬身施礼。   陈孤鸿也只是随便说说,想不到小云竟然真的为此致歉。她甚感惊讶,仓促间不知如何应对,沉默片刻,冷冷的道:“我不接受你的道歉!你明知此举不妥,仍然照做不误,究竟怀有什么目的?”   小云见她针锋相对,言语上也不肯屈居下风,性情执拗,和翥凰的随和迥然有异。微微一笑道:“我这样做自然事出有因,但此时不方便说给你听!”陈孤鸿杀死文罄竹,被小云暗中察觉,已使她动了杀人灭口之心。文罄竹本人虽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艺业,但他的师父“六臂龙王”尚扶摇,却是她万万惹不起的。此人功力极高。在江湖上凶名素著,为人凶残,又极为护短。一旦得知文罄竹被杀,岂肯善罢干休?陈孤鸿的处境不免岌岌可危。   此时听小云如此作答,陈孤鸿不再犹豫,冷冰冰的道:“你既然不肯说出原因,那么你就去死吧!”话音未绝,挥起双掌攻上前来。她本命壬水,修行的神功自然也属壬水一系。招式一经出手,如江河奔流,无穷无尽,绵长浩荡。身形灵动,任意婉转,高飞低掠,多少透出几分诡异。转眼间,她已攻出了十几招,出手之快,劲力之猛,大有惊涛拍岸之势。   小云凝神接战,他对五行的变化了如指掌,对手攻势虽猛,绝难撼动他分毫。自是见招拆招,毫无阻碍。拆了几招后,他担心长此下去会惊动店内之人,随手破解了陈孤鸿的一招攻击,低声道:“陈姑娘,你是否敢随我到镇外决一死战?”陈孤鸿跃后数尺,冷冷的道:“有何不敢?你头前领路。”   二人跃下屋顶,走出不远,陈孤鸿似是想起了什么,道:“你等一会儿,我去去就回!”不等小云回答,飞身跃上三楼,从窗户跳入她先前所在的房间。小云以为她有什么东西遗失在了房内,便站在街上耐心等候。过了一会儿,陈孤鸿从三楼回廊跃下,道:“咱们走吧!。”   见她身上并没有多出包裹之类的东西,小云稍感惊异。偶一抬头,见她先前所在的房间里,腾起熊熊烈焰。登时吃了一惊,已知她再次返回竟是为了放火!目的自然是焚尺灭迹,以便让人无法查找文罄竹的下落。她此举虽是为了保护自己,但大火一旦燃起,难免伤及无辜。如此为人,岂不太过自私?狠狠瞪了陈孤鸿一眼,道:“你等我一下,我片刻即回!”说完,飞身冲入了店内。   陈孤鸿一脸得意,眼下已是深冬季节,物燥风急,大火一经燃起,再想扑灭,势比登天更难。此人冲回店里,又能干点什么?店内传出持续不断的“砰”“砰”声,似是小云正在一一踹开房门。她随即恍然,心想“此人是要把店里的人全部唤起,以免被大火烧死。此人举止愚腐,却也算是侠义为怀。如果我杀死他,的确不太合适。但任他离去,此事一旦传到尚扶摇的耳中,以后我将永无宁日!”心里一时取决不下。   “砰”“砰”声从一楼开始响起,瞬间掠上三楼,客栈内已是人声鼎沸。有人高喊道:“失火了!大伙儿赶快起来救火!”哭喊声、叫骂声、重物倒地声,此起彼伏,局面混乱已极。过了一会儿,小云从三楼跃下,陈孤鸿见他神情平静,也无法断定他究竟是喜是怒。小云低声道:“陈姑娘,咱们走吧!”甩开大袖向前掠去。眼望他的背影逐渐远去,陈孤鸿摇头苦笑,心想“此人城府太深,他心里想什么,恐怕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展开身形,向镇外驰去。   片刻工夫,二人掠出白沙镇,在一片荒坡停了下来。相隔数丈,相向而立,一时谁也没有说话。夜风劲急,月色如银,陈孤鸿的红毡大氅猎猎作响,丰神绰约,犹如下谪凡尘的仙子,仪态之美不可方物。小云暗自疑惑,如此绝代佳人,难道真像传闻所说的那样淫荡不堪吗? 第二十六回鸿飞鹤舞(修改)   陈孤鸿见小云行事颇具仁心,先前生出的杀人灭口之心,稍有动摇,微笑道:“阁下怎生称呼?不知在何处宫观修行?”语气已经比先前和缓了许多。   小云道:“贫道云归鹤,是“玉虚宫”门下。”陈孤鸿嫣然一笑,道:“失敬!失敬!原来阁下竟是道教门徒!不知‘太和山’上的诸位道长,哪位是你的尊师?”话音未绝,又补上一句,道:“不知木荣春真人一向可好?”小云躬身施礼,道:“有劳陈姑娘挂怀,大师兄一向安好!”   陈孤鸿先是一惊,复又觉得可笑,伸出纤纤玉指,指向小云道:“你胆子不小!紫阳真人所传的弟子中,年龄最小的荣浩道长,如今也已四十出头。你能有多大年龄,竟敢冒充木真人的师弟?我见你行事颇具仁心,原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此时看来,你不过是个狂妄之徒而已!”说到最后,已是声色俱厉。不等小云解释,她娇叱一声,十指轮弹,真气从指尖迸射而出,幻化成数十朵颜色各异的鲜花。暗香浮动,落英绽纷,漆黑的夜空立刻成了花之海洋、色之舞台。   她的“飞花偃月”神功和两年前相比,显然已精纯了许多。花朵色泽更加艳丽,花香浓郁,和真花几乎没有任何区别,称得上以假乱真。小云暗暗点头,心知花朵是由水、木真气幻化而成,于是凝立不动,催动壬水和乙木真气飞速运行。在身体四周形成一个巨大的气漩,从空中提取水、木元素。   陈孤鸿见他对自己发出的“飞花偃月”不理不睬,心里微微有气。十指加速弹出,空中万花齐放,彩光摇曳,景象极为壮观。小云体内的真气迅速运转一周,空中的花朵如流星飞坠,纷纷向他飞去。仿佛他的身体就是一块巨大无比的磁石,将花朵全部吸引了过来。漆黑的夜空犹如下了一场花雨,眨眼间,他的体表已被花朵覆盖,半寸肌肤也未曾裸露在外。   正常情况下,“飞花偃月”一经接触人体,就会爆裂,但此时并没有出现半点迹象,陈孤鸿大感惊异。小云纵声长啸,真气再次运转一周,将构成花朵的水、木元素,全部吸入了体内。就像是变戏法,附在他体表的数千朵鲜花,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陈孤鸿大惊失色,心想“就算木真人亲临,也没有如此手段!此人究竟是谁?”明知功力和小云相差甚远,却并不想轻易服输,冷冷的道:“你胆敢冒充木真人的师弟,果然有点本事!你是否敢再接我一招?”小云不想多做解释,微微一笑,道:“既如此,陈姑娘请出招!”   陈孤鸿微微摇头,此人在破去“飞花偃月”后,如果乘势追击,自己早已战败,怎会有再次出手的机会?此人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使人感到难以理解。她迅速解开领口丝绦,脱下红毡大氅,迎风一抖,撮口发出一声类似鸟鸣的长啸。   小云眼力非常,见红毡大氅的天蓝色里袝上,绘有一只白色鸿雁,不禁心里一动。两年前在摩天岭的盘肠小路,陈孤鸿曾亲口说过,她和“万兽真君”迟镇岳有师门渊源,难道她真的精通役兽之法?念头不等转完,耳中传来一声清亮的长鸣,一只通体雪白的鸿雁从大氅中飞出,振起双翼飞向高空。   起初它体形尚小,但逐渐增大,待上升十几丈,翼展已达十丈左右,从头至尾长约六七丈,就似一片白云飘在空中。单它的头颅,已比狮虎等猛兽大出不少,体形之大,令人瞠目结舌。   小云暗暗惊异,白色鸿雁决非凡鸟,可以随意变化大小,应属仙禽无疑。陈孤鸿能够役使它,驭兽的本领已不亚于“万兽真君”迟镇岳。他不敢大意,从领后掣出“裁云帚”,凝神准备应战。   见他有点紧张,陈孤鸿颇感得意,高声唤道:“仙奴,去!”接到指令,被她唤作“仙奴”的白色鸿雁,双翼一敛,飞速俯冲。双翼一收一放,已从几十丈的高空飞临近前,速度不亚于任何法宝飞剑。它脖颈一曲,红色的长喙凿向小云顶门。两翼扇起的狂风,将周围的树木全部连根拔起。“砰砰”之声,响彻耳鼓,尘土弥漫,犹如沙尘暴陡然来临。   小云眼目难睁,双手猛力一挺尘柄,硬接一击。“砰”的一声闷响,仙奴的长喙重重凿在了尘柄中央。小云双臂酸麻,眼前金星乱闪,耳中嗡嗡作响。“噔、噔、噔”连退几十步,站稳之后兀自感到气血翻涌,心中暗赞一声“这扁毛畜牲好大的力气!”仙奴在低空盘旋一周,长达五丈的左翼如巨型砍刀,斩向小云腰间,变招迅捷,攻敌无备,宛如武功好手。小云启动“丙火太阳功”,真气游走全身,手腕反转,“裁云帚”幻起一道金光,击中仙奴左翼。两下力量都大,伴随一声闷响,小云再次后退十几步,方才稳住身形。仙奴长鸣一声,剧烈的灼痛已使它不敢恋战,双翼一振,飞上高空。   陈孤鸿“哼”了一声,撮口长啸。仙奴吃痛不小,明知小云不太好惹,但经不住主人连声催促,只得再次发起攻击。小云和陈孤鸿并无怨仇,并不想伤害仙奴,待它逼近,便施展御风身法,和它展开游斗。数丈方圆内,青影飘摇,趋避往返,犹如鱼龙曼衍,变化莫测。   陈孤鸿双眉微皱,心想“如果‘天河宝带’仍在手中,我和仙奴前后夹击,此人纵然厉害,估计最多三五招就可将他擒获!”念头转到这里,心里暗呼可惜。仙奴尽管体形巨大,毕竟是一只飞禽,在空中运转灵活。高飞低掠,迅若飘风,不断利用长喙、脚蹼以及两翼,对小云发起全方位猛攻。轻灵似春风拂柳,凝重似泰山压顶,威猛之际,又如惊涛骇浪,席卷向前,势不可遏。小云既然不想伤它,只能不停闪避。被它双翼掀起的狂风,吹得东倒西歪,就像汪洋大海中一叶失去舵楫的扁舟,看上去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   三五招之后,小云的处境已经颇为凶险。暗暗念动咒语,从“须弥芥子壶”中取出“天河宝带”。挥起“裁云帚”接连出击,将仙奴逼上高空。之后,飞身上前,左臂猛力一甩,“天河宝带”击向陈孤鸿面门。以他眼下的功力和对五行特性的掌握,五行所属的任何法宝,一经上手,不必经过学习马上就会使用。   陈孤鸿正在思考今日之事如何了结,眼前蓝光大盛,一道数丈宽的水流,毫无征兆从高空飞流直下。势如天河倒灌,瀑布奔流,她连躲避的念头也未及生出,就被水流淹没。她惊喜交集,翻翻滚滚被水流冲出数丈。待水势减弱,双足一点,湿漉漉的从水中跃起,立即纵声长啸。此时仙奴的长喙距小云后背已不足数尺,听到指令,振起双翼冲上高空,不再继续攻击。   小云收回“天河宝带”,凭空出现的水流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陈孤鸿从空中缓缓降落,全身上下的衣服早已湿透,紧紧贴在身上,曲线毕露,长腿细腰,身姿曼妙已极。她并无羞涩之感,举步向前走来。胸前双峰跌宕,使小云生出少许绮思,双颊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   陈孤鸿抿嘴微笑,道:“阁下究竟是谁?为何我的‘天河宝带’会在你手中?”小云哈哈一笑,道:“陈姑娘,你难道此时仍不明白?我自然是木真人派来归还你‘天河宝带’的人!”陈孤鸿虽已料到,但听小云亲口证实,方才相信自己不是在梦里。木荣春曾经承诺,要用三年时间修复“天河宝带”,如今才过去不足两年,这件壬水属性的顶极法宝,又将再次回到她的手中,使她感到惊喜异常。   小云见她眼中全是希冀之色,知她心急,微微一笑,从左臂解下“天河宝带”,上前一步交给她。陈孤鸿接过之后,伸手轻轻抚摸“天河宝带”湛蓝色的表面。举止轻柔,就像是在抚摸一个新生的婴儿,脸上洋溢着久别重逢后的喜悦。   小云很难理解她和法宝之间的感情,见她如此恋物,不禁摇了摇头,道:“天河宝带是壬水一系的顶极法宝,威力原本就已不小。我教的创教祖师在修复过程中,又在它的两端附加了两道玄武封印,眼下它的威力已经可以和神器媲美!”取出写有“海晏河清”神功的绢册,递给陈孤鸿,继续道:“为了能使你把‘天河宝带’的威力发挥到极限,我教的创教祖师单独为你创制了一门神功,名为‘海晏河清’,大师兄已把行功之法抄在了绢册中。‘天河宝带’配合‘海晏河清’一同使用,威力之大,足可移山填海!决非等闲之人所能抵御!陈姑娘回山后,最好闭关三月,练成神功后,再下山行道。否则,恐有不妥!”言下之意是说,如果神功未成,以陈孤鸿眼下的修为,“天河宝带”难免会被他人再次损坏。   陈孤鸿冰雪聪明,知道小云是一番好意,当即应允。把“天河宝带”和绢册收起,躬身施礼,道:“木真人不愧是诚信长者,对孤鸿关爱有加。云道友回山后,请代为转达我对他老人家的感激之情!”   小云躬身回礼,道:“此等小事,不值姑娘一谢!大师兄为你所作的一切,并不希图报答。只要你以后能把‘天河宝带’和‘海晏河清’用于正途,他老人家就欣喜不已了!”陈孤鸿稍感怀疑,小云话中似是另有所指,像是在指责她此前的行为有失正途。她嫣然一笑,道:“云道友虽是皮里阳秋,但孤鸿仍十分感激你的良苦用心。”脸色归于平静,道:“从今往后,陈孤鸿尽量恪守正途,请云道友转告木真人,请他老人家尽管放心!”   小云大喜,道:“姑娘能如此,不但是天下苍生之福,也是在为你自己积攒阴功!大师兄得知此事,定会倍感欣慰!”陈孤鸿道:“云道友,你真的是木真人的师弟?”小云哈哈一笑,道:“如假包换!”陈孤鸿白了他一眼,虽然弄不明白木荣春为何会有一位如此年幼的师弟,但小云方才所显示出的功力,已经比木荣春高出不少,却容不得她不信!   仙奴一直在高空盘旋,许久未曾接到指令,颇感焦躁,发出几声清亮的鸣叫。陈孤鸿撮口长啸,仙奴双翼一敛,飞速俯冲。身体逐渐缩小,等在陈孤鸿肩头降落,身形大小已和普通鸿雁没有任何区别。它伸出长长的脖颈,磨蹭陈孤鸿的面颊,一人一禽,就似一对久别重逢的闺中密友,状极亲昵。陈孤鸿轻拍它的脊背,右手一指小云,柔声道:“仙奴,这位是云归鹤道长,你过去认识一下吧!”   仙奴竟能听懂人言,飞至小云肩头。侧头曲颈,望向小云,一双黑黑的圆眼中尽是狐疑之色。别看它只是一只禽鸟,却不肯和小云轻易亲热,神情戒备,竟是自有尊严。见它通体雪白,绝无一丝杂色。长喙和两支脚蹼,色作鲜红,干净整洁,神俊异常,就如同她的主人。小云不禁心生喜爱,轻轻的道:“仙奴,我是云归鹤,咱们交个朋友吧!”伸出手抚摸它的脖颈,感觉入手温软滑腻,竟和翥凰的娇躯有几分相似。   仙奴缓缓垂下眼帘,身体前后微微摇晃,尽情享受小云的爱抚,看上去似是感觉十分舒适。它无论神态行为,都和人类极为相像。小云心中泛起柔情,转头在它雪白的脖颈上轻轻一吻。仙奴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鸣,迅速曲起脖颈,把头颅埋在了左翅下。小云吓了一跳,转头面向陈孤鸿,脸上尽是无辜之色,道:“仙奴是一个女孩子吗?否则,它为何如此羞涩?”陈孤鸿“扑嗤”一笑,白了他一眼,轻轻说了声:“傻瓜!”   陈孤鸿召回仙奴,披起红毡大氅。小云道:“陈姑娘,我有一事相询。”陈孤鸿笑道:“云道友不必客气,有话就请直说!”小云道:“陈姑娘,你并不知晓‘睚眦之印’的操控之法,把它抢来又有何用?”陈孤鸿方才仍是笑语嫣然,闻言将脸一板,冷冷的道:“这是我的私事,难道你也要管?”   她的脸竟似六月的天,说翻就翻,毫无征兆,小云大感头痛,苦笑道:“陈姑娘,你虽然放火焚烧了文罄竹的尸体,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和他曾经一同出现在陈不染的寿宴上。二人行迹亲密,又是结伴离去,当时至少有几十人有目共睹。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传到尚扶摇的耳朵里,以他的精明,发现文罄竹失踪,岂能不疑心你?届时,你怎么应对?”轻叹一声,道:“就算练成‘海晏河清’,再配以‘天河宝带’,以你的功力,恐怕也非尚扶摇三招之敌!”   陈孤鸿先前的确未曾考虑后果,此时想起尚扶摇为人狠辣,心里略感恐慌,但很快又平静下来。她为人坚韧,一向是愈挫愈强,当下两叶柳眉微微竖起,脸色如冰,道:“我既然敢杀文罄竹,就自有办法应付以后的麻烦,不劳阁下操心!告辞了!”转身几个起落,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中。   小云在土坡上缓缓坐下,回想起今夜的经历,不禁微微苦笑。一夜的所见所闻,可谓光怪陆离,各色人等纷纷粉墨登场。人性中诸如贪婪、狡诈、凶残、自私等阴暗面,无不一一展现在眼前。所见之人,不论是胜利者,还是失败者,他们每一个人的心里又何曾有片刻安宁?终日为**所扰,导致身心备受煎熬,痛苦不堪。就如夜晚来临之际,奋不顾身投向灯火的飞蛾。只为贪图弹指间的温暖和光明,明知必死,仍是前仆后继,投向熊熊烈火,把自己燃烧殆尽。行为可怜,又复可悲!自己今夜救下柳诚志,放走彭秀婕,将“天河宝带”和绢册交给了至今难分善恶的陈孤鸿。几件事情也不知处理的是否妥当!抬头仰望汗漫虚空,心中感慨良多。人生和浩瀚宇宙相比,就如蜉蝣之短暂渺小。但仍有人,把如此短暂的人生,用于争名夺利,逞强斗狠。其中不乏像陈不染、彭秀婕之流的一代俊彦,如此,岂不可悲、可叹?   长夜漫漫,恍如永无穷尽,小云凝望灿烂星空,神思飞驰,如痴如醉。直到东方泛起第一缕曙光,他才起身轻舒秀眉,挺直腰背,迎着从地平线上喷薄而出的初升朝阳,步履坚定,缓缓向太和山进发。经过一年多的学习,他的学识已极为广博,但阅历明显不足。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所以每经一处市镇,他都会逗留几日,以便增长见闻。风土人情,物产情况,百业杂流,乃至所经之处的市场需求,物价水平,无不十分关心。遇有不懂之处,就会找人询问。好在他相貌俊美,为人和善,并不招人讨厌。大多数人都很有耐心,解答他提出的各种千奇百怪的问题。   他一路前行,询问了无数家裁衣铺,能否把火浣鼠皮制成衣服,结果没有一家店铺敢接手这宗生意。起初他十分失望,转念一想,世间物性相克,既然有火浣鼠皮,就一定有人可以把它做成衣服,只是此人自己还没有遇到罢了!他心情随之好起来,哼着学会不久的乡村俚调,继续前行,游山玩水,颇为逍遥自在。   几天后,偶然间碰到的一件事情,把小云的好心情破坏无遗。一日傍晚,他坐在一片土坡上休息,迎面走来一支数百人的乞丐队伍。除去几名妇女和儿童,其余的都是清一色的青壮年男子。正常情况下,外出讨饭的大多数是老弱妇孺,几乎全部是由壮劳力组成的乞丐队伍,是极为罕见的。眼下已临近春节,小云原以为他们是准备返乡过年,但见他们神情凄楚,又并不太像。心里疑问颇多,起身上前,经过一番询问方才得知,原来十几天前左太守为了加强蜀郡的防御之力,下令在全郡所属的边陲村镇,大肆强行征兵,用以扩充边塞的军事后备力量。此次征兵,并非常规兵役,又没有相应合理的报酬,所以百姓的抵触情绪十分严重。家中只有独子的人家,纷纷让儿子外出躲避,就形成了眼前这支构成极为特殊的乞丐队伍。   小云十分清楚,左太守已经举旗反叛,为了抵御朝廷大军的征讨,他才开始大量征兵。眼前的几百名青壮年男子,皆是家里的主劳力,一家人的衣食所需,全仗他们的辛苦劳作,才能得以维持。时近岁腊,眼见春耕在即,他们流浪在外,岂不误了农时?一年的收入,又将从何谈起?此次虽是躲过了兵役,但以后一家人的生活又将何以为继?自己空负一身神功,面对百姓的凄惨处境,竟是毫无办法,岂不可悲!一时间,黯然神伤,心情跌至下山之后的最低点。   几天之后,小云抵达位于蜀郡边陲的“高竹”县城。一入城门,便感觉气氛迥然有异。街道两旁的民房,户户张灯结彩,大街上极少行人。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油烟味,敲击案板声、锅铲相碰声此起彼伏,似是家家户户都在准备丰盛的宴席。小云愕然止步,挠了挠头,难道今天是什么盛大的节日?一算时日,方才恍然大悟。今年腊月是小晋月,只有二十九天,没有年三十,所以今天已是除夕!   他找了一家只有一间客房的小客栈,住了下来。傍晚时分,店东依照吩咐在房间内开了一桌素席。小云关好门户,召出翥凰。二人首次在市镇中相聚,又是第一次共渡佳节,心情自然有所不同。翥凰颇为兴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在席间蹦来跳去,没有一刻安闲。原本低矮昏暗、死气沉沉的小屋,自她出现后,立刻充满了勃勃生机。   小云当然不会像她那么兴奋,以一种极为懒散放纵的姿式靠在椅背上,偶尔举起酒杯饮上几口,心里感觉平和喜悦。翥凰饮酒之后,双颊原有的两片两晕,如灿烂晚霞,愈加明艳动人。一双大大的眼睛里,泛起层层水雾,似有波光闪动。姿容绝世,仪态温婉,虽鲜花之美,无法喻其艳;虽春水之柔,无法喻其娇。正是天香国色,百媚千娇,不与群芳同列。小云嘴角浮起一丝笑容,心想“我能和凰姊在一起,按七婶的话说,不知是祖上烧了多少高香!”   见小云的目光里涌起火一般的激情,翥凰既感甜蜜,又有几分羞涩。微微一侧头,瀑布般的长发从后背滑至胸前,轻轻唤了声“小云!”。小云并不回答,从鼻中“嗯”了一声。二人不再说话,相互注视,脸上渐渐露出会心的笑容。子时来临,鞭炮声大作,屋外人声鼎沸,高竹县城为之沸腾起来。小云揽住翥凰的腰肢,推开窗户,飞身跃至一间民房的屋顶。举目望去,满城都是星星点点的火光,鞭炮声震耳欲聋,街道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翥凰伸手掩起耳朵,依偎在小云胸前,脸上尽是幸福喜悦之色。   清晨,小云独自离开客栈,在城内闲逛。此时已是乙丑年的正月初一,昨夜忙碌了一宿,百姓睡得很晚,街上几乎没有行人。空中弥漫着刺鼻的火药味,蓝色的硝烟仍未散去,和白色的晨雾纠緾在一起,县城里云遮雾绕,恍如一座天上都市。小云踩着厚厚的爆竹碎屑缓缓向前走去,心里涌起淡淡的哀伤。左太守已经扯旗造反,朝廷不日就将泒兵戡乱。届时,眼下的宁静祥和,便会被无情的战火撕碎。   远处传来儿童的嬉戏声,并伴有零星的鞭炮声。小云缓步转过街角,见小巷中一男一女两个六七岁的儿童正在放鞭炮。男孩头戴虎头帽,穿一双虎头鞋,颈中挂着一个银项圈,看上去虎虎有生气。女孩扎着一个冲小辫,身穿红缎面的夹绸袄,肌肤娇嫩,如粉装玉琢,十分可爱。小云嘴角浮起一丝微笑,走上前去,俯身问道:“小朋友,你们在干啥?”   男孩瞪了他一眼,似是怪他多此一问,没好气的道:“你难道看不见我和姐姐正在放鞭炮?”女孩扯了扯男孩的衣袖,用极小的声音道:“爹爹说见到生人要有礼貌!”男孩吐了吐舌头,和女孩一起躬身道:“叔叔新年好!”小云躬身回礼,笑道:“你们也新年好!”俯身抱起男孩,指着他手中的鞭炮,道:“把它给叔叔放好不好?”   男孩的脸上露出怀疑之色,用清亮的童音道:“这是‘二踢脚’,你敢放吗?”小云露出一副惊恐至极的表情,道:“叔叔一向胆小,你替我放一个,好不好?”男孩大是得意,从他怀里挣脱,跑出四、五步,将鞭炮放在地上,用手中线香点燃引信。然后跑回到小云身前,双手掩住耳朵。引信燃尽,“砰”的一声闷响,“二踢脚”冲天而起。“啪”再次发出一声脆响,爆裂开来,碎纸屑如片片雪花从空中纷纷飘落。   就如同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喜事,两个孩子欢呼雀跃,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小云竖起大拇指,对男孩道:“你真勇敢,比叔叔强多了!”小巷深处传来一个中年女子的喊声:“大丫、小毛回家吃饭了!”女孩子脆生生的应了一声,却不肯走,和男孩子咬着耳朵小声嘀咕着什么。   霎那间,小云胸口如受重击,如果母亲没有死,自己也末曾遁入道门,也会像眼前的两个孩子一样,无忧无虑的在街上玩耍。虽然不一定有鞭炮放,但欢乐的心情绝无二致。往年春节,母亲做好饭后,也会倚在门边,高声唤自己回家吃饭。自己也会像眼前的一双小儿女一样,赖在街上迟迟不肯回家。只要母亲能活着,自己宁愿舍弃一切,像从前一样,过着贫穷至极的生活!一时间悲难自抑,心如刀铰,眼前一阵朦胧。   女孩眼尖,立刻察觉,用手指刮着自己粉嫩的小脸,道:“羞!羞!羞!叔叔这么大了还哭鼻子!”小云凄然一笑,俯身把她抱起,颤声道:“叔叔是给风吹的!你娘已经叫你,你领着弟弟早点回去吧,免得她担心!”女孩撅起嘴想了一会儿,道:“那好吧!我和小毛这就回去!”眼珠一转,又道:“我听叔叔的话,算不算好孩子?”   小云心里涌起柔情,轻轻拧了一下她胖嘟嘟的小脸蛋,笑道:“当然算了!”把她放下,将怀里仅有的三两碎银全部掏了出来,塞到女孩手里,道:“这是叔叔给你和弟弟的压岁钱,希望你们能做个听爹娘话的好孩子,快快乐乐、健健康康、早些长大成人!”女孩很有礼貌,拖着弟弟一同跪倒,磕了个响头,道:“谢谢叔叔!”小云知道以自己的年龄只能做两个孩子的哥哥,怎可受此大礼?跪到还礼,道:“你们赶快回去吧,免得母亲担心!”男孩已经等不及,挣脱女孩的拉扯,转身向小巷深处跑去。女孩跑出数步,转回头来,忽闪着一双大眼睛,嫣然一笑,俏生生的道:“叔叔,祝你早日娶个婶婶回来!”说完咯咯一笑,转身蹦蹦跳跳向前跑去。头上的冲天小辫一颤一颤,渐渐的消失在晨雾中。   小云缓缓站起,心里怅然若失,人生何者为重?在历经千辛万苦取得成功后,就算拥有了金钱、权位和名望,如果失去了最该珍惜的亲情和自尊,人生又有什么乐趣可言?颇觉意兴阑珊,已无心再逛下去。转身返回客栈,一整日再未踏出房门一步。   在“高竹”县逗留了三天,小云再次踏上旅程。二天之后抵达楚郡,在“洞宾口”凭吊了一下吕祖的遗迹,之后掉头折向东北。此时左太守反叛的消息,已经渐渐传开。沿途每经一座城镇,小云都会到酒肆茶舍打听消息。土生土长的楚郡人,因事不关己,提及此事,往往是眉飞色舞,口沫横飞,一副恨不得天下大乱的神情。小云暗暗摇头,如果反叛的不是左太守,乃是楚郡的丰太守,他们是否也能像眼下这样高兴?   前行数日,在一名为“泉溪”的小县城,他听到一件更加令人吃惊的消息。齐郡都督车万里诛杀了太守杨清,响应蜀郡太守左玄龄的号召,不再服从朝廷统辖,举旗造反。齐郡紧邻京师所在的燕郡,直接威胁朝廷的安危,一时间,举国为之震动。“正统”皇帝急召凉州都督“武威候”澹台复羽入京,加封他为“上柱国大将军”。以“昭武”皇帝次子、“雍王”轩辕佑国为监军,尽率幽、燕、并、冀四州,总计二十余万人马,克日启程,前往齐郡戡乱。希望趁车万里刚刚举旗反叛,根基尚未稳固之时,一举将之荡平。小云暗自嗟叹,战火燃起,天下从此再无宁日,民生凋敝,已可想见。情绪一落千丈,已无心情游山玩水,加快行程,准备早日抵达太和山,以应对时局之变。   人生不如意,十有**!数日之后,小云偶然遇见一件极为特殊的事情,将行程全部打乱,他想尽快返回太和山,已不太可能。一日傍晚,他走入一片山区,迎面奔来二十余骑。马上骑士一色黑衣短打扮,全部以青巾覆面,腰间挂有兵刃,或长或短并不相同。胯下马匹,肌肉匀称,腿长颈短,皆是纯种的塞外良驹。蹄声如雷,马队如一阵狂风,从他身旁飞速掠过,冲入不远处的一处小山村,再也没有出来。   小云暗暗咋舌,二十多匹骏马的总价值已逾七八万两白银,这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竟如此豪奢?他们成群结队赶到一处偏僻的小山村,究竟想干什么?心里颇感好奇,飞奔到位于村子对面的山坡上,在一堆乱石中隐藏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村子里鸡鸣犬吠声大作,呼儿唤女,哭爹喊娘,乱作了一团。十几名黑衣人双手分持刀剑、火炬,把村里的男女老幼总共一百多人,全部赶到村前的一片空地上。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百姓十分惊恐,但面对黑衣人手中明晃晃的刀剑,无人敢作声。除了火炬燃烧时发出的“劈、劈、啪、啪”的爆烈声,四周一片死寂。   片刻之后,另有十几名黑衣人从村里走出。每人背负一支布口袋,圆鼓鼓的似是装有粮食,有几人手里抓有鸡鸭等家禽。小云诧异莫名,以黑衣人的行为推测,他们像是一伙专门靠打家刼舍为生的盗匪。但骑着价值三、四千两一匹的塞外名驹,反去抢夺村民手中价值不足几两纹银的口粮,岂不可笑?天下焉有此理?心知此事绝不简单。   十几名黑衣人将背在身上的布口袋取下,放在一名身材魁梧的黑衣人身前,施礼之后,退到两边,原处只留下一人。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双手交给身材魁梧的黑衣人。此人似是一伙人的首领,将布包在手里掂了掂,哼了一声,冷冷道:“就只有这点?”对面的黑衣人,躬身道:“大哥,这鬼地方穷得很!兄弟们翻遍了整座村子,也只搜到了不足五两的散碎银子!”   那“大哥”摆了摆手,令他退下,上前几步,面向百余名百姓,高声道:“我们是清风寨的人马,路经宝地,希望各位乡亲能够资助一些银两!”一掂手中的布包,道:“但就这么点钱,不够我们兄弟们塞牙缝的,这有些不太好吧?”话语中已有了几分威胁意味,语气转为严厉,恶狠狠的道:“谁的家里藏有金银细软的,马上给我拿出!否则,别怪大爷手辣!”从腰间掣出“九环厚背砍山刀”,迎风一抖,九个金环“啷”“啷”作响,声音清脆,煞是好听。他手腕一转,挽个刀花,刀尖指向对面的村民。此刀一出,他如同换了一个人,渊渟岳峙,气势逼人,大有一门宗师的风范。小云心里一动,已知此人必是刀法名家,决非普通盗匪。   百姓面面相觑,无人敢应声。过了一会儿,一位白发老人颤悠悠的从人群中走出,对那“大哥”施了一礼,道:“小老儿是本村的村长,我们田家村建在山里,除了靠种地收获点粮食,也没什么额外收入。最近几年又赶上年景不好,租赋又高,就愈发穷了!大王若是觉得这点钱太少,村里还有两头肥猪,不妨拉去给兄弟们打打牙祭。除去这些,我们再也拿不出什么东西孝敬您老人家了!”   那“大哥”飞起一脚,将老人踹倒,骂道:“放你娘的虚屁!老子要是带上两头肥猪,又怎么赶路?”人丛中有人喊道:“你凭什么打人?”那“大哥”大喝一声:“是谁说话?有种的给我滚出来!”村长连忙爬起,向人群用力摇手,但此时他再想阻止说话的人现身,已经迟了。   一个衣衫褴褛的青年,昂首阔步从人丛中走出,在那“大哥”身前站定,道:“是我说的,你待怎地?”听他开口顶撞匪首,村长担心惹出祸事,急忙出言解劝,喝道:“二牛你不要命了?还不赶快向这位大爷赔礼?”换了一副笑脸,对那“大哥”道:“他年龄还小,不懂事!您老人家大人大量,不要和他计较,侥过他这一回吧!”   那“大哥”伸手把他推到一旁,骂道:“老不死的!罗嗦什么,给我滚一边去!”跨前一步,直盯着二牛的双眼,冷冷的道:“你胆子不小!”二牛并不害怕,直视他的双眼,大声道:“我光棍一条,一没偷,二没抢,胆子当然不小!”此话一出,小云心知不妙,果然念头不及转完,那“大哥”的右手似是动了一动。一道青色的刀光,如闪电划过漆黑的夜幕,二牛的头颅已被无声无息斩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尸体方才摔倒,人群中爆发出几声惊呼。小云吃了一惊,此人心肠歹毒,一言不合,便出手杀人,简直是拿人命当儿戏。 ⑧ ○ 電 孑 書 w W W . T X t ○ 2. c o m   村长扑到二牛的尸体上,嚎啕痛哭起来。有他领头,村民也随之大哭,局面混乱不堪。那“大哥”大喝一声:“都给我闭嘴!”飞起一脚,把二牛的尸体踢出场外,大叫道:“你们这些土佬给我听好了,马上把金银细软给我统统交出来!”一指二牛的尸体,道:“如若不然,此人就是你们的榜样!”过了一会儿,见无人作声,他转头和站在身后的两名黑衣人低声交谈了几句。之后将手一挥,道:“给我上!”听到命令,站在两边的二十多名黑衣人,掣出兵刃,犹如一群野兽,冲向手无寸铁的村民。看阵势,是要把村民全部杀死。   小云天性沉静内敛,加之道心已近圆融之境,就算面对的是敌人,他也是彬彬有礼,极少恶语相向。但此时,他再难抑制熊熊燃起的怒火,二十多名黑衣人毫无人性,已经抢走了村民的全部财产,仍嫌不足,竟然还要杀人害命,行为已无异于禽兽。一时间,他怒气勃发,“庚金少阳真气”如珠走玉盘,瞬间布满全身,纵声长啸。   小云此次长啸,迥异以往,声音如敲金鼓,如撞铜钟,清亮高亢,响遏行云。威势之盛,犹如旱天惊雷,使闻者丧胆。所有人全部感到耳膜犹如撕裂了一般,疼痛难忍。百余名村民再难承受声波的冲击,纷纷跌倒,双手抱头,神情极为痛苦。黑衣人身有武功,情况稍好一点,但也是失魂落魄,心里惶恐不安,先后停下了脚步。那“大哥”反应极快,心知来人功力极高,一旦出手干涉此事,再想杀死村民,势比登天更难!大喝一声:“不必理他,给我杀!”除了他身后的两名黑衣人,余者再次挥舞兵刃冲上前去。   小云岂能容他们得逞?飞起右足,踢在一块重达数千斤的巨石上。“砰”的一声巨响,巨石飞出十几丈,把山坡上砸出了一个深达半尺的大坑。尘土飞扬,碎石激射,如同发生了一场爆炸。黑衣人肝胆摇落,心里萌生怯意。小云挟一脚之威,从藏身处闪出,为了震慑群敌,采用重身法前行,足下用力,卷起沙土碎石,身后拖起一股黄烟。远远望去,如同一条黄色巨龙,蜿蜒曲折,从山岥上冲了下来。加之震人心魄的长啸,声威之猛,已非言语所能形容。   弹指间,他已冲到近前,左手疾出,一把抓住了冲在最前面的一名黑衣人的后领,抖手把他甩了出去。黑衣人如腾云驾雾,飞向前方。他腰部用力,想止住前飞之势,但小云在甩出他的同时,早已封闭了他的几处穴道。一声闷响,黑衣人就如一条死狗,直挺挺的摔在地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昏死过去。   小云身形如电,双手齐出,再次抓住两名黑衣人,如法炮制,抖手把他们甩了出去。“砰”“砰”两声,二人不偏不倚落在先前被甩出的黑衣人身上。因身下已有一人垫底,二人并未昏厥,但剧烈的震痛,使他们发出犹如杀猪一般的惨叫。二十多名黑衣人日常也是训练有素的武功好手,但在小云手下,竟似变成了婴儿,已是毫无抵抗之能。   小云长啸不绝,身形一晃,冲入黑衣人当中。双手起处,如虎入羊群,无人能是他的一招之敌,接二连三被他甩了出去。“砰”“砰”声不绝于耳,黑衣人的身影此起彼伏。眨眼间,除了那位“大哥”和他身后的两名黑衣人,余者已被他全部甩在了一旁,竟无一人可以幸免。   所有的黑衣人都压在最先被甩出的黑衣人身上,一人压一人,如同叠罗汉。人塔高度已达三丈左右,但极为稳固,并无倒塌的危险。小云用力之巧妙,分寸掌握之精准,无不令人叹为观止。经过此番出手,他心里的怒火渐渐平息,甩出最后一名黑衣人后,拍了拍双手,停止长啸,脸上浮起动人的笑容。   那“大哥”心里十分紧张,他决没有想到,不等他出手救援,只眨眼工夫,二十多名手下已被来人全部击倒。他向身后的两名黑衣人使了个眼色,之后抢上几步,抡起“九环厚背砍山刀”全力砍下,势要把小云从中砍成两半。另外两名黑衣人得到他的示意后,也各自从腰间掣出佩剑,冲到近前,展开夹击。那“大哥”原以为,合三人之力,就算无法取胜,至少也能和来人维持个平手。谁知手中长刀甫动,便被小云一把抓住了刀头。他大吃一惊,运力回夺,犹如蜻蜓撼石柱,竟是纹丝不动。   小云微微一笑,紧握刀头的左手,猛力一推。那“大哥”感觉双手火辣,再难把持,急忙松手放脱刀柄。正想后跃闪避,竟已不及,挟着令人窒息的劲风,“九环厚背砍山刀”的刀柄,重重撞在了他的前胸。那“大哥”飞出十几丈,直到后背撞上了山崖,才从空中摔落。口中鲜血狂喷,登时昏死过去。另外二人魂飞魄散,自知功力和来人相差太远。飞身后撤,抖手将各自的长剑甩向小云,希望可以籍此延缓小云的攻势。   小云并不闪避,待长剑飞抵近前,运起“庚金少阳功”。“砰”的一声闷响,两柄重达十几斤的纯钢长剑,凭空爆裂,分裂成无法计数的银色碎片,已被分解成单独存在的金元素。星星点点,如飞蛾扑火,弹指间已被他吸入体内。   分解过程充满奇幻色彩,两名黑衣人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心里转着相同的念头“此人究竟是人是鬼?如果是人,又怎会具有如此匪夷所思的手段?”相互对视一眼,各自从怀里掏出一物,抖手抛向空中。小云“咦”了一声,想不到黑衣人中,竟有人可以驭使法宝。举头望去,见一青一白两色光华,从空中直奔面门。疾如星火,呼啸声震耳欲聋,威力也是不可小视,二人无法将法宝收入体内,应是修真者无疑。   小云停止长啸后,一百多名村民从痛苦中解脱,纷纷起身,在村长的带领下,退到空地一角,屏息观战。小云展现出的非凡本领,使村民坚信不疑,他一定是天神下凡,因路见不平,方才出手惩治黑衣人。所有人脸上都露出崇敬之色,双手合十跪倒在地,对着小云背影顶礼膜拜,状极虔诚。   小云并不在意修真者,不想在二人身上浪费时间。待两道光华临近,闪身避过,如鬼魅,欺近两名黑衣人身前。掣出“裁云帚”,向左边一人扫去。黑衣人想召法宝回援,已经不及,飞身向一旁闪去。小云微微冷笑,右手反转,“裁云帚”击中黑衣人的肩背。此一击用力极大,黑衣人面孔向下,直挺挺的砸在地上,立刻昏了过去。另一人见形势不妙,转身就跑。小云屈指一弹,一缕指风点中他后脑的玉枕穴。他借惯性又跑出几步,才软软瘫倒。   此时,黑衣人的法宝已飞抵近前,小云迅速转身,两手齐出,已将一青一白两色光华抓在了手中。低头看去,见是一大一小两柄板斧。一柄是白金打造,斧刃长约六寸,加上斧柄,总长已近一尺,是一件十分罕见的大型法宝。另一柄小了许多,斧刃长仅三寸,总长不足半尺,是用青玉制成。两柄板斧外形完全相同,斧刃上方的吞口,以及斧柄前后的包头,皆用黄金打制,做工极尽精良,十分华美。   小云曾听木荣春提起过两柄板斧的来历,它们其实是一件法宝,名为“子母鸳鸯钺”。它的使用者上官伯孝、上官仲友,是一对孪生兄弟。二人功力较低,但心意可以互通,就将本该由一人使用的“子母鸳鸯钺”拆开,由二人分别使用。哥哥上官伯孝功力较高,使的是白金母斧,青玉子斧则由弟弟上官仲友使用。   小云心里疑问颇多,被自己击倒的两名黑衣人,自然就是上官兄弟。据大师兄说,二人论功力可以排在修真者的前五十名之内,为人尽管算不上急公好义,却也不是无耻之徒,好歹也是一方豪雄。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今日竟然自甘下贱,做起打家刼舍的勾当。摇了摇头,收起“子母鸳鸯钺”,走到村长面前,躬身施礼,微笑道:“老丈怎么称呼?”   村长跪倒回礼,道:“小老儿名叫田喜富。您老人家是神仙,又是我们一村人的救命恩人,我怎敢当此大礼?”小云扶他站起,笑道:“田老丈,您老搞错了!我不是什么神仙,只是太和山的一名普通道士而已!”   田家村地处偏远,但作为一村之长,田喜富多少有一点阅历,笑道:“我说呢!谁会有这么大的本领,转眼间就能把二十多名匪徒全部撂倒!原来您老竟是老君门徒,这身份和神仙也差不了许多!”小云从那“大哥”怀里掏出装有五两碎银的布口袋,交给田喜富,招呼百姓上前认领自家的东西。让他们把黑衣人的兵刃,包括匪首的九环刀全部拿回去,找铁匠师傅重新锻造成农具使用,也算是黑衣人对惊忧百姓所作出的少许补偿。   忙碌片刻,百姓各自回家。小云对田喜富道:“我有一事需要老丈帮忙!”取出一颗“龙脑蛟骨香”,双手一搓,待冒起青烟,交给田喜富,道:“您老回家后,找一处通风良好的所在,把它放入香炉就可以了。过一会儿,我再去找您!”田喜富双手接过,道:“您老放心,小老儿一定不会误事!我家住在村东头,很容易找的!”   二十多名黑衣人叠在一起已有不短的时间,小云担心会伤及他们的内脏,待田喜富走后,把他们一一提起,平放在空地一角,开始思考如何处置他们。 第二十七回神秘女人(修改)   小云双手飞速点出,把除了上官兄弟和那“大哥”之外的所有黑衣人的穴道全部解开。过了一会儿,气血行开,二十多名黑衣人才从地上爬起。此时他们已是威风尽失,加之已经领教了小云的神功,不知他会如何处置自己,一个个无精打采,战战兢兢,就似一群待宰的羔羊。   小云微微一笑,让他们解下覆面青巾。见黑衣人个个面色红润,肌肤细腻,不像常年在外奔波的盗匪,倒像是一群养尊处优的大爷,脸上绝无半点风尘之色。暗暗点头,心知自己所料不差,这伙儿人的身份大为可疑。   经过一番盘问,小云终于查清了黑衣人的身份。此前他虽是有所怀疑,但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二十多名黑衣人竟然是驻扎在附近“竹山县”的朝廷士兵。那个“大哥”是他们的顶头上司,统辖三县二千兵马的“司隶都尉”周铁农。二十多名黑衣人都是周铁农的心腹手下,日常训练教有素,武功较高,是二千士兵中的佼佼者。今日下午,他们奉命外出剿匪,离开驻地后,才从周铁农口中得知,此行的真正任务,是奉县太爷密令前往洗劫田家村,以弥补亏空的粮饷。事成之后,为防走漏风声,必须把村里的百姓全部杀死。他们只是普通士兵,唯有奉令行事。为掩人耳目,一行人在半道上换上盗匪的服饰,之后策马直奔田家村。他们身份太低,所知有限,对于小云的其它问题,则是一问三不知了。   小云得知事情经过,心里惊诧莫名。隶属朝廷的军队,职责理应是守护一方百姓的平安。周铁农身为“司隶都尉”,不但洗劫自己辖区域内的百姓,并且手段残忍,令人发指,行为极为反常,究竟为什么?沉默片刻,对二十多名士兵道:“你们今日虽是奉命行事,但存心杀戮百姓,已远远背离作为一名军人所应遵守的行事准则,难道各位就不觉有愧吗?”见大多数人脸上露出悔恨之色,微微点头,道:“你们既有愧疚之心,便不失为良善之人!”长叹一声,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怜悯,道:“你们是否想过,此事一旦被朝廷得知,依你们的行为,论罪当诛!届时,又焉能活命?假如此事真是出于县太爷的授意,但你们并没有完成任务,他为防泄密,又怎能让你们继续活着?就算我放你们回去,估计诸位也是难逃一死!今后何去何从,你们自己拿主意吧!”   话音一落,引起一片唏嘘。感到前途堪忧,二十多名士兵心里乱作一团。有几人胆子较小,已是嚎啕痛哭。站在前排的一名白净脸士兵,似是较有心计,“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首道:“您老人家大慈大悲,给我们指条明路吧!”   小云把他扶起,道:“我不能当此大礼,你起来说话。”稍作沉吟,高声道:“各位,既然回去之后,难逃一死,何不就此散去?各自返回家乡,隐姓埋名,从今往后做一个良善本份的百姓,依我看也不是什么坏事!不知诸位意下如何?”众人沉寂片刻,之后爆发出一阵欢呼。小云没有对他们实施任何处罚,也没有提出任何附加条件,就任由他们离去,使二十多人分外感激。纷纷上前,一一和小云施礼告别。离去时,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重获新生后的喜悦。   待他们走后,小云解开“大哥”周铁农的穴道。周铁农方才被刀柄击中右胸,伤势颇为严重,一时难以起身。调息片刻,方才缓缓站起。此刻,他命悬敌手,但望向小云的目光,仍是桀骜不逊。小云并不介意,微微一笑,双手一拱,道:“周将军,能否让我一睹庐山真面目?”   周铁农心知,自己的手下已经将真相全部说出,自己的身份已无隐瞒的必要。再说就算自己不同意,难道此人不会用强?“哼”了一声,伸手将覆面青巾解下。他生着一张国字脸,浓眉朗目,下颌留有一丛如钢针般的短须。加之身材魁梧,颇有英武之风。   小云缓缓点头,道:“阁下相貌不凡,又身为朝廷命官,不思报国忠君,爱养百姓,反行此大逆不道之举,原因何在?身为统帅者,率兵屠戮百姓,刼掠民财,依天朝律法,论罪足以诛连九族,满门抄斩!难道周将军不知?你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究竟为了什么?”周铁农面如死灰,双目上翻,冷冷的道:“我命悬你手,要杀要剐,随你的便!但我不会告诉你任何事情!”   小云微微一笑,道:“我们道门首戒杀生,你虽然行为残忍,但尽管放心,我不会取你的性命!”周铁农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神情松驰下来,将手一拱,道:“如此,多谢了!不知阁下能否将姓名见告?”小云道:“有何不可?本人云归鹤,太和山上的修道之人!”   周铁农缓缓点头,道:“怪不得!原来你是玉虚宫门下!”神情转为落寞,道:“我浸淫‘雷霆刀法’已有三十多年,平生罕逢敌手,想不到在你手下,一招败北,我还有什么脸面继续活在世上?你还是杀了我吧!”   小云眼中流露出少许怜悯,道:“每一个人因境遇不同,禀赋有异,术业或有高低!但人心品性,并无高下之别!假如有人心性卑污,行事乖张暴戾,就算功高盖世,也无法赢得他人的尊敬。必将被万众唾骂,死后也是遗臭万年。可见人的价值,并不取决于功力的高低,是和人的品性行为密切相关。”   周铁农脸色青红不定,低头不语。过了一会儿,道:“实不相瞒,此事并非是我主使,是出于县太爷的授意!今日上午,县太爷找到我,说今年的租赋尚欠二成未曾收上来。郡府催逼甚急,县里又没有余钱可以挪借,无奈才出此下策。此次行动,我只是奉命行事!”他刻意表明奉命行事,是说率领士兵洗劫村庄,并非是自己的品德不好,只是出于无奈。   小云默不作声,只是冷冷的盯着周铁农,目光中不含丝毫感情,清澈如水,寒冷如冰,似可洞察一切。周铁农感到头皮一阵发麻,浑身汗毛直坚。过了一会儿,缓缓垂下头,已不敢和他对视。   小云微笑道:“周将军,你的一番话恐怕有点不尽不实吧?一入竹山县境,我就当面询问过几十名百姓,得知你们县的租赋,事实上要比郡府规定的租赋高出两成。照此计算,全县只须收取三分之一人口的租赋,就可完成郡府下达的指标,又怎会收不上来?眼下是初春季节,上年的秋赋已过,今年的春赋尚未开始。除非你们楚郡的丰太守吃错了药,或是脑筋出了什么问题,否则决不可能在此时催收赋税!”稍作停顿,道:“周将军,你作为统领三县兵马的‘司隶都尉’,身份远远高于竹山县令,没有极其特殊的原因,你又岂能听凭县太爷的指挥?你欺我不懂天朝律法吗?”一番话娓娓道来,几乎句句反诘,辞意凌厉无匹,语气却依旧平静如常。   周铁农登时出了一身冷汗,猛力一跺脚,道:“好吧!承蒙云先生的不杀之恩,无以为报,周某只好实说了!”小云并不感到意外,笑道:“如此甚好!我洗耳恭听!”周铁农沉默片刻,道:“三日之前,从郡府内部传出一条消息,据说丰太守已经派出六路暗访使,正在全郡范围内,逐县检查各县府库中的存银,是否和呈报给郡府的帐面相符。截止到去年年底,我县府库中的存银,实际亏空已达九万多两白银。此事一旦被暗访使查实,并汇报给郡府得知,以丰太守的残忍成性,吴大哥恐是难逃一剐!”   小云道:“谁是吴大哥?”周铁农道:“吴大哥就是我县的县太爷,他名叫吴刚峰,字峻极,是昭武三年的二榜进士。吴大哥为人梗直,为官二十多年,仍然只是个七品县令。我和他共事已达十年之久,相交莫逆,又是换过年庚帖子的金兰兄弟。吴大哥得知此事后,接连两天食不知味,睡不安枕,犹如失魂丧魄。”眼里泛起泪花,道:“见他如此痛苦,作为金兰兄弟,我怎忍心置之不理?经过一番商议,我二人决定洗劫辖区内的百姓,用掠夺的银两,先把亏空补足再说。想不到今日首次行动,就撞见了阁下,以致功败垂成!倒行逆施,难道真是天理不容?”说完,喟然长叹。   小云道:“你们县的府库存银,为何会亏空这么多?”不知为什么,周铁农忽然情绪失控,一指躺在地上的上官兄弟,咬牙切齿道:“还不是因为这俩个混蛋!否则,我和吴大哥怎会做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表面看似简单的一件事,内情竟是越来越复杂,小云眉头一皱,道:“此话怎讲?”   周铁农缓缓摇头,似是感概颇多。过了半晌儿,说道:“吴大哥为人清廉,虽称不上爱民如子,但也算是一个恪尽职守的好官。但自从两年前,上官兄弟和一个名叫倩桃的贱妇来到县衙之后,一切就发生了改变!”小云道:“吴县令为何要收留两个没有功名的江湖人?倩桃又是何人?”   周铁农道:“倩桃和上官兄弟一向以兄妹相称,但三人究竟是什么关系,一直无人知晓。两年前的一天,三人结伴找上县衙,自称身上的盘费已经花光。见我们竹山县治安良好,又不忍心做贼,想在县衙暂住几日,待筹足银两后,再行上路。吴大哥也没多想,当即应允。谁知名叫倩桃的贱妇,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在县衙住了不到三天,就和吴大哥发生了苟且之事。”神色转为黯然,道:“从此之后,倩桃俨然以主母自居,不断向吴大哥索要各种东西。包括金银饰品,古玩字画,乃至绫罗绸缎,饮食器具,只要是女人能用得上的,没有一件是她不想要的!阁下想想,一个七品县令的月俸,不过十几两白银。除去每月的正常开支,又能剩下多少?吴大哥为人仁善,经常接济辖区内的孤残老弱,手里并没有多少积蓄,又哪儿经得起这贱妇如此大手大脚的花钱?不出半个月,已是身无分文。没有办法,他只得偷偷的挪借府库中的存银,两年下来,亏空已高达九万余两白银!”   小云暗暗称奇,虽不知倩桃是什么身份,但上官兄弟在江湖中薄有微名,三人在竹山县一呆就是两年,难道只是为了贪图钱财?事情决不会如此简单,其中恐怕另有原因!对周铁农道:“今日之事,虽说事出有因,但你出手残忍,田二牛死得何其无辜!我无权惩罚你,只是希望周将军今后能够上体天心,多做善事,以抵补今日之过!”   周铁农神色羞愧,躬身施礼,道:“我也曾饱读诗书,并非不识善恶之辈!今日之事,只是迫于无奈,以后岂敢再犯?‘司隶都尉’我也不做了,和吴大哥告别后,就返乡务农!云先生如果没有别的什么吩咐,周某告辞了!”小云回礼,道:“农民自食其力,身份并不低下,只要你能心静就好!”周铁农稍一点头,转身沿山路离去。   见时辰已经不早,小云解开上官兄弟的穴道。过了一会儿,二人哼哼唧唧爬了起来,见同伴都已不见了踪影,以为全部被处死了,神色十分惶恐。小云道:“二位,能否让我一睹真容?”两人对视一眼,不敢违抗,伸手解下覆面青巾。先前被“裁云帚”击中的是哥哥上官伯孝,他摔倒时面孔向下,此时一张脸肿得如同猪头。口、鼻间一片青紫,兀自向外流着鼻血,模样十分可笑。   弟弟上官仲友乃是仰面跌倒,倒是可以看清面目。一张青白面孔,眼圈乌黑,神情猥琐,就似一个被酒色淘空身体的纨袴子弟,哪儿像是一个江湖豪客?小云微微摇头,道:“你们谁能告诉我,倩桃是何许人?”见兄弟俩默不作声,道:“我原想放了你们,但既然二位不肯合作,我也只好出手杀了你们!”   二人闻言抖成了一团,弟弟上官仲友突然手指哥哥上官伯孝,大吼道:“都怪你!当初如果不是你贪图那个贱货的美色,咱们又岂会落得这样的下场?都是你害了我,我好命苦呀!”说完放声痛哭。上官伯孝毫不示弱,反手给了弟弟一记耳光,骂道:“放你娘的屁!难道你没有上过那个烂婊子的床?此时却来怨我!你不是贪图她的钱财,又哪来的钱天天出去喝花酒?要不是被这位爷逮到,此刻就算是我撵你,恐怕你也是不肯走的!”   上官仲友为之语塞,一时恼羞成怒,一把扯住哥哥的衣领,骂道:“你这个王八蛋竟敢打我?”抬手给了哥哥一记耳光。上官伯孝勃然大怒,立刻对弟弟还以老拳。兄弟俩就如同两个地痞无赖,你一拳,我一脚,打了起来。撕扯几下,双双摔倒,在地上翻翻滚滚兀自不肯罢手。小云起初甚感好笑,继而感到一阵恶心,上前一步将二人提起。顺手点了上官仲友的几处穴道,对哥哥上官伯孝道:“你先说!这倒底是怎么一回事?”   上官伯孝伸手抹去流出的鼻血,苦笑道:“这位大爷,我的确不知倩桃是什么身份,您让我怎么说?”小云道:“你们是怎么相识的?”上官伯孝挠了挠头,道:“大概二、三年前吧,我兄弟二人在郡府汉口附近游玩,一时手头缺钱,就想作一票买卖,以解燃眉之急。傍晚时分,我俩就在一条偏僻的山路旁埋伏起来。说来也巧,过了不久,从远处走过来一个女人,浑身上下珠光宝气,像是个有钱人的模样。她就是倩桃,当时我们并不认得她。将她拦下,让她交出随身携带的细软。一言不合,便动起手来。我们原以为,凭我们兄弟二人的修为,合力对付一个娇滴滴的大姑娘,还不是手到擒来!谁知交手不到三合,我二人一败涂地,双双被擒!”缓缓摇头,仿佛回忆起此次战斗,至今仍是让他心有余悸。   小云道:“后来呢?”上官伯孝道:“将我们擒住后,倩桃既不杀我们,也不放我们走。反将我二人关在一间豪华客栈内,每日以好酒好菜招待。三四天之后,她就和我们分别发生了那种关系!”小云没有听懂,道:“哪种关系?”   上官伯孝十分惊奇,道:“自然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关系!”小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淡淡的道:“我知道了!你继续说下去!”上官伯孝道:“此后的大半年里,我们三人日日聚在一起,形影不离,四处游山玩水,喝酒吃肉,肆意挥霍,日子过得如同神仙一般快活。有一天,倩桃让我二人陪她一起前往竹山县。谁知,在县衙住了不到三天,她就和县太爷勾搭成奸,反将我二人晾在了一旁!不是看在她每天给我们五十两银子的份上,哪个白痴会继续呆在县衙里受这份闲气!”   小云微微一笑,估计周铁农平日不会给二人好脸色看,所以上官伯孝才会如此愤愤不平。名叫倩桃的女人,此次前来竹山县,决非临时起意,像是早有预谋,她究竟想做什么?沉思片刻,道:“今天出发前,倩桃单独对你们说了什么,你如实道来!”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上官伯孝大感惊奇,道:“您怎么知道的?”小云微微一笑,并不回答,心想:世上怎会有以每天五十两白银,并以出卖自己的色相为代价,来白白养活两个闲人的道理?真要如此,岂不成了傻子?倩桃甘心情愿出资养活上官兄弟,自然是二人尚有可以利用的价值。此次行动,二人和周铁农同行,她定是另有任务安排给他们。   见小云不答,上官伯孝也不敢追问,道:“今天下午在出发之前,倩桃将我二人叫到僻静处,让我们留意周铁农的举动。如果他不忍心屠杀村民,就让我二人代为执行,务必把田家村所有老幼全部杀死,决不能留下一个活口。假如周铁农阻拦,可以将他一起杀死。返回后,倩桃自会向县太爷做出解释!”   小云紧皱双眉,倩桃的种种行为,令人难以理解。田家村是个只有一百多人的小村庄,极为穷困,村民手里并没有多少银两,倩桃不会不知。从上官伯孝的陈述中可知,她颇为富有,并不少钱使用,但她仍密令上官兄弟将全村之人屠杀干净,难道只是她生性残忍?屠杀村民,其实毫无意义,正常人决不会作此等损人不利己之事,可见倩桃另有更为险恶的用心和图谋!   小云反复走了几步,向上官兄弟瞥了一眼,心想“此二人品德卑污,早已无可救药!”伸手解开上官仲友的穴道,懒得多说,将手一挥,冷冷的道:“你们可以走了!”上官兄弟如逢大赦,撒腿就跑。跑出不远,上官伯孝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折回,神情怯懦,颤声道:“这位爷,您能否将‘子母鸳鸯钺’还给我们?”小云默不作声,只是冷冷的盯着他。上官仲友比哥哥更加怕死,心想“丢了法宝倒还是小事,一旦将此人激怒,促使他改变主意,非要杀死我兄弟二人,可就得不偿失了!”在小云的注视下,他浑身发毛,急忙折回,拉起上官伯孝迅速离去。   小云微微一笑,牵起黑衣人留下的二十多匹骏马,向村里走去。片刻工夫,抵达村东头的村长家。见田喜富倚在门前的枣树上,已经睡着,拴好马匹后,轻轻将他推醒,道:“田老丈,夜凉露重,您怎么不回屋里睡?”田喜富揉了揉眼睛,笑道:“我怕您老找不到地方,才在门前等候。不成想,就这么睡着了!哎,人老了,精力不济了!”一指放在窗台上的陶土香炉,道:“您老托付给我的事,小老儿已经办妥,您看没出什么差错吧?”   山区夜间极为阴寒,小云见他偌大年龄,守在屋外等候自己,也不怕伤了身体,心里十分感动。扶他在门前的青石上坐好,转身走到窗前,见香炉中的“龙脑蛟骨香”已经燃尽,但弥漫在空中的香气仍十分浓重。   小云深知民生困苦,为了节省开支,普通农户家中一般不会备有火烛。深夜时分,在屋外反要比在室内为好,有星光照耀,可以勉强视物。他在田喜富对面,盘膝坐下,和他闲聊起来。周铁农的一番话,小云并不深信,借闲谈之机,旁敲侧击询问起吴刚峰的平素为人。经过小半个时辰的交谈,得来的答案和他已经掌握的情况基本相符,可见周铁农并没有夸大其词。   待田喜富回屋睡下,小云负手在门前来回走动,心想“倩桃究竟有什么魅力,竟能使一向清廉的吴县令,在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就似换了一个人?不但大肆盗取库银,密令手下劫掠民财,并且为防泄密,竟然要把村民全部屠杀殆尽。行为已不太像正常人,倒行逆施,手段凶残,如同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子!”   半个时辰之后,一名中年道士飞奔入村。他年约五旬上下,头戴三星缕金镶玉冠,身穿一袭淡紫色道袍,表面用金银和五彩丝线,绣有十分繁复的花纹。此人的一身穿戴,价值不会少于五千两纹银,极尽奢华,和道门简约朴素的行事作风大相径庭。小云微一皱眉,心知此人在教内的身份不会太低,否则岂敢如此张扬?   中年道士飞奔至近前,即不行礼,也不吭声,上下审视小云,目光中全是怀疑之色,神情倨傲,无礼之极。过了一会儿,方才道:“你是谁?竟敢擅自使用‘龙脑蛟骨香’,你知罪吗?”语气傲慢,老气横秋。小云微微一笑,道:“本人云归鹤!阁下姓是名谁,眼下在教内担任何职?”   中年道士大吃一惊,心想“原来是他!想不到他如此年幼,一个黄口小儿,我又何必怕他?”恨快平静下来,草草将手一拱,冷冷的道:“荣炫参见掌教真人,我是楚郡的八宫‘祭酒’!”他明明已知小云是本门掌教,仍旧不肯大礼参拜,举止轻佻,毫无敬意可言。   道教作为天下第一大教,在全国至少有三百多座宫观。每一处宫观,都设有一名观主。其中,“真武观”的观主兼任道门掌教。为了便于管理,地域相邻的每七至十所宫观的观主之上,再设一名“祭酒”。“祭酒”的权力极大,统领辖区内所有宫观的日常事务。一般情况下,不是十分重大的事情,不必请示掌教,“祭酒”就可自行作出决断。身份仅次于掌教,和太和山的各堂堂主基本持平,但“祭酒”手中更有实权。   老子当年之所以设立“祭酒”一职,是为了平衡教内的权力。利用“祭酒”有效遏制掌教的权力,防止掌教的权威过分膨胀,使道教蒙受不必要的损失。起初此项措施,成效显著,但数百年后,因“祭酒”位高权重,遇事可以独断专行,俨然成了教内的一方诸侯,对掌教的权威构成了严重威胁,渐成尾大不掉之势。出现此等后果,绝非老子所愿。   道门近四代,以繁、荣、清、吉,四字为行辈,“繁”字辈除了木荣春的师父“紫阳真人”柳繁商之外,另有三人,依次是繁苦、繁难、繁坚。其中,繁苦就是荣炫的授业恩师。因管辖八所宫观,所以荣炫自称“八宫祭酒”。他担任“祭酒”已有二十多年,因身份尊崇,免不了有人奉迎巴结他。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他狂妄自大,兼又刚愎自用的性情。此时,他见小云作为本门掌教,竟如此年幼,登时生出了轻视之心。道门掌教的权威虽重,却无权罢免“祭酒”。除非担任“祭酒”的人,犯有特别重大的过错,在经由“戒律院”批准后,才可将之罢免。否则,“祭酒”一职将是终身担任。正是为此,荣炫明知小云是本门掌教,却也并不畏惧。说完方才的一番话后,心想“我就是无礼了,你又能拿我怎样?”   小云微微冷笑,细细打量荣炫几眼,心想“如果我不能将此人降服,以后在教内又怎能行使职权?”沉吟片刻,道:“荣炫,你知道本座为何要招你前来?”荣炫年龄老大,在教内身份尊崇,小云直呼其名,不禁使他颇感恼怒,冷冷的道:“不知!”   小云微微一笑,道:“半个多月前,‘无量观’观主清哲、‘白云观’观主清玄、‘玄妙观’观主清心、‘桐柏宫’观主清寂、‘太和宫’观主清缘、‘长春观’观主清华、‘万寿宫’观主清澎、‘抱朴院’观主清危,联名将一纸诉状递到了总坛‘戒律院’。此事你难道不知?”   此八所宫观正是归荣炫管辖,闻言之后,他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冷汗,态度立刻谦恭了许多,颤声道:“掌教真人,此事我的确不知。这些人都在状子上说了些什么,请您明言!”小云道:“八名观主在诉状上声称,你鲸吞教内公款,生活奢华,任人唯亲,挟私泄愤,行为有失公允。言语粗鄙,抵毁大道,蔑视同门,无论言行,已不再适合担任‘祭酒’一职。因此提请‘戒律院’将你罢免,并依《太上清规》做出相应惩罚!”   小云的观察力何其敏锐,和荣炫尽管只是初见,但凭借观察他的穿戴以及言行举止,此刻杜撰出的罪名,未必全部属实,却也和事实相差不远,登时击中了荣炫的要害。荣炫就如疯了一般,用力挥舞双臂,大吼道:“这全是血口喷人!他们有什么证据?”情绪激动,声音都已经岔了。翻身跪倒,叩首不已,道:“掌教真人,你不能偏听偏信,我是无辜的!”   见他修道多年,仍是如此贪恋名位,小云微微摇头,道:“你起来说话!”待他站起,继续道:“‘祭酒’是本教的重要职司,非有德者不能居之。接到诉状后,我并不相信,便从‘戒律院’派出的几十名弟子,分赴你的辖区暗访。但得来的答案,和诉状基本相符。我仍是半信半疑,能够担任‘祭酒’一职的人,皆是本教的精英,行事岂会如此不顾分寸?但眼下我却是相信了,如果你没有侵吞公款,又哪来这么多钱购置如此昂贵的衣饰?难道只凭你那点微薄的月俸,就能穿戴的如此奢华吗?你还有何话可说?”声音陡然拔高,大喝道:“荣炫,你还不认罪,更待何时?”   荣炫面如死灰,冷汗淋漓,缓缓瘫倒。过了一会儿,爬到小云面前,就似一条摇尾乞怜的狗,央求道:“掌教真人,我知错了!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今后我一定洗心革面,不会再做这样的事了!”小云缓缓摇头,道:“你此时后悔已是迟了!‘戒律院’已经作出裁决,自即日起,免去你在教内的所有司职,降为普通教众。在清点过你的私产之后,再做出进一步惩罚!”   荣炫缓缓站起,心里乱成一团。从此以后,自己将失去因担任“祭酒”一职所拥有的无上荣光,再也不会有人奉迎巴结自己,再也不会有人对自己心生景仰,再也享受不到如此豪奢的生活!沦为普通教众后,自己逢人就要行礼作揖,被人呼来喊去,再难有今日之风光!如此,人生还有什么趣味可言?一时间,心里空空荡荡,如处梦魇之中。从繁华鼎盛,跌至沉寂凋零,只在弹指之间!   见他仍是执迷不悟,小云大喝道:“身为‘祭酒’的荣炫,和去职卸任后的荣炫,本质有什么不同?”荣炫毕竟修道多年,闻言若有所悟,神情乍喜乍悲。小云微微一笑,从发髻中拔出银花,拿在手中把玩不已,道:“太上祖师前往天宫之前,曾以此残花见示,你可知他老人家有何深意?”一头乌黑的长发,失去管束,如瀑布倾泄而下,披垂在双肩之上。他神情优雅从容,嘴角浮起一丝神秘莫测的笑容,安祥定寂,犹如圣者。   荣炫神弛目眩,心想“本教之中素以大师兄为道、德无双之士,但神情气度远不如此人超凡脱俗!”霎那间,大为折服,情不自禁双膝跪倒,顶礼膜拜。先前生出的轻视之心,早已荡然无存。叩首道:“荣炫愚昧,请掌教真人详为解说!”   小云以一种苍凉悠远的语调道:“此花在春夏两季灿烂盛开之时,自是美人善睐,文士倾心,前来观看者络绎于途!但于秋冬两季凋零残败之时,却是无人观看,少人问津,不免有些凄凉!但无论是繁华也好,还是凋零也罢,此花的本质没有任何区别,只不过是处在不同的生命周期中而已!既如此,世人执着于繁华,鄙视于凋零的行为,岂不可笑?”微微一顿,道:“担任八宫祭酒的荣炫,和一无所有的荣炫,本质没有任何不同,你仍旧是你!但此刻你和春夏季节前往观花的世人一样,执着于短暂的繁荣,沉迷于虚假的名位,无法认清自身的本质,岂不可悲?名位为虚假之物,并非与生俱有,来时非真,去时亦假,决非永恒不灭!你执着于八宫祭酒之位,沉醉于它所带来的繁荣假像,满足于决非是发自真心的拥戴,以致行事颠倒,道心蒙昧,灵性受损!岂不可怜,可叹?”   荣炫沉思片刻,豁然而悟。“八宫祭酒”之位得来决非易事,但失去却是如此简单。于一得一失间,他终于领悟了“名位”之虚假不实,不再以得到为荣,也不再以失去为辱,心态回归宁静。他眼中涌起泪水,叩首道:“荣炫枉自修行多年,仍执迷于外物,不能明心见性,以致行事偏颇!掌教真人当头棒喝,令我顿悟前非,荣炫感激不尽!”   小云大喜,上前将他扶起,道:“荣炫师兄经一言悔悟,可见日常修持之功也是不浅,不愧是本教的精英!师兄此刻仍是‘八宫祭酒’,方才为了点醒师兄,所有的罪名都是我刻意编造的,其实并无此事!言语冒犯之处,请师兄海涵!”言罢,躬身施礼。   荣炫先是一怔,继而哈哈大笑,回礼道:“掌教真人慈悲为怀,为拔除我心中的贪欲,又有何种手段不能使用?至于‘八宫祭酒’之职,荣炫当是不当,不当是当!不知掌教真人以为如何?”见他已能彻底摆脱名利困扰,小云颇感欣慰,握住他的双手,用力摇了一摇,二人相视大笑。   二人盘膝坐下,小云把自己的打算一一告知荣炫,让他于明日一早,将黑衣人的二十多匹战马,全部牵到集市上卖掉。所得银两,依照在浣花镇的施为,将附近县乡所有闲置的农田全部租赁下来,重新分给农民耕种。以官府所定租赋的十分之一,向他们收取租赋。每季收获的粮食,听从太和山的统一调度和安排。总之一句话,必须通过推行此项减租措施,提升道教在当地的影响力和号召力。   末了,小云道:“农民大多没有上过学堂,见识短浅,如果没有获得实实在在的利益,他们很难听从我们的教化!所以师兄一定要倾尽全力,把此事做好!只有使百姓得到实惠,才能使本教拥有更加广泛的民众基础,从而更有利于本教在未来的发展!”他的远见卓识,使荣炫甚感钦佩,之后二人又就几个细节问题展开磋商,半个时辰之后,荣炫起身告辞。   天色放亮,小云行功完毕,片刻后荣炫率领二十多名弟子再次返回田家村。一行人牵起战马,待出了村子,分道扬镳。荣炫等人赶往西北方向的集市,小云沿山路向位于东北方向的竹山县进发。   午时前后,小云抵达“竹山县”县衙。这是一座不算太大的四合院,门庭破旧,如果不是门前站有两名手持水火棍的衙役,就会让人误以为它只是一所普通的民宅。小云走到门前,对两名衙役稍一拱手,道:“请两位大哥代为通传一下,‘太和山’云归鹤专程拜访贵县吴大人,请他拨冗一见!”二人打量他一番,其中一人转身入内。过了一会儿,从里面走出,道:“老爷有请!”   小云举步走入,穿过幽暗阴森的大堂,抵达内院,见厢房门前站着一名老者。他极为矮小瘦弱,形色枯槁,一张脸犹如风干的橘子皮,布满纵横交错的皱纹。白发稀疏,已经无法用发簪簪住,勉强在头顶上挽了个发髻,用一块稍有褪色的蓝布包起。如果不是一双眼睛颇为明亮,此人望上去就像一具从坟墓里爬出的僵尸。   小云估计此人八成就是“竹山县”的县令吴刚峰,但决没有想到他竟已如此苍老,可见倩桃和他相处,决非出于淫欲!走上前去,道:“老伯可是吴大人?”老者点头道:“不错,本人正是吴刚峰!”小云躬身施礼,道:“贫道云归鹤,拜见吴大人!”吴刚峰神情傲岸,只是点了一下头,算作回礼,道:“请入内说话!”说完,转身走入厢房。   二人在屋内的方桌前坐下,一个垂髻童子献上茶水,躬身退出。小云并不急于展开话题,端起精致的汝瓷盖碗,吹开浮沫,饮了一口,感到一股清香直透心脾,不禁精神一爽。随手将茶碗放在紫檀桌面上,游目四顾。见室内装饰奢华,家具器皿崭新锃亮,估计添置不久。吴刚峰十分留意他的举动,目光如鹰隼锐利,盯着他不曾稍要离开。小云并未显得局促不安,既不和他直接对视,也不故意回避他的目光,举止恒定如常。吴刚峰注视良久,方才喟然长叹,道:“阁下衣衫敝旧,但置身富丽堂皇之所,并不显窘迫!当真是人中龙凤,一代俊彦!可惜如此人物,却是我吴某的敌人!”   小云微微一笑,道:“吴大人从何得知,我一定会是你的敌人?”吴刚峰道:“今日凌晨,周铁农贤弟从田家村返回,已将此事全部告诉了我。阁下凭一已之力,将他们二十多人全部打败,手段已非常人所及。经过你的一番劝说,周贤弟竟然弃官不做,甘愿回乡务农,阁下的口才更是令吴某佩服之至!周贤弟已于今日辰初离去,我兄弟二人以后已是再难相见!”轻轻一叹,颇有黯然之意。   小云道:“吴大人过奖了!周将军天良未泯,我以正理相劝,他自是有所悔悟!”一番话中,已隐含讥刺之意,吴刚峰岂会不知,冷冷的道:“阁下此次前来,可是要兴师问罪?”语气渐趋凌厉。小云微笑,道:“国家自有法度,吴大人的所作所为,朝廷自会作出相应惩罚,云某无权过问。我此次前来,只是有一事不明,需要请教吴大人!”   吴刚峰心里清楚,此事已经泄露,在朝廷的严刑峻法之下,自己必死无疑,脸色瞬间变得雪白,道:“你想问何事?”小云道:“据周将军言道,吴大人一向耿直清廉,从不苟取民财,但为什么只经过短短两年,你的性情竟发生了如此大的转变?能够使你放弃已经固守半生的做人准则,难道只是为了那个名叫倩桃的女人?云某以为,原因决非如此简单!”   吴刚峰面露苦笑,道:“吴某于昭武三年考中进士,至今为官已有二十多年,但仍只是一个七品县令!和我同年中举的人,眼下官职最小的,也已是三品大员!官至一、二品的,也是大有人在!吴某自问能力并不比别人差,勤勉或有过之,但仕途蹭蹬,难求显达,阁下可知原因何在?”   小云稍作沉吟,道:“想是吴大人崖岸自高,不屑奉迎所致!”闻言之后,吴刚峰脸上首次露出笑容,道:“阁下心神敏锐,见事极明,可谓是吴某的知音!”神情渐趋沉重,继续道:“吴某一介寒儒,有机会为国效力,自然不敢稍有懈怠。自受命以来,日日勤劳政事,以致夙夜难眠!”说到这里,突然冒出一句和眼前话题并不相干的话,道:“吴某眼下年寿几何,不知阁下能否猜出?”   小云不知他此言何意,心里默算了一下,吴刚峰为官已有二十多年,考取功名时就算他已年满三十,此时也不过五十出头。但以他苍老的程度,说他已有七十岁,恐怕也有人相信。说道:“吴大人今年大约五十五岁左右!”   不知为何,吴刚峰突然放声大笑,两行浊泪沿面颊缓缓滑落,神情已有些失常。大笑半晌儿方才停下,颤声道:“五十五岁?难道我已这么老了?”缓缓摇头,道:“吴某知道,阁下是为了宽慰我,并没有说实话!大多数人乍一见到我,都以为我已经七老八十!其实,吴某今年才刚刚四十二岁!阁下可知,为何吴某以壮年之身,容颜却已如此苍老?”小云摇头表示不知,吴刚峰的外貌和实际年龄反差极大,的确令人难以置信,其中必有不为外人所知的原因。   吴刚峰神情凄楚,淡淡的道:“作为一名七品知县,吴某每月的俸禄只有十多两纹银。作为家中独子,我要奉养双亲,为了节省开支,日常只能尽量省吃俭用。吃粗粮,穿布衣,一日三餐不见半点肉食。尽管如此,每月除去正常的生活开支,为数不多的月俸,也就所剩无几了。另外,竹山县境内有十几个孤寡老人,他们的衣食所需,也要由我承担。否则,他们将会活活饿死!说来可怜,吴某为官半生,竟是毫无积蓄!”   苦难的记忆,犹如火山瞬间爆发,吴刚峰继续道:“极度贫困的生活,使我备受摧残。夏天尽管炎热,穷人富人却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吴某打着赤膊也能将就过去。但冬天呢?我即没有御寒的棉衣,也无钱购买火炭。每当严冬来临之际,手足就会生满冻疮,严重时就会破溃流脓。冬天夜晚极为阴寒,砚中的墨汁时常凝结成冰。我每天有大量的文牍,要在晚间批阅,无奈只得以体温将之融化。其中艰难,决非常人所能想象!”   他眼圈发红,沉默片刻,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因我太过贫穷,竟没有一个女人肯嫁给我!一对堂前乳燕,戏水鸳鸯成双!连禽鸟也还有个伴儿,我一个四十好几的大男人,竟然形单影只,至今尚未婚娶!吴某自幼饱读诗书,虽也知独坐防心,但我毕竟也是一个男人!也会想女人!每当夜深人静,我独对孤灯,辗转难眠,身心倍受煎熬。其中苦处,难与外人言说!种种非人的折磨,使我迅速苍老,不到四十岁,就已发衰齿落!二十多年下来,就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小云微微叹息,端起茶杯递了过去。吴刚峰伸手接过,一口饮尽茶水,抖手将这只价值足以抵得上他数月俸禄的汝瓷盖碗,摔得粉碎。他神情亢奋,大声道:“吴某如此自苦,究竟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国富民强?同时也是为了实现自身的人生理想!尽管我为此付出了不懈的努力,和作出了常人难以忍受的牺牲,但为官半生,除了一身病痛和极速衰老的容颜,我又得到什么?每次遇到升迁的机会,都被溜须拍马之徒所得,从来不会轮到我头上。不给任何奖励也就罢了,只要英明无比的丰太守,不再故意找碴,吴某也就认了。但令人心寒的是,不论责任是否在我,只要辖区内发生了盗案、逆伦案,丰太守往往不问青红皂白,就会将我原本就不多的月俸尽数罚没!作为代天守牧一方的国之良臣,吴某有时竟不得不以野菜充饥!境况之惨,比之街头乞丐尚且不如!”   声音渐渐低沉下来,道:“朝廷不辨忠奸,已令我心灰意冷。但我心里仍存有一丝指望,只要和我朝夕相处的百姓能够体谅我、我,吴某也算不虚此生,死后也可瞑目。谁知现实决非如此,百姓的无情寡恩,终于把我推下了痛苦的深渊。起初几年,见吴某为官清廉,不茍取民财,百姓尚心存感激。但时间一久,竟习以为常,以为我本该如此。有时吴某手头吃紧,实在没有能力,再接济辖区内的孤寡老人。他们从不体谅我的难处,竟找上县衙,死乞白赖向我索要救助款项。他们从来不想,救助孤寡老人其实并不是我应尽的义务,我拿出的这笔钱也都是吴某的血汗钱,是我从微薄的俸禄中,靠省吃简用一点一点积攒下来的!他们凭什么开口索要?百姓如此自私,不禁使我肝肠寸断!”   他再难抑制自己的感情,涕泪滂沱,颤声道:“吴某为国为民操劳半生,持身甚正,从不行苟且之事!但命运坎坷,境遇凄凉,这究竟是谁的错?”他就似疯了,挥舞着两条枯瘦的臂膀,大吼道:“我恨朝廷!我恨这充满不公的人间!我恨这些肮脏龌龊、不知思恩图报的土佬!我恨所有的人……”一时间,他的咆哮之声在房间内久久回荡。   小云并不出言阻止,任由吴刚峰尽情宣泄心中已压抑很久的怨恨。儒家一向以建功立业为人生最高理想,一旦所谋不成,个人修养再不足,就如吴刚峰一般,陷入怨天尤人的困境中。心里一旦失衡,行为也将随之改变。吴刚峰为什么窃取库银,此时已略现端倪。   二十多年所受的委屈,一经打开,就如开闸的河水,一发不可收拾。吴刚峰足足骂了半个时辰,方才停下。经过此番发泄,他的情绪渐趋平复。喘息片刻,脸上浮起温柔之色,缓缓的道:“吴某原本以为,后半生也将继续过着穷苦潦倒的日子!谁知在遇到倩桃之后,一切全都发生了改变。我终于意识到,人生并不全是苦难,也还有其他许多欢乐。于是我开始大肆享用最为精美的饮食,穿戴最为华丽的衣衫。能力所及,我要将前半生所蒙受的损失,全部弥补回来。用眼下富贵已极的生活,抵消此前所承受的苦难!”说到这里,用一种近似梦呓般的轻柔语调,继续道:“倩桃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子,她不嫌我老丑,以身相许,让吴某终于拥有了作为一个男人所应具有的尊严,使我感激无限!别说只是盗取了区区九万两库银,就是为她去死,吴某也决不会皱一下眉头!更不会感到后悔!”   小云心里颇感吃惊,名叫倩桃的女人手段十分高明,她想必已经知道吴刚峰未曾婚娶,所以先以美色相诱。待二人发生苟且之事后,她再利用吴刚峰早已存有的怨恨之心,鼓励他大肆享受物欲。待他沉溺不拔,进一步唆使他盗取库银。如高手行棋,诱敌深入,步步紧逼。布局严谨,进展极为顺利,如果不是自己无意中介入了此事,倩桃下一步又将采取什么行动?此人的图谋,颇耐人寻味!   吴刚峰清苦半生,如果不出意外,他大多会以一代廉吏的身份终老。只因心理失衡,眼下他只是一条败在物欲脚下的可怜虫,等待他的将是国朝律法的严惩。小云替他甚感惋惜,叹息一声,道:“吴大人,此事的前因后果,我已知之!至于谁是谁非,我无权评判!但有一句话,不知吴大人是否听过?”   吴刚峰神情呆滞,过了一会儿,道:“哪句话?”按理说他此时已经摆脱穷困,过上了梦寐以求的富贵生活,理应志得意满才是。但看上去,他神色惶恐,心里又何曾有片刻安宁?声色犬马形成的感官刺激,只能给人短暂的欢乐,为了获取它们,如此劳心费神,岂非有点不值?   小云微微苦笑,道:“常言道‘声妓晚景从良,半世烟花无碍;贞妇白头失守,则一生清苦俱非。’世人对以前行为有失检点,但以后却能勇于改正的回头浪子、从良娼妓,大多是给予肯定的。而对于前半生一向以清苦自守、以忠贞自励的节妇志士,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只要他们晚年的行为略失规范,往往就会引发世人的无数非议!大多数人会以为他们以前的种种举动,都是刻意伪装的。我们不必理会世人的这种态度是否正确、是否有失公允,但它最起码反映出一个问题。就是世人在对某一个人做出最终评价时,尤其重视此人的晚节!吴大人,你已清苦半生,如今只因心中愤恨难平,就行此不法之事。得到的不过是少许的身外之物,但失去的却是你辛苦经营二十多年方才形成的无瑕节操!此二者,孰重孰轻,不用我再多说,吴大人想必十分清楚!”吴刚峰脸色铁青,缓缓低下头,陷入了沉思。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云相公,你能否和奴家到衙外一谈?”话语温柔,如同对情郎倾吐芳心,声音娇媚到了极点,但和眼前的气氛格格不入,显得十分突兀。小云心里一动,见吴刚峰犹在沉思,便不再理会他,起身走出房门。见一个身穿白色纱衣的女人背对房门站立,她听到脚步声,举步向县衙外走去。眼下已是初春时节,但春寒料峭,仍是寒气逼人,白衣女子的纱衣内,竟似什么也没有穿,雪白多肉的**隐约可见。出了县衙,她折向东北,小云生性沉静,也不出言询问,跟随在她身后,缓缓前行。   片刻后二人抵达一处山坡,白衣女子转过身来。单论容貌,她算不上很美,但五官比例匀称,配合协调,自有一种柔和之美。加之身材丰腴,穿戴妖冶,极易勾起男子最原始的**。娇媚入骨,可谓人间尤物。小云将手一拱,道:“姑娘是谁?能否将芳名见告?”   白衣女子甜甜一笑,媚态横生,道:“小女子就是倩桃,云相公不是一直都在找我吗?奴家的名字原本就很俗气,云相公明明已经猜出我是谁,偏要明知故问,非要让奴家自己说出来,岂不令人害羞?你真是个小坏蛋!”说完,掩嘴一笑,衣袖下滑,露出一段雪白的臂膀。   二人初次见面,她就敢卖弄风骚,小云凭空感到一阵恶心,微笑道:“倩桃姑娘,云某此次前来,是有一事须要请教!”见他并不理会自己的挑逗,倩桃略感失望,道:“云相公,奴家也有一事相询!上官兄弟从昨日下午离开县衙,至今未曾返回,是不是已被你杀了?”   小云道:“作为道教门徒,我怎会轻易杀生?昨日我已将二人放回,至于他们去了哪里,云某也是不知!”倩桃并不关心上官兄弟的死活,只是想通过此事,推测小云的性情,闻言点头,道:“云相公上体天心,为人仁善,奴家深感敬佩!云相公想问何事,奴家洗耳恭听!”   小云道:“如此,多谢了!倩桃姑娘,你唆使吴大人窃取库银,究竟有何图谋?”倩桃一脸无辜,杏眼圆睁,叫屈道:“云相公,你冤枉奴家了!我一个弱女子,能有什么图谋?只不过见吴大人为官清苦,心中不忍。出于同情,奴家以身相许,使吴大人得到少许慰寄,难道这也有错?”   听她极力狡辩,小云暗暗冷笑,道:“倩桃姑娘,一个人不论是做好事,还是做坏事,总会有一个明确的目标。或为求利,或为求名,总之不会毫无目的。综观你在竹山县的所作所为,你不但毫无收益,反要自掏腰包养活上官兄弟。并且甘愿牺牲色相,陪伴一个老丑的男子,长达两年之久,岂不反常?投入如此之大,如果说姑娘没有任何图谋,又有谁肯相信?这只能证明,姑娘图谋的事一旦成功,所能获得的利益,远非区区九万两库银所能比拟!如此之大的图谋,恐怕也不是姑娘独力所能承担。估计应有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组合,或是集团,在暗中为姑娘出谋画策,提供支援!不知云某的推测是否准确,请姑娘指正!”   倩桃大吃一惊,心想“此人心思缜密,所作推测已距事实相去不远。他只通过少许线索,就能将此事猜个**不离十,心智当真可怖、可畏!此人实为一个劲敌!不能再让他说下去,否则我将十分被动!”她已是暗动杀心,随即施展“姹女阴功”,双颊泛起两片桃红,眼波似水,丹唇半启,娇喘轻吟,神情**已极。以一种极为婉转柔媚的语调道:“云相公,人生苦短,须当及时行乐才是!就像吴大人,不是奴家陪他两年,他将孤独的走完一生!如果临死之前,连女人也不曾摸过一下,作为一个男人,岂非十分遗憾?如云相公一般的修道者,面对肥甘,不敢落箸;纵有绫罗,不敢穿用;美色当前,也不敢稍有逾越!一生以清苦自守,以名节自励,纵然寿至万年,又有什么乐趣可言?奴家以为,人生不如纵情享乐,就算朝生暮死,也不枉在世间走此一回。云相公如不嫌奴家姿容粗陋,倩桃愿自荐枕席,与君结鱼水之欢。从此之后,你我二人双宿双飞,岂不风流快活?”说完,似是娇羞无限,双颊嫣红过耳。眼睑半垂,笑靥如花,缓步向前走来。   小云并不回答,也不出言阻止,只是冷冷的盯着她。目光森寒,如一泓秋水,纯净清澈,不含半点**。倩桃走出几步,笑得已有几分勉强。硬着头皮又向前走了几步,再也笑不出来。一时恼羞成怒,暗咬银牙,心想“姓云的家伙,自负貌美,全不把老娘放在眼里!他辱我太甚!不杀了他,难消我心头之恨!”飞速解开白色纱衣,前襟飘起,纱衣内除了一件腥红色的肚兜,再无片缕。两条雪白浑圆的大腿,于寒风中乍起一层寒栗,一股浓浓的淫邪之意荡漾开来。   小云凝目看去,见腥红色的肚兜上绣有一对戏水鸳鸯。在一泓碧绿的春水之上,交颈厮磨,状极亲密。绣工精良,栩栩如生,似可呼之欲出。此时,倩桃已近全裸,见小云仍是不为所动,心里恨极,冷冰冰的道:“云道友既然不听良言相劝,就休怪我心狠手辣!”一把扯下肚兜,抖手甩了出去。   一片红云飞临眼前,卷起一股馥郁的浓香。小云并不想马上反击,飞身后跃,不等站稳,感到头脑昏沉,趔趄了几步,几乎摔倒。心里一凛,屏住呼吸,转以“胎息”代替,已知红色肚兜有点古怪,绝非寻常法宝。 第二十八回夜宴聆秘(修改)   小云的怀疑并非全无道理,倩桃使用的红色肚兜的确大有来历。它名为“**交欢帕”,是数百年前邪派顶级高手“姹女天魔”杨素真的防身至宝。它用天蚕丝织成,刀剑难伤,入水不湿。炼制之初,采取数百名十至十四岁具有纯阴之体的少女的初潮癸水(月经),将肚兜浸泡于内。经过七七四十九天,已呈腥红之色。之后再配以十分淫邪的“阴阳合和散”,历经九九八十一天的反复炼制,“**交欢帕”始告炼成。   在战斗中,对手的法宝飞剑只要和“**交欢帕”有过接触,就会被阴秽之气所污,当即就会失去效用。就算以后再行炼制,也很难恢复以前的状态。正是为此,江湖中有好事者又为“**交欢帕”取了个别名,叫“落宝帕”,可谓生动传神。   “**交欢帕”中所含的“阴阳合和散”于飞行之际,随风飘散,对手不论男女,只要吸入一点,就会身中邪毒。随之失去理智,四处寻找异**合。十二个时辰之内,如果得不到杨素真的独门解药,男的精尽而亡,女的难逃血脉崩裂而死,当真是邪恶无比。   “**交欢帕”在炼成后的数百年中,不知有多少正人君子,名门淑女,在中了“阴阳合和散”后,丑态毕出,行为颠到,最终身败名裂而死。因“**交欢帕”能够毁人名节,所以尤为江湖中人所忌,等闲之人轻易不敢和此宝的持有者对敌。杨素真倚仗“**交欢帕”纵横天下近百年,死后将它传给弟子。此后代代相传,倩桃已是第六代传人。   此时,她见小云吸入“阴阳合和散”后,只是趔趄了几步,再无其他不良反应,不禁吃了一惊,心想“此人果真有点门道,莫非他已具‘胎息’之能?”顿生戒惧之心,“姹女阴功”提至极限,原本雪白的肌肤已呈桃红色,双唇轻启,低声吟唱一首难以听清词句的**曲调。同时,缓舒玉臂,轻扬粉腿,对敌之际竟然开始轻歌曼舞起来。   小云颇感诧异,见“**交欢帕”再次飞临近前,不知它究竟有何古怪,不敢空手抵挡,掣出“裁云帚”反手击出。“**交欢帕”竟似生有眼睛,向左一旋,避了过去。之后猛然竖起,似一张红色铁板,挟起香风拍向小云面门。   小云微微冷笑,低头避过,飞身欺近倩桃,挥舞“裁云帚”展开抢攻。倩桃并不畏惧,掌腿并用发起反击。她修练的“姹女阴功”属癸水系神功,必须是纯阴之体的女子才能修习。此功于施展之际,能将女子阴柔秀美的特性发挥到极限,以起到诱敌之效。此时她已近全裸,虽在全力抵御小云猛攻,但动作轻柔舒缓,举手投足,就似舞姿曼妙无方。粉色丰腴的**,在白色纱衣里时隐时现,就如雾中观花,更具摄魂夺魄之力,淫欲之意激增。她正在吟唱的曲调中,不时伴有几声娇喘轻吟,靡靡之音大作,使淫欲氛围愈加浓重。   小云年龄虽小,却也是男人,在如此强力的诱惑下,感到压力剧增,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冷汗。决定加大攻击力度,尽快结束战斗。避开倩桃飞起的右足,抡起“裁云帚”全力击出。听到背后风声劲急,心知红色肚兜已经临近,原式不变,飞身跃起,右足踢向身后。“砰”的一声,踢中“**交欢帕”。这一脚用力极大,竟不能将肚兜击落。它只是微一下沉,又再次升到空中。   此时“裁云帚”距倩桃的顶门已不足数寸,她上身急速后仰,避了过去。同时左足上撩,直奔小云的会阴大穴。身体几乎呈倒立状,动作不雅,却攻守俱佳。小云在空中无法变招,飞起左足,迎着她左脚的来势踢了出去。一声闷响,二人的左足在空中相撞,借反冲之力,各自后跃数丈。站稳后,不禁各生敬佩之心。   小云暗暗点头,倩桃能在三招内击败上官兄弟,的确有过人之能。念头不等转完,“**交欢帕”再次逼近,他撮口长啸,双足发力,开始绕土坡奔跑起来。速度极快,竟逾奔马,前行路线也非一成不变。一会儿呈圆弧形,一会儿又呈波浪形,要么就是以“之”字形路线前行,总之是要让倩桃的意念难以跟上。   他越奔越快,身形化为一股青烟,在数丈方圆内倏忽往返,如鬼似魅。每次行经倩桃身旁,便会挥起“裁云帚”对她发起骚扰性进攻,以分散她的注意力。一击过后,不等“**交欢帕”逼近,他决不恋战,立即远扬。只过一会儿,倩桃就已大感吃力,头脑乱作一团,无论眼神,还是意念,再也无法跟上小云身形的变化。胸口一阵烦恶,被小云的长啸扰得心烦意乱,只得停止吟唱,专心指挥“**交欢帕”。她略感恐惧,心想“此人功力极高,加之为人刁钻,今日如想取胜,恐非易事!”   奔行片刻,见“**交欢帕”的转折,已远不如先前灵活,小云改变方向,先向左侧奔出几丈。不等站稳,右足一点,又向后跃出数丈。身形转换无迹可寻,如电光石火,迅捷无比。倩桃眼花缭乱,已经无法作出迅速准确的反应,此刻正是前念已灭,后念未生之时。   小云料知时机成熟,舌绽春雷,大喝一声。飞身上前,右臂起处,“裁云帚”挟着排山倒海之力,击中了“**交欢帕”。此番出手,他已使足了全力,又是攻其不备,自是稳、准、狠兼具。一击过后,“**交欢帕”被尘尾金丝撕成粉碎,分裂成只有寸许宽窄的数百条丝带,从空中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这件已传承了数百年之久的邪派至宝,就此损毁。   倩桃先是一惊,随后大感伤心。没有“**交欢帕”作为辅助,“姹女阴功”的威力不免大打折扣。她心里怒火狂燃,飞身上前,双掌翻飞,向小云发起猛攻,看上去已是状如疯狂。“姹女阴功”于施展之际,为了达到以色相诱敌的目的,要求施展者的面部表情一定要保持柔美、娇媚。但此时倩桃已无法顾及,小云毁了她的防身至宝,使她几乎失去了理智。神色狞恶,双目中竟似能喷出火来。一边攻击,嘴里一边小声吟诵着一首音律奇异的曲调。   小云起初并未留意,随手化解她的攻势。拆了几招后,听她的吟诵之声渐渐响亮,不禁心里起疑,莫非她是在念诵咒语?又拆数招,倩桃反身后跃,双手疾弹,十几个鸡蛋大小的火球,挟着“劈劈啪啪”的爆裂声,飞速射向小云。此等攻击方式,既非修真者的手段,也非修道者所能为,乃是魔教神功的典型手法。   小云“咦”了一声,倩桃此番出手和李布如出一辙,难道她竟是魔教门徒?如此一来,倩桃的身份岂不是昭然若揭?心里大喜,飞速前冲。“砰砰”声不绝,十几个火球在他身上炸开,除了冒起几股青烟,没有给他造成任何伤害。他的速度丝毫不受影响,晃眼飞抵倩桃身前,抡起“裁云帚”猛力击出。倩桃见攻击无效,正感诧异,“裁云帚”已击中她的小腹。她直飞了出去,不等落地,就已昏死过去。   小云上前将她提起,挟在腋下,展开身形返回县衙。翻墙跃入,见院中无人,举步走入厢房。房内景象使他大吃一惊,竹山县的县令吴刚峰,竟已投缳自缢!稍有暖意的微风从房门吹入,他枯瘦干瘪的身躯微微摇曳,使人毛骨悚然。小云打了个冷战,放下倩桃,跃上屋梁将吴刚峰解了下来。伸出两指放在他的口鼻之间,感觉气息全无,已是死去多时。   小云摇头苦笑,见东面墙壁上写有几行字迹。走到近前,见是一首七言绝句,文曰:“半生清苦已成非,皂染白衣事可悲。倾尽五湖江海水,难除昨日一点黑。”底下署名“刚峰绝笔”字迹工整,神完气足,笔划丝毫不见散乱。“笔”字的最后一竖,用力极大,直如悬针,大有破壁而出的气势。可见吴刚峰临死之际,仍是心神不乱,定力和修养之功当真了得。从诗中的含意来看,死前他已是万分后悔。   小云轻轻叹息,抱起他的尸体,平放在角落里的木榻上。默视他良久,深鞠一躬,方才回到倩桃身旁。上下打量几眼,伸手扯下她佩在腰间的香囊。把里面的香料丢弃,掏出一粒“龙脑蛟骨香”,在手中搓燃,放入香囊,又把它系回原位。之后向她体内输入真气,为她理顺气息。   过了一会儿,倩桃醒转,系好纱衣。紧咬下唇,默不作声,脸上尽是怨毒之色。小云道:“倩桃姑娘,吴大人已经悬梁自尽,难道你不想说点什么?”他原本以为,倩桃虽是在利用吴刚峰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但二人好歹也有两年的合体之缘,相互之间多少总会有一点感情。谁知闻言之后,倩桃只是说了句:“吴刚峰咎由自取,与我何干?”就再没有了下文。语气冰冷,不含丝毫感情,仿佛死的只是一只和她并不相干的阿猫、阿狗,生性之凉薄,使小云始料未及。转过话题,道:“姑娘可是魔教门徒?否则为何会使魔教神功?”   倩桃将嘴一撇,道:“自以为是!”之后闭上双眼,一语不发,一幅“你能拿我怎样的”神情。小云哈哈一笑,道:“姑娘既然有难言之隐,我也不便再问,你可以走了!”倩桃十分惊异,看了他一眼,不再迟疑,起身出门,飞身跃上屋顶,几个起落消失不见。   小云从橱柜中取出一瓶酒,在方桌前坐下。眼望吴刚峰已经呈青灰色的尸体,开始自斟自饮。心里颇感惆怅,人活一世,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痛苦?最终竟不得不以自杀了结?一个时辰后,三斤陈年老酒已全部饮尽,起身出了房门。掠上屋顶,极目远眺。此刻已是黄昏,夕阳的余辉洒在身上,就如情人的手,温暖轻柔。   他潜运玄功,各种感官空前灵敏。过了一会儿,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从东南方向飘来。他微微一笑,展开御风身法,追了下去。奔行片刻,酒劲发作,浑身燥热难当。解开衣襟,裸露胸膛,迎着寒风继续前行。两个时辰后,夜色已深,他终于在一处山谷中追上了倩桃。倩桃的警觉性极高,一边前行,一边不时回头观望。走走停停,次日清晨,她在一片树林中停了下来。跃上一棵大树,四处膫望一会儿,确定无人跟踪,才开始闭目调息。   借此机会,小云也找了一处隐蔽的所在,稍事休息。辰时前后,倩桃结束行功,继续前行,小云仍是尾随在后。前行七、八天,倩桃始终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她似乎也不急于赶路。或走或停,就像游山玩水,看上去颇为逍遥。从第九天开始,她掉头折向东北。前行数日,又折向西北,走了十几天,竟然又返回了竹山县境内。   小云躲在暗中哭笑不得,她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难道就是为了返回原处?估计她此举,只是为了摆脱别人的跟踪。转念一想,倩桃行为反常,只能证明,要么是她的身份极为特殊,要么就是她所图谋的事情非比寻常,二者必居其一,否则她不会如此谨慎。想罢,不再着急,继续跟随在后,倒要看看倩桃究竟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倩桃在竹山县游玩了两三天,之后再次向东南进发。此次她一反常态,不再走走停停,施展轻功,全速前行。除了每日稍作休息,竟是日夜兼程。前行二十多天,行经二千余里,一日清晨,抵达楚郡的郡府汉口城。她在城外的一片树林中隐藏了起来,看情形已不准备继续前行。小云躲在不远处的角落里,目不转睛,密切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整个白天,倩桃没有离开密林一步,神色焦燥,来回走动,像是在等待什么。夜色刚刚降临,她便走出密林,飞身向汉口城奔去。小云尾随在后,追了下去。汉口城作为楚郡的郡府,绝非其它城镇所能比拟。不但规模极大,人口众多,并且高壁深垒,防卫禁严。高达十几丈的青石城墙绵亘几十里,在夜色的掩映下,宛如一条青色长龙,盘踞在丰美肥沃的楚中平原上。   片刻后,倩桃奔到城下,不走城门,施展提纵术,翻墙入城。小云不敢跟随太近,过了一会儿,方才飞身跃过城墙。汉口城的繁华,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使他大开眼界。城内房屋密集,大小建筑星罗棋布,鳞次栉比。此刻华灯初上,各条街道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一派升平景象。人群中老少相携,男女相拥,一片雍雍穆穆。他嘴角浮起一丝微笑,心里感慨颇多。如能和亲人常相厮守,又能安享宁静的平凡生活,人生复有何求?远远望见倩桃白色的身影,翻墙跃入东北角的一幢高大建筑里,再也没有出来,便飞身赶了过去。   片刻赶到,小云跃上院墙,一时颇感惊讶。整栋建筑占地极广,前后约有十几进,屋宇相连,回廊相通。院内花草婆娑,假山亭台一一俱足,水池映月,景色十分幽静。几十名衣着光鲜的仆人,或手提食盒,或手托放有酒壶、菜肴的漆盘,沿回廊前行。另有十几名彩衣歌妓,怀抱各式乐器,迈着小碎步向位于院落中央的一座两层楼阁走去。估计此刻宅院里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宴会。   小云暗自咋舌不已,此宅的主人不知是什么身份,生活竟是如此豪奢!游目四顾,见倩桃躲在两层楼阁附近的暗影中,便借树木掩护,悄悄潜至位于她身旁的一片灌木丛中,隐藏了起来。透过枝桠的缝隙,向外望去。见两层楼阁大门洞开,一楼大厅内灯火辉煌,亮如白昼。水磨青石铺就的地面,光可鉴人。大厅两侧布有几十桌酒席,位于西首的席面,应是主席,正中央的长桌后,端坐一名年约五十的中年男子。   他面色红润,双目狭长,眼脸微微下垂。脸盘中央生着一个肥大的鹰钩鼻子,双唇很薄,由鼻翼两侧延伸到嘴角的两条法令线,即长且深,如刀刻斧凿,十分明显。三绺长髯,微有花白。身穿一件赭黄袍,上绣团花,十分华贵。此人气度威严,稍显阴沉,身份决非寻常士绅。他身旁坐着一名长相极为奇特的年轻女子。她大约二十出头,肤色极白。一双大大的眼睛,色作微蓝,深陷于眼窝之中。上眼睑重叠数层,如帘幕翻卷,别有一番韵味。鼻梁极高,鼻翼内敛,使鼻尖看上去更加尖挺。一头棕褐色长发,微微卷曲,披在双肩上。身穿一袭浅蓝色长裙,袖口窄小,领口开得极低,不是华夏固有的服饰。光滑的脖颈上佩戴着几十串璎珞,繁文缛饰,却并不显粗俗。在珠光宝气的映衬下,更显气度雍容。她从外表到服饰,皆类似西域胡人。神色恭顺柔和,应是中年男子的姬妾。   小云大感好奇,不免多看了她几眼。在一男一女的两侧,另有数席,每席只坐一人,年龄从三十到五十不等,衣服或红或紫,神情举止,谦卑小心,估计是中年男子的下属,或是晚辈。位于大厅东首的客席上,只坐一人。他大约四十岁左右,形相猥琐,身穿蓝色儒服。神情惶恐,如坐针毡,双眼东瞅西顾,犹如惊弓之鸟。大厅中的所有人,皆是神色凝重,宾主之间并不交谈。除了正在倒酒布肴的十几名仆人,偶而会发出少许响声,大厅内鸦雀无声,气氛十分肃穆。   小云颇感纳闷,按理说商谈正事,一般不会选择在此等场合举行。但如果即将开始的宴会,纯粹只是为了娱乐,那么宾主间的气氛,为何如此严肃?此事多少透出一点古怪。   片刻后,十几名仆人全部退出。中年男子缓缓起身,道:“周贤弟远来不易,丰某特设此宴,一来是为贤弟压惊;二来,也算是为贤弟洗尘。”端起面前酒杯,道:“水酒一杯,不成敬意!请!”语气平淡如水,和话中表露出的亲热之意,相去甚远。   坐在对面的周姓客人,急忙起身,双手捧起酒杯,道:“丰大人太客气了!小弟如何敢当?小弟先干为敬!”仰头将酒饮尽。丰姓中年人嘴角微一上翘,如此皮笑肉不笑,便算是回礼了。他将一杯酒缓缓饮尽,之后二人将杯底相互一亮,各自落座。   周姓客人将手一拱,道:“小弟此次前来…..”话刚出口,丰姓中年人将他打断,道:“周贤弟,我们不忙说正事!先欣赏一段歌舞如何?”周姓客人身负重要使命,行程紧迫,心里十分焦急。但此时他在别人的地头,又怎好出言反对?只得把话强行咽回肚中,微微苦笑,点头以示赞同。   丰姓中年人对身旁的异族女子道:“可以开始了!”异族女子微一点头,双掌轻拍,小云先前见到的十几名手持乐器的歌妓,从大厅角落里走出。在对主客分别施礼后,开始演奏。或轻挥素手,或半启丹唇,琴笛箫瑟一时俱响,琵琶箜篌瞬间齐鸣,悠扬之音顿起。声如幽篁回风,空山鸟语,颇具自然情致,大有涤荡心尘之妙。   为时不长的前奏过后,其中三人放下乐器,缓步走到大厅中央,翩翩起舞。脚步轻灵,身姿曼妙。进退之间,恍若惊鸿;一张一弛,宛若鱼龙曼衍,赏心悦目已极。另有一名红衣少女手敲檀板,轻声唱道:   海棠婷婷舞纤腰,   公子翩翩爱花娇。   走逡巡,不忍离,   常把醉眼梦里瞧。   可怜夜惊风吹雨,   花落残红绿空娆。   更有哪,   将军白头沙场死,   美人迟暮芳华老。   人生苦短须纵意,   诗酒花间任逍遥。   唱至最后一个“遥”字时,声音又高又飘,余音袅袅,在大厅内久久回荡。过了一会儿,与宴众人方才回过神来,纷纷鼓掌喝彩。周姓客人心里一动“丰大人此时让家妓演唱此等曲调,是否意味着他已无意功名,准备以诗酒自娱,终老此间呢?”待歌妓退下,他将手一拱,道:“丰大人家中的乐班,手段果真了得!一曲唱罢,竟令小弟萌生退隐之心,颇有意兴阑珊之感。”摇头叹息,一副回味无穷的模样。接着道:“虽是如此,但小弟认为,人生可贵之处,还是在于积极进取!不知丰大人以为如何?”   丰姓中年人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回答。周姓客人心中恨极,暗骂了一声“老狐狸!”迫不得已,只得明言,道:“丰大人,实不相瞒,小弟此次前来是有要事相商,你是否能让左右回避一下?”   丰姓中年人神色不动,淡淡的道:“厅内诸人皆是丰某的心腹左右,周贤弟有什么事尽管明言!”周姓客人脸色瞬间雪白,将牙一咬,道:“即如此,小弟就直说了!小弟此次前来,是受家师田老相国的委托,敦请丰大人高举义旗,挥兵北上,以讨伐独夫!丰大人如能倡此义举,则天下幸甚!百姓幸甚!眼下已有数位大人,响应家师号召,举旗讨逆。丰大人如能躬逢其盛,自可彪炳史册,光耀千秋!”说完,起身施礼。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唯独丰姓中年人并不感到意外,暗暗冷笑,心想“我岂能不知你的来意?让你亲口说出,只不过是借此机会以观属下众人的反应!”游目四顾,见坐在左右两旁的十几人,或惊恐,或怀疑,或愤怒,反应并不相同。他微一皱眉,冷冷的道:“周贤弟之言,恕丰某没有听清!请问,谁是田老相国?哪个又是独夫?还请周贤弟明言!”   在说出方才的一番话之前,周姓客人不知丰姓中年人将会如何处置自己,心里十分恐惧。但此时话已出口,他反而感到一阵轻松,闻言后侃侃而谈,道:“所谓‘田老相国’,乃是小弟的授业恩师。曾经担任宰相二十多年,被先帝称为‘天下第一能臣’的‘富民候’田千秋、田老大人,丰大人又岂会不知?所谓独夫者,自然是指此刻端坐在金銮宝殿中垂拱而治天下的正统皇帝!”语气转为激愤,道:“此人年号‘正统’,名为‘翊国’,却行弑父篡位之举。登基伊始,逼死太后,驱逐皇兄,致使皇叔轩辕文若饮恨于三尺青锋之下!倒行逆施,凶狠残暴,以不配成为抚有华夏的万乘之尊!有鉴于此,蜀郡太守左玄龄、左大人,齐郡都督车万里、车大人,已于日前响应我师田老大人的号召,举旗计逆!此举,一是报先帝知遇之恩;二是力挽社稷于即倒;三是以解黎民之倒悬!”稍一停顿,大喝道:“轩辕翊国早已四面楚歌,眼见众叛亲离之势已成!他不是独夫,又是什么?”   一番痛骂之后,他终于吐出了胸中的一口恶气,对丰姓中年人深施一礼,异常诚恳的道:“丰大人坐拥重镇,手握雄兵,素得楚郡百姓拥戴。我师田老大人,素知大人忠义,与先帝际会风云,君臣一向相得!独夫轩辕翊国,弑父自立,窃取神器!以丰大人与先帝知遇之深,又岂会容此独夫久享国祚?大人如能登高一呼,以您的威望,自是天下景从!襄助、归附者云集!再与左大人、车大人合兵一处,挥师北上,讨取独夫,易如反掌。砥定乾坤,只在顷刻之间!大业一成,诸位大人因居功甚伟,自可配享宗庙,成为百代不祧之祖!千秋万年后,仍可供后人追缅。如此,岂不强于丰大人眼下以一个小小的郡守身份老死此间?大丈夫生此世间,自当积极进取,创建丰功伟业。上可光宗耀祖,下可福萌子孙,只有如此,才不算虚渡此生!不知丰大人以为如何?”说完再施一礼,撩袍坐回原位。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胸口剧烈起伏,似是极为激动。   小云听罢此言,方才得知,姓丰的中年人,竟是楚郡的太守丰居正!周姓客人是受田千秋的委派,或许也是出于原太子轩辕辅国的授意,前来劝他谋反的!此人孤身游说国之重臣,胆子倒是不小!从建筑样式推测,此处应是丰居正的私人宅邸。倩桃星夜潜如此处,难道她和丰居正有什么关联?各种关系错综复杂,使他头大如斗,担心漏听厅内众人的对话,已不敢再想下去。   听完周姓客人的此番言论,丰居正不置可否,只是冷冷的盯着他。过了一会儿,缓缓道:“今日你未曾携带路引凭证,无法证明身份,才被守城士兵绑来见我。你我二人原是故交,老夫素知你的为人,极力为你辩白,才使你重获自由!但我不曾料到,你此番竟是为逆贼田千秋做说客,前来游说老夫造反的!早知如此,我就该将你就地斩首!”说至此,勃然作色,奋力一拍面前的长桌,杯盏齐鸣,大喝道:“周崇礼!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老夫面前说此大逆不道之言,难道你活腻了不成?来人哪!将此狂徒与我拿下!”   话音一落,大厅内外暴发出一声响亮的回答:“是!”随后,从两旁回廊和楼前树丛暗影里,冲出一百多名衣甲鲜亮的戎装士兵。小云暗吃一惊,看似祥和的歌舞之所,竟是隐藏杀机!幸亏自己一直十分小心,未曾显露形迹。否则,一旦被藏在暗处的士兵察觉,将是麻烦不断。一百多名士兵健步冲入大厅,三下五除二就把周崇礼捆绑了起来。之后施礼退出,转瞬间再次消失在黑暗之中。行动彪悍,如狼似虎,来去如风,可见日常训练有素。   丰居正缓步上前,望着已被绑得如同米粽一般的周崇礼,冷笑道:“你有什么话可说?”周崇礼面如死灰,神情却颇为镇定,冷冷的道:“丰大人,你这是何意?小弟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又岂敢独闯龙潭虎穴?”此话无头无尾,颇显突兀,似是另有所指。   丰居正眉头一皱,道:“此话何意?”周崇礼微微一笑,道:“丰大人,你曾于年前,呈给朝廷一封密折,建议正统皇帝,早立储君,以固国本。此密折被轩辕翊国驳回,之后你私下购买了二十多万套甲胄,并偷偷屯积了七千多万石粮食!难道说丰大人此举,只是为了报效朝廷?小弟有点不以为然,想是丰大人另有所图吧?”说完,微微冷笑。   丰居正闻言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年前的确曾给朝廷上了一道密折,建议轩辕翊国早日确立储君。因他的幼女和轩辕翊国的嫡长子早有婚约,接到密折后,轩辕翊国怀疑他别有用心,当即将密折驳回。御笔朱批,只有“丧心病狂”四字。   丰居正见到措词如此严厉的批复,心里惶恐可知。自感恩宠渐衰,加之另有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原因,他开始大肆扩充军备,屯积粮食。一旦局势有变,他手里有兵有粮,就不会受制于人。此时,他心里惊疑不定,自己行事一向极为隐秘,周崇礼是怎生得知的?可见不但在自己身边,并且在朝廷内部,也都有田千秋安排的眼线。此人势力如此之大,自己如果与他合作,谋反一事,也不是不能考虑!心念及此,他转身对坐在主席两侧的十几名属下道:“夜色已深,诸位回去休息吧!丰某要连夜审讯这个逆贼,就不送各位了!”说完,做了个四方揖。众人纷纷起身,告辞离去。包括周崇礼在内,大厅中只剩下三人,异族女子起身关闭厅门。   小云见倩桃仍旧藏在原处,不再理会她。摸起一块石子,抛向身后。“啪”的一声轻响,落在十几丈开外的草丛中。几名士兵从附近的藏身处奔出,听声寻了过去。借此空当,小云功力提至极限,如一股清烟,瞬间掠过大厅门前的空地,隐身在屋檐下的暗影中。过了一会儿,见无人发觉,伸手捅破窗纸,把右眼贴了上去。   此时周崇礼身上的绳索早已解去,正在小声说话:“田老相国让小弟代为转达,太子殿下对您的真情问候!只要丰大人同意起兵讨逆,一切花销皆由太子殿下支付,并晋封您为楚王。世袭罔替,赐‘丹书铁劵’。三代之内直系血亲,有犯十恶不赦重罪者,可以凭此免死三次。太子殿下对您青眼有加,开出的条件已是极为优渥。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丰大人,您可要把握好此次极为难得的机会!”   丰居正怦然心动。郡守一职只是正三品,但独霸一方,俨如诸候。加上天高皇帝远,少了许多管束,倒也十分逍遥。正是为此,他对于能否升官,并无太大的兴趣。但如能晋升王位,情势可就大大不同了。王位世袭罔替,子孙后代可以永保富贵。眼下他就算在郡守位置上,再干一百年,限于“非同姓不王”的朝规,他也决不可能晋升王位。原太子轩辕辅国开出的条件,的确很有吸引力。   丰居正为人深沉,尽管心头火热,神情依旧十分平静,道:“周贤弟请代为转达丰某对太子殿下的问候!丰某官卑位小,承蒙殿下看重,欲委以重任,丰某十分感激。”稍作沉吟,道:“丰某虽想追随殿下,举旗讨逆,怎奈眼下的形势十分不利!圣上已派出凉州都督澹台复羽,前往齐郡平乱。此人是孔子门下七十二贤人中的澹台灭明的嫡系子孙,家学渊源,兵法韬略当世无出其右者。他又是孔居易的首徒,一身‘浩然正气功’已臻化境,宇内罕有敌手。就在几天前,在齐燕交界的乐陵,他仅凭五万轻骑兵,就重创了车大人引以为豪的十万重甲骑兵。令这支钢铁劲旅几乎片甲无存,可见此人决非浪得虚名之辈!”   周崇礼哈哈一笑,道:“丰大人不必多虑!澹台复羽的确是当世人杰,但眼下烽烟四起,单凭他一人,就算本事再大,又能顶什么用?再者,太子殿下和田老相国另有打算,一旦所谋能成,轩辕翊国的皇位也就坐不了几天了!”   丰居正颇感惊奇,道:“此话怎讲?”周崇礼微微一笑,道:“大人请附耳过来!”二人随即耳语起来。小云功力提至极限,仍是无法听清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只得作罢。过了一会儿,二人说完,丰居正脸上露出喜色,道:“如果他们能出兵相助,此事尚有几分胜算!否则,单凭丰某和左、车两位大人手中的那点兵力,恐怕难成大事!”起身道:“兹事体大,容丰某再考虑一宿,明日给贤弟一个准确的答复。今日天色已晚,贤弟一路奔波,想是已经疲累,不如早点休息吧!”   周崇礼起身道:“小弟时间紧迫,不能久留,希望丰大人尽早作出决断!”丰居正点头道:“那是一定,贤弟放心好了!”双手一拍,左侧的墙壁上露出一个暗门,从中走出一个青衣丫环。丰居正道:“彩莲,你领周老爷前往密室休息,小心伺候,不可令客人失望!”话中似有所指。名叫彩莲的丫环脆生生的应了声“是”,转身向暗门走去。周崇礼见她颇有几分姿色,心中大喜,长揖到地,道:“多谢丰大人!小弟告辞了!”快步追上彩莲,和她一同走入暗门。   二人走后,丰居正伸了个懒腰,转身把异族女子搂入怀里,伸手抚摸她的**,道:“含烟,客人都走了,咱俩是否也该**一番了?”名叫含烟的异族女子,并不回答,她似是特别怕痒,在丰居正的撩拔下,不时发出“咯咯”的娇笑声。二人狎戏一会儿,携手出了大厅,走向不远处的一座小楼。小云借树木掩护,一路潜行,在小楼后面的树丛里躲了起来。过了一会儿,见倩桃也从另一侧绕了过来,趴伏在右侧的一丛灌木里。   丰居正和含烟走入小楼后,传出“哗哗”的水声,二人开始更衣洗漱。片刻后,含烟道:“老爷明日准备如何回复那个姓周的?”她虽是异族人,但一口华夏语言说得十分流利,字正腔圆,颇为悦耳动听。丰居正不知在做什么,呼吸粗重,过了半晌方才道:“依你之见,我该如何回复他?”   含烟道:“依贱妾看来,轩辕辅国开出的条件已经极为优厚。反观圣上,对您已颇有疑忌之心。两相权衡,此事似可一试!”不知是丰居正的抚摸所致,或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她说完后开始大声呻吟起来。小云心里一惊,含烟不知是什么身份,图谋造反之事,她也敢妄加评论!并且言语中大有煽动之意,估计她决非普通侍妾!   丰居正道:“太子殿下开列的条件,尽管诱人,眼下得不到半点实惠,总归是虚的。一旦遵从他的号令举旗造反,届时他又不肯履行承诺,我不但要损失许多钱粮和物资,在背上一个反贼的名声后,说不定会身败名裂而死!所以此刻就答应周崇礼,不免为时过早!”含烟道:“依您之见,此事又该如何处置?”   丰居正道:“眼下只能是阳奉阴违,先答应周崇礼,但私下里按兵不动,仍旧听从朝廷的号令。待过上一段时间,看交战双方谁占的赢面更大,再作出相应选择。届时,我已准备充足,钱粮兵马齐备,无论投向哪方,都会对战局起决定性影响。我所能获得的利益,又岂是一个小小的楚王所能比拟?”说完,纵声大笑。   小云暗暗摇头,丰居正为人狡诈,似乎野心不小,话语中隐隐含有谋夺天下的企图。看来此时乱局才刚刚开始,伴随各路野心家、阴谋家粉墨登场,以后天下的局势将会比现在乱上十倍,百姓生活也将更加困苦!想至此,暗自嗟叹。   含烟道:“老爷,您当真英雄了得!这样做不但进退自如,可攻可守,而且并不得罪交战双方中的任何一方,的确不失为上策!”丰居正嘿嘿一笑,压低声音道:“我再怎么英雄,不是也败在了你的两股之间?你才是天下第一大英雄!”含烟低声娇笑,道:“老爷真能胡说八道!您龙马精神,每日数次交欢,已令贱妾承受不起,怎能说是败了?”此话一出,似是勾起了丰居正的欲火,之后二人语涉狎淫,呻吟喘息声大作。小云眉头一皱,散去功力,不再继续听下去。   半个时辰后,楼内灯火熄灭,声息俱无,估计二人已经安寝。此时,躲在暗中的倩桃,接连发出三声类似夜莺的鸣叫。过了一会儿,楼门开启,含烟轻手轻脚走出。关好门户,转身向位于小楼西侧的一处花园走去。倩桃起身,尾随在她身后。待二人走远,小云潜至花园,见二人已经赶到,就在距她们不远的一座假山后隐藏了起来。   只听含烟以极低的声音道:“谁让你到这里来的?这样做太危险,你难道不知?”倩桃道:“属下未能完成任务,无奈才赶来此处,向您汇报。以后我该怎么做,请堂主示下!”含烟似是十分惊讶,道:“这怎么可能?你接手的任务,不是一直进展顺利吗?”   倩桃叹息一声,道:“开始十分顺利,但最近发生了变故。吴刚峰窃取库银已达九万多两,您催请丰大人派出暗访使,开始检查各府县的库银后,他果然沉不住气了。私下和司隶都尉周铁农商议,准备假扮盗匪,洗劫竹山县的百姓,以弥补亏空的库银。此事一旦变为事实,属下再将周铁农假扮盗匪一事,透露给当地百姓。估计不出旬日,就会激起民变,属下的任务也算基本完成。谁知就在紧要关头,却发生了意外,以致功亏一篑!”似是无限惋惜,再次叹息一声,之后说起了小云在竹山县的所作所为。   含烟听罢没有马上接口,过了一会儿,道:“姓云的道士已把你擒住,你又怎能脱身?”倩桃道:“此人性情,迥异常人,虽将属下擒获,但并没有采取逼迫手段,只是提了几个问题。见属下不答,他就放我自行离去。”含烟道:“你前来此地,他难道不会在暗中跟踪?”   倩桃笑道:“这点属下早已想到!脱身之后,先绕着竹山县兜了一个大圈子。确定无人盯梢,才前来此地面见堂主,您尽管放心!”停了一下,道:“属下的任务已告失败,不知您这里进展的是否顺利?”   含烟“哼”了一声,道:“此事原不是你该问的!但眼下形势有变,你必须马上返回总坛,将此事经过和丰居正的情况,禀告教主。你今后的行止,也要听从教主的安排。”沉吟片刻,道:“我接手的任务,总体较为顺利。但丰居正此人,老谋深算,奸滑无比!不等到时机完全成熟,他决不会轻举妄动!眼下我只有耐心等待,如果行事太急,反促使他生疑!刚才你也看到了,轩辕辅国派周崇礼前来游说他起兵造反,但这老狐狸并不想轻易听从。为了获取更大利益,他准备阳奉阴违,予以拖延和观望!本教给他的好处,远远不及轩辕辅国开出的条件。我只能听凭丰居正自己作出选择,如干涉太多,难免暴露身份。轩辕辅国和田千秋虽不是我们的同路人,但双方的行事目的,颇有相似之处。二人势力较大,似乎可以加以利用,或许也可以进行某种程度的合作。具体怎么做,希望教主尽早作出决断!”   她的一番话,使小云大感震惊。不出意外,含烟和倩桃皆是魔教教徒。魔教只是一个江湖门派,但含烟竟然声称他们行事的目的,和轩辕辅国颇为相似,岂不可笑?轩辕辅国的所作所为,毫无疑问,是为了和轩辕翊国争夺皇位。魔教的行事目的,如果真的和他颇为相似,难道是魔教的教主也想当皇帝不成?魔教的教主如果不是脑筋出了问题,就该是一个天生的狂人,否则决不可能生出此等念头。   一个江湖门派不论有多么强大,也不论门下有多少名高手,都很难和一支训练有素的正规部队一争短长。原因在于,战争是一门群体艺术,谋略的运用远比个人的能力显得重要。在万头攒动、犹如汪洋大海的战场上,一个人即使功力再高,也是毫无用处。别说魔教只是一个中等门派,就算拥有上万徒众、号称天下第一大教的道门,也不敢生出图谋天下的野心。但能够坐上魔教教主宝座的人,决不会幼稚到连如此浅显的道理也不知的程度,难道魔教另有企图?   小云心里乱作一团,含烟和倩桃后面的对话一句也没听见。急忙收摄心神,继续侧耳倾听。含烟道:“此处的情况大致如此,你马上返回总坛禀告教主。”随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似是从衣服里取什么东西,接着道:“这是进入总坛的令牌,你收好了,路上多加小心,莫要遗失!你这就动身吧!”倩桃应了一声,伴随衣袂破空之声,翻墙离去。 第二十九回神兽乘黄(修改)   小云不敢妄动,直到含烟返回小楼,才从假山后走出。潜至院墙旁边,正准备跃起,听到身后风声劲急,似是一件极为沉重的兵刃袭来。他面前是院墙,左边是一丛茂密的灌木,偷袭者是从右后方发起攻击,出手部件极为刁钻,正是要他无处闪避。小云不及多想,掣出“裁云帚”,挥向身后。一声巨响,将偷袭者的兵刃挡开。感到虎口一阵麻热,“裁云帚”几乎脱手飞出,不禁暗暗心惊。   不等他转身,劲风肆虐,偷袭者的第二击直奔他的后背。小云双臂反转,用“裁云帚”的曲柄硬接一击。又是一声巨响,再次将偷袭者的兵刃挡开。他双臂已完全麻木,气血翻涌,心里大感震惊,偷袭者的功力极高,招式迅疾,应是下山之后遇见的首个劲敌。念头未曾转完,偷袭者的第三击再次临近,呼啸之声大作,估计此番已是全力出手。   直到此时,小云仍来不及转身,微微苦笑。偷袭者当真固执,不把自己杀死,竟是不肯善罢干休。心意电转,甲木、丙火、戊土、庚金、壬水五阳真气瞬间布满全身。右臂反转,“裁云帚”全力向身后扫去。此番出手,因五阳神功同时发动,威势和以往大不相同。尘尾幻起层层金光,如旭日东升,霞光流转,壮美非常。一柄小小的拂尘发生的呼啸声,竟似山崩海啸,夺人心魄。   偷袭者似是大感惊讶,“咦”了一声。伴随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两件兵刃再度相交,小云安然无恙,偷袭者“噔、噔、噔”连退十几步,闷哼一声,似是已负轻伤。接连三声巨响,惊动了隐伏在院内的所有暗哨。几百名士兵从各处角落里纷纷现身,脚步杂沓,从四面八方向此处赶来。   小云不想多惹事非,已来不及观看偷袭者是谁,飞身跃过院墙,疾速前行。待登上城墙,回头观望,见一男一女在后面紧追不舍。他微一皱眉,跃下城墙,继续飞奔,片刻后抵达一处僻静的河滩。他猛然停下,飞速转身,紧随在后的一男一女,收势不及,险些和他迎面相撞。但二人应变奇速,肩头一晃,各自飞身后跃,稳稳落在数丈开外。经过一番长途奔驰,二人面色如常,呼吸悠长,就如一路信步走来,神色绝无丝毫改变。气定神闲,俨然有一代宗师的气象。   那名男子站在左边,身高一丈左右,**上身,肌肉坟起,金色长发随风飘舞。肤色白皙,双目深陷,一对眸子竟呈墨绿之色,颇显妖异。他下身穿一条长仅及膝的紧身黑色皮裤,臀肉突显,线条优美。右手持一柄长达八尺的奇形长剑,至少比普通佩剑长出近三倍。两侧锋刃呈波浪状起伏,吞口处镶有一颗鸡蛋大小的绿色宝石。他身材魁梧,装束奇异,就似一个传说中的魔神。小云已知实施偷袭的人,就是此人。只有凭借他手中长达八尺的奇形巨剑,偷袭者发出的三招,才会具有如此强大的威力。   站在右边的女子,不出小云所料,正是丰居正的侍妾含烟。此时,她已换了一身装束,身穿一袭黄金软甲,款式奇特,只将**、臀部包裹在内,四肢和腹背全部裸露在外。在朦胧的月光下,她白色的**显得分外扎眼。她手持一柄双头弯刀,锋刃朝相反方向弯曲,大致呈S形,估计使用时,需要极为特殊的技巧。她腰间扎一条黑色皮带,右胯附近悬挂一根长约尺许的黄金短杖。从外形推测,不是兵刃,像是施展魔法所用的法器。   她神色愤怒,喝道:“你是谁?为什么潜入丰大人的私宅?”语气强横,就似审讯犯人,无礼至极。小云微微一笑,道:“本人云归鹤,不知二位怎生称呼?”含烟大吃一惊,不由自主后退一步,恶狠狠的道:“原来你就是云归鹤!那么你今夜就别再想活着离开!”转头以一种极为独特的语言,和金发男子交谈几句,之后二人各挺兵刃奔向小云。   小云足尖一点,飞身后退,笑道:“二位且慢!就算要动手,是否也应互通一下姓名?”含烟停下脚步,冷笑道:“告诉你也无妨!本人慕容含烟。”一指身旁的金发男子,道:“他是元戎悲笳。有话你只能对我说,他不会说华夏语言!”二人姓氏皆非汉姓,可见他们并非华夏族裔。   小云道:“慕容姑娘,我已知二位是魔教门下。作为一个江湖门派,贵教为什么要介入政局?”慕容含烟脸色阴沉,道:“我也提一个问题,你如能作出合理解释,我就把此中原因相告!”小云笑道:“姑娘请问!”慕容含烟冷笑道:“作为一个出家人,本应韬光养晦,远离尘世,但你为什么又要干涉我们的行为?岂不是多管闲事?”   小云叹息一声,道:“天道运行自有规则,兴衰分合亦有定数,我不希望有人从中横加干涉!纵观贵教的所作所为,无一不是逆天行事!唆使吴刚峰窃取库银,暗中诱使丰居正造反。施覆雨翻云之手,行魑魅魍魉之计,贵教的种种举动,无非是想激起民变,促成天下大乱,以达到你们不可告人的目的!真要让贵教得逞,民生将为之愈加艰难!力之所及,我一定要阻止此等情形发生!将人为因素减至最低,使天道仍按固有规则运行!”   慕容含烟微一撇嘴,面露不屑,道:“好大的口气!秦失其鹿,天下逐之!自古至今,图谋霸权从无义战!不论我教使用什么手段,皆是无可厚非!你已经知道我们太多秘密,今晚就别再想活着离开!”向元戎悲笳打个手势,二人再次冲上前来。   慕容含烟被倩桃称为堂主,元戎悲笳的身份如果与她相当,那么二人就应该算是魔教的中坚分子,功力绝非李布和倩桃所能比拟。作为魔教的核心人物,二人究竟具有何等手段,魔教神功又有什么神奇之处,小云倒是颇想见识一下。见二人已冲至近前,不再多言,从领后掣出“裁云帚”,凝神应战。   元戎悲笳身材高大,行动却十分迅速,瞬间赶至小云身前。吐气开声,双手抡起奇形巨剑,以泰山压顶之势猛力劈下。一招使来,神完气足,劲力非凡。三人所在的河滩,宽约几百丈,极为开阔,小云已没有必要和他硬拼。待巨剑临近,身体向旁边一侧,避了过去,之后挥起“裁云帚”,飞速击出。   元戎悲笳并不闪避,手腕后挫,奇形巨剑登时调转方向,从竖砍转为横扫,斩向小云咽喉。此剑长达八尺,重量不会少于三百斤,但此刻在他手里,就似没有了一点份量。变招迅速,运转灵活,全不像其它重兵刃那般笨拙。小云招式使到一半,奇形巨剑已近在眼前,不得已竖起尘柄,硬接一击。“当”,奇形巨剑被弹开,但巨力如海浪涌到,小云也是后退了十几步。   此时,慕容含烟方才赶到近前,手中的双头弯刀飞速旋转,幻起银色弧光,如一轮秋月飞向小云。小云施展御风身法,和二人展开抢攻。元戎悲笳的奇形巨剑不时划过河滩,蹭起一溜溜火花。声音极为刺耳,荡人心魄,使人恍如置身鬼域。三人出手如雷轰电闪,速度惊人,转眼就已拆了十几招。慕容含烟和元戎悲笳尽管已使出全力,也只是和小云维持平手。想将他击败,短时间内绝无可能。在二人的合击之下,无人能够走满三招,像小云如此强硬的对手,二人平生乃是首次遇上。   元戎悲笳脾气暴燥,几招未能克敌,不禁怒发如狂。暴吼连连,绕着小云奔行如风。奇形巨剑纵横开合,舞得犹如车轮。使来轻灵异常,毫无滞碍。变招之快,使人防不胜防,攻势如狂风暴雨,威猛至极。小云见招破招,心里颇感纳闷,就算元戎悲笳天生神力,长时间使用如此沉重的一件兵刃,也决不可能显得如此轻松,莫非此剑是一件神器?暗中留意,发现每当元戎悲笳行将发力之时,位于巨剑吞口处的绿色宝石,就会陡然一亮,已知此剑绝非普通的外门兵刃。   魔教神功大致分为“地”“水”“火”“风”四系,元戎悲笳修习的神功,属于“风”系一门。奇形巨剑名为“烈风”,在魔教十神器中位列第八,威力之大,不可等闲视之。位于此剑吞口处的绿色宝石,名为“风神之石”。每当此剑的使用者行将发力之时,它就会释放出大量的风元素,使此剑的重量瞬间减轻数倍。原有三百多斤的“烈风剑”,在风力托浮下,实际重量已不足五十斤,使起来自是轻捷灵动。重量减轻了,但此剑的威力丝毫不曾减弱,依旧能将重兵器的优势发挥到淋漓尽至。“烈风剑”尽管威力极大,但小云的功力高出元戎悲笳何止数倍。在魔教二人的步步紧逼下,仍是应对裕如,并不感到吃力。   慕容含烟眼见难以取胜,颇感焦躁,用本民族语言和元戎悲笳交谈几句,之后抽身后退,暂时脱离战斗。小云感到压力有所减轻,随即展开反攻。他已知元戎悲笳修习的神功,大致相当于道门的庚金神功。火、金相克,应使用丙火神功予以破解。但问题是作为施克一方的丙火,必须要比受克一方的庚金强数倍,才能达到以火克金、以火熔金的目的。假如相克双方的力量相当,庚金得到烈火的煅炼,反更增凛烈刚猛之威。   小云心里十分清楚,自己的长处是五行皆备,就算体内的丙火真气,足以克制元戎悲笳类似庚金的神功,也犯不着和他硬拼。不如采取以金生水的策略,借助壬水的力量,化解庚金的暴戾之威。霎那间,“壬水寒阳真气”游走全身,“裁云帚”挥舞之际,泛起层层黑雾,温度随之骤降。他的身法也起了变化,趋避进退迂回曲折,如江河流转,散漫无拘,和先前相比多出了几分诡异。几招之后,“裁云帚”发出的咆哮之声,就如惊涛拍岸,威势十分惊人。河滩上水气弥漫,寒气森然。   元戎悲笳感觉自己如同走入了沼泽中,无论前行后撤,足底就像沾满了烂泥,移动起来十分吃力。身法渐趋滞重,已远不如先前灵活。手中的“烈风剑”,犹如插入了水里,挥舞之时阻力重重,竟似有千斤之重。小云以水销金的策略,已是颇见成效,只一会儿工夫,他已是汗流浃背,呼吸急促。空具一身神力,就是无处使上,不由得感到又焦急、又憋闷,气得哇哇乱叫。嘴里叽哩咕噜不知在说什么,从语气和神情判断,估计是在骂人。至于是不是在骂小云,可就不得而知了。   此时,空中传来吟唱之声,曲调悠扬,声音又高又飘,就似虔诚的教徒正在歌颂诸神的无量功德。音色纯净,不含半点**。恍恍惚惚,纷纷扬扬,充斥四面八方,竟如天籁!小云暗吃一惊,“裁云帚”连使三招,逼退元戎悲笳,借机后跃,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见慕容含烟站在三丈开外,口唇开启,正在纵声吟唱。   她的姿势十分奇异,双腿交叉,髋部极力扭向右侧,更显腰肢纤细,身姿婀娜。双目内视,眼脸下垂,嘴角挂着一丝神秘莫测的微笑。神情平静祥和,犹如婴儿处子,纯洁无暇。左手外翻,五指捏一印决。右臂弯曲悬在胸前,以极为轻巧的手姿,捏着原本挂在腰间的黄金短杖。杖头有一颗鸡蛋大小的水晶,发出雾雾蒙蒙的黄光。   小云心里十分清楚,慕容含烟正在启动魔法,待她念完咒语,自己势必腹背受敌,届时难免被动。于是加大出手力度,向元戎悲笳发起猛攻,希望尽早结束战斗。河滩上水汽弥漫,元戎悲笳擅长的“风”系神功已完全失去威力。原本引以为豪的“烈风剑”,此时竟成了累赘。扔了舍不得,拿在手中又挥舞不动。他进退两难,神色狼狈,在小云的猛攻之下,左支右绌,不出几招,已近强弩之末。   小云微微一笑,知道时机已经成熟,挥起“裁云帚”猛力击出。元戎悲笳准备后退闪避,但双足就如同陷入了泥潭里,一步也无法移动,无奈只得抡起“烈风剑”,硬接一击。一声巨响,他双手虎口开裂,“烈风剑”几乎把持不住,差点脱手。后退二十多步,方才站稳,嘴里鲜血狂喷。小云并不想杀人,此番出手只使用了三成功力,否则,此时他焉能活命?他双目火赤,大吼一声,将“烈风剑”插入河滩。飞身上前,双臂直上直下,状如疯虎,向小云发起攻击。   小云轻轻叹息,手腕一拧,“裁云帚”后发先至,击中他的前胸。元戎悲笳飞出二十多丈,脊背向下,重重摔在河滩上。他当真凶悍无比,鲜血兀自从嘴角汩汩外流,仍是迅速起身,“嗷嗷”嚎叫,如同一只负伤的野兽,再次冲了过来。小云知道他是想尽量拖延时间,以便让慕容含烟完成咒语念诵,所以尽管已是身负重伤,仍是奋力发起攻击。不论魔教的所作所为是否符合正义,元戎悲笳的行为,颇令人感动。眼下他已身负重伤,再给他一击,他必死无疑。小云心里一软,待他逼近,施展御风身法和他展开游斗。   慕容含烟心无旁骛,继续吟唱咒语,手中的黄金短杖从身前划了一个圆弧。黄光随之涌起,形成圆形光幕,将她围在了中央。光幕上不时闪现出金色文字,奇形怪状,笔划勾勾曲曲,难以辨识,随起随灭,景象奇诡壮观。   小云心知,黄色光幕八成是一个专门用于防御的魔法结界。慕容含烟用时如此之久,仍未念完咒语,估计她即将发起的攻击,威力必定十分惊人!抢攻数招,逼退元戎悲笳。左手捏成“戊土安忍不动印”,右掌飞速拍出。一道黄色光幕从身前涌起,以防守稳固驰名天下的“戊土城垣防御圈”,瞬间布成。元戎悲笳冲到近前,飞起右腿,全力踢出。右脚撞上光幕,一股强大的反弹力将他抛出数丈,再次摔在河滩上。起身后,他又喷出了几口鲜血,伤势加重了不少。   此时,慕容含烟终于完成了咒语的吟唱,黄金短杖向下一指,河滩震颤不已。伴随一声巨响,地面塌陷,形成一个直径丈许左右的大坑。一股粗大的黄色烟柱,从坑中盘旋升起,直上云天。呼啸的狂风裹挟起沙土,漫天飞扬,弥漫的水气被一扫而光,空气瞬间干燥,仿佛此处已变成了沙漠瀚海。   小云举头望去,见黄色烟柱竟是一条由沙土、碎石构成的巨龙。头角峥嵘,鳞爪皆备,宛如活物。龙头已经升至一百多丈的高空,龙尾仍在坑内,长大如此,岂不惊人?收回目光,双掌相继拍出,戊土真气翻涌向前,继续加强“戊土城垣防御圈”的防御之力。黄光陡然增强,映亮了整片河滩,恍如白昼来临。   慕容含烟嘴角浮起一丝冷笑,黄金短杖猛力一挥,黄土巨龙从高空飞速俯冲下来。几乎和一座山丘差不多大小的龙头,以雷霆万钧之势撞上了黄色光幕,号称天下第一稳固的“戊土城垣防御圈”立成粉碎。小云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已被龙头撞中前胸。撞击力之大,绝非语言所能形容,他向后飞出了一百多丈,方才摔在河滩上。一时间五脏六腑似乎都已离位,起身后嘴角流出鲜血,心里一片惨然。自己经五位师兄之手,施以“夺体换胎”之术,又蒙太上祖师亲授玄功,如果只是因一时轻敌毙命,又如何对得起他们?他强行压下伤势,争胜之心由然而起。   慕容含烟修习的神功,属于魔教神功中的“地”系一门,大致相当于五行中的戊土。此时,空中飘浮着大量的土元素,因土能生金,元戎悲笳如释重负,身法复归轻灵。转身拨起“烈风剑”,大吼一声,冲向小云,决心将他立毙剑下!与此同时,慕容含烟手腕一转,黄金短杖飞速上挑,黄土巨龙的尾部从坑中脱离。全身浮在空中,从头至尾,长达一百五十多丈。庞大的身躯缓缓扭动,隆隆作响,自有撼天动地之威,再次从空中俯冲下来。   小云微微一笑,双掌同时拍出,壬、癸水真气喷涌而出。河滩上响起震耳欲聋的波涛声,一层高达三四丈的黑色浓雾在他身前涌起。他双掌轮番拍出,眨眼间已拍出了数百掌之多。黑雾愈加浓重,水气弥漫,黄豆大小的水滴四处飞溅,竟似暴雨倾盆,壬、癸水的合体之技“江河行地”已是全力出手。   此招自练成后,小云从未使用,眼下一经施展,威力十分可观。黑色浓雾如浪潮翻滚向前,河滩微微颤动,刺鼻的水腥气使人闻之欲呕。元戎悲笳已奔到近前,见状大吃一惊,不知如何应对,飞速撤回慕容含烟身旁。一声巨响,黄土巨龙已和黑色浓雾迎头相撞,如山丘大小的巨大龙头登时炸裂开来。碎石沙土漫天飞舞,河滩剧烈晃动,就似发生了地震。黄土巨龙虽是失失了头颅,但长大的龙身仍在前行,和黑色浓雾继续猛力相撞。轰鸣声持续不断,二者势均力敌,僵持在原处,一时谁也不能再向前推进一步。   小云感到压力剧增,眼前一黑,再次喷出一口鲜血,脸色一片青灰。心里知道此时如果抵受不住黄土巨龙的冲击,自己必死无疑!明知伤势已经不轻,他已是骑虎难下,强行摧动真气,双掌次第拍出。壬、癸水真气从体内飞速涌出,加强“江河行地”的威力,黑色浓雾终于又向前推进了数尺,将三四丈长的一段龙身完全吞噬。   魔教和道门神功的最根本区别,在于前者是“地”“水”“火”“风”四大元素的使用者,而后者则是金、木、水、火、土,五行元素的拥有者。在眼下的战斗中,二者的区别对战局的影响,已是显而易见。慕容含烟作为禁咒法师,虽能在较短时间内凝聚大量的土元素,对敌人施以打击。但魔法一经使出,她作为施术者本人,既无法对已发出的招式进行增强,也无法对其进行削减。至于发出的招式能否克敌制胜,也只能是听凭自然,她无法进行任何干涉。此时她空自焦急,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发出的“坤地之龙”,正在被黑色浓雾逐步吞噬,却无计可施,原因就在于此。   道门神功的优势,此刻已经完全显现出来。作为五行神功的修行者,小云自身就是五行元素的拥有者。发出的招式威力不足,尽可从体内提取真气予以补充和加强。他双掌不间断拍出,黑色浓雾向前推进的速度明显加快。反观慕容含烟的“坤地之龙”,因消耗得不到及时补充,力量逐渐减弱,正在被黑色浓雾逐寸逐尺的吞噬着。片刻之后,一百多丈长的龙身,只剩下不足二十丈。慕容含烟神色惶恐,心里闪过一个念头“此人已具神灵之力,难道今日我和悲笳真的要死在此处?”纵使视死如归,也禁不住心口怦怦直跳。   眼见胜利在望,小云向前掠出数丈,凝聚全部真气,双掌同时击出。黑色浓雾的前行速度猛然加快,咆哮声犹如山崩海啸,几声巨响过后,已将“坤地之龙”完全吞噬,由土石构成的庞大身躯,消失得无影无踪。   慕容含烟大吃一惊,黑色浓雾既能破解自己发出的禁咒魔法,威力绝非寻常可比。眼下躲是躲不过了,只希望先前布下的“坤地结界”,能够起到应有的保护作用,使自己不致命丧当场,已属万幸!转头见元戎悲笳面色惨白,心知他已身负重伤,再被黑雾击中,绝难活命,于是伸手将他拖入“坤地结界”。跨前一步,以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元戎悲笳身前。   黑色浓雾卷起“坤地之龙”碎裂后散落的大量沙土、碎石,形成一股滚滚洪流迅速涌到近前,将二人吞没,之后继续席卷向前。波涛汹涌之声渐行渐远,片刻后,黑色浓雾湮没在无边的黑暗中,天地间复归宁静。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点 t x t 0 2 点 c o m   小云松了一口气,正要举步前行,感到头脑旋晕,不禁微微苦笑。自己负伤后,又和二人缠斗许久,错过了疗伤的最佳时机,已使伤势更加严重。眼下需要尽快找一处僻静的所在,行功调息。此事得来一个教训,以后再遇上不知深浅、底细的对手,最好先祭起“元始浑天轮”,以免届时措手不及!   他缓步上前,见慕容含烟和元戎悲笳除了肩部以上部位,大半个身子已被砂石全部掩埋。二人双目紧闭,面色青灰,也不知是死是活。他伸手在二人鼻底一试,发觉仍有气息,只不过十分微弱,知道二人并未死去。便不再理会,转身向远处一座的小山丘走去。   “江河行地”作为壬癸水的合体之技,威力极大,如果不是凭借“坤地结界”之力,抵消了此招的部分威力,慕容含烟和元戎悲笳此刻已是必死无疑。二人伤势极为沉重,小云走后半个多时辰,方才缓缓苏醒。小云没有取他们的性命,使二人颇感惊奇。他们身份皆已暴露,不能再回丰居正宅邸。于是相互搀扶,一瘸一拐向前走去,准备返回总坛,将此事禀告教主。   小云走出不远,感到双膝酸软,已无力前行。倚在一块大石上,扯起衣袖召出翥凰。见他面色青灰,额头布满黄豆大小的汗滴,翥凰吃了一惊,道:“怎么会这样?你受伤了?”小云微微点头,值此重伤之际,他发现自己竟是十分依恋翥凰,心中涌起几分甜蜜。倚在翥凰肩头,道:“凰姊,我浑身乏力,你扶我找一个僻静之处,我需要马上开始疗伤!”   翥凰尽管有一肚皮的话要问,但眼下显然不是时候,搀扶小云前行。走出不远,见他脚步踉跄,已经不住,不禁心里惶急,抱起小云,飞起前行。小云靠在翥凰温暖的前胸,感到心里空前放松和宁静。山风从耳边呼啸掠过,眼皮发涩,慢慢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他醒来后已置身在一个不算太大的山洞中。微弱的亮光从洞口射入,估计此时已近黎明。   小云见翥凰就在眼前,她的一双大眼睛里充满关怀,又有几分惶恐,心头不禁微微一热。伸手抚摸她的脸颊,道:“小弟调息一会儿,就会没事。凰姊,你不必担心!”翥凰柔肠百结,见他负伤后,神色憔悴,心里怜爱大增。伸出双臂,搂住小云脖颈,在他耳边轻轻道:“为了我,也是为了你自己,以后你一定要小心,不能再使自己受伤了!你答应我!”话语如春风细雨,饱含柔情。   小云低头轻轻一咬她的耳垂,小声道:“我答应你!”翥凰又羞又痒,双颊原有的红晕,愈加娇艳。负伤之后,小云的自控能力有所减弱。见她娇羞无限,不禁情热如火,伸手轻轻抚摸她的**。情绪太过激动,牵动伤势,嘴角再次流出鲜血。翥凰吃了一惊,推开他的手,小声道:“好孩子,乖乖的先把伤养好,我们以后再…”底下的话已是万难出口,大感羞涩,掩起脸跑到洞口蹲了下来。望着她纤细的背影,小云微微一笑,抹去嘴角的鲜血,开始闭目行功。   他伤势不轻,直到傍晚时分,方才结束行功。感到身体已康复如初,心情大好。和翥凰胡闹一会儿,从怀中取出“子母鸳鸯铖”,道:“凰姊,你没有一件称心应手的法宝,以后遇上敌人,单凭赤手空拳和人对敌,不免吃亏!此物名为‘子母鸳鸯铖’,威力不算太小,我要来无用,不如你拿去使用吧!”   翥凰伸手接过,见金玉双斧样式小巧,做工精良,心里十分喜爱。小云将道门炼化法宝之法相授,翥凰冰雪聪明,片刻就已默记于心。之后依法施为,一个时辰之后,“子母鸳鸯铖”被她顺利收入体内。夜色已深,二人相携走出山洞。翥凰祭起“子母鸳鸯铖”,开始演练。她的功力比上官兄弟高出许多,青、白光华,纵横激荡,或直或曲,变化繁复。使来得心应手,威力颇为可观。小云见她**跌宕,感到双颊火烫,移开目光,心想“得尽快想办法将火浣鼠皮做成衣服,否则,凰姊怎好出来见人?”   次日一早,小云继续赶路。此时距五月初五的继任大典已不足两月,他加快行程赶往太和山。一路穿山越岭,涉水过桥。兴之所至,也会进入城镇乡村逗留数日。楚地自古巫风盛行,时常可以看见,百姓在田间地头和城郊野外举行的“大傩”、“祈禳”盛会。主持祭祀的巫师盛装彩衣,手持圆鼓,煞有介事翩翩起舞,以祈求神灵护佑。小云颇觉好笑,可见趋吉避凶之心,天下皆同,自古无二。   沿途所见,林木葱郁,繁花如锦,莺飞燕舞,一派大好春光。或走或停,十几天后他走入一片山区。山势绵延数百里,草木繁盛,渺无人烟。正午时分,骄阳如火,他躲入一片密林中稍事休息。过了一会儿,不远处的山谷中,传出几声奇异的嘶鸣。高亢苍凉,绝非寻常野兽的鸣叫。   他十分好奇,飞身抵达谷口,见一条巨蟒盘踞在山谷中。它身体极长,约有七、八十丈,粗细近一丈,通体青黑,每一片鳞甲都有桌面大小。它头颅硕大,此时正大张着和城门一般大小的巨口,猛力向内吸气。山谷内狂风呼啸,形成一股极强的吸附之力,将大量的沙土碎石、残枝败叶吸入了口中。   在巨蟒前方十几丈之外,有一只外形奇异的野兽正在奋力摆脱吸力的拉扯。它不时发出几声哀鸣,高亢苍凉,正是小云听到的那种声音。它外形和马有几分相似,但双耳附近生有一对长而弯曲的犄角。另外,它也不像牛马长有角质蹄子,而是生有四只肉掌,一如狮虎等猛兽,估计奔跑前行应是悄无声息。它全身上下披满柔软的金黄色长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看上去神骏异常。   此时它四足发力,向前急驰。但冲出不远,又被巨蟒吸回原处。它并不死心,数次前冲,结果仍是一样。它渐渐力竭,已经无力挣脱吸力的拉扯,一步一步退向巨蟒口边。四足用力据地,所经之处留下了两条深深的印痕。一双碧绿色的眼中全是绝望之色,一边后退,一边悲鸣不已。转眼间,已后退十几丈,眼见就要被巨蟒吞噬。   景象凄惨,小云心中不忍。但弱肉强食,物竟天择,毕竟是自然法则,自己无权横加干涉。正要转身离开,野兽已发现了他。悲鸣几声,眼中流出泪水,目光中充满祈求之意。小云怦然心动,飞身上前,运起全力,一掌将它推离了巨蟒口边。不等站稳,一股大力从身前涌来,身体登时失去了控制,双足离地,如一颗弹丸向巨蟒口中飞去。   小云虽惊不乱,迅速翻身,将双脚冲前,待飞近巨蟒,右足在它上颌的獠牙上一蹬,借力摆脱吸力的牵引,飞往高空,暂时脱离了危险。巨蟒脖颈一挺,头颅昂起,张口就咬。身躯庞大,但反应竟十分迅速。小云在空中难以借力,又无处闪避,不得已一个空翻落在巨蟒面门上。更不迟疑,掣出“裁云帚”,飞速击出。“扑嗤”一声,巨蟒和脸盆差不多大小的右眼应声爆裂,鲜血迸射,空中如同下了一场血雨。   巨蟒负痛,头颅一摆,撞上了山崖。长大的身躯在山谷中肆意扭动,树木纷纷断折,山石崩塌,“砰砰”大作。片刻后,山谷中尘土弥漫,已是难辨五指。一招得手,小云早已跃到空中,见巨蟒已经神智不清,一旦窜出山区,恐将为祸不小,决心将它除去。右肩一摇,祭起“元始浑天轮”,金神蓐收的“**白虎剑”从高空射入谷中。   剑气破空声,树木断折声,山石碎裂声,同时俱作。一点银光在尘雾中如电掣星飞,往复穿梭。过了一会儿,除了“**白虎剑”的呼啸声,其它声音逐渐稀疏。小云收回“元始浑天轮”,待尘埃散尽,飞身跃入谷中。   目光所及,巨蟒长达七、八十丈的躯体,已被飞剑斩成碎块。最大的一块,也不过面盆大小。小云缓步前行,沿途所见,除了遍地血污,草丛间、山崖下还有大量白骨,其中不乏人的骨骼。他如释重负,既然此前巨蟒已经吞噬过人类,那么杀了它也不算太大过错。正准备离开,远处传来一声鸣叫。寻声望去,见那只生有一对犄角的怪兽,正立在对面山坡上。   它见小云已经发现自己,仰头再次鸣叫,声音颇含愉悦。之后四足腾空,如一道金色闪电,瞬间就飞到了小云面前。两处之间的距离至少也有几百丈,它竟是转眼即至,速度之快使小云大吃一惊。心想“世上还没有哪种轻身功夫,或是法宝飞剑,能够达到这种速度!这家伙莫非是一只神兽?”缓步上前,伸手抚摸怪兽脖颈,感觉入手柔软舒适。微微一笑,道:“你为什么不走?难道是想跟着我?”   怪兽并不闪避,侧头凝视小云。一双碧眼中即有感激,又有几分怀疑。嘶鸣一声,似是在回应小云提出的问题。小云十分好奇,难道它竟能听懂人言?道:“你如果真想跟随我,就点一下头!”怪兽毫不迟疑,用力点头。小云大喜,道:“如此说来,以后咱俩就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了?”   怪兽伸出长舌,轻轻舔着小云面颊,显得十分亲密。小云怕痒,笑着躲开,和它嬉戏一会儿,突发奇想“这家伙行动如风,如能骑着它遨游天下,岂不惬意?”搂住怪兽脖颈,用一种近乎撒赖的语气,道:“咱俩即是好朋友,不知你是否愿意让我骑着你四处走走?”怪兽年久通灵,闻言后目光中尽是无可奈何,迟疑一会儿,方才点了一下头。小云哈哈一笑,一指长在远处山顶上的一株大树,道:“你既然已经答应,就不能再反悔了!先驮我到那棵大树底下!”说完,翻身骑到怪兽背上。   不等他坐稳,怪兽后腿一蹬,身体腾空,如箭矢一般,向前飞去。它发力毫无征兆,小云猝不及防,差点从它背上摔下来,急忙伸手搂住它的脖颈。山风从耳边呼啸掠过,一时难睁双目,心想“这家伙飞行速度惊人,除非是异能之士,寻常人想骑着它遨游天下,绝无可能!”念头未曾转完,怪兽已经抵达大树底下。小云翻身跳下,搂住它脖颈亲热一番,以资鼓励。怪兽禀赋特异,又能听懂人言,决非寻常野兽。翥凰作为天神后裔,见闻广博,说不定能够认得它!随即招出翥凰。果不出所料,她稍加辨认,已知怪兽来历。   怪兽名为“乘黄”,自古至今,天地间只此一头。洪荒时代它业已存在,估计它的寿命至少也有几千岁了。古老相传,不论何人只要能骑上它,人生命运将会是一片坦途,不会再有任何波折,成语“飞黄腾达”就是由此而来。数千年中不知有多少人,因为相信这个传说想将乘黄捕获,但都未能如愿。眼下它出于报恩之心,自愿跟随小云,也算是旷世难逢的奇遇了。   得知有关乘黄的传说,小云对自己的命运,是否真的会是一片坦途,即不在意,也不相信,只是一笑作罢!翥凰天生具有亲和力,眨眼间已和乘黄混的厮熟。一人一兽开始相互追逐、嬉戏,她如银铃一般悦耳的笑声,和乘黄苍凉高亢的鸣叫声相互纠缠在一起,在广袤幽静的山林中,久久回荡。小云独自坐在一旁,见一人一兽形迹亲密,不禁大喝干醋。   次日一早,小云骑上乘黄,飞往太和山。飞行片刻,已能克服高速飞行形成的诸多不适,低头望去。见绿油油的农田,如一块块碧玉散落在无边的大地上。河流、港湾纵横交错,波光闪闪,如灿烂星河。楚中平原就如同一张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棋盘,景色之美,美不胜收。身旁偶尔有白云掠过,田间地头的劳作之歌,青年男女用以传达相思之苦、缠绵之意的俚歌俗调,时常透上云霄。声音高亢,词意粗野直白,使小云大为倾倒。俯瞰壮丽河山,心潮澎湃,随即高声口占一绝:“乘黄直上趁长风,锦锈江山足底生。莫道人间行役苦,清心欲寡任纵横!”吟罢,心里颇有自得之意。   飞行一个时辰,距太和山所在的丹江口已不足二百里。乘黄劲力悠长,毫无疲累之态。此时,小云发现前方不远,一只白色鸿雁正在高空盘旋,不时发出凄厉的长鸣。它体形巨大,正是仙奴,难道陈孤鸿就在附近?念头不等转完,仙奴双翼一敛,从空中俯冲下去。   小云低头观看,见荒野上有十几人正在和一名白衣女子展开激战。空中光华纵横,破空声呜呜作响,十几件外形各异的法宝此起彼伏,颇为壮观。白衣女子云鬓高挽,体态修长,正是陈孤鸿!她明显处在劣势,在十几人的步步紧逼下,且战且退。仙奴鼓动双翼,掀起狂飙,向追击者发起猛攻,使陈孤鸿承受的压力有所减轻,尽管如此,她的处境也已相当危急,随时都有可能丧生。   小云右足一点乘黄的腹部,飞身从空中掠下,冲向十几名追击者。乘黄胆小谨慎,随即飞上高空,以便远离危机四伏的战场。此时战局急转直下,陈孤鸿被一道乌光击中后背,身体就似一颗弹丸直飞出去。小云心里一惊,临时改变方向,如一道青色闪电掠过几十丈的距离。不等陈孤鸿落地,已将她抱在了怀中。借惯性又向前飞出了十几丈,方才降落。低头看去,见陈孤鸿双目紧闭,面如金纸,口鼻间气息微弱,已经昏死过去。   小云心里一宽,只要她没有断气,自己就有把握将她救活。为防陈孤鸿伤势恶化,伸手封闭了她胸前的几处穴道,俯身将她放在草地上。伴随衣袂破空之声,十几名追击者赶了过来,各自抢占有利地形,将二人围在了中央。仙奴从空中降落,神色戒备,守在陈孤鸿身旁。小云暂时已无后顾之忧,开始仔细打量围在四周的追击者。   这伙人总共十二人,除去一名女子,余者皆为男子。无论男女,穿戴基本相似,全是宽衣博带,头戴金冠。但衣服的颜色并不相同,每顶束发金冠所镶宝石上的图案,或鼠或马,或猪或牛,无一雷同。曾在浣花镇外准备抢夺火浣鼠皮的中年男子,此时也赫然在场。他看清小云的形貌后,大吃一惊,心想“原来竟是此人!当着大哥的面,我一旦被他认出来,岂不糟糕?”偷偷后撤一步,躲在另一人身后,唯恐引起小云注意。   其余十一人并不知小云功力高低,但见他在众人环伺之下,仍是举止从容,已知此人必是劲敌。各自提高戒备,一时无人说话。小云已能确定,眼前的十二人,和此前在白沙镇遇上的彭秀婕应属同一伙人,他们不是同属一个门派,就是身属同一组织或家族。想罢,冷冷的道:“诸位人多势众,又大多身为男子,竟合力围攻一名孤身女子,行为无耻,难道不觉有愧吗?”   他一向待人和蔼,言语彬彬有礼。不论在何种情形下,也不论面对的是何人,说话总会给他人留有余地。既不会咄咄逼人,也从不冷嘲热讽,更不会横加指责和谩骂。但不知为什么,此时当他眼见陈孤鸿身负重伤,便再难控制自己的情绪,刻薄挖苦之语脱口而出。对他而言,如此说话已是愤怒到了极点。   他话音一落,一个面目清秀、身材矮小的黑衣老者,从十二人中越众走出。双手一拱,道:“请恕老朽眼拙,不知阁下尊姓大名?今日之事,乃是我们家族内部的私事!阁下为什么要插手其中?”语气和缓,但话中含意颇为犀利,显是指责小云无权干涉此事。   见他不答反问,寓守于攻。言语不愠不火,态度不亢不卑。虽人多势众,但并不盛气凌人,小云已知此人涵养极深,十分难缠,估计是追击者的首领。此时遇上这么一个绵里藏针的角色,想尽快了结此事,难免变得更加棘手。心念及此,决定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震慑全场,或许更有利于事情的解决。于是微微一笑,拱手回礼,道:“本人云归鹤,法号紫微,是真武观观主!不知老丈和其余几位怎么称呼?”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道门作为天下第一大教,门徒众多,高手辈出,道门掌教在江湖中身份尊崇,无人敢等闲视之。得知小云的真实身份,十几名追击者的神情各大相同。或震惊,或怀疑;或故意露出鄙视之色,或装作漫不经心,以示与众不同。唯独黑衣老者神色如常,微笑道:“想不到云先生如此年轻,竟已是道门掌教!方才多有失礼,尚请原谅!”小云微笑道:“老丈不必客气。”   黑衣老者道:“数月前,我的五十七妹在白沙镇曾被一个名叫‘云归鹤’的人击败,不知此人是否和云先生是同一人?”小云笑道:“如果老丈的五十七妹是彭秀婕姑娘,那么此人就是我。”   黑衣老者眼中流露出少许温情,微笑道:“不错,彭秀婕正是老朽的五十七妹!”上下打量小云几眼,口中发出啧啧的称赞声,道:“五十七妹功力极高,云先生能轻易战胜她,当真了不起!老朽的这个妹子十分高傲,平生还不曾把哪个人看在眼里!但自从白沙镇返回后,她时常在老朽面前提起你,称赞你仁义无双,儒雅绝伦。不出几天,老朽的耳朵都已听出了茧!”说到这里,哈哈大笑。   小云见他并不追究彭秀婕被击败一事,心里颇觉奇怪。老者以一种倚老卖老的口气,继续道:“年轻人,老朽的这个妹子可是天下少有的奇女子!她既然喜欢你,你可要加把劲!一旦被别人抢先追到手,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说完,再次爆发出一阵大笑。 第三十回小周天阵(修改)   小云微微冷笑,此前自己曾在白沙镇挫败彭秀婕,今日又从十二人手中救出陈孤鸿,黑衣老者决非善类,又怎能不怨恨自己?彭秀婕或许对自己有少许好感,但她为人刚傲,绝不会在人前提及此事。老者作为她的长兄,估计是在日常言谈中察觉了一点苗头。今日就借题发挥,在自己面前东拉西扯,以便尽量拖延时间。使自己无法及时出手救人,陈孤鸿自是伤重而死!老者为人,可谓即阴且毒!   小云并不说破,微微一笑,道:“老丈,说了半天你还没有自我介绍。另外几位是否也该逐一介绍一下?”老者见他不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眼中寒光一闪,随即敛去。用手一拍脑门,笑道:“看老朽这记性,竟把这事给忘了!”一顿,道:“老朽秦秀元,是其余几位的长兄!”用手一指曾想抢夺火浣鼠皮的中年男子,道:“这位是老朽的四弟林秀月。”   小云正想说话,见林秀月眼中尽是乞求之色,微觉诧异。略一沉思,估计是林秀月不想让自己说出,他曾想抢夺火浣鼠皮一事。虽不知他为什么怕人知道此事,但小云平生没有揭人**的习惯。只说了声“久仰”,就不再多言。   林秀月长舒了一口气,神情立见松弛,当即拱手回礼,投向小云的目光中已是饱含感激之意。待二人见礼后,秦秀元从左至右,将其他人逐一介绍了一遍。依次是七弟金秀峰、九弟何秀畅、十弟卫秀敏、十四弟杨秀哲、十五弟尤秀景、十七弟李秀吾、十八弟冯秀硅、二十弟方秀幽、五十九弟苗秀芳。十二人中唯一的女子,乃是六十妹朱秀肥。   待秦秀元介绍至十弟卫秀敏,小云见他束发金冠所镶宝石上的图形,是一只公鸡,已知他们是以“六十花甲”作排序依据。秦秀元是大哥,位居六十元辰首位,属甲子位,为木鼠。林秀月位居六十元辰第四位,属丁卯位,为火兔。彭秀婕被称为五十七妹,位居六十元辰的五十七位,属庚申位,为金猴。   小云心里惊疑不定,这伙人既然是以六十元辰为号,那么他们所属的组织或是门派,至少也应该有六十人。如果他们每一人的功力,都和彭秀婕相当,这个组织或是门派拥有的实力,已极为可怕。但此前秦秀元等人却一直不为外界所知,岂非怪事?他们躲在暗中究竟有何图谋?心念及此,作为道教掌门,他已隐约感到几分危险正在缓缓逼近。   待秦秀元介绍至六十妹朱秀肥时,小云差点失笑。朱秀肥位居六十元辰癸亥位,为水猪,而她长得的确很像一头猪,奇胖无比,四肢短小。同样款式大小的长袍,穿在他人身上,颇显宽松。但由她穿起来,却是紧绷在身上,将一身肥肉勒成了一条条一块块,看上去颇为可笑。也不知是故意为之,还是出于巧合,她居然名叫朱秀肥,当真是人如其名,可谓名副其实!   朱秀肥尽管奇胖如猪,但在小云的注视下,并不显自卑,神情怡然自得。小云暗感折服,朱秀肥不论行为善恶,但能领悟色相为空,心灵已近于大道。想罢,不禁又多看了她几眼。   (注:所谓六十花甲,也称六十元辰,是由十二地支分别配以五行十天干产生出的。因五乘十二得六十,故以名之。十二地支,民间称之为十二生肖,依次是子鼠、丑牛,寅虎,卯兔,辰龙,巳蛇,午马,未羊,申猴,酉鸡,戌狗,亥猪。其中,子鼠,寅虎,辰龙,午马,申猴,戌狗,为阳性。其余六种为阴性。亥猪子鼠属水,寅虎卯兔属木,巳蛇午马属火,申猴酉鸡属金,丑牛辰龙未羊戌狗属土。十二地支和五行十天干结合,必须依照阳与阳合,阴与阴合的原则。其中甲、丙、庚、壬、戊五种阳性五行天干,只能和同属阳性的子、寅、辰、午、申、戌六种地支结合。同样之理,乙、丁、辛、癸、己五种阴性五行天干,只能和丑、卯、已、未、酉、亥六种阴性地支结合。结合之后,每种地支或说每种属相,都分别具有了金、木、水、火、土五种属性。以子鼠为例,甲子为木鼠,纳音“海中金”;丙子为火鼠,纳音“涧下水”;庚子为金鼠,纳音“壁上土”;壬子为水鼠,纳音“桑柘木”;戊子为土鼠,纳音“霹雳火”。何谓纳音,这里就不多作解释了,否则至少还要写上五千字。感兴趣的读者,可以自行翻阅《渊海子平》及《三命通会》二书。)   引见完毕,秦秀元道:“紫微真人既然是道门掌教,行事就该讲理!陈孤鸿原是我们山庄的人,于数年之前逃离。今日老朽奉庄主之命,准备将她擒回山庄,本是理所当然,又属我们家族内部的私事,希望紫微真人不要阻拦。老朽以性命担保,我们将陈姑娘带回山庄后,决不会伤她的性命!紫微真人尽管放心!”慑于道教的超强实力,他如此说话,已是退让到了极点。   小云微微一笑,道:“秦老丈既然并不想伤害陈姑娘,那么能否允许我先将她的伤势医好,之后你们再将她带回山庄?”秦秀元眉头一皱,心想“这小道士当真难缠,这个问题倒是让我不好回答!”正自沉吟未决,李秀吾大喝道:“大哥还犹豫什么?我们动手吧!”林秀月小声道:“十七弟,大哥未曾发话,你先嚷嚷什么!”李秀吾低声咒骂了一句,不再言语。   秦秀元狠狠瞪了他一眼,对小云道:“老朽身负严命,此事难以自专,恕老朽无法应允。紫微真人如果执意不肯让老朽带走陈孤鸿,我们也只好得罪了!”小云早知此战难以避免,立即点头道:“如此甚好!我们就放手一搏!”他日常侍人谦恭有礼,却并非愚腐之辈,既然对方人多势众,不如先下手为强。话音未绝,肩头一晃,已冲到李秀吾身前,掣出“裁云帚”,扫向他面门。   十二人中李秀吾相距最远,小云首先向他发起攻击,是为了使将战斗远离陈孤鸿,以免她再次受到伤害,用心可谓良苦。为尽快结束战斗,此番已是全力出手。金光一闪,“裁云帚”挟着肆虐狂风,咆哮而至。   李秀吾措手不及,即无时间拔出兵刃抵御,也无机会祭起法宝,只得飞身后跃。小云飞速前冲,抡起“裁云帚”击向他小腹。李秀吾身体仍在半空,无处闪避,不禁亡魂皆冒。为了保命已顾不得颜面,急忙使一个重身法,身体硬生生的从空中直坠而下。“砰”的一声,脊背向下重重摔在地上,五脏六腑似乎都已离位,疼得他龇牙咧嘴,但总算躲过了足以致命的一击。   小云如影随形,再次追及,“裁云帚”击向他后脑。李秀吾来不及站起,双手抱头向一旁滚出数丈,情形已极为狼狈。小云紧追不舍,“裁云帚”招招紧逼。李秀吾一直滚出十几丈,仍没有机会站起,不禁斗志全消,准备闭目待死。值此千钧一发之际,一根墨玉短杖从一旁伸出,“铛”的一声脆响,挡开了“裁云帚”,乃是秦秀元及时赶到,救了他一命。   李秀吾又向前滚了几丈,方才翻身站起。口鼻被砂石碰破,鲜血长流,模样颇为吓人。他从腰间撤出“银龙软鞭”,大吼一声,飞身上前和秦秀元双战小云。直到此时,另外十人方才如梦初醒,各自舞动兵刃上前夹击,混战随即展开。   小云微微冷笑,五阳、五阴十种神功全部启动,首先逼近秦秀元,“裁云帚”上下翻飞,裁云七式的前三招“郁郁青苍”“赤日炎炎”和“浊浪排空”依次使出。青、红、黑三色光华相继泛起,风、暑、寒三气并至,自有神鬼莫测之机。秦秀元挥舞墨玉短杖只接下了半招“郁郁青苍”,已是气血翻涌,自知无力抗衡,只得暂时后撤以避锋芒。小云并不追击,“裁云帚”迅速回撤,化解了杨秀哲的一招攻击。之后向左一晃,如鬼魅一般,欺近朱秀肥,“刷、刷、刷”又是连出三招,登时将她逼退。毫不停留,如电闪雷轰,又飞向冯秀硅。眨眼之间,他已向每一个人发了三招,速度之快,威势之盛,难以想象,不可测度。   一轮抢攻,直如狂风骤雨,使十二人应接不暇,不得已全部采取了守势。见敌人年轻,生出的轻视之心,此时早已半点不存,人人惊出了一身冷汗,小云将十二人一一逼退,飞身后跃,“裁云帚”轻轻一旋,搭在左肘弯,不再继续攻击。霎那间回复温文君子之态,和攻击之际的彪悍凶猛,反差极大。一动一静,收放自如。他面含微笑,环视四周。见十二人如临大敌,神色凝重,手中兵刃舞得犹如车轮,但无人敢上前一步。他不禁豪气顿生,大有睥睨群雄之心,俯瞰苍生之意!凭一己之力,使十二名高手不敢主动发起攻击,神色间不免多出了几分骄矜。   秦秀元大感窝火,自己兄妹十二人,竟怕了对方一人,传将出去,岂不脸面无存?随即大喝道:“咱们一起上!”十二人同时跨步向前,各自手中的兵刃,仍在继续挥舞。前行三四步,已将包围圈缩至三丈方圆,完成了铁壁合围。秦秀元料知短时间内,绝不可能结束战斗,此举乃是力求稳妥。   见十二人步调保持高度一致,小云十分清楚,此举是针对自己对他们实施个个击破,所采取的极为有效的遏制手段。不禁微微冷笑,右肩一摇,祭起“元始浑天轮”。绿光一闪,木神句芒以盘曲柔韧见长的“滕蛇天后剑”从高空飞速下击。   不等十二人有所反应,“当、当、当”,几声脆响,金秀峰、何秀畅、冯秀硅和苗秀芳猝不及防,手中的兵刃已被“滕蛇天后剑”击飞。四人大骇,担心飞剑继续追击,立即转身后撤。同一时间,小云飞抵尤秀景身前,抡起“裁云帚”连环击出。原本轻飘飘的拂尘,此时就如同一柄大铁锤,招沉力猛,至阳至刚,一改先前的阴柔灵动。   尤秀景挺起“虎尾双鞭”,硬接两击,已是双臂酸麻,虎口开裂。眼见敌人的第三招以排山倒海之势再次逼近,只得奋起余力,咬牙再次硬接一击。一声巨响,“虎尾双鞭”脱手飞出。他反应迅速,仓促间将头一侧,避开了要害部位,被尘柄击中了右肩。他眼前一黑,剧痛钻心,向前踉跄了几步,终是无法稳住身形,俯身摔倒。   小云得势不让,金光一闪,“裁云帚”击向尤秀景后背。林秀月及时赶至,挥舞白玉杵向小云发起猛攻,才使尤秀景借机脱身。缠斗数合,小云展开身形,如秋叶飘零,向十二人发起新一轮抢攻。此时有“滕蛇天后剑”相助,他更是如虎添翼,势不可挡。“裁云帚”接连出击,“滕蛇天后剑”纵横开合,十二人东躲西藏,纷纷闪避,铁壁合围之势,已是土崩瓦解,溃不成形。   秦秀元位居六十元辰之首,见识和功力远远高于他人,眼见不敌,大喝道:“布‘小周天阵’!”十二人不再和小云纠缠,飞速奔行,如穿花蝴蝶,各自抢占方位。弹指间,“小周天阵”已经布成。   “小周天阵”的功法原理,源于“十二地支”的相互关系。威力极大,变化繁复。最主要的变化方式,大致有三种。其一是“**阵”,其二是“三合阵”,其三是“四象阵”。所谓**,是指“子”“丑”化土,“寅”“亥”化木,“卯”“戌”化火,“辰”“酉”化金,“申”“已”化水,以及“午”“未”化太极。所谓三合,是指“申”“子”“辰”合水,“亥”“卯”“未”合木,“已”“酉”“丑”合金,“寅”“午”“戌”合火。所谓四象,是指“亥”“子”“丑”会北极玄武,“寅”“卯”“辰”会东极青龙,“已”“午”“未”会南极朱雀,“申”“酉”“戌”会西极白虎。   (注:民间往往将三合、**关系,用以合婚。比如,属鼠的和属牛的结合会最幸福,依据就是**中的子丑化土。属鼠的和属猴的、属大龙的结合也会比较幸福,依据则是**中的申子辰合水。至于夫妇二人以此结合,是否会幸福,本人不作评论。诸读者可以通过观察身边年长的夫妇,自会作出准确判断。嘿嘿!)   此三种变化,以**的威力最小,四象的威力最大。此时秦秀元等人布成的是威力介于二者之间的三合阵。小云熟知五行之间的各种变化,但对于阵法所知甚少。放缓攻势,凝目观察。见位居六十元辰壬申位的何秀畅,居甲子位的秦秀元,和居庚辰位的李秀吾三人,依申子辰合水之理,占据北方壬、癸水位。居癸亥位的朱秀肥,居丁卯位的林秀月,和居癸未位的方秀幽,依亥卯未合木之理,占据东方甲、乙木位。居辛已位的冯秀硅,居癸酉位的卫秀敏,和居丁丑位的杨秀哲,依巳酉丑合金之理,占据西方庚、辛金位。居戊寅位的尤秀景,居庚午位的金秀峰,和居壬戍位的苗秀芳,依寅午戍合火之理,占据南方丙、丁火位。   凝视一会儿,小云见此阵并无出奇之处,体内真气旋转一周,“滕蛇天后剑”直奔位于西方的冯秀硅。十二人并不理会,依五行相生之理,开始转动三合阵。冯秀硅、卫秀敏、杨秀哲三人,依金水相生之理,从西方奔到北方;原据北方的何秀畅、秦秀元、李秀吾三人,则依水木相生之理奔到东方。人影频繁起落,待“滕蛇天后剑”临近,十二人已完成移形换位。   此时占据西方的是原先占据南方的尤秀景、金秀峰和苗秀芳。三人右掌相抵,左手中指同时指向天空。三道暗红色光华从指尖射出,和“滕蛇天后剑”迎头相撞。伴随“噼啪”爆响,空中燃起熊熊烈焰,火光映红了天空。“滕蛇天后剑”再也无法前行,和三道红光势均力敌,僵持在空中。   小云继续催动真气,但无论如何努力,“滕蛇天后剑”就是一动不动,而对方三人的神情反而愈显轻松。他心里颇感惊奇,稍加思考,已知尤秀景、金秀峰和苗秀芳三人,位居六十元辰戊寅、庚午和壬戌位,寅午戌三会南方火局。“滕蛇天后剑”为木系神剑,不但无法克火,反能助长烈火之威。查明原因,他颇有鄙视之心,“小周天阵”也不过如此而已!不再理会尤秀景三人,转身冲到位于南方的方秀幽身前,挥起“裁云帚”扫向他面门。   “小周天阵”布成后,十二人已不再畏惧被敌人个个击破,各出右掌相抵,体内真气瞬间连成一体。方秀幽屈起左手中指,飞速弹出,“嗒”的一声闷响,正中“裁云帚”的曲柄。小云感到一股无法形容的大力从尘柄传来,“裁云帚”差点脱手。不敢强行抗拒,接连十几个后空翻,才将巨力完全消解。站稳之后,已知“小周天阵”的厉害之处,在于它是一种能够借力使用的合击之阵。   位居西方的尤秀景三人,将“滕蛇天后剑”的攻击力,经过五行相生的转化后,通过十二人相接的右掌依次相传。待传至方秀幽体内,力量已是小云和他们十二人功力的总和,所以方秀幽屈指一弹,才会具有如此强大的威力。幸亏小云未存杀人之心,“滕蛇天后剑”的攻击力并不算太强,否则,在经十二人借力转化后,他难免被巨力所伤。“小周天阵”的原理并不复杂,小云心念一动,已想出了破阵之策。“小周天阵”对付别人或许有效,但对他并无多大威胁。原因在于,他身兼五行,可以任意转换所发招式的五行属性,对方就算想借力转化,也是难以作出准确、及时的反应。   小云飞身奔向东方,“裁云帚”击向何秀畅。秦秀元目光犀利,见“裁云帚”前行之际,绿光隐隐,已知小云使用的仍是木系真气,随即传令,道:“朱雀转青龙!”十二人从左向右奔行,眨眼间东方青龙位上,已换成了原据南方朱雀位的尤秀景、金秀峰和苗秀芳。三人右掌相接,各出左掌击向“裁云帚”。想再次利用木火相生原理,借力转化,同时化解对手的攻击。   小云微微冷笑,体内真气瞬间由乙木转为壬水,手腕一拧,“浊浪排空”全力发出。浪潮咆哮之声大作,一道浓重的黑雾迅速席卷向前。此时任凭十二人有通天彻地之能,也已来不及转换阵形。尤秀景三人大吃一惊,同时飞身后跃。身在半空,黑雾已经涌到,将三人吞没。“砰、砰、砰”,三人相继从空中跌落,口鼻中鲜血喷涌,伤势极重,已无力再战。   “小周天阵”少了三人,登时瓦解,其余九人只得各自为战。小云往复奔驰,“裁云帚”纵横激荡,全力抢攻。秦秀元等人的功力和他相差太远,数招之后,何秀畅被他击中胯骨,负伤撤出战斗。卫秀敏、杨秀哲二人,一个被“裁云帚”击中后背,一个被击中前胸,当即昏厥。转眼之间,十二人已倒下一半。   李秀吾眼见大势已去,挥舞银龙软鞭,转身冲向陈孤鸿。小云见他心肠歹毒,微感恼怒,迅速催动真气。红光一闪,火神祝融的“勾阵玄武剑”后发先至,“砰”的一声,洞穿了他的右腿。李秀吾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踉跄几步,翻身扑倒。右大腿上多出了一个铜钱大小的孔洞,鲜血如喷泉涌出。他摔倒之处,距陈孤鸿仍有数丈距离,“勾阵玄武剑”当真迅如闪电。小云收回“元始浑天轮”,飞身后撤,大喝道:“住手!”   剩下的五人汗流浃背,闻言之后,仍是小心翼翼继续防守。过了一会儿,见小云的确不再攻击,方才各自收起兵刃。见他们如此谨慎,小云微微一笑,道:“秦老丈,眼下贵方只剩五人,再打下去,难免全军尽墨!今日不如就此罢手,不知秦老丈以为如何?”秦秀元举目环顾,见兄弟七人横七竖八躺在四周,不禁心里感伤,叹息道:“好吧!就依阁下所言。”说完,和另外四人分头救治负伤的七人。片刻了事,返回原处,道:“今日承蒙阁下高抬贵手,未曾赶尽杀绝,老朽十分感激!阁下虽是道门掌教,但今日强行插手我们家族内部的私事,却是闯下了泼天大祸!日后将是麻烦不断,希望阁下多加小心!”听他语含威胁,小云微微冷笔,道:“多谢老丈提醒,恕不远送!”秦秀元不再多说,十二人相互搀扶向东南方向走去。   小云召回乘黄,抱起陈孤鸿,骑上它飞向附近的一座荒山。仙奴展开双翼,低空飞行,紧紧相随。片刻后,在荒山东北麓找了一处山洞,小云摧动真气,开始为陈孤鸿疗伤。乘黄和仙奴在洞外玩耍嬉戏,作为神兽仙禽,等闲的野兽难以对它们形成威胁,所以小云并不担心它们的安全。   黄昏时分,小云方才结束行功,从陈孤鸿后背撤回右掌。稍作调息,出手解开她的穴道。陈孤鸿悠悠醒转,一眼望见小云,颇感惊奇,道:“是你?”小云笑道:“不错,是我!”一问一答毫无意义,但说过之后,二人心里凭空感到一阵温暖。陈孤鸿环顾一周,道:“我怎会在这里?”小云将她昏迷之后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下。他和秦秀元等人的战斗,颇为激烈,但他只是轻描淡写一语带过,未作任何渲染。陈孤鸿听后没有半点感激之意,神情平静,只是点头表示知道了。   二人已无话可说,为避免尴尬,小云随即说起了解救乘黄一事。其间添油加醋,将此事描绘得惊心动魄,万分紧张。果然,陈孤鸿颇感兴趣,不时发问。二人一问一答,气氛十分融洽。眼见时机成熟,小云道:“陈姑娘,我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陈孤鸿脸色一沉,冷冷的道:“能够回答的,我自然不会隐瞒!但有的问题涉及**,就算你救过我,我也不会回答!”   听她近乎一口回绝,小云暗暗摇头。陈孤鸿言行谨慎,究竟想隐瞒什么?他并不灰心,微笑道:“全凭陈姑娘自愿!能够回答,自然最好。如果不能,我也不会强人所难!”陈孤鸿心想“此人对我有救命之恩,但并不挟恩图报。不论我怎么待他,他似乎永远也不会生气!性情当真古怪!”想至此,说道:“那么你问吧!”   小云道:“据秦秀元说,你原是他们山庄里的人,此言是否属实?”陈孤鸿面露不屑,冷笑道:“他纯是一派胡言!我怎会和一群禽兽混在一起?”小云继续发问:“陈姑娘既然认得秦秀元等人,想必知道他们的底细,不知能否透露一二?”陈孤鸿稍一沉吟,道:“秦秀元等人的情况我所知有限,又多少涉及我的个人**,所以只能告诉你一部分,希望你不要见怪!”   听她忽然客气起来,小云稍感惊奇,笑道:“不论你能说多少,我都十分感激!”陈孤鸿抿嘴一笑,道:“据我所知,秦秀元等人号称六十元辰,从‘甲子’依次至‘癸亥’,总共六十人。他们居住在一处名为‘无稽山庄’的庄园内,位置隐蔽,外人无法找到。”话中似有未尽之意,但她已不再说下去。   小云尽管心里失望,神色却无半点变化,道:“陈姑娘,秦秀元等人为什么追杀你?”陈孤鸿冷冷的道:“此事和你无关,恕难奉告!”小云道:“陈姑娘,我再提最后一个问题!”陈孤鸿见他并不介意自己出言顶撞,心里稍有歉意,微笑道:“你的问题真多!希望这次我可以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免得再使你失望!”   小云哈哈一笑,道:“你就算什么也不说,我也不会失望!”陈孤鸿不知他话中是否另有含意,神情虽无变化,面孔却转向了一边,不再和他对视。小云暗暗提醒自己,陈孤鸿如此敏感,以后自己说话可要多加小心!道:“陈姑娘,两年前你在摩天岭的盘肠小路,拦截大师兄,是为了索要观看那件其实并不存在的异宝。此前你在白沙镇洙杀文罄竹,也是为了夺取他的睚眦之印。我个人认为,你急欲得到威力强大的法宝,决非出于贪财好货之心,其中定是另有原因!不知能否见告?”   陈孤鸿并不想回答,但小云是她的救命恩人,加之为人谦和,所谓“阎王不打笑脸人”,已使她再难说出拒绝的话。沉默片刻,微笑道:“此事涉及**,原本不该告诉你一停顿,底下的话似乎不太好出口。她有点尴尬,伸手理了理鬓边的发丝,接着道:“我四处寻找威力强大的法宝,是为了对付一个人!”   她虽未明言,小云也能猜出她要对付的人,八成和“无稽山庄”有关。正要说话,洞外传来乘黄和仙奴的鸣叫,声音颇显愤怒。陈孤鸿道:“仙奴遇上了敌人,我出去看看!”小云道:“我和你一起去。”二人并肩掠出山洞。   只见乘黄和仙奴正在和两名男子缠斗不休。乘黄身法迅捷,在山谷中往复奔驰,如一道金色闪电划过漆黑的夜空,将追逐它的那名男子远远抛在身后。此人身穿白色麻衣,距离太远,无法看清面目。仙奴在空中不时扇动两翼,对一个身穿黄袍的青年人发起猛攻。小云不必猜也能想到,定是两名男子见一禽一兽颇为神俊,起了凯觎之心,想将它们捕获,方才引发争斗。二人不知它们已有主人,有此存心,也是人之常情。于是微微一笑,没做理会。   陈孤鸿一出山洞,立即撮口长啸。仙奴听到指令,迅速飞回,化为一股白烟钻入她的衣领中。乘黄也发现了小云,四足发力,眨眼奔回洞口。停下后摇头摆尾,似是十分得意。小云伸手一拍它的犄角,竖起大拇指,笑道:“好样的!”乘黄如果不是依恋自己,乃致不忍离去,以它的脚力,此时早已跑得无影无踪,又怎会和白衣男子纠缠如此之久。心里感动,搂住乘黄脖颈,依偎一会儿,才将它放开。   陈孤鸿在一旁大大摇头,心想“此人儿女情长,婆婆妈妈,哪像是男子?多情细腻,相貌俊秀,比之世上的大多数女子,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他为人大度,不计小节,又非女子所及。此人当真是个怪物!”想罢,盯着小云看了一会儿,终是难以理解,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两名男子经过一番低声商议,举步走到洞口。白衣男子大咧咧的道:“喂,那两只畜牲可是你们的?”言语粗俗无礼,狂妄自大。小云微一皱眉,却不想多惹事非,点头道:“不错!阁下有何指教?”言罢,仔细打量二人形貌。见白衣人面色青灰,神情死板,和两年前在戈壁见过的李布如出一辙。不禁心里一动,已知此人八成是“幽冥神教”教徒。白衣人并未携带兵刃,估计他的法宝,即可远攻,又能近战,威力不会太小,否则他岂敢如此托大?   白衣人身旁的黄衣青年,容貌颇为端正。双目上翻,嘴角下撇,神情却十分倨傲。背负一柄阔剑,长达四尺,没有剑鞘。小云微微一笑,使用重兵器的人,大多性情激烈。此人为了节省拔剑时间,以便在战斗中抢得先机,竟连剑鞘也省去了,可见性情必定更加勇猛急燥。这种人一般情况下不会使用阴谋诡计,在战斗中全凭勇力和对手一决高低,倒是不难对付!   小云心念电转,瞬间已将二人大概分析了一番。白衣男子哈哈一笑,道:“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能有多大道行?怎有能力保有此等灵禽异兽?早晚一天,免不了被他人所夺,不如早早的将它们送给我二人。如此一来,本大爷念在你们年龄尚小的份上,说不定还能放你们一条生路!”   陈孤鸿闻言就要发作,小云向她摆了摆手,对白衣人道:“不知二位怎生称呼?”白衣男子冷笑道:“告诉你也无妨!老子厉绝尘,平生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是‘丰都冥王’座下的‘瘟皇疫圣’!”一指身旁的黄衣青年,道:“这位是尚龙王的高足,曲修竹、曲老弟!”   “幽冥神教”除“丰都冥王”阴长生之外,另有十王、九使、十二巡狱夜叉等几十位高手。“瘟皇疫圣”加上各有两名的“行瘟”、“行疫”、“散瘟”、“散疫”八大使者,合称九使。两年前被木荣春杀死的李布,就是两名“散瘟使者”之一。“瘟皇疫圣”位居九使之首,身份仅次于号称“十王”的十殿阎君,可见厉绝尘决非等闲之辈。他口中的“尚龙王”,就是威震天下的“六臂龙王”尚扶摇。黄衣青年曲修竹,和被陈孤鸿杀死的文罄竹,同是此人的入室弟子。   得知曲修竹的身份,小云已知今日之事很难善了。果然,厉绝尘话音未绝,曲修竹在一旁大喝道:“呔!对面的女子可是陈孤鸿?”最近一段时间,他和几名师兄弟正在四处寻找已失踪多日的文罄竹。以“六臂龙王”尚扶摇在江湖中的声望,不出十日,已将此事基本查清。尽管没有发现尸体,但种种迹相表明,文罄竹八成已死在陈孤鸿手下。此后连续搜寻多日,他和几名师兄弟一直未曾找到陈孤鸿。今日偶然相遇,他起初并未留意,在厉绝尘说话其间,他发现对面的女子和传言中的陈孤鸿极为相像,不禁起了疑心,方才有此一问。   陈孤鸿冷冷的道:“本姑娘的名字,岂是你这种人可以随便叫的?”曲修竹脸色阴沉,大喝道:“我师弟文罄竹是否已死在你手?”陈孤鸿冷笑道:“是又怎样?不是又如何?像文罄竹这种败类,早就该死了!眼下才死,已有些太迟了!”   曲修竹始终无法确定,文罄竹是不是陈孤鸿亲手所杀。但作为尚扶摇的弟子,他在江湖中早已横行惯了。平时无理也要争上三分,何况眼下他要替师弟报仇,自觉理直气壮。不再多言,飞身上前,迅速从背后掣出阔剑,砍向陈孤鸿。陈孤鸿飞身闪开,随即和他展开激战。   此事和小云无关,他不好出面干涉,负手在一旁观战。厉绝尘哈哈一笑,道:“小伙子,陈孤鸿绝非曲老弟的对手!如果你能交出两只畜牲,本大爷或许可以说服曲老弟暂且放过此事。否则,陈孤鸿今日绝难活命。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就这么死了,岂不可惜?”最后一句话,多少流露出几分淫邪之意。   小云微笑道:“好意心领了,但恕我难以从命!”厉绝尘冷笑道:“老子好话说尽,你仍是执迷不悟,那么你就领死吧!”飞身后跃,“白骨龙形剑”从左肩飞出,奔向小云。“白骨龙形剑”是用死人的脊椎骨炼成,可以自由弯曲,就似一条白骨之龙,故以名之。它长约二尺,是极为罕见的大型法宝。此时一经出手,呼啸大作,犹如鬼哭神号,腥风弥漫,显得邪恶非常。小云掣出“裁云帚”,手臂起处,已击中“白骨龙形剑”,但以他的功力竟无法将它击退!   “白骨龙形剑”只是微一弯曲,已将力量全部化解,之后陡然伸直,凭借一曲一伸之力,如一道闪电射向小云面门。迅速无比,变化诡异,小云不及闪避,抡起“裁云帚”,硬接一击。一声脆响,“白骨龙形剑”击中尘柄中央。仓促出招,他功力未曾使足,“裁云帚”再难把持,脱手飞出。下山之后,兵器被人击飞,此番是头一回,小云吃了一惊,飞身上前,右臂疾出,又将尘柄抓回了手中。应变迅速,仿佛“裁云帚”从未脱手。交手一招,小云已知厉绝尘的功力和大师兄差不了许多,已是一流高手的水平。随即展开身法,飞速前冲。   厉绝尘心里清楚,对手是想和自己展开近战。微微冷笑,指挥“白骨龙形剑”实施拦截,同时飞身后撤。小云一边挥舞“裁云帚”抵御“白骨龙形剑”的攻袭,一边如影随形,紧追不舍。眨眼间二人一前一后,已绕着山谷转了数圈,但小云仍是无法追上厉绝尘,二人之间始终相差数丈距离。他颇感惊奇,凝目细看,见厉绝尘东一飘,西一晃,身法看似缓慢,实则极为迅速。足不沾地,双膝笔直,身形飘忽不定,值此黑夜荒山,犹如一个无主幽魂,使人毛骨悚然。   小云知道,厉绝尘施展的是“幽冥神教”独有的轻身功夫,自己想凭借御风身法追上他,绝不可能。正准备祭起“元始浑天轮”,心里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不禁大为得意。当即撮口长啸,乘黄飞奔而至。小云翻身骑到它背上,一指厉绝尘背影,低声道:“追上他!”乘黄四足发力,如离弦之箭,飞速前行。它的速度或许真的可以和闪电相比,不及眨眼,已追上厉绝尘。   小云大喜,几乎就要放声大笑。倒转“裁云帚”,如使长剑,向前刺出。“嗤”的一声,厉绝尘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已被尘柄戳中后背。他趔趄几步,翻身跌倒。“白骨龙形剑”无人操控,在低空盘旋几周,没入草丛中。小云并不理会,一按乘黄脊背,飞身跃下,上前提起厉绝尘,转身返回洞口,凝神观战。   曲修竹久战无功,大感焦燥。抢攻几招,逼退陈孤鸿。反手将阔剑插入泥土中,猛一低头,领后冒起一股黄烟,祭起了九龙印之一的“狻猊之印”。(注:狻猊,音suanni,龙生九子之一。)陈孤鸿心里一凛,掣出“天河宝带”,抖手挥出。夜色中蓝光闪耀,咆哮大作,十几股激流如万马奔腾,飞流直下,水汽升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滚向前。洪水肆虐,波涛澎湃,转眼间山谷里已化为一片汪洋。   曲修竹不敢正面抗衡,飞身跃起,继续摧动“狻猊火印”。黄烟愈加浓重,不时有火光闪现,就似有人燃放了大量的烟花爆竹,空中弥漫着极为刺鼻的硝烟味。山谷中氤氲弥漫,景象奇诡壮观。只见黄烟,不见法宝,陈孤鸿正感纳闷,黄烟如沸水翻滚,钻出一头青色狻猊。它龙头狮身,体型庞大。飞抵近前,裂开巨口,兜头咬了过来。口内烟火齐发,热浪逼人,竟似一座熔金化铁的熔炉。陈孤鸿感到呼吸困难,自知无法抵御,闪身后撤。青色狻猊踩踏黄烟,迅速逼近,前爪凌空下击,拍向她头顶。同时口鼻中喷出几股烈焰,直奔她面门。   局势凶险万分,陈孤鸿变招不及,眼见生死已悬于一线。千钧一发之际,小云飞身上前,“裁云帚”猛力击出。金光一闪,击中狻猊顶门。此番出手力量雄浑,足以开山裂石,青色狻猊口鼻中鲜血狂喷,发出“嗷”的一声惨叫,转身没入烟雾中。陈孤鸿死里逃生,脊背一阵发凉,竟已惊出了一身冷汗。虽是心存感激,却不肯说出。只是向小云略一点头,以示感谢。小云微微一笑,飞身后退,用传音之法道:“‘海晏河清’自可退敌,但要掌握分寸,最好不要伤了曲修竹的性命!”   陈孤鸿微微点头,手腕飞速转动,如同耍杂技,“天河宝带”连续划出几十个圆圈。水光掩映,蓝波浮动,陡然间肆虐的洪水,拨地而起,形成一堵高达数丈的水墙。随后高速旋转,竟似一股龙卷风,迅速席卷向前,和弥漫的黄色烟雾猛力相撞。水、火交激,“哧哧”声持续不断,大量的白色水气和黄色烟雾相互纠缠,山谷中烟云霭霭,难辩五指。   “海晏河清”创自道门始祖老子,威力绝不可小视。龙卷风似的水柱和黄色烟雾僵持片刻,蓝光暴涨,迅速向前推进。黄色烟雾登时泯灭,曲修竹无处闪避,被旋转的水流击中前胸。飞出二十余多丈。“砰”的一声,摔在山坡上,七窍之中鲜血喷涌,已是不醒人事。   水声敛去,四周恢复沉寂,月在长空,清风习习,战斗在瞬间结束。一道微弱的黄光如流星飞坠,没入草丛中,正是曲修竹的“狻猊之印”。陈孤鸿见小云未曾留意,迅速拾起,不及细看,藏入衣袖里。之后提起曲修竹,返回洞口。   小云解开厉绝尘的穴道,待他醒转,微笑道:“阁下被我所擒,不知还有什么话可说?”厉绝尘见曲修竹浑身浴血躺在一旁,不知死活,不禁大吃一惊。但他一招被擒,输得不明不白,不免心里有气,神情倨傲,冷冷的道:“我既已被擒,本应认输,但阁下只是凭鬼蜮伎俩取胜,厉某难以心服!”不服归不服,言语措词已比先前客气了许多。   小云微微一笑,拔起曲修竹插在泥土中的阔剑,暗运“庚金少阳功”。将它分解成庚金元素,吸入体内。只见银光一闪,长达四尺的阔剑已是无影无踪,厉绝尘吃了一惊。能在瞬间将如此沉重的兵刃毫不费力炼化于体内,就算“幽冥神教”的教主阴长生,也不具备此等功力,小云此举不禁使他顿起敬畏之心。   小云神色如常,屈指一弹,一溜银光从指尖射出,飞向三十多丈开外的一座山崖。“嗤”的一声轻响,阔剑插入山崖,如刀切豆腐,轻松异常。厉绝尘凝目望去,见三尺多长的剑刃竟已全部没入了岩石中,此时余力未尽,剑柄仍在微微颤动,嗡嗡作响。一击之威,足以令人胆寒。   小云双手一拍,道:“我的功力比你如何?”厉绝尘面如死灰,道:“阁下究竟是谁?”见他神色沮丧,如死爹娘,陈孤鸿抿嘴一笑。小云念头一转,心里作出了一个非同寻常的决定,道:“本人云归鹤,法号紫微,即将出任道门掌教。我有几句话,要告知贵教阴教主,不知你能否代为转达?”   厉绝尘位居九使之首,在“幽冥神教”中的身份不算太低,时常参与机密大事的决策,自然知道“幽冥神教”和道门之间颇多龃龉。历经太和山一役,荣昱荣辉阵亡,两教眼下已是势同水火。阴长生喜怒无常,使他心里颇多顾虑,自己如果替道门传信,教主会不会处罚自己?一时委决不下。思考一会儿,道:“好吧!承蒙不杀之恩,云先生有话要我转达,我自是义不容辞!”   小云双手一拱,笑道:“如此多谢了!”神情转为肃穆,道:“贵、我两教之间的恩怨,不论谁是谁非,总该有个了断!五月初五,我将在‘真武观’继任我教掌教,我竭诚邀请贵教阴教主,莅临太和山观礼!届时,可以借此机会解决两教纷争。请阁下代为转达,我不胜感激!”   厉绝尘躬身施礼,道:“云先生尽管放心,厉某一定不会误事!告辞了!”转身收起“白骨龙形剑”,行经曲修竹身旁,稍一犹豫,方才飞奔离去。待他走远,陈孤鸿道:“你真的是道门掌教?不是为了骗他,故意编的瞎话?”小云笑道:“这种事岂能拿来开玩笑?自然是真的!”陈孤鸿盯着他看了半晌儿,摇了摇头,没有作声。小云俯身向曲修竹体内输入真气,片刻后,撤回右掌。曲修竹伤势极重,虽经小云疗伤,此时伤势并未痊愈。清醒后无力起身,倚在山石上低头不语。   小云道:“你休息一会儿,待体力恢复,就可以走了!”曲修竹抬起头,咬牙切齿道:“你们杀了我师弟,又夺了我的‘狻猊火印’,我誓雪此仇!有种你就留下姓名!”陈孤鸿冷笑道:“文罄竹无恶不作,人人皆可诛之。他是我一人所杀,你要报仇,只管找我好了,和他人无关!”   曲修竹一脸不屑,冷笑道:“说我师弟无恶不作,难道你是什么好东西?一个人尽可夫的贱货,竟假装清白,当真使人恶心!”他话音一落,小云就知事情不妙。果然,陈孤鸿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抡起右掌猛力击出,正中曲修竹顶门。她含怒出手,力量使的十足,曲修竹头骨粉碎,一声未哼,登时气绝。尸体缓缓歪倒,过了一会儿,口鼻中方才流出鲜血。   小云暗暗摇头,人已死了,再谴责埋怨陈孤鸿,已无任何意义。见曲修竹的头颅严重扭曲变形,死相恐怖,不禁微微叹息,但没有吭声。他日常待人和蔼,几乎从不发火,但行止端严,自能形成一股压力,使人在他面前,难以作出非礼无法之事。   陈孤鸿也不例外,一时情绪失控,击毙了曲修竹,但心里十分不安。向小云偷偷瞥了一眼,见他神色如常,并无谴责自己之意,方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她一向任性使气,我行我素,并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评价。今日不是小云在一旁,就算曲修竹言语无礼,她最多也就一笑了之。对于一个并不了解自己的人所说的污蔑之词,她决不会当真,更不会痛下杀手将之击毙。   出现眼下的结果,使她颇感纳闷,心想:“我今天怎么了?为什么要杀曲修竹?”转念一想“我是担心云归鹤听了曲修竹的言语后,一旦信以为真,难免瞧不起自己,方才情绪失控,击毙了曲修竹!”悚然一惊,双颊发烫,心头鹿撞,暗暗寻思“我如此在意云归鹤对我的看法,极力维护我在他心里的形象,难道我已爱上了他?”将和小云相识之后所说的每一句话,从头至尾细细的想了一遍,感觉并不太像。一时心里茫然,即不知自己为什么会有如此反常的举动,也不知以后是否应当和小云继续相处。各种念头纷至沓来,伫立良久,神情已不太自然。   小云怎能想到,片刻之间她已转了这么多念头。见她不言不动,以为她是诛杀曲修竹后,心里后悔。也不招呼她,独自掩埋了曲修竹,返回洞口,道:“陈姑娘,‘六臂龙王’尚扶摇决非善男信女,你连杀他两名弟子,他决不会善罢干休。日后你一旦遇上危险,可以向我教的任何一处宫观求救,我自会派人接应。如凭一己之力,和尚扶摇硬拼,难免凶险万分。”   陈孤鸿闻言后,才从沉思中惊醒。她性情孤傲,原本并不想答应此事,但小云语出至诚,她难以拒绝,笑道:“好吧!我答应你!”眼珠一转,又道:“云道友,我有私事亟待处理,暂且告辞,咱们后会有期!”不等小云回答,转身飞奔离去。   陈孤鸿经过一番思考,隐隐察觉自己和小云之间的感情,起了微妙变化。至于已发展到什么程度,她难以作出准确判断,但可以肯定,眼下二人的关系已不再像初见之时那么单纯。她大仇未报,又对男女之事心怀恐惧,一旦察觉自己的感情起了细微变化,便毅然选择了放弃。她的想法,小云怎会知道?见她走的匆忙,不免大惑不解。 第三十一回初上太和山(1)   黎明时分,小云结束行功,跨上乘黄继续向太和山进发。飞行小半个时辰,一阵急骤的马蹄声透上云霄。低头一看,见一支大约千余人的骑兵部队,正沿驿道快速奔驰。数千只马蹄敲击地面时发出的声响,犹如闷雷。掠过之处尘土飞扬,如同一条土龙蜿蜒前行,气势颇为雄壮。收回目光,小云心里一动,莫非楚郡太守丰居正已经举旗造反?为了应对朝廷征讨,才会大肆调动部队进行布防。   楚郡是道教总坛所在地,时局变化,事关道教兴衰,此事小云非得搞清楚不可。摧动乘黄飞速前行,瞬间超越骑兵部队,在前方数十里外的一处山坡上降落。让乘黄自行觅食玩耍,小云走到一株大树下,运足目力向来路望去。   片刻之后,马蹄声如雷,驿道上烟尘大起,骑兵部队由远及近。虽在高速急驰,阵形却不见丝毫散乱。每八匹战马组成一排,步调保持高度一致,齐头并进,行距森严。马背上的士兵,一色黑衣黑甲,个个悬弓佩剑,低头拱背紧贴在马鞍上。身体随战马奔驰,上下起伏,却稳如泰山,骑术之精令人叹为观止。动作整齐划一,实为训练有素的精锐之师。   从山坡望去,这支骑兵部队就似一道黑色浪潮,滚滚向前。除了如急风骤雨的马蹄声,前行之际,竟然连一声咳嗽也听不到。于煌煌烈日之下,透出一股浓浓的杀机,军容整肃,八面威风!   部队左侧,一骑独行。马上骑士银盔银甲,熠熠生辉,腥红簪缨随风飘舞。胯下坐骑,通体炭黑,四蹄雪白,双耳竹批,瘦骨锋棱,骁矫如龙。正是以雄健有力、善于奔袭,著称于世的绝代名驹“乌云盖雪”。此人从衣饰到坐骑,都迥异于他人,估计应当是位军官。小云眼尖,发现此人有些面熟,不禁心头巨震,惊呼道:“景略?!”   惊呼声并不算太大,又正值军马行进之际,原本不易被人察觉。但身穿银色甲胄的军官,耳力十分惊人,如此细小的声音,也没能逃脱他的双耳。立刻一勒马缰,“乌云盖雪”纵声长嘶,人立而起。待前腿落地,已经掉过头来。“泼喇喇”四蹄翻飞,如乌云席卷,不等小云有所反应,它已从山脚下冲到了眼前。速度之快,不亚于闪电奔雷。   银甲军官飞身下马,将手中长枪就地一插,举步向小云走来。他额头宽阔,头角峥嵘。双眉细长,颇为清秀。鼻梁如山耸岳峙,又高又挺。一对眸子如渊之深,如墨之黑,亮如点漆,悠远深邃。相貌堂堂,可谓龙凤之姿。   小云已能肯定,此人就是自己儿时的好友独孤景略。和两年前相比,他的相貌倒没有太大变化,只是长高了不少,身高已在一丈开外。宽肩厚背,威武不凡。他头戴雁翅银盔,顶门中央一块椭圆形玳瑁,闪烁着黄绿相间的光芒。身穿连环密鳞锁子甲,外罩素底团花织锦袍,腰围玉带,脚踏卷云翻江蟒皮靴。一身装扮,尽显富贵风流,正是为官不与庶民同!整个人杀气腾腾,就似一柄出鞘钢刀,锋刃新硎,寒光闪闪,令人不敢逼视。小云微微摇头,钢刀虽快,如不知韬敛锋芒,恐难逃断折之厄!   景略走上数步,双手抱拳道:“请恕我眼拙,阁下是谁?为何竟能认得我?”两年来小云外貌变化极大,景略难以认出,早在小云意料之中。微微一笑,轻声慢吟道:“同庚同里不同根,为道为儒竟自分。君登台阁凌甲第,吾入青山羡云深!”   景略暗吃一惊,眼前之人声称和自己同龄,并且是同乡。自己原本就是独子,此人诗中特意指出“不同根”,言外之意是说,他和自己虽不是亲兄弟,却亲如手足。世间除了小云,再也没有哪个人能够同时满足这三个条件。一时间,心潮澎湃,眼底泛起泪花,张开双臂扑向小云。见他已能认出自己,小云心中五味俱陈,快步迎了上去。一对已经两年未曾见面的好友,紧紧相拥。   “他乡遇故知”所谓人生四喜之一,两人今日久别重逢,本应感到高兴。但自分别后的两年中,小云丧母,景略亡师;一个披发入山修道,远离红尘;一个寄身庙堂,为国效力。变化之巨,如苍海桑田。此刻面对昔日伙伴,身份却已各不相同,两人自是感慨良多,遂有白云苍狗之叹。心中虽也有乍逢故友的喜悦,但更多的却是淡淡的哀伤与惆怅。拥抱过后,两人执手相看,泪眼婆娑,喉头梗阻,相对久久无言。   对视片刻,景略将手松开,细细打量小云。见他身穿蓝布道袍,洗得已有些发白。乌黑长发,绾成一个道髻,斜簪银花。衣衫敝旧,却不显寒酸窘迫。见小云如此清苦自律,景略不觉有些心酸,低声道:“你终于还是出家了!”他一向鄙薄僧道,对小云身入道门多少感到难以释怀。   小云道:“我在世间已经无牵无挂,只是大师兄待我恩深义重,才将刼后之身入了道门。希望通过我的不懈努力,重振道门声威,促使民风复归淳朴,以报答教内诸位师长对我的重生再造之恩!”景略缓缓点头,一个人如果不是饱受挫折,已经心灰若死,就算能够舍弃**,也很难忍受道门孤寂清苦的山居生活。眼下的小云,正所谓已经看破红尘,对他而言,出家修道,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想到这里,道:“‘大师兄’是谁?” 第三十一回初上太和山(2)   小云就将拜紫阳真人为徒一事,简单述说一遍。景略这才得知,所谓“大师兄”,就是两年前在浣花镇有过一面之缘的木荣春。此人原是道门掌教,小云既然和他是师兄弟,估计在教内的地位不会太低!但作为一个不问世事的出家人,即使地位再高又有何用?想至此,不禁替小云感到深深惋惜。以小云的学识,如果能脱离道门,入朝为国效命,最多三、五年,就可成为万众钦仰的一代名臣。照此努力下去,位列封疆、配享宗庙,也不是不可想象的。这岂不比他默默无闻的老死于草泽之间强上百倍?想罢,叹息道:“你能舍身出家,想是伯母已经过世。”   听他提起母亲,小云神情黯然,点头道:“不错,在你离开家乡的当夜,家母就已辞世。此后,如果不是大师兄对我关爱有加,恐怕我很难活到今日!”摇了摇头,又道:“你的叔叔和婶婶,眼下还好吧?”景略深知,小云母子之间的感情极深,云娘子逝世,对小云的打击是何等的沉重。此时小云虽然只是轻描淡写的一语带过,但当时他的惨状,自己却也能想到。道:“你能够活下来,确属不易!以后需更加爱惜自己,以告慰伯母的在天之灵!”一顿,继续道:“我离开家乡时,叔叔婶婶随我一道去了京师。眼下两位老人家,有丫环佣人服侍,日子过得倒也逍遥自在。只是两人操劳了大半辈子,一旦闲下来,反而有些不太适应!”说到这里微微一笑。   小云叹道:“两位老人家真是好福气!”景略知道他又想起了云娘子,以免他再受刺激,不再谈论这个话题,转头向山下望去。此时骑兵部队已经停止前进,队列整齐,立在原地候命。正午时分,阳光炽热,这些身穿重甲的士兵燥热难当,汗水沿面颊滑落,却无一人伸手抹一下。景略从怀中摸出一面小旗,对山下打了几个旗语。部队立刻散开,士兵纷纷下马,于山脚背阴处开始安营扎寨。除了偶尔传来的战马嘶鸣声,和敲击木桩时发出的砰、砰声,整个营建的过程中,千余名士兵各司其职,迥然有序,即无人大声喧哗,也无人相互交谈,气氛极为肃穆。小云微微一笑,心想:“这支部队作风严谨,规矩森然,和景略的性情如出一辙,八成是由他一手训练出来的。”   两人在一株大树下盘膝而坐,相互诉说别后之事。经过一番交谈,小云得知,经孔居易临终推荐,景略开始步入仕途,眼下他官居“屯骑校尉”,身份仅次于将军。自国朝肇始至今,还没有哪个人,能像景略这般,以如此幼小的年龄任此要职。年少高位,可谓前无古人。而当景略得知,小云即将出任道门掌教,也是吃惊不小。毕竟,以弱冠之龄,统率素有“天下第一大教”之称的道门,也是史无前例的一件事。两人身份各有不同,但在各自所处环境中的地位,都已不算太低。在获知对方的真实身份后,两人相对大笑。   景略此次出征,原本是追随他的大师兄,原为凉州都督,眼下已是“上柱国大将军”的“武威候”澹台复羽,前往齐郡征讨发动叛乱的原齐郡都督车万里。因仓促出征,准备并不充足,军中粮草匮乏。景略奉命率部前往楚郡,向太守丰居正暂调五万石粮草,以解燃眉之急。今日路经此地,得以和小云重逢,实属偶然。   小云并不想过多干涉国事,言谈中并没有将丰居正准备谋反的消息,告知景略。当得知眼下景略竟已成婚,小云不禁又惊又喜。景略的妻子,就是孔居易的掌上明珠孔毓敏。她比景略小一岁,遵从孔居易遗愿,两人结为伉俪已经近半年。作为礼义传家的孔府中人,孔毓敏自是德才兼备,景略一提起她,眉飞色舞,神采飞扬,大有得妻如此,复有何憾之意。儒家提倡建功立业,景略作为孔居易的关门弟子,自然也是心存此念。娶孔毓敏为妻,无疑会对他的事业有莫大帮助。两人结合,可谓珠联璧合,小云不禁为二人暗感高兴。   片刻之后营寨建好,景略邀请小云入营内详谈。两人并肩下山,步入中军大帐。午饭过后,景略令副将携澹台复羽的手令,率领部队前往汉口催调粮草。待部队出发,他和小云携手出了营寨,漫无目的四处闲逛。路上小云对景略讲起了回乡扫墓一事。当述及浣花镇发生的巨大变化,以及七婶的凄惨境遇时,不禁潸然泪下。待情绪平复,才将自己针对此事所作出的举措告知景略。   自始至终,景略一言未发。待小云全部讲完,才开始阐述对此事的看法。他对小云为七婶所作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但对小云以道教名义替农民垫付租赋一事,却有不同看法。景略认为,此事就算能够收到预期成效,也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决非长久之策。如果想使农民彻底摆脱目前所面临的困境,首先需要尽快结束战乱,使国家重归一统。只有这样才能有效遏制各地督抚擅自提高租赋,避免政出多门,给农民带来的沉重负担。其次需要依赖贤明的君主,继续推行在国朝创始之初,就由太祖圣武皇帝亲手拟定,并已实施了多年、且成效显著,如今却已经被废止的轻徭薄赋的既定国策。只有做到以上两条,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小云基本赞同景略的观点,但对于“正统”皇帝轩辕翊国,是否可以算是一个贤明的君主,表示怀疑。如果这一条得不到保证,景略所作的一切谋划,只不过是一座没有根基的空中楼阁而已。对亿兆百姓而言,也只是徒具画饼充饥之意。作为置身庙堂的臣子,如果私下议论君主的品德,实属大忌。所以面对小云的置疑,景略只是微微一笑,不再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第三十一回初上太和山(3)   小云转个话题,将在“玄牝圆丘”学艺过程中遇到的几件趣事,一一告知景略。言语诙谐幽默,谈话气氛为之轻松了许多。景略听说翥凰能够变身,十分好奇,极力怂恿小云将翥凰招出相见。但无论他如何催促,小云就是死活不肯。景略起初颇感纳闷,转念一想,隐隐猜到小云和翥凰之间的关系,八成已经超越了寻常的友谊。于是用手一指小云,放声大笑。小云红染双颊,一张脸就似灿烂晚霞,神情极为忸怩。当日晚间,两人在中军大帐抵足夜话。大到朝局时政,小到生活中的各种琐事,可谓无所不谈。直到天光大亮,才各自闭目调息。   辰时前后,小云结束行功。见帐中无人,帐外却传来劲急的风声,同时伴有景略的呼喊声,心知他已经开始练功。作为部队的高级统帅,景略仍能保持如此勤奋,早起练功不懈。并不因地位改变,导致生活腐化。自律严谨,令小云深感敬佩。起身走出大帐,见景略正在门前空地上演练武功。   他步法灵活,直进直退。双掌翻飞,横砍竖砸,如大刀巨斧,招沉力猛。数丈方圆内狂飙四起,尘土飞扬,气势雄浑。每当行将发力之时,景略就会吐气开声,以助招式之威。声如霹雳行空、大吕铜钟,自有令人心胆俱裂之威。小云注视片刻,心知景略正在演练的就是孔门绝技“浩然正气功”。   “浩然正气功”在对敌之际,纯以气势取胜。秉承儒家所提倡的“仁义”精神,招式恢宏,气象森严,雄劲悲凉,和五行神功中的“庚金少阳功”颇为接近。人品卑下,性情猥琐的人,很难将此功的威力发挥到极致。小云估计“浩然正气功”的行功路线,应该以庚金所属的肺脉为主。为使庚金更趋刚猛,又有少许真气游走于丁火所属的心脉中,以烈火炼金作为辅助。同时为使庚金不致枯竭,另有一股真气通过己土所属的胃脉,以旺土生金。三者相辅相成,自具生生不息之势。于施展之际,能将儒家“舍身成仁”“杀身取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浩然凛冽之威,发挥到淋漓尽致,自能令三军退避、**俯首。“浩然正气功”的威力,绝不容小觑。   片刻之后,景略的演练接近尾声。在连续几个跳跃动作之后,他突然大喝一声,挥起右掌向位于身侧的一根栓马桩砍去。“嗤”的一声轻响,毫不费力,就将这根比碗口还要粗上几分的木桩一掌砍断。断口处如同被利刃斩断的一般,光滑平整。景略收回右掌,气归丹田,刹那间由动入静,已是气定神闲。默立片刻,他转身走到场边,从一名亲兵手中接过汗巾,将汗水擦干,方才走到小云面前,笑道:“观感如何?”言下颇有自得之意。   小云挑起大拇指,笑道:“浩然正气功果然名不虚传,威力当真了得!”景略哈哈大笑,伸手一拍小云肩头,道:“所谓见猎心喜,你何不下场演练一番?让我一观道门神功究竟有何过人之处?”小云本不想炫耀自己,但见景略颇有轻视之心,不觉动了好胜之念。微微一笑,不再多言,缓步走到广场中央。依照方才领悟的“浩然正气功”的行功原理,先行运起“庚金少阳功”,然后依次运起“丁火少阴”和“己土寒阴功”。   三股真气在体内循环数周后,小云右掌向下,覆阴背阳,从右至左;左掌向上,承阳背阴,从左至右,自胸前缓缓掠过。如抱太极,如挽狂澜,双掌之中明明空空如也,但给人的感觉仿佛手挽千斤之重。双掌运行缓慢,身体四周暗流涌动,瞬间形成一个高速旋转的气漩。破空之声大作,如狂风怒吼,似海啸山崩,气漩卷起沙土,盘旋直上,大有风云变色之威。   景略大吃一惊,小云正在演练的岂不就是自己擅长的“浩然正气功”?此功为孔家独门秘技,小云为何会使?并且从小云手中使出,似乎比从自己手中使出的威力还要大上许多!这如何可能?此事完全超出了景略的理解范围,一时间,他恍如置身于恶梦之中,心中惶惶不安。   小云缓步走到拴马桩前,正想全力击出右掌。见景略面色如土,神情呆滞,心里一动“我已是出家之人,争强好胜又有什么意义?景略从小就是我的好友,对我和母亲时常加以照顾。眼下如果我表现的太过出色,岂不令他难堪?”想至此,散去九成功力,右掌迅速挥出。伴随一声轻响,如刀切豆腐,将木桩斩为两截。   景略快步上前,捡起被斩下的半截木桩,凝目看去。见两端断口,同样光滑平整。其中上断面为自己所斩,可见小云和自己竟是功力悉敌,难分轩轾。随手将木桩一拋,道:“你使的是何种功夫?为何和我的浩然正气功如此相像?”   小云笑道:“我所使的是我们道门五行神功中的庚金少阳功,真气游走于肺脉之中,所以看上去和浩然正气功有几分相似!其实,两者的行功原理,却不尽相同!”景略如释重负,笑道:“原来如此!却吓我一跳!”略一停顿,神情转为肃穆,道:“小云,眼下正值天下大乱,你功夫如此了得,何不出山为国效力?如果任由老死荒丘,岂不辜负了这一身所学?”上前一步握住小云双手,十分诚挚的道:“你如能脱离道门,我自会向朝廷举荐。以你的才识,圣上必将委以重任。届时,你我同朝为官,即可为百姓做些实事,又可辅佐圣上多行仁政。你我朝夕相处,岂不快哉?”说至动情处,呼吸稍显急促。 第三十一回初上太和山(4)   虽知景略是一片好意,小云却缓缓摇头,将手抽回,遥望四周连绵起伏的青山,吟道:“羲皇虽圣隐荒山,靖节称贤会斜川。此身何是庙堂客,曳尾泥途意自闲。”景略深感失望,叹息道:“人个有志,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不好勉强!但我希望以后你能仔细考虑一下,我今日提出的这个建议。一旦改变主意,随时可以来找我!”小云微笑点头,两人随即不再多言。   此后两天中,二人结伴同游,足迹踏遍了方圆百里之内的山山水水。行迹一如两年前亲密,但年龄渐长,城府渐深,加之身份各不相同,有些话已经无法向对方提起。短暂相聚,终究还要分离。第三日清晨,两人依依惜别,小云跨上乘黄继续向太和山进发。飞行一个时辰,一座大山横亘眼前。山势连绵起伏,一眼难以望到尽头。山中怪石嶙峋,巉岩巍峨,林木葱郁,雾气氤氲,变化万千,景色雄浑瑰丽,如同人间仙境。这就是“真武观”的所在太和山。   小云催动乘黄在山脚降落,将乘黄收入“须弥芥子壶”,然后沿盘山小路缓缓前行。偶尔有香客从身旁走过,三、五成群,神情肃穆,相互之间并不交谈,只顾低头赶路。山路两旁的树木都有数搂之粗,参天蔽日,阳光透过茂密的枝桠,投到地上形成一块块巴掌大小的极不规则的光斑。潺潺的流水声,和密林深处不时传出的鸟鸣蝉噪声,相互交织在一起,环境愈显幽静。山风徐来,暑气尽消,小云透体生凉,不觉心旷神怡。心里暗暗赞道:“太和山果然是一个修心养性的好地方!”   前行小半个时辰,沿途宫观渐多,白墙青瓦的殿堂随处可见。此前小云曾听木荣春说过,除“真武观”之外,太和山上还有宫观二十余所。大多座落在深山密林之中,于人迹罕至之处,暗合道门韬光养晦之旨。而一些规模较大的宫观,则建在低洼之处,紧邻山路,东西南北都各开一门。殿宇高大,装饰华美,气象庄严宏大。如此布局,暗含深意。宫观建在低洼处,寓示道门谦恭卑下,决不盛气凌人。地势低洼,必能聚水,以此昭告天下,道门有海纳百川之量。无论为人善恶,只要有志修道,道门决不会将其拒之门外。宫观紧邻山路,主要是为了方便年老体弱香客的出入。东西南北都开有门户,寓示道门素怀兼济天下之心,大开方便之门,广纳四方豪杰。   此刻小云身临其境,在看过这些宫观的布局后,对当初营建者的良苦用心,深感折服。沿山路继续前行,穿过中天门,地势渐高。山风吹来,寒气逼人。山路蜿蜒曲折,不见半个人影,空山寂寂,飞鸟绝迹,只有终年不散的云雾从身旁掠过。山路渐趋狭窄,遍地砂石,杂草丛生,野趣天成。山崖背阴处,仍有积雪未曾融化。密林间的枯枝败叶,铺在地上足足有数尺之厚,估计从未有人清扫过,任凭风霜雪雨侵蚀,慢慢自行腐化。偶尔有松鼠、野兔从林间闪过,它们并不怕人,神情怡然自得。沿途所见,天地之间一片和谐,雍雍穆穆,令人心情舒畅,浑然忘我。景色天然去雕饰,正暗合道法自然。   翻过一个小山头,小云眼前豁然开朗。群山环绕的山谷中,座落着一栋至少拥有数千间房舍的庞大建筑群。它呈南北走向,沿中轴线依次排开五座高大殿堂。从南至北,依次增高。位于北头的最后一座大殿,高度已达二十余丈。歇山宝顶,重檐九脊,雄伟壮观,颇有气盖山河之势。屋脊宝瓶闪光,飞檐上卷,雕梁彩柱,飞金流碧,极显富丽堂皇。依次排开的五座大殿,将整座建筑分割成独自存在、却又前后串联的五大院落。其余数千间房舍较为低矮,分布在五大殿周围,形成众星捧月之势。布局井然,法度森严。在苍松翠柏之间,于群峰拱卫之下,整栋建筑金碧辉煌,流光溢彩,分外醒目。气势恢宏,无与伦比,堪称人间奇迹,它就是素有“天下第一观”之称的道门总坛“真武观”。   小云惊叹不已,于高山绝谷之中,兴建规模如此之大的一栋建筑,当初需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已经不可想象!可见前辈创业之艰难!而为了捍卫这所宫观的尊严,又有多少人为之付出了宝贵的生命?想到这里,暗自凛然。小云曾听木荣春讲过,位于“真武观”最北边的那座最高大的殿堂,就是道教的日常议事之所,名为“无为堂”。道教的历任掌教,和各堂堂主都住在这里,是“真武观”的枢纽中心。   位于“无为堂”正南方的殿堂,名为“真武殿”。殿内供奉的“真武大帝”,是老子的八十二化身之一,所以此殿又叫“祖师殿”。道教所有的重大典礼和仪式,一般都会选择在这里举行。其余三座殿堂,从北至南,依次是供奉五方天帝的“五帝殿”、供奉三垣二十八宿的“群星斗宿殿”和供奉后稷和十二地支的“先农地祇殿”。“真武观”山门外,有一个长、宽都在数百丈左右的大型广场,是道教举行盛大聚会的重要场所。   小云注视良久,方才沿山坡缓缓而下。穿过广场,步入“真武观”山门。前行不远,一个中年道人从一旁的厢房中走出,将小云拦下,道:“这位道友,真武观是我教的根本重地,如无特殊缘由,请勿入内!”小云道:“本人云归鹤,法号紫微。”中年道人吓了一跳,当即跪倒,叩首道:“弟子清和,拜见掌教真人。” 第三十一回初上太和山(5)   小云将他扶起,道:“不用多礼!你的受业恩师可是荣辉师兄?”清和道:“正是!”小云暗暗乍舌,道教清字辈在江湖中的身份,大致和其它门派的掌门持平。但清和在“真武观”中,却只能做一个守门的知客道人。可见道教人才济济,如能把握得当,可以利用这股力量为天下苍生谋求少许福利。想罢,对清和道:“你头前带路,领我去无为堂!”清和应命前行,小云跟随在后。   一路走来,每至一处殿堂,小云都要入内稍加游览。“真武观”中的道门弟子虽不知小云是何身份,但见清和对小云执礼甚恭,已知此人决非等闲之辈。在小云走过时,所有弟子垂手肃立,举止中规中矩,态度谦恭小心。小云暗自叹息,道教一向主张逍遥自适,将能够无拘无束的生活,作为人生努力的目标。但偌大一个门派,又不能没有纪律。而以儒家提倡的“仁、义、礼、智、信”五德,规范和约束门人弟子的行为,虽是不得已而为之,却多少有些可悲!   前行一个时辰,两人抵达“真武殿”。供奉在大殿中央的“真武大帝”,铜塑金身,披发跣足,身披甲胄,颇具威严。两侧分立龟、蛇二将,也是一身戎装,面目狰狞,双手各持法器。整组塑像杀气腾腾,所体现出的意境,和道教所提倡的怀柔谦恭,相去甚远。小云起初甚为不解,转念一想,“真武大帝”作为老子的八十二化身之一,彰显威武,用意是为了震慑群邪,降伏人心贪欲。圣人设教于世,并不依赖于一法一门,应时随势予以相应的变化和调整,也是大道圆融的体现。   从“真武殿”出来,前行不远,清和转身对小云道:“掌教真人,前面就是无为堂。本教弟子不得擅入,您自行前往吧。”施礼后,转身离去。小云独自前行,穿过一个月洞门,抵达“无为堂”所在的院落。院内树影婆娑,花香阵阵,景色极为幽静。“无为堂”门前,有四人正在低声交谈。其中两人,小云认得。一个是身材矮壮、面色焦黄的荣城。另一个则是身材瘦削、面色黝黑的荣浩。另外俩人,也都人过中年。一个身材高瘦,面皮青白,双眼半开半闭,像是没有睡醒。另一人身材适中,长着一张哭丧脸,双目极大,骨碌碌转个不停。神情举止极不安稳,和修道人本应具有的仪态相去甚远。   小云心里十分清楚,此人在教内的地位决不会太低。走上前去,施礼道:“两位师兄,别来一向可好?”荣城、荣浩转身见是小云,欣喜不已。荣浩一把抱住小云,双手用力拍打小云脊背,大笑道:“我的好师弟,你终于还是来了!为了等你,我们的头发都要熬白了!”放声大笑。喜悦之情,出自肺腑。将小云放开,道:“大师兄近来可好?”   小云知道荣浩一定会问木荣春的近况,但决没想到,见面说了不到两句话,他就提起了此事。闻言之后,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道:“师兄放心,大师兄一向安好!”荣浩还要继续追问,荣城喝道:“十三弟,你还懂不懂规矩?”荣浩立刻醒悟,回到荣城身旁,然后四人撩袍跪倒,齐声道:“荣城、荣森、荣沛、荣浩,参见掌教真人!”小云这才知道那青白脸,身材高瘦的是七师兄荣森,眼睛极大、生有一张哭丧脸的,则是九师兄荣沛。见四人都已跪倒,不敢托大,跪倒回礼,道:“四位师兄行此大礼,岂不折杀小弟?快快请起!”四人中以荣城身份最高,小云在说完后扶他一同站起。其余三人随之起身,五人相视微笑。   寒暄几句后,五人走进“无为堂”。殿内空间极大,足可容纳数千人,颇能体现道门作为天下第一大教的堂皇气派。大殿最北头、正对殿门,有一正方形白色石台,高约一丈。除此之外,大殿内空空荡荡,再无其它摆设。荣城见小云目注石台,知他不解,解释道:“这座白色石台名为‘无为台’,是本门掌教在主持大型集会时的专座。它用整块汉白玉雕成,代表道心清静不染、洁白无瑕,又如磐石之固。坐北朝南,四四方方,则又暗示本教以大道为心,君临天下,抚有四方,统摄一切有情众生!本教一向以简朴为德,所以殿内不设任何坐椅,门人弟子于集会时都是席地而坐!”   小云听罢暗自感叹,道教自创教至今已逾千年,历史悠久,天下没有任何一个门派可以与之相比。这本是一件好事,但如果因此就生出妄自尊大之心,又或滋生出一些本不该有的繁文缛节,却是有些不妥!想到这里摇了摇头,没有吭声。   “无为堂”分为三层,除去一层大厅用以议事,其余两层则是居住之所。各堂堂主住在第二层,第三层则是道门历代掌教的起居之所。在四人陪同下,小云沿位于大殿左侧的木质扶梯登上“无为堂”二楼。三十多间房沿东西两侧对称分布,荣城等人就在此居住。二楼中央有一长、宽都在五丈左右的大厅,是教内高层人员的日常议事之所,教内的许多重大决策都是在这里作出。   参观完毕,荣森、荣沛、荣浩各自回房休息,小云随同荣城登上三楼。穿过回廊,两人在一扇木质雕花的月洞门前停了下来。房门上方有一扇形匾额,上书“戒得居”三字,落款柳繁商,却是小云从未见过面的师父紫阳真人亲手所书。荣城双掌一拍,门户开启,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垂髫童子从门中走出。在对两人施礼之后,他用稚嫩的童声道:“二师伯,有何吩咐?” 第三十一回初上太和山(6)   荣城没有理他,转头对小云道:“他叫清风,是十二弟荣锐的弟子。眼下‘戒得居’的日常事务由他具体负责,师弟以后有事尽管吩咐他!”回头对清风道:“这位就是我时常对你提起的本教掌教,也是‘戒得居’的新主人,紫微真人云归鹤!你小心侍候,如果偷懒懈怠,小心我打你屁股!”说完微微一笑。   清风嘻嘻一笑,躬身道:“弟子遵命!二师伯尽管放心!弟子肯定不会让您逮到可以打我屁股的机会!”荣城笑骂道:“小猴崽子尽会油嘴滑舌,还不赶快见过掌教真人!”清风扮个鬼脸,跪倒叩头,道:“弟子清风,拜见掌教真人。”抬头打量小云几眼,眼珠一转,又道:“您年龄并不算太大,弟子方才虽是在叫您‘掌教真人’,其实心里面却是在喊您‘大哥’,您不会介意吧?”   话音一落,荣城喝斥道:“清风,你胡说八道什么?掌教真人地位尊崇,岂能容你胡乱称呼?还不乖乖认错!”小云见清风生得眉目清秀,年龄幼小,人又机伶活泼,不禁心中喜爱。闻言后,为之莞尔,将清风扶起,道:“以后咱俩朝夕相处。不用过于拘礼!为了便于称呼,你就叫我师叔吧!”   清风极为滑头,方才的一番话,只是为了探试小云的反应,借此观察这位新任掌教的脾性。见小云和颜悦色,并不发火,他十分高兴,心想“我运气武动乾坤傲世九重天吞噬星空神印王座遮天将夜凡人修仙传杀神大周皇族求魔修真世界官家全职高手锦衣夜行超级强兵仙府之缘造神楚汉争鼎不朽丹神最强弃少天才相师圣王无尽武装不错,看来这位新任掌教并不是太难侍侯!”想罢,欢欢喜喜的叫了声:“师叔!”荣城不以为然,小云如此纵容清风,时间一久,难免将他惯坏。长此下去,掌教的权威何在?摇了摇头,却没有吱声。小云和荣城拱手告别,然后随清风走入作为道门历任掌教起居之所的“戒得居”。   一进门是一间极大的客厅,中间一张圆桌,四周配有十几把带靠背的座椅。大厅左侧有一立柜,用以搁置杂物。靠窗的位置有一张木榻,清风晚间就睡在这里。床头放着一卷翻开的经书,一个树叉做成的弹弓,随意丢在床角。见此刻窗户敝开,小云微微一笑,心知清风方才正在窗前玩弹弓。听到荣城的击掌声,将弹弓随手一扔,跑去开门。   想到这里,小云心中涌起一股暖意。数年前,值此时节,自己也会像清风一样,自制一个小弹弓。然后叫上景略,拿着竹杆,兴高采烈前去戴天山打飞鸟、粘知了。直到日落黄昏,方才尽兴而归。如今这一切恍如昨日一梦,这种无忧无虑的生活,已成追忆,不可复得!想至此,轻叹一声,走到木榻前。拿起经书只瞥一眼,已知这是一本《庄子amp;#8226;内篇》。清风正在看的,正是以行文汪洋恣肆著称于世的《逍遥游》。   小云转身对清风道:“你今年多大?入教几年了?”清风道:“弟子今年十二岁,入教也有五年多了!”小云微感心酸,五年前清风还不到七岁,他不是一个孤儿,就是家中十分穷困,才会入了道教。以父母爱子之心,不是万不得已,又怎忍心让如此年幼的孩子出家?想到这里,不再追问,转个话题,一晃手中的《庄子amp;#8226;内篇》,道:“《南华经》中的《逍遥游》一篇,主要讲了些什么?你是否清楚?”   老子的《道德经》和庄子的《南华经》,自问世以来,一向被道门奉为圭臬。文辞晦涩,义理艰深,以清风的年龄又怎能理解?小云一进门就考问功课,清风始料未及,闻言十分紧张。好在他为人伶俐,反应极快,眼珠一转,随即引用《逍遥游》中的原话予以作答,道:“弟子个人以为《逍遥游》的主旨,就是‘至人无已’、‘神人无功’、和‘圣人无名’。”说完,有些沾沾自喜。   如此作答,如果被木荣春听到,肯定会面色一沉。然后他会以十分沉重的语气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才是知也!不懂装懂,又有何益?”。同样的回答,如果被一向严肃的荣城听到,他八成会立刻大声喝斥:“你在那儿胡说什么?还不赶快闭嘴!趁早回去再读两年经书,再来回答这个问题!给我滚吧!”   听到清风的回答,小云只是微微一笑,道:“如此作答,也不能说你不对!但你是否想过,以鲲之巨、鹏之大,并具变化神通,如想徙于南海,犹要借助海运大风之力,方可成行!像你、我凡人,就算修为再高,论能力仍远逊于鲲鹏。于苍茫浊世,若想做成一事,阻碍、困挠更数倍于鲲鹏徙往南海。可见,无论对化身鲲鹏的海神禺强,还是对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天地之间从来没有绝对的逍遥和无所限制的自由!”   稍作停顿,又道:“那么,如何才能获得无所依凭的真正逍遥和自由呢?首先,需要做到浑然忘我,以万物之心为心,乃至物我同心。达到此种境界,就是所谓的‘至人无已’。其次,需要做到超然物外,体悟‘无用’之‘用’。不以世俗人眼中的成功和失败,衡量一己得失。达到不以功成而喜、不以失败而悲的境界,就可称为‘神人无功’最后,在完全摆脱物欲的束缚后,彻底拋弃求名图利之心,就可谓之‘圣人无名’。”   说到这里,见清风一脸茫然,微微一笑,继续道:“人生天地间,此身决不可能获得绝对的自由与逍遥,但只要能够做到以上所说的三点,心灵则可以获得无所拘束的绝对逍遥。就算身陷囹圄,也可甘之如饴,不以为苦;即使身负劳役,也可安之若素,不以为悲;纵然穷居陋巷,也可泰然自得,令富者汗颜;纵然卑微不显,也自淡定从容,令权贵折腰。不以生而喜,不以死而悲,不以富而骄,不以穷而沮;乃至不以贵而狂,不以卑而鄙,不以全而满,不以亏而损,才可逍遥纵横、任意为之!以大道为心,可至无极!这才是逍遥游的真实含意!”   见清风若有所悟,道:“你眼下年龄尚小,此中道理未必能够全部领悟。但随年龄渐长,所学日深,希望你能仔细体悟,本教历代祖师浩如烟海的博大智慧,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道、德无双之士。而不是成为一个只会卖弄小聪明的工巧之徒!”一番长篇大论至此结束。自跨入“真武观”山门,小云就已失去自由之身。即任掌教后,他更是身负重大使命,再想做逍遥之游,已经绝不可能。此番言论,小云实属有感而发,并非只是单单为了开导清风,其中也含有借此自我宽解的用意。 第三十一回初上太和山(7)   将随身包裹交给清风,小云推开大厅南面墙上的房门,走入隔壁房间。在他去后,清风将包裹打开,见里面只有几件洗得已有些发白的衣物和几枚制钱。惊怔半晌儿,将衣物放入橱柜,俯身从床下将数日前、因边角开裂丢弃的一双纳底布鞋拖了出来。找出针线,坐到窗前,于落日余辉下开始一针一线缝补起来。   大厅隔壁的房间内,除了一个粗布蒲团,四壁雪白,空空荡荡。既无任何装饰品,也无其它家具和摆设,可说是简朴到了极点。小云心知,这才是历代掌教的起居室。房间内没有任何物品,是在警戒历任掌教不要因身处高位,而滋生腐化。时刻提醒他们保持简朴的作风,不要沉溺于物欲。   小云手抚因长年久坐在蒲团表面形成的凹痕,心中感慨万分。不知有多少位前辈先贤曾在蒲团上坐过,如果没有一颗坚固永恒的道心,又怎能忍受长达数十年之久的孤寂清苦的山居生活?如今轮到自己来坐这个蒲团了,自己是否也能像诸位先贤一样,在此一坐经年而不生怨悔之心呢?想到这里,脸上浮起一丝苦笑。   房间左侧有一道门户,小云推门而入。这是一间书房,环绕四壁摆放着十几个书架。房间中央有一宽大的案几,桌面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书架上摆放的书籍,近七成是道门典籍。其中尤以老子、庄子、列子三人的著述为多,间杂有庚桑楚、尹喜、葛洪等人的著作。除此之外,以《大学》《中庸》《论语》为代表的儒家典籍,也占有一席之地。而被儒、道两家共同奉为经典的《易经》,以及与之相关的著述,其中针对爻、象、兆辞所作解释的著述尤其多,几乎占据了几个书架的全部空间。《易经》以阴阳消长之理,阐释天地运行、以及人间万事的变化规律,义理看似简单,其实却要比五行学说为深。小云此前虽有所涉猎,却谈不上精通,此刻看到这些书籍,颇觉欣喜,以后不愁没事可做了!   走到房间中央的案几旁,小云见桌上除文房四宝,还有一个装满蓍草的竹筒,心知是用以卜筮的。心里微微一动,从竹筒中取出五十根蓍草,以合大衍之数。将之合于双掌中,闭目存思片刻,从中取出一根,放置一旁不用,以示太极。将剩余四十九根蓍草,任意成为两组。经过数次分组,得出一卦,是由六个阳爻组成的《乾》卦,爻动九三。   《乾》卦卦辞曰:元亨。利贞。虽只有四字,却颇为吉庆。九三爻辞是: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含意和小云此时的心境,竟是颇为吻合,至于“若厉无咎”所指何事,却是颇为费解。小云微微一笑,将蓍草放回竹筒,拉开两扇落地长窗,走出房间。眼前豁然开朗,书房之外竟是一个极大的木质阳台。三面围栏,精雕细镂,彩绘描金,异常华美。   小云凭栏远眺,暮色苍茫,斜阳的最后一抹余辉,将崇山峻岭染作一片金黄。云蔼沉沉,归鸦盘旋;山风呼啸,松涛阵阵;空山寂寂,长天寥阔,景色壮美无伦!“戒得居”离地二十余丈,小云低头俯瞰,气势雄伟的“真武观”尽入眼底。琉璃宝顶,金光闪耀;飞檐舒展,经幡飘扬;绿树葱茏,花草多娇;香烟缭绕,曲径幽深,可谓群仙云集之所,藏龙卧虎之地。   伴随云板敲击之声,数千名青衣道人从房间中走出,依次排成长队,如数条青色长龙,缓步走入五大殿堂。片刻之后,钟鼓齐鸣,玉罄叮咚,铙钹铿锵,整齐舒缓的诵经之声渐趋响亮,晚课已经开始。道教门徒除了荣字辈诸人,其余弟子必须按时参加于清晨和傍晚举行的早、晚课诵。用意无非是借诵读经文,助他们收摄心神,涤荡心中妄念。荣城等人因本身修为已高,却无此必要。   此时,数千弟子齐声念诵,声音洪亮,曲调悠扬。超然物外,不含任何争竞之心,不杂半点物欲,未受丝毫污染,洁净如此,令小云百感交集。一日所经之事,一路所见所闻,从他一一心头掠过。其中有震惊、有感动、有悲伤、有少许无奈,另有几分惶恐不安。俯瞰暮色中的“真武观”,一时间思绪纷乱,感慨丛生,久难平复。   从老子创教以来,为维持道教声威不辍,有多少前辈先贤,包括木荣春和已经死去的荣昱、荣辉在内,为此付出了艰苦卓绝的努力,为此倾注了毕生的心血,更有人为此献出了宝贵的生命!如此,是否值得?追求江湖霸业,是否有违大道无为?是否已经违背了老子创立道教的初衷?   想到这里,小云心中一片茫然。过了一会儿,复又想到,人生一世,所做的一切努力,所成就的一切功业,和天地的浩瀚无涯相比,都显得极其渺小和毫无意义!所取得的功业,如果用一种超越时间和空间的眼光去衡量,也就无所谓“善”或“恶”!芸芸众生为之争斗不已,岂非十分可笑、又复十分可悲?想至此,心旌摇动,再难把持,撮口长啸。   一日之间,他心情起伏过大,受此刺激,此刻体内的十股真气同时奔流不息。如脱缰野马,不再受任何控制,在体内横冲直撞。自下山以后,经过数次战斗,五行神功历经挫磨,棱角渐失,趋于圆融。眼下他的长啸声中,已不含丝毫霸气。雍容不迫,婉转悠扬,自具堂皇之威,竟如天籁。长啸片刻,小云渐入忘我之境,感觉自己和苍茫辽阔的天地已经融为一体。啸声在群峰之间回荡,百兽纷纷咆哮与之相和。虎啸猿啼此起彼伏,熊吼狼嚎一时俱作。数以万计的飞鸟齐集“无为堂”上空,高飞低掠,盘旋不去,如五彩祥云飘悬空中。莺啼鸟啭,蛩虫啾啾,响成一团。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一会儿似长笛清亮,一会儿又如排箫低沉;或如筝瑟激越,或如胡笳悲凉;密集处,如雨打芭蕉;舒缓处,如风拂扬柳,变化繁复,气象万千。   正在殿堂内诵经的道教门徒,不知发生了何事,纷纷起身涌入院中,抬头观望。只见直刺苍穹的“无为堂”三楼阳台上,一个年轻道人正在凭栏长啸。青衫飘飘,鬓发飞扬,于落日霞光的映照下,浑身上下金光灿烂,恍如天神。荣城、荣鑫、荣浩等人因和小云有过接触,对他发此长啸并不感到惊奇。而荣森、荣沛等人还是初次领教小云的神功,听长啸之声连绵不绝,不免纷纷变色,心中惊喜交集“小师弟功力之高,不是我等所能望其项背。有他领导,本门不难发扬光大。重振声威,指日可待!”   一啸之威臣服百兽,令百鸟来朝。啸声浑厚堂皇,中正平和,其他低辈弟子,却是前所未闻,不禁大为折服。纷纷跪倒,顶礼膜拜,于感天动地的啸声中,有的人竟已流出泪水。小云此番长啸足足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方才缓缓停了下来。见数千弟子神色虔敬,荣城暗自感叹“一个完全属于云归鹤的崭新时代,终于到来!”。 第三十二回议事风波(1)   次日清晨,小云于行功结束后,在清风的服侍下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宝蓝色道服。离开“戒得居”,来到二楼议事厅。推开厅门,顿觉得眼前一亮,厅内十余人全都身穿簇新的绣花织绵长袍,色彩纷呈。每个人都显得神采奕奕,气宇不凡。见他走入,众人一同撩袍跪倒,道:“正一教门下执事弟子参见紫微真人法驾!”说完三叩首。   小云跪倒还礼,道:“诸位请起!”和众人起身后,对站在右侧首位的荣城道:“二师兄,请为小弟做一下引荐!”荣城领命,之后从右至左开始逐一介绍。站在右侧第二位的是在教内排行第五的荣煌。他是“演武堂”堂主,主要负责低辈弟子的日常训练。小云和荣煌早已相识,此刻相见颇觉亲密,和他寒暄了几句。   右侧第三位是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道人,名叫荣松,在教内排行第六,是“演武堂”副堂主。主要负责购买兵器、炼制打造飞剑和法宝,是道教内部公认的能工巧匠。位于荣松之下的,是在教内排行第七的荣森,他担任“宏化堂”堂主,手握道教财政大权,素有“财神”之誉。而担任“宏化堂”副堂主的,就是昨日和他在一起的荣沛。   小云昨日已经和两人见过一面,此时在得知他们各自担任的职务后,大为惊讶,心想“七师兄就像是在昏昏欲睡,九师兄也不像稳重之人,但两人却分掌本教的财政大权,岂非咄咄怪事?”转念一想,荣森、荣沛看上去似乎并不精明,但以木荣春的睿智与稳重,既然选择他们任此要职,足以说明二人实有过人之能!   荣松往下,自然是位居第八的荣鑫,他担任“讲经堂”堂主。道门在每月朔望日举行的大型法会,一般都是由他主持。对教众宣讲道门历代先贤的思想和主要著述,同时解疑、答难,讲解五行之间的生克关系,是他的职责所在。在教内位居第十的荣坤,和荣城共同掌管“衣膳堂”,两人是道教的内务大总管。   排行十一、十二的荣锋和荣锐,则是教内的执法者,二人共同执掌“戒律堂”。以智慧见长的荣浩,担任“布道堂”堂主。主要职责是对教外人士,尤其是对所谓的“大善知识”、“大檀越”以及“大施主”,宣讲道门的核心思想。至于能否拔除人心贪欲,促使民风复归淳朴,完全取决于荣浩的工作是否尽力,是否能够取得成效!   各堂堂主几乎都是荣字辈,但清虚是个例外。在荣辉死后,由他接替自己的师父担任“接引堂”堂主,主要负责接待来访者。接待的主要对象,多是形形色色的江湖中人。其中不乏故意找碴和脾气暴燥者,清虚为人温和,担任这个职务倒是十分合适。   紫阳真人亲传弟子总共十三人,除去已死的荣昱、荣辉和在昆仑玉虚宫的木荣春,其余的人此刻都已在场。除去他们,道门还有荣字辈弟子数十人,分别在各地担任祭酒。这些人在教内的地位,并不低于各堂堂主,身份类似分教教主。独挡一面,俨如一方诸侯。   作为一个传承已久的古老门派,道教内部分工极细,担任各种职司的执事弟子不下数百人。等荣城将这些人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一遍,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待他讲完,小云道:“各位堂主,我将于五月初五继任本门掌教。论能力我不足以担此重任,但太上祖师和大师兄待我恩深义重,并对我寄予厚望,云归鹤只能勉力为之!我年龄尚幼,威德不足以服众;阅历粗浅,虑事未必能够周详。以后处理教务,如有不当之处,希望诸位能够直言不讳予以指出。如此,云某十分感激!”言罢,对众人深施一礼。   众人回礼,然后席地而坐。荣浩念头转得较快,心想“小师弟昨日长啸,决非无心而发,用意自然是为了立威!而此番言语如此谦逊,恐怕不是出自肺腑。刚柔并济,手段颇不寻常!”   开场白过后,小云对众人讲起了木荣春的近况,和两年中发生的一些趣闻琐事。讲述时固然是不厌其烦、妙语连珠,而旁听者也是聚精会神,喜笑颜开,厅内气氛颇为轻松。见众人对木荣春的现状十分关心,小云暗暗发愁,心想“大师兄在教内的威望无人能比,这虽是好事,但对我却也是一股不小的压力!”   闲谈片刻,谈话转入正题,荣城道:“通过掌教真人经由青羊观弟子转交的书信,和荣炫师弟的飞剑传书,掌教真人在浣花镇和竹山县的作为,我和各堂堂主已经知晓。经过数日磋商,大家对掌教真人以本教名义替两地农民垫付租赋,并无异议。但对于是否应当将此举作为成例,在本教所有宫观所在地予以推广开来,诸堂堂主的意见却不尽相同。赞成者有之,反对者亦有之,还有一、二人一直未曾表态。此事就此搁置,至今无法取得共识。”   此事有人反对,小云早已料到,微微一笑,道:“二师兄,不知何人反对?反对的理由又是什么?”荣城道:“反对者中以七师弟荣森为主,另外六师弟荣松、九师弟荣沛也持反对意见。但他们反对此事的理由,却各不相同,还是让他们自己说吧!” 第三十二回议事风波(2)   荣森身为“宏化堂”堂主,手握道教财政大权,他极力反对此事,小云估计八成和钱财脱不了关系。荣城话音一落,一直在昏昏欲睡的荣森,立刻站起,对小云施了一礼,道:“掌教真人,本教每年的收支相抵之后,虽是略有盈余,但积蓄却算不上太多!用以担负浣花镇和竹山县两地的租赋,已经颇显吃力。如果将这种办法在各地推广开来,不出两年本教的家底就得全部赔上!我们倒无所谓,但本教还有数千弟子并不具备辟谷之能,届时让他们吃什么?喝什么?总不至于靠喝西北风就能活下去吧!”他情绪激动,面色铁青,讲完这番话后,呼吸稍显急促。   小云尚未发话,荣城抢先喝斥道:“七师弟,你这是在同谁讲话?居然敢用这种语气!还不赶快向掌教真人认错?”荣森双眼上翻,就似没有听到,直挺挺的立在原地,没有任何表示,厅中的气氛立刻紧张起来。小云心知肚明,如果这个举措是由木荣春提出,估计无人会反对。而荣森反对此事,倒也不是故意为难自己。八成是担心自己年轻识浅,未经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会使道教蒙受重大损失。荣森此举,实有轻视自己之意!想到此,见荣城还要继续训斥荣森,向他摆了摆手,对荣森道:“七师兄不必发怒,有话尽可慢慢讲来。我知道师兄反对此事,全是出于一片公心,并未掺杂任何私意在里面。用心堂皇正大,小弟十分敬佩!七师兄请坐!”   荣森至少要比小云年长五十多岁,见小云心胸豁达,并不计较自己失礼一事,闻言之后感到有些不太自在。心中怒气渐渐散去,缓缓坐下,将手一拱,道:“掌教真人,我也并非完全反对此事!只是希望能够拖到今年秋收之后,通过调查和核算收支,如果真能取得预期成效,届时再将此举在各地推广开来,也不算迟!但是如果半点成效也没有,本教又何苦多此一举?此事不做也罢!”微一停顿,又道:“教内的人都知道,我荣森天生就是一个倔脾气!方才言语冒犯之处,掌教真人不要放在心上!权当荣森是在放屁!”说完将手再次一拱,双睑下垂,又恢复先前昏昏欲睡的模样。   厅内诸人听他说得滑稽,不禁失笑,气氛立见缓和。小云略一欠身,道:“七师兄言重了!从方才言语中就可看出,师兄虚事周详,老成持重之处,确非云某所及。大师兄当年对师兄委以重任,可谓慧眼独具,实为本教之福!”作此评价已经极高,但荣森就似没有听到,仍在半睡不醒。小云暗暗点头,荣森精神内敛,决不在琐事上浪费一点精力,可谓有道之士。但为了节省精力,竟然连双眼也懒得睁一下,不免有些太过。荣森作为“宏化堂”堂主,日常负责核算财政收支,日日铢锱必较,时间一久就养成了这种近乎吝啬的节约习惯。想至此,将声音提高几分,道:“六师兄和九师兄也对反对此事,但不知两位的理由是什么?”   荣松首先站起,道:“回禀掌教真人,我和七师弟的观点完全相同。此事弊多利少,还是以不做为好!愚者百思之得,请掌教真人细细体察!”施礼后,坐回原位。他面皮青灰,不透半点血色,加之身材枯瘦,小云心知他的“甲木初阳剑”于施展之际,威力必定十分可观!荣沛随后站起,道:“掌教真人,我虽然也反对此事,但看法和两位师兄不尽相同!”小云微笑道:“愿闻其详!”   荣沛道:“六师兄、七师兄反对此事,是出于财政方面的考虑。我个人以为,以本教的强大实力,担心财政入不敷出,实属多虑。七师兄认为在今年秋收以后,如果此举能够取得预期成效,则可以将这种做法推广开来。我的观点却恰恰相反,如果此举没有取得成效,反而可以推广开来。后果无非是使本教的经济蒙受一定损失,并不会影响到本教生存。但假如此举已经收到预期成效,如果按七师兄之见,将其在各地推广开来,则会使本教面临覆亡之险!”他的观点颇为新奇,又是首次当众讲出,闻言之后,举座皆惊,不知他出此惊人之语,到底有何根据。   小云不动声色,道:“九师兄此话何意,尚请明言!”荣沛正要作答,感到后背发痒,将手伸入领后用力挠了起来。抓挠半晌儿,并未搔到痒处,更觉奇痒攻心,不禁为之龇牙咧嘴,神情极为滑稽可笑。众目睽睽之下,他并不理会,迅速将衣服脱下。裸着上身跑到墙角,将脊背贴在墙上使劲蹭了起来。一边蹭,一边发出轻微的呻吟声,双目微闭,似是感觉十分舒适。厅内诸人和他交往已久,知他为人一向不拘小节,此刻并不感到惊讶,反而面含微笑看他出丑露乖。   小云这还是首次见到举止如此乖张、颠狂的出家人,不禁为之愕然。荣沛在墙角磨蹭一会儿,才将衣服穿好,回归原位将手一拱,侃侃而言:“掌教真人之所以要为浣花镇和竹山县的百姓垫付租赋,用意无非是想让他们生活的好一些。但不知掌教真人是否想过,让百姓过上富足安康的生活,原本是朝廷和各地郡守、州牧的职责所在。本教这样做是否有越俎代庖之嫌?此番举措,如果行之于一时、一地,因影响范围有限,原无不可。但如果想长时间、大范围的推行此项措施,却是万万不可!” 第三十二回议事风波(3)   略作环视,道:“诸位试想一下,当各地官员察觉本教正在大肆为百姓垫付租赋,自会奏明当今圣上。以轩辕翊国的偏狭成性,大约会想,道门如此急于收买人心,是否想扯旗造反呢?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此人为了能够登上皇位,连自己的父兄母后都不肯放过,一旦认定本教有谋反之心,又岂能无动于衷?如果派兵前来讨伐,本教又将如何应对?在江湖中本教的实力虽是数一数二,但相比于拥有数百万军队的朝廷,无异于小巫见大巫!两者一旦开战,本教难逃覆亡之祸!”   说到这里,语气转为高亢,继续道:“本教自创始至今,已历千年,有无数前辈为本教的生存和发展,付出了不懈的努力!更有无数人为此付出了生命!诸位!这用鲜血染红的偌大基业,如果毁于你我之手,百年之后,我们又将以何种面目和历代先贤相见于九泉之下呢?”叹息一声,语气转为低沉,缓缓的道:“古人云‘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值此天下大乱之时,为避免启人疑窦,此事还是以不做为好!我的话讲完了!”舔了舔已有些发干的双唇,撩袍坐回原位。   小云大为感慨,所谓“人不可貌相”,说的就是荣沛这种人。荣沛为人决无修道之人应有的庄严风范,举止随便,就似地痞无赖。但他所讲的这番话,却颇具远见卓识,心智远远高于荣松和荣森,实属不可多得的奇才。   荣城等人和小云早已相识,对他能否胜任掌教,相比他人更多出几分关心。此刻见小云在上山之后提出的首个建议,就遭到多人反对。荣森和荣沛更是言之成理,措词激烈。小云如果不能将二人说服,致使此番举措胎死腹中,则会损及掌教权威。以后行事将会倍加艰难,阻力将会更大!荣城等人不禁暗暗替小云感到担心。   待荣沛讲完,小云沉默片刻,才缓缓的道:“六师兄、七师兄反对此事,主要是出于经济方面的考虑。九师兄反对此事,则是出于对本教生存前景的担忧。三位师兄反对此事的原因,虽是各不相同,但本质却无任何区别!都是出于对本教自身得失的考虑!诸位为何只想到了本教自身的私利,却唯独没有想到天下苍生此刻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呢?如此虑事,是否太过自私?是否有失修道之人应有的胸襟和气度?是否有违祖师创立本教的初衷呢?诸位斤斤计较于本教一己得失,弃天下苍生的福祉于不顾,此岂是仁者所为?”连续反诘,语气极为凌厉,就如当头棒喝,振聋发聩,直指人心。   厅内众人,闻言之后垂首不语,神情凝重,陷入沉思。小云微微一笑,继续加强攻心的力量,语气有所缓和,进一步阐释道:“祖师创立本教,即不是让我们积蓄财物以自富,也不是让我们保有力量以称霸,而是为了拔除人心贪欲,促使民风复归淳朴,让天下百姓重新过上清静无争的太平生活。如能达到这个目的,就算将本教的所有基业尽数毁去,我想,祖师他老人家也会感到欣慰的!”说到这里,大喝道:“为了本教的生存而生存,决不是祖师创立本教的初衷!”   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掠过,继续道:“我之所以急欲将此番举措推广开来,深层用意,也是为了本教能够更好的生存。诸位请想一下,一个国家乃至一个门派,如想长盛不衰,主要依赖什么?对一个国家而言,依靠的自然是忠于它的臣子和百姓。对本教而言,如想传承千年而不朽,所依赖的并不是丰富的物质和强大的实力,而是依赖于民众的和信服。本教上下所有人的衣食所需、日常花用,无不来自广大信徒捐献的香火钱。本教之所以能够成为天下第一大教,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每年都会有许许多多的人、源源不断加入本教。使本教拥有了充足的后备力量,同时也是本教强大实力的重要保障。如果我们行事偏颇,只注重一己私利,弃民生福祉于不顾,用不了多久,民众就会失去对本教原有的尊重和信服。长此下去,又有谁肯将自己辛苦所得的银两捐献给本教?又有哪个,肯让自己的幼子娇儿加入到一个并不受人尊重的门派之中?不出三、五十年,本教就会陷入物质匮乏,后继无人的危险境地,离最终覆亡也只是一步之遥!可见,一个失去民众的教派,没有任何前途可言!这就提醒我们,在做出各种决策的时候,一定得以民生福祉为先,才能有效避免本教偌大基业毁在你我之手!”   说到这里,眼前浮现起家乡父老衣衫褴褛、面容枯槁的形象,语气转为沉痛,道:“值此天下之乱之际,民生困苦,百姓盼人施救之心,就如久旱之盼甘霖!我的此番举措,如果能在较大范围内得以实施,肯定会取得良好成效。本教威望将会迅速提升,救百姓于水火,解黎民之倒悬,影响所及,必将深远而持久!三、五年之后,苟能使百姓富足,他们捐给本教的香火钱,和加入本教的弟子都会呈数倍增长!有此坚实基础,本教的发展前景将会是一片光明!”   厅内鸦雀无声,小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至于九师兄担心,推广此番举措会导致朝廷对本教发起征讨,我个人以为,实属多虑!眼下各地烽烟并起,朝廷自顾不暇,又哪有余力对本教施以打击?此番举措如能得以大范围实施,就算朝廷派兵征讨,本教灭亡。但因本教仁德已经深入民心,今日在座的诸位,只要有一个未死,届时登高一呼,自会万夫景从,重振本教声威只在顷刻之间!诸位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但是,如果我们行事只以本教私利为重,那么本教虽暂时得以保存,但失去民众,又能多久?很快就会自己走上覆亡之路!我的话讲完了,请诸位仔细思量!”说完起身对众人施礼,重又坐下。 第三十二回议事风波(4)   一番长篇大论将实施此事的利弊,分析得面面俱到,十分透彻。此时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此前反对的三人。荣松和荣森相互对视一眼,两人缓缓点头,荣松随即站起,道:“掌教真人心胸宽广,包容四海之量。立意高远,目光如炬,见事极明,确非我等能及!荣松、荣森为先前的肤浅之见,感到羞愧难当,请掌教真人见谅!眼下我二人再无任何疑虑,完全赞同将此举在各地推广开来,希望可以借此重振本教声威,收扰早已涣散多年的民心。就算本教因此覆亡,也足以告慰历代先贤的在天之灵!”   小云微笑道:“两位师兄能够同意此事,自是再好不过!云某深为感激,师兄请坐!”待荣松坐下,对正在抓耳挠腮的荣沛道:“不知九师兄是否还有不同意见?”荣沛方才在反对此事时,态度极为激烈,此时却若无其事。眨了眨眼,笑道:“我没有意见!”说到这里,一脸无辜之色,道:“掌教真人为何单单问我?难道我方才反对此事了吗?”话音一落,满堂为之哄然大笑。   小云微微一笑,知他装痴卖傻,自然是为了轻松一下大厅中的气氛。教内有这样一个活宝,也不是什么坏事!此事再也无人反对,获得众人一致通过,小云决定在五月初五继任掌教之后,针对此事的各项工作就得立即全面展开。命令一下,众人全部起立,哄然应喏道:“正一教执事弟子谨领掌教真人谕旨!”此事终于得以圆满解决,小云为之长舒一口气,笑道:“诸位不用多礼,请坐。”   闲谈片刻,话题转到江湖事务,小云道:“近三十年来为了和魔教一争短长,本教将主要精力,几乎全部用于训练弟子如何抵御魔法,致使日常教务有所废驰。每当提起此事,大师兄就为之后悔不已。认为和魔教逐鹿江湖,有违祖师创立本教的初衷,大师兄为此时常自责。我个人以为,三十多年前,魔教倒行逆施,为所欲为,为了遏制它的嚣张气焰,大师兄此举实出无奈,原是无可厚非。眼下局势有变,云归鹤蒙太上祖师委以重任,就必须扭转这种不利局面,对本教未来发展可能造成的恶劣影响!为此我有几个提议需要和诸位协商一下!如果大家认为并无不妥,就必须立即予以执行。否则,就要另行设法解决此事!”转头对荣城道:“二师兄,本教在各地的祭酒总共有多少人,你是否清楚?”荣城立刻回答道:“不多不少总共三十六人,因暗合三十六天罡之数,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小云沉思片刻,然后将他拟定的几项措施一一告知众人。从五月初五开始,道教的战略中心,将从以前的以应对江湖争斗为主,调整为以面对普通百姓为主。具体措施有以下四条,其一,每逢三、五、九等阳数日,道教的所有宫观,必须开坛讲经。由各处宫观的观主担任主讲,将道教历代先贤的主要思想和重要著述,由浅至深,传授给普通百姓。此举可以净化人心,提倡少欲多廉,时间一久,可促使民风复归淳朴。另外,此举可以引发普通民众对道教哲思产生兴趣,藉此吸纳更多有志于“道”的人加入道教。这些人相比于只是为了混一口饭吃才加入道教的人,不但甚础更好、悟性更高,而且对道门神功的理解能力,也会更强。用不了多久,这些人就会成为道教的中坚力量。   其二,道教的所有宫观必须增开“医药堂”和“舍粥棚”两处设施。“医药堂”负责免费为所在地百姓诊治疾患,平时向他们传授摄养荣卫方面的知识。可以减少疾病发生,又可有效遏制瘟疫爆发。“舍粥棚”负责对辖区内无家可归的难民,免费提供衣食住所。使他们不致因缺衣少食,沦为盗匪,有利社会安定。两处设施如能经营得当,道教声威和影响力将会为之大大提高!   其三,为使以上两项和替百姓垫付租赋的措施,能够落到实处和取得预期成效,自三项措施实行之日起,道教分散在各地的三十六名祭酒,必须负起监管督察之责。每名祭酒每月至少也要在辖区内巡视一次,将各宫观执行三项举措的情况记录备案,然后以飞剑传书寄往太和山。各堂堂主除荣城、荣浩,其余九人每人分管四名祭酒,负责将他们汇报上来的情况,分门别类整理出来,提交在每日清晨举行的议事大会予以讨论。   其四,今后教内的所有事务,大至教务方针,小至人员调整,都必须经过议事会议一致通过后,才可付诸实施。包括教主在内,任何人不再享有特权。   四条措施逻辑严密,一经公布,众人已知此前小云曾经作过深思熟虑。讨论片刻,无人反对,此项提议顺利通过。荣浩毕竟智力了得,此时已经窥破小云用心,心想“此项提议虽是有利本教发展,但用意恐怕主要还是为了收回祭酒手中的权力。小师弟上山伊始,加强中央集权,自然是为了提高掌教权威!借推行新政之机,小师弟不动声色就剥夺了祭酒已经享有数百年的独断专行之权,手段可谓高妙!” 八*零*电*子*书 * w*w*w*.t*x*t *0 * 2.*c*o*m   休息片刻,小云又提出两条建议,让众人讨论。其一,既然众人已经同意,将道教的战略重心调整为以面对普通百姓为主,为了更好的贯彻这一策略,今后道教门徒,包括各宫观观主和所有祭酒,除非是接到了总坛的命令,否则任何人不得私自介入江湖争斗。江湖事务由他和荣城、荣浩三人具体负责,其他人专一精神搞好普通教务。将主要精力用于救助民众,才是修道之人的职责所在,也更能体现道教的胸襟和气度。   其二,道教内部的各种职务,以前一旦遇有空缺,经过层层选拔之后,最终能够担任此职的,往往都是功力较高、并且是在江湖中声名较为显赫的人。小云认为以这种标准选拔人才,失之偏颇,对道教长远发展不利。建议以后再遇有职位空缺,最好能将精通道教典籍、已能理解历代先贤主要思想,并且已能领悟“大道至柔”的人选拔出来,而不是以功力高低作为标准。只有将好勇斗狠、妄逞刚强的人排除在领导职位之外,才能避免道教走上穷兵黩武的不归路。 第三十二回议事风波(5)   听小云讲完,众人面面相觑。这两条建议似乎是要让道教完全脱离江湖,变成一个日常只面对普通百姓传教布道的真正宗教门派。不知小云此举究竟何意,无人做出响应,厅内极为安静。其实这两条建议既不违反教规,也更贴近老子创立道教的初衷。厅内诸人之所以顾虑重重,是因包括地位最低的清虚在内,他们十一人在江湖中都已是声名显赫之辈。所谓“名利”,“名”在“利”前,作为修道之人,逐利之心极易舍弃,但“名”之一关,却实难勘破。这两条建议如能得以实行,从此他们将失去万众景仰,日日面对愚头钝脑的乡下人,加之无人喝彩的寂寞,让他们如何能够忍受?但刚才他们已经领教了小云锐不可挡的辞风,估计如果与他展开辩论,无一人会是他的对手,所以尽管心里并不同意,并且是一肚皮的腹诽,却也无人敢出言反对。只是沉默不语,以示抗争。   小云微微一笑,从怀中摸出一张纸片,递给荣城,道:“在我离开‘玉虚宫’时,大师兄以这阙《定风波》相赠,诸位拿去传阅一下!”荣城伸手接过,看完后递给身旁的荣煌。片刻之后,厅中的十一人都已看过。小云将纸片收回,揣入怀中,缓缓道:“此词的上阙写道,‘粪土当年万户侯,今月曾照古人愁。狂风骤雨难终日,却是,一轮长虹卧当头。’大师兄词中之意,无非是说繁华是假、名利是空,诸位今日执着于身外虚名,岂不可笑?”   略作停顿,道:“本教一向主张‘清静无为’,其中含义,我想不用我再解释诸位也很清楚。栋梁之木,装饰华美;祭祀之猪,享用丰盛;二者虽受万众瞩目,终将失去生命。山野之木,曳尾之龟,虽默默无闻,少人问津,却逍遥自在,得以全生。前者和后者孰优孰劣,已是不言自明。诸位修道多年,仍为名利所累,岂不可悲?”   环视众人,语气转为沉重,道:“古语云‘杀人一万,自损三千’,只要参与争斗,必有人员损伤。无论是杀人,还是被杀,都将滋生暴戾,有违修道之人以慈悲为怀的行事原则。两年前幽冥神教首次攻山,本教伤亡惨重。三师兄、四师兄之死,更是让大师兄痛不欲生,谓之‘雁行折翼’。今后在坐的诸位,如果在江湖争斗中再有人死亡,以大师兄的为人,又岂能再苟活世间!我敢断言,他肯定会为此自戕,以追随死者于九泉之下!真要如此,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又该何以自处?诸位的生命并非仅仅属于自己,而是属于本教未竟的事业,属于祖师千年以来未曾达成的心愿,更是属于待我们恩深义重的大师兄!诸位只虑及自身虚名受损,而将这一切弃之于不顾,如此虑事,岂不令人心寒?而将有限生命用于逐名夺利,更非修道者所为!”喟然长叹,不再继续讲下去。   荣城等人都在低头沉思,唯有排行十一、掌管“戒律堂”的荣锋,却是难以心服。小云话音一落,他就“腾”地站起,双手草草一拱,道:“掌教真人的提议,我并不完全反对!但此事真要执行起来,恐怕不太现实!让所有的人都不再插手江湖事务,一旦幽冥神教再度攻山,本教何以应对?难道就任人宰割吗?”说完也不施礼,就坐回原位。他声音高亢尖锐,一番话就似在和人吵架。   小云没有立即作答,目不转睛盯着荣锋。神情平静,既不凶狠,也无怒色,只是目光森寒,如冰似剑。荣锋素来胆大,平生还不曾怕过哪个人。此时在小云的注视下,他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坚持一会儿,感到实在难以招架,终于将头垂了下来,避开小云的目光。其他人原本担心两人之间会爆发冲突,神情高度紧张,待见到荣锋服软,全都松了一口气。小云虽然只是盯着荣锋一人,但目光形成的强大压力,令其他人感同身受。人人神情凝重,如临大敌。   小云微微一笑,将目光收回,道:“荣锋师兄,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你!”荣锋立刻站起,躬身道:“不敢当请教!掌教真人请问。”态度已经比刚才恭顺了许多。小云道:“那我问你,以阴长生的修为和太上祖师相比,孰强孰弱?”荣锋十分惊讶,道:“太上祖师功力通玄,世间再无对手,阴长生又怎能和他老人家相比?”小云缓缓点头,笑道:“那好!让我来告诉你,太上祖师曾亲口说过,我的功力和他老人家相比,已经难分轩轾!”声音陡然拔高几分,道:“即如此,你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就算幽冥神教倾巢而来,由我一人,足以挡之!”他日常极少如此自负,但此刻为了破除众人的疑虑之心,也只能发此狂言。   老子地位尊崇,向来言出法随,他的话众人自是深信不疑。至此众人再也找不出反对的理由,小云的两条建议再次获得一致通过。之后小云令荣城、荣浩于今日议事会议结束后,将会议通过的几项措施,拟定成条文发往各地宫观。于五月初五之后,开始予以实施。令其余堂主全力配合,克服一切困难,保证几项措施能够得以顺利执行。话音落后,众人起身哄然应喏,躬身齐声道:“谨领掌教真人谕旨!”   见小云提出的所有措施,无一例外全部获得通过,众人已经意识到,小云是道门自创教以来出现的首个强势人物。他手段强横,善于说理,雄辩滔滔,对他人的驾驭能力极强。他的出现,无疑会使教内空前团结。本来籍此可以重振道门雄威,取得江湖霸权易如反掌。但小云却要将道门改造成一个不理任何江湖事非,只专心传教布道的普通宗教门派,这让众人始料未及。不知道门今后将发展成何种模样,所有人在躬身应喏后,心中不免忐忑,神情惶恐不安。” 第三十二回议事风波(6)   而小云此时对什么是权力,也有了深深的体会。所谓权力,就是将自己的个人意志强加于人。折服众人,让他颇感自矜,脸上神采飞扬,对众人道:“诸位不用多礼,快快请坐!”   休息片刻,小云用了半个时辰,将下山之后遭遇的几件事一一告知众人。最后道:“‘六十元辰’所属的‘无稽山庄’,来历可疑。行事意图,更是让人难以捉摸。‘无稽山庄’覆灭‘行义堂’,既不是为了争夺江湖霸权,也不是为了扬名立万,两者之间更是素无怨仇。‘无稽山庄’此举,只是为了夺取陈不染手中的巨额财富!作为一个显为人知的秘密门派,‘无稽山庄’究竟想用这笔财富做什么,令人颇为费解。而从倩桃和慕容含烟的举动来看,魔教似乎准备染指天下霸权!对于这两件事,诸位有何高见,不妨各抒己见,以便尽早破解谜团,使本教作出相应决策!”   众人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儿,在教内排行第十,和荣城一同掌管“衣膳堂”的荣坤,首先站起,道:“掌教真人,‘无稽山庄’究竟有何图谋,我个人以为,只凭覆灭‘行义堂’一事,难以准确获知!眼下不如置之不理,通过观察‘无稽山庄’以后还会有何种举动,再做出相应决策也不算迟!魔教从西方传来,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魔教意图争霸天下,用意无非是想推翻国朝统治,以便将我华夏子民变成披发左衽的蛮夷!”说完正规正矩施了一礼,重又坐下。   见他正襟危坐,举止严谨,如对大宾,小云深感好笑,一本正经的道:“十师兄此言极有见地,不知其他人还有无不同看法?”荣浩站起,道:“掌教真人,十师兄对魔教行事意图的分析,我认为有不妥之处!本教和魔教争斗三十多年,但并未伤及魔教的元气,可见魔教的实力和本教相差无几。以此强悍的实力,魔教想图谋天下霸权,尽可自行招兵买马。或是拥戴已经失势的原太子轩辕辅国作为傀儡,立即就可起兵逐鹿天下!用不着将倩桃和慕容含烟,安排在低级官僚身边进行煽风点火,此举实属多余。”将声音提高,道:“魔教此举决不是为了争霸天下,定是另有企图!我个人以为,眼下本教不宜做出任何决策,暂时静观其变为好!”说完施礼坐回原位。   小云点头道:“荣浩师兄目光如炬,见人所未见,不愧是本教智囊。我完全赞同荣浩师兄的见解,本教对魔教保持克制,暂时不予理会!”见众人没有异议,正准备结束会议,清虚站起道:“掌教真人,弟子有事禀告!”见小云点头,继续道:“齐郡都督车万里,蜀郡太守左玄龄已经反叛朝廷,本教在两地的三十多所宫观,应保持何种态度?值此天下大乱之际,本教的对外政策又该如何把握?是否应当作相应调整,请掌教真人明示。本教曾被国朝敕封为‘护国神教’,被朝廷派往齐郡戡乱的上柱国大将军澹台复羽,曾数次派人催促本教派出弟子助他平乱。此事又该如何应对?请掌教真人尽快做出决断!”   清虚掌管“接引堂”,道教的对外政策和他的职责紧密相关,所以他才有此一问。小云略作沉吟,道:“如果拒绝澹台复羽的请求,将会把本教推倒朝廷的对立面上。情势被动,不利本教生存和发展。但如果派出弟子协助澹台复羽平乱,将会导致本教直接介入战争。违背祖师意愿,更非‘清静无争’的出家人所为。此事颇为棘手,我个人以为,值此乱局本教最好保持中立!即不偏向朝廷,也不同情叛军,以悲天悯人的无私之心,视天下苍生为一体,才是本教应当贯彻的行事准则!”   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掠过,道:“战乱之际,作为天下第一大教,本教又不能毫无作为。澹台复羽率军征讨车万里,两军交战,伤亡必多。本教位于齐郡的所有宫观,可以派出三、五十人,组成一支救护队,开赴前线对伤者施以救治。不论伤者身属叛军,还是隶属朝廷军队,本教一视同仁全部予以施救。以此彰显本教以人命为重的至公、至大之心,澹台复羽并非粗鄙无文之徒,时间一久,自然会对本教拒绝他的请求有所谅解!另外,和齐郡相邻地界的本教所有宫观,于战时必须接纳外出逃避战乱的难民,向他们提拱基本的食宿所需。本教日后的对外政策,将以此为准则,不知诸位以为如何?”众人低声略作交流,然后齐声躬身道:“谨领掌教真人谕旨!”小云起身回礼,双掌一拍,笑道:“好!今日的议事会议至此结束,诸位回去歇息吧!”众人轰然应诺,之后鱼贯走出大厅。   此次会议从清晨开始,直到黄昏方才结束,前后历时四个时辰之久。作为小云上山后,亲自主持的首次会议,的确十分漫长。但相对于此后道门发生的重大转变,此次会议又颇显短暂。数年之后,伴随会议拟定的各项措施逐渐展开,道教逐步脱离江湖,不再参与江湖争霸,回归道教在创立之初所拥有的“抱朴守真”的原始状态。数千年后,所有的江湖门派,因相互争斗不休,加之朝廷不时施以讨伐,全部灭亡。唯有道教仍然留存世间,此次会议所拟定的各项措施起到了关键作用。共和王朝时期,齐郡有布衣狂狷之徒,名叫文宝。蹭蹬难以显达,于穷乏潦倒之际,曾著《道教简史》一书,一泻积郁。书中将此次会议称之为“云归鹤初转法轮”,将此后数年道教发生的逐步转变,称之为“紫微变法”。可见此次会议的重要性,以及影响之久远。作为历时数十年之久的“紫微变法”的肇始发端,此次会议在后世人心目中具有不可取代的重要地位。 第三十三回初会清雅(1)   回到“戒得居”,小云吩咐清风前往“藏经阁”,将道教历代卷宗和人员档案全部取来。道教传承千年,所有的资料加起来足有数百卷,重量至少也有千余斤。在“藏经阁”执事弟子的协助下,清风用了两个多时辰,才将所有卷宗全部般进了“戒得居”书房。小云原本具有过目不忘之能,博闻强记,阅读速度极快。子时前后,所有的人事资料全部翻阅完毕。闭目沉思片刻,心里对教内人员的情况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稍事休息,小云将翥凰招出。作为道教掌教,他的言谈举止,无疑是教中弟子率先学习的典范。“戒得居”也并非荒郊野外,在道教弟子心目中更是如同胜地。尽管和翥凰数日未曾相见,此刻情热如火,但小云已经不敢和翥凰胡闹。两人相对而坐,小声闲聊,直至东方泛白,方才依依不舍分别。权力虽能令他人产生敬畏,却也能给自己带来诸多不便和限制,小云为之感慨不已。   次日辰初,各堂堂主再次齐集“无为堂”二楼议事厅。荣城、荣浩将昨日会后拟定的实施细则,提交会议讨论。小云对其中几条略作改动,获得众人一致通过后,让荣城会后寄往所有宫观。眼下距五月初五已不足半月,荣城将继任大典的筹备工作,提交会议审议。对于礼仪性的事务,小云并不是太关心,当即表示赞同。众人也没有任何异议,会议至此结束。   众人陆续离开议事厅,荣浩走在最后,行经小云身旁,道:“小师弟,今日一早我就让内子开始准备几道上好的素菜,不知师弟能否赏光到我的蜗居小饮几杯?”小云大喜道:“师兄请客,莫非嫂夫人有喜了?”荣浩成亲半年多,却仍十分害羞,黑脸一红,道:“这种事哪能说有就有?我只是想和师弟私下单独叙叙旧!”   小云眉头一皱,冷冰冰道:“荣浩师兄,你做事太不努力!照此发展下去,我的开山门大弟子何时才有着落?至迟到今年年底,嫂子如果还没有身孕,我就免去你在教内的所有职务!”说完拉开厅门,撒腿就跑。过了一会儿,荣浩才反应过来,咬牙切齿,追出大厅,见走廊中空空荡荡,不禁摇头苦笑。正要转身离开,耳中传来小云的传音“不要让嫂子太过劳神,整治几个小菜就可以了!晚上小弟一定去!”得到确定答复,荣浩快步下楼而去。   荣浩成婚后,荣城考虑到新婚夫妇住在“无为堂”显然不太合适,就将位于“真武观”西南角的一座独门独户的小四合院,分给夫妇二人单独居住使用。此处距“无为堂”至少也有一个时辰的路程,小云准备借赴宴之机,顺便查看观中弟子的日常生活情况,所以午时刚过就出了“无为堂”,在清风的引领下,一路缓缓前行。   途经“演武堂”,听到里面传出荣煌的喝斥声,他声音极大,似是极为恼怒。小云十分好奇,不知他又在和谁吵架。和清风穿过“演武堂”大厅,步入后院,不禁哑然失笑。圆形广场中央,荣煌挥舞手臂,正在大声训斥十几名青衣弟子。这些弟子个个噤若寒蝉,垂头丧气,犹如霜打的茄子。小云微一皱眉,作为“演武堂”堂主,督导弟子练功是荣煌的职责所在。但采取这种粗暴的方式,却是有失妥当。走到荣煌身后,道:“五师兄因何发怒?”   荣煌转身,见是小云,盛怒之下也不行礼,手指青衣弟子道:“小师弟,你来的正好!这群混蛋是经过层层选拔,才从各处宫观精心挑选出来,专程到太和山进修‘戊土玄阳功’!机会难得,谁知他们却不肯努力。我辛辛苦苦教了大半年,直到今日,他们的戊土飞剑使出来,仍是如同蛇行鼠爬,毫无威力可言!你让我如何不怒?”越想越气,突然冒出一句脏话:“他***!这真是一群天下少有的笨蛋!”   见他额上青筋暴突,双颊血红,小云暗暗摇头。荣煌决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师!既然经过选拔,就证明这些弟子绝非蠢笨之徒。此次进修没有取得成效,八成和荣煌的火爆脾气和传授方法有关。微微一笑,道;“师兄不必动怒,他们今日学不会,还有明日,也不用急在一时!不知师兄能否让小弟对他们讲两句?”荣煌笑道:“这有何不可?”转头对青衣弟子道:“这位就是本教的新任掌教,紫微真人云归鹤!你们还不赶快见礼?”众弟子跪倒叩首,齐声道:“参见掌教真人!”荣煌哼了一声,转头对小云道:“小师弟,请!”说完走到设在场外的座椅前,坐了下来。从随侍弟子手中接过面巾,擦了一把脸上的油汗,开始侧耳倾听。   待众人站起,小云道:“诸位谁能够告诉我,何为‘戊土’?”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越众上前一步,道:“回禀掌教真人,‘戊土’是五行阳土,为自然之土,厚重稳固,故长于防守,不利进攻!”说完退回原位。   小云点头,道:“其他人还有没有需要补充的?”见无人接腔,道:“戊土厚重稳固,所以长于防守,此言不假。但因戊土厚重稳固,就断定它不利进攻,却有欠妥当!戊土是自然之土,何为自然之土?”用力一跺脚,道:“这就是了!我们脚下这片承载山川万物的大地,就是戊土!它广大无边,莽莽苍苍,至强至大至重,又怎能说它不利于攻击呢?” 第三十三回初会清雅(2)   这番言论和荣煌日常所讲的迥然有异,十几名青衣弟子心下怀疑,不禁面面相觑。小云道:“在广袤无边的沙漠瀚海之中,人畜一旦遭遇沙暴,将必死无疑。可见戊土不但长于攻击,而且攻击威力极强。诸位之所以认定戊土不利于进攻,是因为你们未曾领悟戊土在攻击时所采取的运行方式。沙漠风暴可以使人畜在顷刻间灭绝,原因主要有二,一是沙暴的覆盖范围极广,铺天盖地,使人畜无处可避。二是,大风卷起的沙土,漫天飞扬,可说是无所不在,人畜往往为之窒息而死。由此我们可以得知,戊土的攻击威力,主要依赖于两条,一曰‘广’,二曰‘散’。”   说到这里,众弟子如有所悟,微微点头。小云道:“所谓‘广’,是指戊土飞剑在攻击时,必须将攻击范围最大化,才能将威力发挥出来。如想做到这一点,需要有强大的真气作后盾,这和各人的修为有关,此刻我们不去讨论它。所谓‘散’,人人都可做到,可称之为‘散漫无方’或‘无拘无束’。它是指戊土飞剑的攻击落点,要做到多而散。这就要求戊土神功于运行之际,不可有拘束之心。存想沙漠瀚海,细细体会散漫无拘之意,心意放开,使体内真气如水银泄地,如黄沙肆虐,自由自在的游走于各处经脉中。以此行功,才能将将‘戊土玄阳飞剑’的威力发挥到极限!”   这番道理荣城、荣煌都没有讲过,十几名青衣弟子闻言妙悟于心,脸上浮起笑容。小云继续道:“‘戊土玄阳功’于防守时,自当积沙成塔,聚土为堤,为求滞重沉稳,才能做到守如金汤之固!但假如攻击时,也以这种方式行功,戊土原本具有的移山填海之威,就无法显现。可见‘戊土玄阳功’于攻守之际,行功方式并非一成不变。攻守各成体系,自具特色,诸位应当灵活掌握,不可拘泥成规。时时以自然为师,才能领悟大道精微!”上前一步,从一名弟子手中取过一柄训练用的铅制短剑,瞬间收入体内。催动“戊土玄阳真气”,道:“诸位看仔细了!”   话音一落,中指微弹,一溜黄光破体而出,直奔竖在数丈开外的一块圆形木靶。呼啸声如风沙咆哮,空气干燥,“演武堂”似乎已经处在茫茫无际的沙漠之中。一阵犹如雨打芭蕉的密集撞击声过后,四周归于平静。小云微微一笑,对荣煌略一拱手,转身和清风离去。众弟子迅速围到木靶旁,见直径三尺的圆形靶面上,此刻布满如手指粗细的无数孔洞。密密麻麻,如同蜂窝。在刚才的一瞬间,小云竟用飞剑将木靶洞穿了不下数百次之多!速度之快,攻击密度之大,令众弟子目瞪口呆,崇敬之心油然而生。   二人继续前行,途经“讲经堂”,小云从窗口向内张望。见荣鑫身穿杏黄道袍,盘膝坐在八尺多高的白石讲坛上,正在向围坐在四周的数十名弟子讲授《道德经》。他神情优雅从容,舌辞高妙,譬喻精微,不时挥舞手臂以助言语之势。大袖当风,极具学者风范。听者聚精会神,于精妙处,无不发出会心的微笑。堂内香烟缭绕,众人轻袍缓带,颇具仙家气派。   荣鑫的言语魅力,小云早在“玄牝圆丘”就已领教。微微一笑,也不去打扰荣鑫,转身和清风继续前行。用了近两个时辰,才将观内的主要场所一一走遍。沿途所见,观内弟子生活秩序井然,所有执事人员,各司其职,有条不紊。“真武观”就如同一部庞大的机器,各部分协调一致,运转正常。小云却并不满意,道教主张逍遥自适,但观中弟子一个个如同机器人。虽举止有度,却死板呆滞,了无生气,不免有些无趣。深知这种习气,由来已久,所谓“积重难返”,如果想予以改变,恐怕短时间内难以收到成效。   酉时初刻,小云抵达荣浩夫妇单独居住的小四合院。荣浩早在门外等候,寒暄数句,和小云并肩走入。门内是一四四方方的小院,种满花花草草。时值仲夏,鲜花盛开,色彩纷呈。碧油油的藤萝爬满院墙,微风吹来,草木婆娑,光影闪动,清香袭人,景色极为幽静。小云陶醉不已,对荣浩道:“二师兄当真偏心!他派给你的这座小院,论环境可远比我居住的‘戒得居’强多了!师兄福气不浅!”荣浩哈哈一笑,道:“师弟既然喜欢这里,不妨搬过来居住。将‘戒得居’让给我和拙荆,如何?”   “戒得居”除道门掌教,其他人无权入住,荣浩此时只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谁知,小云竟似当了真,上下打量荣浩,面色肃穆,缓缓的道:“估计用不了多久,我就会让师兄达成所愿,希望到时候你不要后悔!”荣浩吓了一跳,不知他此话何意。   两人在院内西北角的石椅中就座,待吉秀将酒菜布好,二人一边饮酒,一边漫无边际闲聊。荣浩将两年中教内发生的细微琐事,一一告知小云。有几件事情荣浩原本认为并不重要,但小云不停的追问细节,他只得不厌其烦一一作答。半个时辰之后,小云起身告辞。荣浩送到门口,望着小云和清风逐渐远去,心里七上八下,暗暗想道“过几天小师弟肯定会有所行动,希望他不会使大师兄伤心!”轻轻叹息,转身返回。 第三十三回初会清雅(3)   次日清晨,议事会议结束后,小云返回“戒得居”,对趴在桌上看书的清风道:“别看书了,陪我出去走走!”两人出了“无为堂”,清风道:“师叔,我们去哪儿?”小云道:“观中女弟子住在何处,你是否清楚?”清风笑道:“知道,住在西北角的‘无色精舍’!”见他笑容暧昧,小云微微有气,道:“你在那儿瞎想什么!还不头前带路!”清风一吐舌头,快步前行。穿过几个院落,在一个月洞门前停下,手指门内道:“师叔,女弟子都住在里面,您自己进去吧!弟子在门外等候。”   小云奇道:“你为何不和我同去?”清风神情严肃,一本正经道:“回禀掌教真人,二师伯曾经说过,男弟子胆敢擅自闯入‘无色精舍’,定当打断双腿,决不轻饶。”说到这里,神情一缓,嬉皮笑脸的道:“师叔,您想想,弟子身为一个男人,怎好随便进入一群女人住的地方?还是您一个人进去比较好些!”小云冷冷的道:“为何我就可以随便出入这里?难道我不是男人?”   清风仍是那副无赖嘴脸,笑道:“您当然是男人!谁要敢说您不是,弟子就和他拼命!”见小云脸色不善,连忙道:“您虽然是男人,但地位却比弟子高多了!您是本门掌教,又有什么场所是您去不得的?”不等清风讲完,小云飞起右脚踢在他的屁股上,笑骂道:“尽在那儿胡说八道,还自以为有理!你算什么男人?一个毛孩子而已,还不和我一同进去!”清风捂着屁股,哭丧脸道:“师叔,这可是您让弟子进去的!到时候二师伯要打断我的腿,您可要救我,不能不认帐!”小云道:“你快滚吧!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说完,抬脚走入月洞门。清风不敢怠慢,抢到小云前面,晃开膀子大摇大摆向前走去。威风凛凛,活象那只走在老虎前面的狡猾狐狸。   前行不远,出现几条岔路,清风回头道:“师叔,您要找谁?”小云道:“清雅!”清风向左侧一条小路走去,穿过一片竹林,七拐八转走了一刻钟,在一排房舍前停下来。小云跟随在后,见清风对这里的道路极为熟悉,已知他曾经不止一次来过这里。不仅暗暗摇头,荣城想用严刑酷法,禁绝男女相悦,恐怕难以取得成效。   清风手指一间房舍,道:“师叔,清雅师姊就住在这里!我这就叫她出来迎接您的法驾!”小云道:“不必了!你先回去吧,将《齐物论》温习一遍,务必领悟其中含义!不可偷懒,我回去后可要考问你的功课!”清风立刻恹了,有气无力应了一声,转身快快离去。   小云推开房门走入,见房内只有一张书桌和一个书橱。左侧墙壁上另有一扇门户,估计里面是卧室。右侧墙壁挂有一条横幅,上书“忘忧小室”四字,字迹柔美飘逸。一名女子坐在书桌前书写什么,神情专注,以致连小云走入也未曾察觉。她背对房门,身穿一袭淡绿色长袍,剪裁十分得体。腰间并未束带,但从背影望去,纤腰一柞,身材极为苗条纤弱。头挽高髻,斜簪木钗,脖颈修长,线条柔美。肌肤雪白,毫无瑕疵,恍如羊脂美玉。   小云走到她身后,低头望去。见她正在默写贺双卿的《凤凰台上忆吹箫》,一色簪花小楷,笔画工整,书写极为认真。这阕《凤凰台上忆吹箫》,是贺双卿于去世之前所写,词曰:   寸寸微云,丝丝残照,有无明灭难消。正断魂魂断,闪闪摇摇。望望山山水水,人去去、隐隐迢迢。从今后,酸酸楚楚,只似今宵。   春遥。问天不应,看小小双卿,袅袅无聊。更见谁谁见,谁痛花娇?谁望欢欢喜喜,偷素粉、写写描描?谁还管,生生世世,夜夜朝朝?   此时绿衣女子已经写到此词的下阕,小云叹息道:“此词极尽哀婉,非福寿之语。修道之人,还是少接触为好!”   (注:贺双卿,女,吴郡丹阳人,蕙质兰心,工诗词。婚后备受丈夫婆母虐待,死时不到二十岁。)   绿衣女子闻言,颇觉吃惊,将笔一放,回头道:“你是何人?为何擅自闯入‘无色精舍’?”她瓜子脸盘,眉如青山含黛,目似晨星璀璨,鼻如葱白玉管,唇似红菱吐艳。虽难比翥凰国色天香之容,也无陈孤鸿冷艳逼人之貌,但相貌清秀,神情淡雅,却是二人所无法比拟的。小云心知,这种独特的气质来源于常年清心寡欲的修道生活。   绿衣女子见小云并不答话,只是上下打量自己,举止颇为无理,不由略感恼怒。正要开口责问,见小云所穿的蓝色长袍,虽已泛白,但针脚细密,竟似自己亲手缝制。略一沉吟,又惊又喜,突地站起,道:“你是小云?”话音一落,便觉不妥,轻抬素手半掩朱唇,轻轻“啊”了一声。神情尴尬,敛衿施礼,道:“弟子清雅,参见掌教师叔!”   小云微笑道:“不用多礼!两年前你亲手为我缝制了这件长袍,我一直没有机会当面亲自致谢,此刻正好补上!”说完躬身施礼。清雅双颊微红,闪到一旁,不肯受小云大礼,小声道:“这没有什么!当年我只是听几位师叔说,师傅他老人家十分喜欢你,我才缝制了这件长袍。”话语平和,但言中之意却颇有几分傲气。无非是说,她为小云缝制长袍,只是为了让木荣春感到高兴。出于爱屋及乌,并不是对小云有什么好感,所以也不用感谢什么。   小云智力,连素负“渊海”之名的荣浩都要逊色三分,又岂能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闻言并不介意,微笑道:“不论你出于何种用心,我终归是受益者,该谢还是要谢一下的!”木荣春对清雅一向关爱有加,小云此行同样也是出于爱屋及乌。此时,他并没有将真实想法告知清雅,其实原因很简单。一旦对清雅说,自己前来找她,也是为了报答木荣春。并无其他用意,也不是喜欢她,让她不必自作多情。如此,岂不就变成了和清雅针锋相对?不但有**份,而且也显得颇为小气。 第三十三回初会清雅(4)   寒暄过后,二人在书桌前相对而坐。小云手指清雅即将写完的《凤凰台上忆吹箫》,道:“贺双卿一生,命运多舛,境遇悲凉,双十年华饮恨而终。固然是命运使然,但也和她自身的性情有关。综观她的《雪压轩集》,从头至尾尽是伤心、抱怨之语,以这种心态去生活,又怎能获得幸福?又岂能享尽天年?”微微一叹,道:“她是世俗之人,不宜用本教观点予以苛责。作为修道之人,像这等伤情、偏激之语,尽量少看为好,以免道心蒙尘,失之公正无私!”   清雅手捻衣角,道:“弟子喜欢此词,只是见它词句清新、言语流畅,连用四十六个叠字,为古今词家所不能为。穷极工巧,遣词造句之功,几近炉火纯青。至于词中含意,弟子并不是太在意!”小云微笑点头道:“如此,就好!”知道清雅十分关心木荣春,于是就从两年前开始讲起。其中涉及木荣春有关清雅的言论,更是一字不落,原话予以转述。他口才便捷,言语灵动,所讲的这些事情,又都是亲身历过,讲述时自是绘声绘色,感染力极强。清雅的神情随之变化不停,或花容失色,或珠泪轻抛,或黯然神伤;听到滑稽处,又会破涕为笑。时而轻掩檀口,秋波妩媚;时而嫣然浅笑,娇躯摇曳,如海棠临风,婆娑有致。   一直讲了小半个时辰,小云才将有关木荣春的所有事情全部讲完。想起木荣春此刻独自居住在远离尘世和好友的“玉虚宫”,虽然清闲自在,了无挂碍,但从小云下山后,他身边连个说话解闷的人也没有了,不免孤单寂寞。清雅心中酸楚,柔肠百结,待小云讲完,为之垂泪不已。她为人极重仪表,起身回到里屋。用冷水洗了一把脸,重整朱颜,再理云鬓。等到返回原位,脸上已无戚容,神情复归平静。道:“掌教师叔准备予以推行的几项改革举措,弟子个人十分拥护。但弟子认为,以本教现有实力,代替农民承担大部分租赋,有些不太现实!真要实行起来,恐是困难重重!”   小云道:“此话怎讲?”清雅道:“弟子请问师叔,本教现有存银多少?替百姓垫付租赋,总共又要花费多少银两?您心里是否清楚?小云道:“本教现有存银九百三十万两,至于垫付租赋需要花费多少银两,正在由二师兄荣城、七师兄荣森、九师兄荣沛、十三师兄荣浩四人共同予以测算,此时结果尚未出来。但我个人初步估计,这笔费用不会少于五千万两白银!”   清雅微微点头,道:“两者之间相差四千多万两白银,不知又该如何补足?”见她身为女子,却关心如此枯燥的问题,小云颇感好奇,道:“这笔差额,我想可以通过这么几个渠道予以补足。一是,本教所有宫观,都存有一定数量,可以自行支配使用的银两。‘望仙宫’观主清祺一次就能拿出百两黄金给我,可见各宫观所掌握的这笔‘私房钱’,实在不是小数。改革措施一经展开,我可以下令将这笔钱收归总坛。为了本教的千秋大业,我想各宫观总不至于公开反对吧?二是,经议事会议决定,本教所有宫观必须开设‘医药堂’。对贫苦百姓,可以不收取任何费用。但对于富人和王公贵族,就不必客气了。照章收费,并未损及本教仁德!一年下来,估计这笔收入也不会太少。两笔款项相加,我想足以弥补这笔差额!”   清雅缓缓摇头,道:“这两条措施,很难付诸实施,并且难以取得成效!”小云不动声色,道:“何以见得?”清雅道:“清祺师兄之所以有能力一次赠给您百两黄金,是因‘望仙宫’坐落在本教圣地昆仑山脚下。每年前往朝晋的信徒,不下数十万人,只此一项,每年就可给‘望仙宫’平添一百万两收入。但其它宫观,是否也能如此幸运,就很难说了!据弟子所知,本教近八成宫观都建在深山老林之中。交通闭塞,远离市镇,加之附近居民大多都是贫苦百姓。这些宫观其实收不到几个香火钱,一年下来能够做到收支相抵,已经很不错了,又哪有余钱上缴?”   一顿,继续道:“各宫观就算都有‘私房钱’,假如总坛下令收缴,表面上无人会反对,但私下里难道不会阳奉阴违?偷偷隐藏部分银两,又会有谁知道?再者,掌教师叔上任伊始,如果强行收缴这笔款项,导致树敌过多,对您以后行使职权,将会产生极为不利的影响!”   见小云频频点头,清雅抿嘴一笑,接着道:“掌教师叔认为将要增开的‘医药堂’,将会给本教带来不少收益,弟子认为很难实现您的愿望。相比于穷人,富人生活环境优裕,保养得当,无饥寒之苦,所以很少生病。指望‘医药堂’借此敛财,很难有所收获。掌教师叔所提的两条措施,就算能够实施,所获银两相比四千多万两的巨大差额,无异于杯水车薪,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一番言语,条理清晰,将利弊得失分析得面面俱到。如抛梭织布,虽千丝万缕,却梳理得丝毫不乱。作为一名少女,清雅头脑冷静,目光敏锐,令小云颇感惊讶。清雅反对此事的出发点,和此前曾经反对过小云的荣森等人,迥然有异。她完全是以小云的立场,来考虑问题。担心措施失当,会对小云以后行使职权,形成诸多不利。虽然言语直率,但用心可谓既体贴,又细腻,令小云深为感激。起身施礼,道:“多承指教,云归鹤感激不尽!你既然认为此事难以实行,想是心中已有了补救措施,还请直言相告!” 第三十三回初会清雅(5)   清雅十分高兴,起身回礼,道:“掌教师叔不必客气!弟子方才言语冒犯之处,希望您不要见怪!”她姿容淡雅,此时面含微笑,竟是明艳动人,小云先是一怔,继而哈哈一笑,道:“这怎么可能?请坐!”两人归坐,清雅道:“弟子的确已经想好了几条措施,但是否可以付诸实施,尚请掌教师叔做出定夺!”整理一下思路,继续道:“本教之中精通医术的人不在少数,可从中挑选出数十名佼佼者。专门从事研究、配制各种滋补、养颜类药剂。然后派专人将药剂成品,运往京师和各大都市。销售给达官贵人,和饱食终日、无所事是的太太和小姐们使用。这些人生活优裕,平常极少生病,向他们推销治病药剂,根本无法获得利益。但有钱人为了能够长享富贵,对日常调养和滋补极为重视,也很舍得花钱。所以这些专门配制的药剂,不但销路毫无问题,而且也能卖出个好价钱。只要保证货源充足,弟子认为,一年挣个千万两白银,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这条措施极富创意,实行起来也并不困难。小云听后大为赞赏,拇指一挑,笑道:“了不起!请继续讲下去,我洗耳恭听!”清雅嫣然一笑,道:“六师叔荣松是天下少有的能工巧匠,经他亲造的兵器,无一不是精品。江湖中人视之为奇珍异宝,广泛予以收藏和购买。因供不应求,眼下六师叔打造的兵刃,价钱已经极高。五年前六师叔打制了一柄只有三寸多长的柳叶飞刀,当时只卖了一百五十两。但就在上年年底,这柄飞刀出现在京城拍卖行,经过轮番竞价,最后被素有‘神龙’之誉的一代大侠李寻欢,以七万两白银的高价抢先购得。可见六师叔打制的兵刃,极具市场潜力!即如此,我们何不让六师叔挑选几名得力助手,于空闲时间打制兵刃,不但可以满足日益高涨的市场需求,同时也可获得一笔不菲的收入。如果以每年打造三十至五十把兵刃计算,本教至少可获纯利一千五百万两左右,可以大大缓解财政危机。”   停顿一下,道:“入教在十年左右的本教弟子,几乎全部精通命理。可以从中挑选出数百名能言善辩之人,于功课之余,前往较大的城镇,设点占问卜筮。一年下来,也能收入几百万两白银。”听到这里,小云目瞪口呆,清雅微微一笑,道:“如果这三项措施,仍然无法补足四千多万两的巨大差额,弟子还有最后一项措施,可以用来救急!”   此时,小云对清雅的识见,已是极感钦佩。闻言大笑,道:“你就别卖关子了!还是直说吧!”清雅抿嘴微笑,神情妩媚,起身向书橱走去。腰肢款摆,婀娜多姿,小云心中涌起几分异样的感受。清雅从书橱中取出一方绣花锦帕,折回原位,见小云盯着自己目不转睛,不由得双颊微红,低头轻轻唤了声“师叔!”言语中含有少许娇羞,似乎也有几丝喜悦,或许还有几分轻嗔薄怒。短短两字,所含感情竟是颇为复杂。   小云如梦初醒,“啊”了一声,移开目光,道:“对不起!我走神了!你继续讲下去。”他虽然掩饰的很好,但清雅仍能觉察此刻他有些不太自然。清雅心口怦怦直跳,双颊红晕愈加明艳动人。向小云飞快瞥了一眼,垂下眼睑,长长睫毛微微颤动,伸手递过锦帕,小声道:“师叔,如果将这块锦帕拿到市镇上出售,您认为可得多少银两?”不知不觉间,她在称呼小云时,已将“掌教”两字省去,语气比先前稍显亲密。   小云将锦帕接过,举止小心翼翼,尽量避免触碰到清雅的肌肤。平定心神,展开锦帕,细细观看。锦帕右下角,一朵盛开的鲜花上停着一只彩蝶,双翼微张,展翅欲飞,栩栩如生。整幅绣品,构图精准,色彩鲜艳,允称佳作。小云将锦帕放在桌上,道:“这幅绣品,构图精妙,绣工奇绝,可见创作者的艺术造诣颇为不凡。但真要拿到市面上出售,我估计最多也只能卖个三、五两白银。”   这方锦帕实为清雅亲手所绣,此刻听到小云称赞有加,她喜上眉梢,道:“师叔法眼无差!像这么大一幅绣品,就算是素有‘天下第一针’之称的京城凤四娘亲手所绣,最多也只能卖到六两纹银。但弟子给您观看的这方锦帕,却有所不同。如果拿到京城的‘芝兰锦绣斋’出售,估计最少也能卖出一千五百两纹银!”   小云大感惊奇,再次拿起锦帕,仔细观看。见它除了绣工精良,用料却极为普通,并无出奇之处。道:“为何唯独这方锦帕能卖出这么高的价钱?”清雅颇显羞涩,将头垂下,低声道:“因为它是弟子亲手所绣!”小云更加不解,道:“这又为何?”   清雅微笑道:“世俗中人,尤其是文人骚客,对本教出家的女弟子深感好奇和仰慕。认为青春少女,长伴清灯黄卷,隐迹荒山,洗尽铅华,抛家舍业,禁绝人间物欲的生活,即可怜可敬,又复孤单清苦。激起了这些感情异常细腻、充沛文人的怜爱之心。本教女弟子的所有绣品,大到衣服被面,小到手帕丝袜,无不成为他们热衷收藏的对象。他们认为这些绣品,未受尘世浊欲污染,纯洁无暇,如能拥有一件,可以涤荡心尘。起初,只有极少数的文人有此嗜好,但近几年已逐渐形成一种风气和时尚。由于市场需求量增大,这些绣品的价值也就水涨船高。最初几年,‘芝兰锦绣斋’上山收购绣品,每幅最多只给纹银十两。截止到去年年底,收购价已经涨到每幅一千五百两。” 第三十三回初会清雅(6)   小云乍舌不已,想不到并不起眼的刺绣品,竟有如此之高的经济价值。清雅道:“假如本教选出几个相貌端正、精明干练的师姐、师妹,亲自前往京城开设属于我们自己的销售点,抛除中间商所获得的利益,每幅绣品至少可以多得纹银千两。在师叔的改革措施全面展开后,一旦资金周转不灵,师叔可以将所有女弟子尽数集中起来,昼夜开工赶制绣品。一个月下来,可得绣品四千余幅。按每幅零售价二千五百两计算,可获纯利一千万两。有了这笔收入,足以使师叔的各项改革措施顺利实施!”说完抿嘴一笑,神情舒缓,仪态闲雅,和讲话时的冷静与睿智,迥然有异。   小云大喜过望,清雅所拟定的这几项补救措施,的确可以扭转不利局面,为自己推行新政扫除了障碍,并奠定了坚实的物质基础。一时心潮澎湃,情不自禁,一把抓住清雅的双手,道:“谢谢你!这几条措施,就如救命灵丹,起沉疴、疗绝症,如能得以实施,足可使本教声威重振于四海之内!云归鹤感激之至!”   清雅双颊火红,羞不自胜,轻轻唤了声“师叔!”小云醒悟,放脱她的双手,道:“对不起!我太过激动,你不要见怪!”清雅缓缓摇头,没有吭声,气氛颇显尴尬。小云将目光移开,掠过锦帕时,心里一动“清雅的女工造诣如此之高,说不定会有办法将火浣鼠皮做成衣服!”想到这里,道:“你的‘乙木玄阴功’眼下已练到几重境界?”   听他问起功课,清雅轻松起来,道:“近两年师父不在身边,我练功的进度有所减慢,几日前刚刚突破五重境界。”小云暗暗点头,清雅的确聪明异常,入教八年能够达到这种水平,速度已经十分惊人。道:“你们女弟子日常都在何处练功?”清雅道:“在‘无色精舍’的后山练功场。”小云起身,道:“走,看看去!”二人离开房间,清雅头前领路,穿过一片小树林,向东饶行数里,抵达一处圆形广场。   十几名女弟子正在广场上作驭剑练习,年龄不一,有的十八、九岁,有的三十多岁。因她们所学五行神功各不相同,空中剑光也各异,或黑或红,或黄或绿,破空之声不绝入耳,不管威力如何,场面倒是颇为壮观。一名中年道姑站在广场中央,正在督导弟子练功,清雅上前施礼,小声道:“清仪师姊,掌教真人驾到!”   清仪吓了一跳,竟有些不知所措。向小云瞥了一眼,见他年轻英俊,在将目光收回后,就似平生第一次见到男人,神色忸怩,小声对清雅道:“师妹,我该怎么做?”清雅又好气又好笑,道:“先让姊妹们停下来,和掌教真人见礼,之后依言行事即可!清仪师姊,你又何必如此紧张!”清仪仍用极低的声音道;“师妹你知道的,我自小就没见过大世面,也上不得台面,此刻当然紧张!”说完将声音提高几分,令众弟子暂停练习,上前参见小云。   双方见礼后,小云向清仪询问起女弟子的生活起居情况,稍作了解,吩咐众人继续练习。他在一旁观看,一旦发现有人出现错误,就上前予以纠正。遇到言语无法解释的问题,就亲自出手演示。他的功力已经高出木荣春数倍,并非刻意炫耀,但飞剑一经出手,威力仍然十分惊人,博得女弟子的齐声喝彩。他为人潇洒飘逸,言谈举止更是具有无穷魅力,十几名女弟子为之意动神驰。无论年龄大小,个个双颊绯红,神情亢奋。清雅暗自感叹,这位新任的掌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半个时辰之后,小云吩咐众人解散,广场中只剩下他和清雅二人。   小云道:“清雅,你也下场练习一番吧!”清雅领命,放出乙木飞剑。练功如同画画,两个画师就算画的是同一种东西,因各人禀赋和领悟能力有所差异,最后形成的作品,意境也就各不相同。“乙木玄阴飞剑”从木荣春手中使出,自是老辣朴拙,气势堂皇,就如同历经沧桑岁月的枯藤老树,极具坚韧之美。但同为“乙木玄阴飞剑”,从清雅手中使出,却是另有一番气象。广场上空一道嫩绿色光芒,盘旋往复。曲折处,如绿草萋萋,随风而舞。婉转处,如露重花低,叶摇枝颤。飞剑运行之际,淡淡的草木清香随风弥漫,和四周的青山绿树渐渐融为一体。自然和谐,气象阴柔美丽。   小云暗暗点头,木荣春御剑,更偏重体现乙木的韧性,清雅则更注重乙木的阴柔,二人各有特色。清雅练功八年,就对道教神功有了自己独特的理解。能够形成迥异他人的御剑风格,十分难能可贵。可见她悟性非凡,其他女弟子难以与之相提并论。片刻之后,清雅收回飞剑,走到小云身前,道:“师叔,弟子使得如何?”   小云将大拇指一挑,笑道:“很好!正所谓‘名师出高徒’!”心里盘算一下,从“须弥芥子壶”中取出“太乙神珠”。绿光大盛,见清雅面露惊讶之色,微微一笑,道:“此物名为‘太乙神珠’,是乙木所属的终极法宝,是两年前我偶然得到的。眼下你功力尚欠火候,但乙木的所有特性已经基本掌握。驾驭‘太乙神珠’,应该没有任何问题。此宝对我毫无用处,还是你拿去使用吧!”说到这里,将“太乙神珠”递给清雅,道:“事不宜迟,你马上开始行功,将它收入体内!” 第三十四回恩威并济(1)   清雅盘膝而坐,双手结印,将“太乙神珠”置于掌心,开始行功。一个时辰后,呼吸渐趋急促,汗水淋漓,但“太乙神珠”却无丝毫变化。小云心知,以清雅的功力,想通过一次行功将“太乙神珠”炼化,恐怕不太可能,于是决定助她一臂之力。将右掌贴在清雅后背,乙木真气快速涌入她的体内。绿光大盛,过了一会,渐趋暗淡。不等隐没,再次强盛,经过反复几次消长,绿光消失不见。在小云超强真气的下,“太乙神珠”终于被清雅收入体内。   片刻之后,清雅结束行功,小云道:“太乙神珠已被炼化,这几日你抓紧时间,将它练至纯熟。我教务缠身,这就告辞!”对清雅略一点头,转身大步离去。望着他颀长挺拔的背影渐渐远去,清雅也不知心中到底是何种感受,伫立良久,方才返回住所。   次日辰初,小云将清雅拟定的四项敛财措施,提交议事会议讨论。各堂堂主并无异议,很快获得一致通过,并决定在继任大典之后开始实施。小云建议在原有“演武”“讲经”“布道”“接引”“衣膳”“宏化”“戒律”七堂的基础上,再增设一个“女冠堂”。负责管理教内所有女弟子的日常事务,并提议清雅出任首任堂主。小云原本以为清雅资历尚浅,此项提议会有许多人反对。正准备应对责难,谁知与会的十一人全部表示,此项提议顺利通过。小云始料未及,对清雅在教内的影响力刮目相看。   为便于就近议事,各堂堂主都居住在“无为堂”二楼,按理说清雅升任堂主,也应搬来居住。但小云考虑到,“女冠堂”性质特殊,为便于日常管理,决定让清雅仍旧留在原地居住。一个时辰之后,会议结束,荣城前往“无色精舍”,将会议决定告知清雅。让她立即着手组建“女冠堂”,堂内其他执事人员,由她自己选拔和任命,不必再提交议事会议讨论。此项工作,力争在三日之内全部完成。   荣城走后,清雅立刻开始行动。她入教已逾八年,“真武观”中无人不识,加之她为人淡泊宁静,从未和他人产生争执,日常也从不说过头言语,所以在教内人缘极好。在组建“女冠堂”的过程中,这些有利因素全部显现出来。她无论需要什么,只要对相关人员一说,竟是要物有物,要钱给钱,无一人设卡故意刁难。一路畅通无阻,八个时辰之后,“女冠堂”组建完成。比小云预想的完成时间,提前了整整两天还要多!这固然和她人缘极好有关,但也反映出清雅自身具有十分卓越的组织能力。   连续数日,小云足不出户,在“戒得居”书房翻阅尘封已久的道门档案。一日下午,他翻开一卷纸页已经泛黄的卷宗,里面记载的一件发生在三百七十四年前的往事,引起了他的注意。卷宗上的记载极为简单,全文是:庚戌,建酉甲子,篯铿脱困。望仙宫出弟子三百,捕拿数月,未果而终。(注:篯音jian)   这条记载之后,是时任道门掌教无涯子的亲笔朱砂批注,全文是:篯铿脱困,必为后世之乱。苍生蒙难,吾之过也!   将卷宗合起,小云陷入沉思。这条记载太过简单,没有表明“篯铿”是何许人,也没有说明道门为何要派人捉拿他。即言“脱困”,就证明此前“篯铿”是处在羁押状态下。而从“望仙宫”派人缉拿,估计羁押“篯铿”之所距“望仙宫”不会太远,大体位置应当在昆仑山附近。时任掌教无涯子,对篯铿脱困颇为重视,不但留有批注,而且竟然派出三百弟子前去缉拿,可见篯铿决非等闲之辈。但在此后的卷宗中,再无任何有关此人的记载,似乎篯铿脱困后,就平空消失了,并没有像无涯子猜想的那样,为恶世间。思索良久,小云感到此事难以理解,不再徒费心力,继续浏览其它卷宗。   三天后的下午,小云终于将全部卷宗阅读完毕。休息片刻,出了“无为堂”,缓步向清雅居住的“忘忧小室”走去。此时各地“祭酒”陆续上山,准备参加将于五月初五举行的继任大典。为了隆重其事,荣城原本打算邀请所有观主,上山参与盛典。但后来考虑到,各宫观的观主日常观务繁忙,难以脱身。加之各项改革措施,即将付诸实施,也需要他们留在观中做些先期准备工作,于是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同时派出数百名弟子前往各地,邀请各大门派掌门人,和江湖中威名素著的头面人物上山观礼。   伴随大典日益临近,来自五湖四海的观礼嘉宾,陆续抵达太和山。担任“接引堂”堂主的清虚,开始忙碌起来。负责为这些人安排住处,协调饮食。并且还要抽出时间,充当向导,引领众人在观内游览参观。对于参加盛典的重要人物,通过和荣城协商,约定时间提请小云予以单独接见。不出数日,“真武观”客满为患,但观礼嘉宾仍旧源源不断涌上山来。清虚无奈只得让十几名弟子同住一间房,以便腾出房舍给客人居住。如此热闹繁忙的景象,是道教近百年中的首次。连续几天从早至晚,清虚竟是一刻不闲,精力体力急剧消耗,不禁暗暗叫苦不迭。 第三十四回恩威并济(2)   穿过“无色精舍”的月洞门,小云抵达“忘忧小室”。房门洞开,清雅坐在门口,手拿一方丝帕正在刺绣。凉风习习,她鬓角发丝轻轻飘扬,神情专注,人淡如菊,使人俗念顿消。小云暗暗点头,清雅为人聪慧恬静,难怪木荣春喜欢她。上前和清雅见礼,之后二人步入房中,相对而坐。   小云道:“‘太乙神珠’用起来是否顺手?”清雅抿嘴微笑,道:“经过几天练习,弟子已能驾驭纯熟!”小云点头道:“如此就好!”一指清雅手中的丝帕,道:“数月前,我偶然得到了一张火浣鼠皮,你的女工手艺如此精湛,不知能否将它裁剪成一件衣服?”清雅道:“弟子并无十足把握,但师叔有命,弟子自当勉力一试!”小云从“须弥芥子壶”中取出火浣鼠皮递了过去。   清雅将鼠皮展开,扯起一角,仔细观看。半晌没有讲话,过了一会儿,道:“师叔,以弟子的手艺,将它裁剪成一件衣服也不是不可能。但其中有一个环节,如果得不到解决,弟子也将无能为力。”小云喜忧参半,道:“需要解决哪个环节?”   清雅道:“火浣鼠皮入火柔软,遇水则僵,在正常温度下,根本无法加工。必须借助烈火烘烤,使它复归柔软,才能施以剪裁。但人工之火,温度难以达到要求。本教的火系神功,虽然温度不成问题,但‘丙火太阳功’阳极无阴,失之柔和;‘丁火少阴功’,又阴极无阳,失之威猛,二者都有所偏失。只有借助介于两者之间的中性之火,才能使火浣鼠皮复归柔软。至今为止,除了太上祖师,本教中还没有哪个人有此能力!所以,此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难!”说完,双眉微皱,缓缓摇头。   小云听罢,哈哈大笑,道:“我当是什么难题!我在历经‘夺体换胎’之术改造后,体内真气阴阳平衡,解决这个问题不费吹灰之力!”清雅恍然大悟,两年前她曾听荣浩说起过此事,刚才只是未曾想起。微笑道:“既然师叔有此能力,那么将这张皮毛做成衣服也只是举手之劳!”转身回到里屋,取了几件应用的物品,返回后将火浣鼠皮挟在腋下,道:“师叔咱们走吧!”   二人离开“忘忧小室”,片刻抵达“无色精舍”的练功场。此时已过练功时间,广场中空无一人。清雅将火浣鼠皮铺在地上,从随身携带的物品中,找出一块专门用以划线的浅蓝色粉饼,道:“师叔,您要做的这件衣服是男式还是女式?”小云道:“女式!”见他神情不太自然,清雅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微笑道:“她身材如何?”小云颇为忸怩,低声道:“此人身高和你相仿,或许稍矮一点,但她比你多少丰腴一点!”说完双颊火红,犹如醉酒,神情稍显可笑。   清雅强忍笑意,一本正经道:“弟子知道了!”言罢,心中默想了一下这件服装的款式和尺寸,随后就用蓝色粉饼在皮毛上勾画起来。她成竹在胸,动作极为娴熟,片刻工夫完成画线工作。将粉饼收起,双手一拍,笑道:“师叔,该您上场了!”小云同时运起丙、丁火神功,双掌轮流拍出,灼热炎风喷涌而出。数十掌之后,广场中热风鼓荡,湿度骤然升高。火红色浓雾翻卷弥漫,将火浣鼠皮包裹起来。   清雅功力较低,感到高温难耐,大滴的汗珠沿鬓角、面颊缓缓滴落。衣服早已湿透,紧紧贴在身上,身材浮凸玲珑,颇具摄魂荡魄之力。在红光映衬下,她犹如水涤芙蓉,清新亮丽。过了一刻钟,火浣鼠皮由白转红,看上去柔软润泽。清雅估计火候已到,脆生生的道:“师叔,您可以停下来了!”小云停止行功,后退数尺。   清雅找出一把剪刀,沿画好的线条将火浣鼠皮剪成数块,然后开始细部加工。小云无事可做,在她身旁坐了下来,饶有兴致侧头观看。此时火浣鼠皮仍然十分灼热,清雅既要运功相抗,裁剪时又不能偏离画好的线条,丝毫不敢分神,神情专注,无暇理会小云在做些什么。高温烘烤之下,长发尽湿,更显黑亮。尽管汗流如注,神情气度却一如既往,不失淡雅从容。小云为之痴迷不已,由衷赞道:“清雅,你真的十分美丽!”话一出口,立刻感到后悔,连忙把目光移往它处。   女子的敏感程度,决非男子所及,更何况清雅聪慧细腻,又远在寻常女子之上。听小云语调柔和,话语中隐含爱慕之意,清雅双腮染红,心如鹿撞,神情慌乱。稍一走神,忘记运功相抗,被火浣鼠皮灼伤手指。惊呼一声,迅速放脱双手。小云吓了一跳,拉过她的右手仔细察看。清雅大感羞涩,脖颈俱红,垂下眼睑,目光不敢和小云接触。   见她右手拇指、食指,已被烫起数个水泡,小云估计定是疼痛非常。催动壬水真气,伸出左手两指,从清雅指尖轻轻抹过。水泡立刻平复,肌肤完好如初,没有留下任何疤痕。小云深感满意,见清雅五指纤纤,如笋尖玉管,不禁情动。将她右手举至唇边,轻轻一吻。清雅尖叫一声,迅速将手抽回,脸上尽是惊惶之色。   小云大为后悔,狠狠抽了自己一记耳光,起身就走。心神慌乱,竟被地面的石子绊了一个趔趄,不等站稳,快步离开。行色匆匆,就似丧家之犬,落荒而逃。清雅将小云吻过的手指举至唇边,轻轻一触,又立刻拿开。神情妩媚,如花之娇艳,似春草轻柔,双目之中水光荡漾,嘴角浮起一抹微笑。遥望小云背影,心中乱作一团。   走出数里,小云放慢脚步,手抚仍在发烫的面颊,微微苦笑。自己的潜意识里,是否认为自己是教主,清雅只是属下,就算自己对她施以轻薄,她也不敢反对呢?自己真要有此念,则权力是摧生**和堕落的温床,当真是半点不错!想到这里,猛然一惊,仔细回忆刚才发生的一幕。思索良久,也不能肯定自己当时到底有没有这样的念头。摇了摇头,加快脚步继续前行。 第三十四回恩威并济(3)   抵达“无为堂”,见一道人正在门前负手踱步,从背影看去,有些眼熟。小云走上前去,道:“阁下是在等我吗?”道人转身见是小云,喜上眉稍,大礼参见,道:“祭酒荣炫参见掌教真人!”小云恍然,躬身回礼,道:“师兄请起!不必多礼!”待荣炫站起,仔细打量。见他衣衫简朴,已经不像初次相遇时那样穿戴奢靡。神色间少了几分浮燥,多了几分平和。淡定从容,和先前的飞扬跋扈迥然有异。不禁暗暗点头,心想“荣炫师兄变化显著,我的一番心血并没有白费!”想罢,道:“师兄找我有何事?”   荣炫从怀中摸出一张信笺,道:“近四五年中,荣炫沉迷物欲,为了贪图享乐,总共挪用教内公款,共计白银十三万八千五百六十三两七厘五分。在掌教真人离开竹山县后,我虽已将私人物品全部变卖,但仍有六万五千二百八十六两八厘二分的差额,无法全部补足我所挪用的公款。希望掌教真人不究荣炫鲸吞公款之罪,并恩准我以个人名义向本教暂时挪借这笔款项。待五月初五之后,伴随各项改革措施全面推行,我可以借机重操行医卜筮旧业,有个三至五年就可将这笔差额补足。这是我亲笔书写的借据,请掌教真人过目!”说完,双手将信笺递了过去。   小云接过之后,并没有打开观看,随手将信笺撕成粉碎。见荣炫一脸愕然,笑道:“如果能让本教得到一个平心静气、可以舍弃物欲的荣炫,就是让我出百万两白银,也是值得的!这区区六万两白银,又算得了什么?此事就此作罢,以后不许再提!”将目光投向远处的群山,道:“各项改革措施即将全面展开,你身为‘八宫祭酒’,将有更为重要的工作等你去做!如果你去行医卖卜,岂不是大材小用?日后艰难繁劳之处在所难免,希望你能打起全部精神予以应对,不要令我失望!”说完,向荣炫略一点头,转身走入“无为堂”。眼望遍地如雪片似的碎纸屑,荣炫也不知心中是何种感受,有感激,有钦佩,或许还有几分敬畏。叹息一声,对小云背影躬身施礼,然后转身离开。   从这日傍晚,小云在清虚的按排下,开始在“戒得居”客厅接见前来参加盛典的江湖中人。其中较为著名的有,号称天下第一寺、并有禅宗祖庭之誉的“白马寺”方丈憨山大师;江南“霹雳堂”堂主雷霆;“万花百剑楼”楼主岳凌霄;常年活动在京兆一带的名侠“银戟金刀”寒凝碧。由清一色妙龄女子组成的“玫瑰天香教”教主,梅绛雪、桂玄霜二人,是小云接见的近百名江湖人物中仅有的两名女子。   另外小云在白沙镇亲自邀请上山观礼的,以“霜雪吴钩”驰名江湖的商劲节,携幼子“雪豹”商慕节,也于数日前抵达太和山。小云因和商劲节早已相识,交情自然比他人为深,就吩咐清虚安排酒宴,和父子二人作竟夜长谈。席间,商劲节对小云在白沙镇的举动,称赞有加,溢美之辞不绝于口,令小云颇感难为情。“雪豹”商慕节,成名多年,但对小云十分敬重,执意以后辈自居。拗他不过,小云也只好由他。   不论商氏父子,还是其他江湖人物,在和小云有过短暂接触后,都被小云的个人魅力所折服。这位即将上任的道门掌教,虽不知功力如何,但为人和蔼,目光敏锐,竟有明察秋毫之能。所说的每一句,决不是泛泛的客套之语,而是针对每个人的具体情况而发,直抵人心深处。言辞生动,饱含激情,极具感染力。加之相貌俊秀,风度翩翩,令众人大为倾倒。在从“无为堂”出来后,人人感慨不已。   数日之后,三十六名“祭酒”,全部赶到太和山。一天清晨,和十二名正副堂主齐集“无为堂”一楼议事大厅。所有人不论职位高低、年龄大小,都身穿青色长袍,象征道门犹如春天,具有勃勃生机。众人垂手肃立,大厅中鸦雀无声。过了一会儿,一声云板响过,清风从二楼走下,用清脆的童音唱道:“掌教真人驾到!”话音一落,四十八人跪倒迎接。   楼板轻响,小云从二楼缓步走下。他身穿素白长袍,直垂脚面,头绾偏髻,斜簪银花,洁白的“无为逍遥巾”从耳后披垂在肩头。用一条长达数丈的白色丝绦揽束蜂腰,两端随前行轻舞飘扬。他神情舒缓,面含微笑,浑身上下一色纯白,衣带当风,竟有飘飘欲飞之势。如此穿戴,自是为了体现大道一尘不染,洁白无瑕。   走下楼梯后,小云登上“无为台”,俯看众人,豪气勃发,久久不能自抑。此刻“无为堂”门户俱开,旭日阳光将他周身上下涂抹上一层灿烂金黄,神秘伟岸,竟似降临凡间的诸天之神。众人心生景仰,一齐叩首道:“正一门下执事弟子参见掌教真人!”声音洪亮,整齐划一,在大殿内久久回荡。   小云躬身回礼,待众人起身后,道:“诸位请坐!”衣衫作响,众人席地而坐。小云缓缓道:“诸位!今日是我首次主持大型集会,尽管我上山时日不长,但通过日常观察,我发现本教内部,存在大量束缚人性自由、妄分善恶尊卑的陈规陋习!贪图物欲、追逐名利、行事颠倒之辈,教内更是大有人在!凡此等等,岂不大大背离了祖师创教的初衷?” 第三十四回恩威并济(4)   众人立即陷入沉思,暗自检讨各自日常是否有小云言中列举的几种行为。如有,最好尽快改正,以免引起新任掌教不满。一旦被当作反面典型,可就后悔莫及。小云将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掠过,和清雅清亮的眼神乍一接触,他立即将目光移开,继续道:“为了矫正时弊,本人决心推行新政!经过议事会议反复磋商,初步拟定了十条措施,作为实施新政所必须依据的基本法则!十条措施自颁布实施之日起,如果有人胆敢违令不遵,本人将依据‘太上清规’予以严惩不怠!”从怀中摸出一个卷轴,横托掌中,道:“现在我请荣浩师兄将这十条措施当众宣读一下,请诸位留神听好!”此举自然是为了提高荣浩在教内的影响力,至于为何要这样做,恐怕除了小云自己,无人能够知晓其中原因。   荣浩起身走到“无为台”下,双手接过卷轴,展开后转身面向众人,大声宣读起来。众人神情专注,仔细聆听,生恐漏听一句,以致日后行事出错。待荣浩念完,小云将卷轴收回,道:“诸位!今日会议到此就可结束,我不想再多说什么!最后只有一句话,送给大家作为日后行事的镜鉴,希望各位能够仔细体会!”将声音提高了几分,道:“上体天心,下顺民意,以‘自然’为师,以‘无为’为法,怀柔谦恭以为行!诸位如能依此行事,则道法自成,本教可兴!”说完缓步走下“无为台”,和清风返回“戒得居”。   荣城起身宣布散会,让众人回房稍事休息,然后前往“养怡园”参观。荣浩心内一惊,已知今日必有大事发生。暗自叹息,起身和众人离开大厅。   半个时辰之后,四十八人齐集东门外小广场,肃立等候。片刻之后,小云和清风从观内走出,对众人道:“大家不用拘束,权当此行是游山玩水,举止不妨随意些!我们这就出发!”说完举步向前走去。众人神情立见缓和,三、五成群,一边低声交谈,一边随在小云身后缓步前行。相比三十六名祭酒,八大堂口的正副十二名堂主,因地位较高,举止更显拘谨。虽然也和他人低声交谈,但言语中正平和,不涉于私,神情颇见矜持。其中尤以荣城为甚,年龄即长,又复自重身份,一路走来,竟是一语未发。目不斜视,宛如枯木顽石,毫无生气可言。小云暗暗摇头,虚权假名,陈规陋习,繁文缛节,泯灭人性竟至于斯!时值仲夏,一路山花烂漫,阳光明媚。鸟语共花香阵阵,飞瀑与溪水潺潺;青山隐隐,绿树葱葱;白云悠悠过涧,清风徐徐拂面,景色美丽绝伦,令人神情气爽,喜悦萦怀。   前行不远,一个白净面皮的中年道士走到小云身旁,道:“敢问掌教真人青春几何?”言语柔和,神情恭谨谦卑,但所提的这个问题却是颇失礼数。小云打量他几眼,已知此人是燕北祭酒,名叫荣津,是繁坚的弟子。此人统辖三所宫观,无论是手中实权,还是他在教内的排行,都位居三十六名祭酒之末,所以在教内一向不受人重视。尽管他的问题无礼,小云并无太多反感,闻言一笑,道:“师兄为何会对我的年龄产生兴趣?我生于庚戍年。”   荣津极为惊讶,口中“啧啧”有声,道:“了不起!掌教真人竟以弱冠之龄,担负重振本教声威重任,当真是天纵英明,一世俊彦!荣津敬佩之至!”小云微笑道:“我能担任本门掌教,只是缘于紫晟真人(木荣春)和太上祖师的错爱。如论能力,我并不比诸位师兄强多少!师兄的盛誉之辞,我愧不敢当!”荣津大摇其头,一脸不以为然,道:“掌教真人过谦了!如果换做旁人,就算有此机缘,也难具有像掌教真人这般魄力!上任伊始,就雷厉风行推行改革新政。这是何等的手段,又是何等的睿智果决!远见卓识,霹雳手段,菩萨心肠,远非常人所及,本教的掌教之位自然是非您莫属!”   听他满口谀词,言不及义,小云略感厌烦,脸上却不动声色,道:“师兄找我谈话,总不会是单单为了恭维我吧!师兄有事还请明言!”荣津神色尴尬,见近处无人,从怀中摸出一本绢册递给小云,小声道:“您即将出任本门掌教,我费尽心机找到一本奇书作为贺礼,希望您能笑纳!”小云甚感好奇,翻开绢册略加浏览,已知这是一本专讲男女交合之道的《**经》,不禁哭笑不得。   小云即不是道学家,也不是伪君子,对“房中术”并不反感。只是奇怪,荣津将这种书送给自己到底有何用意?难道自己给他的印象,竟是一个喜好此道的好色之徒吗?想到这里,略感恼怒,转念一想,已知此中原因。荣津见自己年幼,正值血气方刚,以为自己会喜好此道。为投自己所好,以便获取晋身之机,才以《**经》相赠。此人做事并不怎么高明,人品也大成问题,想罢微微一笑,道:“好吧!这本书我收下了,师兄如果没有其它事,就请自便!”将绢册揣入怀中,继续前行。见小云再无任何表示,荣津有些失望,讪讪转身离开。 第三十四回恩威并济(5)   半个时辰之后,一行人抵达“养怡园”。“养怡园”是两年前经由荣浩提议,方才予以兴建,专门用以赡养教内功臣子弟父母的一处场所。远远望去,数百间房舍座落在忘忧谷中,一条小溪从园中穿过。几个白发萧疏的老人拄杖缓步前行,气氛安祥静谧,恍如世外桃源。荣城在前引路,一行人步入园内,沿途见到的所有老人,全都面有菜色,衣衫褴褛,竟似一群乞丐。见到小云等人,他们也无任何反应,神情呆滞,如同将死之人。   小云不禁大感恐慌,这些老人并非修道之士,究竟是怎样的折磨,才令他们对外界的刺激失去反应?心如死灰,岂不令人心酸?询问荣城,小云得知七婶在从浣花镇迁出后,被安排在园中的西南角居住,就前去拜访。因小云和七婶的关系较为特殊,并且是由小云自己出资奉养,所以园内弟子并不敢慢待。相比其他老人,七婶的情况显然要好许多。衣衫干净整洁,精神颇为健旺,令小云稍感欣慰。公务在身,不能耽搁太久,和七婶闲聊几句,小云告辞离去。   时近晌午,一行人来到园中的大厨房,四、五名青衣弟子正在为老人准备午饭。小云掀开几个笼屉,见里面全是一色的玉米面饼子,并散发出刺鼻的馊味。除此之外,不见半点细粮的踪影。小云转身令青衣弟子将所有锅盖打开,见除了清水和几片早已失去水份的烂菜叶,所有锅内竟没有半点荤腥。   小云取过一柄汤匙,从锅中舀了一勺汤。略加品尝,感到苦涩难当,竟是无法下咽,张口全部吐出。眉心直跳,已是怒不可遏!厨房中的弟子为了节省开支,汤里竟然连油盐也不曾使上一点!心肠残忍,比之杀人越货的强盗,恐怕还要狠毒几分!一声未吭,将汤匙随手一拋,转身大步离去。荣城等人面面相觑,不敢作声,紧随他身后离开厨房。   出了“养怡园”,小云脸色阴沉,转头对荣城道:“二师兄,‘养怡园’的负责人是谁?”听他明知故问,荣浩心知今日之事已难善了,心情立刻紧张起来。荣城躬身道:“养怡园的事务一向是由清昊具体负责,他是大师兄门下的首座弟子……”不等讲完,小云就将他的话打断,道:“叫他速来见我!”   荣城领命,转身快步离去。过了一会儿,“养怡园”中传出吵闹声,似是荣城在与谁争执。片刻之后,荣城拖着一个胖大道人从园中走出。此人年龄在五十岁左右,面色通红,像是饮酒过量,一路走来脚步踉跄,不是荣城搀扶,恐怕早就摔翻在地。走到小云身前,荣城放脱道人,独自上前,低声道:“师弟,他就是清昊!此时他喝多了,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小云就像没有听到,双目直视清昊,一声未吭。荣城稍感尴尬,不敢再多说什么,退到一旁站立。失去荣城扶持,清昊前仰后合,左右摇晃片刻方才站稳。估计刚才他曾和荣城撕扯,衣衫不整,肥大的肚腩叠在腰带上,颇显臃肿。不停打着酒嗝,斜视小云,神情满不在乎,极为无礼。   小云微微冷笑,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声音不高,语气森寒如冰。清昊用小指剃着牙缝,大咧咧的道:“我是何人?我是一个你惹不起的人!”说完哈哈大笑,神情狂妄。他一开口讲话,浓重的酒臭随风弥漫,小云微一皱眉,后退半步。听他如此作答,荣浩吓了一跳,大喝道:“清昊!你不要命了?这位是本教的掌教真人,你还不赶快大礼参见?”   清昊打个趔趄,眯着眼道:“掌教真人?本教的掌教不是我师父吗?何时换成了这个小白脸,我怎么就不知道?”说完再次爆发出一阵狂笑。他是木荣春的开山门弟子,入教已有五十多年。除去荣城和已死的荣昱、荣辉,他在教内的资历无人能比。木荣春素得教内弟子敬仰,清昊作为他的首座弟子,也跟着沾光不少。日常和他人有个什么纷争,大家看在木荣春的面上,往往都会对他礼让三分。时间一久,就养成了他飞扬跋扈的乖张性情。近两年,木荣春不在太和山,清昊失去管束,更是变本加利,胡作非为。荣城管束不了,为图眼前清静,就派他前往后山“忘忧谷”掌管“养怡园”,此举实出无奈。此时,众人听他言语无礼,胆大已极,不知小云将如何处理此事,全部屏住呼吸,静观其变。   小云微微一笑,对于这种只会撒泼使浑的无赖,他并不放在心上,转头对荣锋、荣锐,道:“两位师兄,请将他拿下!”二人执掌“戒律堂”,有权对犯错违规弟子实施制裁。领命上前,分别扭住清昊的左、右臂,想将他按倒。但清昊的功力和二人只在伯仲之间,此时酒意上涌,更激发了蛮力,双臂一振,挣脱荣锋、荣锐的拉扯,然后开始破口大骂。污言秽语层出不穷,众人为之瞠目结舌。清雅闻言面颊一红,举手掩住双耳。   荣锋、荣锐对视一眼,准备再次上前,小云大喝道:“退下!”待两人撤回,缓步走到清昊身前,道:“你胆子不小!”清昊啐了口唾沫,恶狠狠的道:“我胆子不大,但就是不怕小白脸!兔崽子!去死吧!”飞起右腿直取小云会阴大穴,招式阴毒下流,极为无耻。   小云冷哼一声,右掌闪电下击。“喀嚓”一声脆响,清昊腿骨已折。发出杀猪般的惨叫,翻身摔倒。努力几次,无法站起,再次破口大骂。小云飞起右足,踢中他胸前哑穴,然后转身返回。清昊立刻没了声音,伏地喘息,眼望小云背影,目光凶毒。单论功力,清昊在教内稳居前十名,但小云一招就能令他败北,当真有神鬼莫测之能!从各地赶来的三十六名祭酒,心中已对小云生出了少许敬畏。 第三十四回恩威并济(6)   小云走到荣森身前,道:“七师兄,‘宏化堂’每月支给‘养怡园’多少银两?”荣森掌管财务,业务纯熟,立刻答道:“少则纹银两千两,多则三千,冬春两季外加三百两炭火钱!”小云点头,道:“是否有故意拖欠、克扣,或是挪做它用的情况,以致使这笔钱无法如期、如数支给‘养怡园’?”语气渐趋凌厉,荣森撩袍跪倒,道:“荣森岂敢行此不仁不义之事?每月在领取这笔钱后,清昊都亲手写有收据。这些收据都放在‘宏化堂’的档案室中。掌教真人可以派人取来,一一进行核对,看荣森是否有一字虚言!”   小云道:“七师兄请起!我自然信得过你!”说到这里,伸手将清风招至身旁,道:“你去一趟‘养怡园’,将日常开支的帐册找来。知道该怎么做吗?”清风嘻嘻一笑,道:“师叔放心好了!这点小事弟子再做不好,岂不成笨蛋了!”说完蹦蹦跳跳的走了。众人不知小云将如何发落清昊,但估计不会轻饶,一时各有惊惧之心。   过了一会儿,清风如一阵旋风,飞奔到小云身前。单膝跪倒,双手将一本蓝色卷册高举过头,道:“弟子幸不辱命!帐册找到了,请师叔查阅!”小云伸手接过,微笑道:“很好!”待清风站起,翻开帐册仔细察看。头几页帐目比较清楚,于何时何地购买了何物,花费银两若干,无不一一注明。但愈是往后,帐目越是不清,往往只注明某日花费银两多少,至于到底用这笔钱购买了何物,却是只字不提。尤其可笑的是,甲子年七月初九,支出纹银一千两,购买大米一百斤。而按当年物价计算,购买一百斤上等的精米,最多也只需纹银二十两。清昊的此项支出,竟然比市价足足高出了五十倍。天下焉有如此之贵的大米?像这样不合理的支出,在最近几月的帐目里,更是比比皆是。   小云怒火中烧,银牙暗咬,恨不能将这本荒唐可笑的帐册,摔到正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喘息的清昊脸上。此人胆子之大,令人惊讶!他在鲸吞了公款之后,竟然连假帐也懒得仔细作一下,当真是狂妄到了极点!强忍怒火,将帐册递给荣城,道:“大家传阅一下!”说完背负双手,仰望天边白云,神情平静,无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帐册传阅完毕,众人对清昊的胆大妄为,感到无比震惊。小云收回帐册,走到清昊身前,解开他的哑穴,冷冰冰的道:“此时你还有何话可说?”清昊大瞪双眼,恶狠狠的道:“我就是不服!你又怎的?”证据确凿,他仍然嘴硬,小云也不禁佩服此人刚硬,点了点头,道:“很好!”突然大喝道:“荣锋何在?”   荣锋快步上前,躬身道:“弟子在!掌教真人有何吩咐?”小云双眼望天,道:“依‘太上清规’忤逆长上、漫骂同门者,该当何罪?”荣锋道:“忤逆长上,杖脊四十。漫骂同门者,掌嘴六十!”小云如连珠炮继续发问道:“侵吞公款,任意挥霍,以及欺凌老残孤弱者,又该当何罪?”作为“戒律堂”堂主,荣锋对各项清规戒律自然十分熟悉,立刻答道:“侵吞公款予以挥霍者,依律杖脊六十,并追缴贪污所得,不足部分责令限期赔补。本门所有人等,如有欺凌孤寡老弱、贫穷者,一旦查实,立即开革出教,永世不得入籍!”说完略感恐慌,心想“掌教真人如果当真依律施以处罚,清昊又焉能活命?如此,岂不有伤大师兄之心?”想罢,准备为清昊讲情,见小云神色肃穆,随即不敢多言。   此时,清昊自知难逃律法制裁,先前仗酒意生出的血气之勇,已经荡然无存。面色惨白,心中悔恨交集,周身上下轻轻颤抖。   待荣锋话音落后,小云缓缓点头,道:“很好!”一顿,大喝道:“荣锋、荣锐!”荣锐快步走到荣锋身旁,二人一齐躬身道:“弟子在!”小云一指清昊,道:“此人所犯过错已经全部查实,证据确凿,不容抵赖!你二人立即依律实施制裁,不得有误!”两人没有接腔,相互对视一眼,荣锋道:“掌教真人,清昊虽有过错,但念在他为本教效力已经数十年,是否可以从轻处罚?”   小云冷冷道:“你要抗令不遵?”荣锋吃了一惊,和荣锐一同跪到,道:“弟子不敢!但……”嗫嚅半晌儿,终是感到难以措词,转头向荣城投去求肋的目光,希望他能出面制止此事。荣城颇感为难,作为教主,依律处罚违规弟子,是小云职权所在,自己凭什么出言干涉?但如果任由小云施以处罚,重刑之下,清昊难免丧命。岂不有损木荣春的一世清名?思量再三,用传音之法对荣浩道:“十三弟,眼下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小师弟将清昊打死,否则如何对得起大师兄?你和小师弟关系最为亲密,还是你出面替清昊开脱,较为合适!”   荣浩微微点头,走到小云身前跪倒,道:“掌教真人依律惩罚清昊,荣浩完全赞同!此人原本死不足惜,但他作为紫晟真人的首徒,追随他老人家已有近五十年的时光。日常端茶倒水,跑前跑后,颇有微功,素得紫晟真人喜爱。此前他行为严谨,敬师慕友,做事努力,不失为本教的栋梁之材。近几年来,此人放松了对自己的要求,加之资历渐老,担任的职务较多,已经没有时间读书养性、反省自身,以致行为渐失检点。紫晟真人待我等恩重如山,我们无法相报于万一,清昊今日犯此过错,如果依律将他处死,岂不令他老人家伤心?临到晚年痛失爱徒,其情何堪?” 第三十四回恩威并济(7)   说到这里,眼底眨起泪光,道:“清昊堕落成今日这般模样,也并非全是他一人的过错。和我们兄弟十余人,日常对他失之管束,不无关系。掌教真人如将他处死,我们兄弟于心何安?又哪有脸面再和紫晟真人相见?荣浩恳请掌教真人法外施恩,为了重振本教声威的大业,为了不使紫晟真人老年伤怀,同时也请您顾全我们兄弟几人的脸面,暂留清昊一条性命。允他戴罪立功,将功补过!从此之后让他为本教复兴大业献策出力,岂不强于此刻将他处死?荣浩寸心惶恐,只此一愿,希望掌教真人能够恩准!”言罢叩首。   小云将他扶起,同时对荣峰、荣锐道:“两位师兄请起!”待三人站起,道:“方才荣浩师兄之言,固然不错!但诸位是否想过,紫晟真人对我的恩义尤为深重,难道我就不思回报?私情与公义,此二者孰重孰轻,我想诸位都很清楚,不用我再多说。今日我如果放过了清昊,就是徇私枉法!作为本门掌教,行事有失公允,又岂能服众?又如何面对委我以重任的太上祖师?荣浩师兄方才所请,恕云归鹤不能采纳!”   荣浩好话说尽,见小云仍是不允,起初颇觉纳闷。转念一想,猜到小云用心,用传音之法对荣城道:“二师兄,小师弟这是要杀一儆百,你们怎好无动于衷?只有大伙儿一起请求,此事才能得以挽回,否则清昊必死无疑!”传音完毕,再次跪倒,道:“掌教真人公正严明,举教上下无人不知,就算饶过清昊,也不会有人认为您是出于因私废公之心。清昊为人勇猛,此前在和魔教的战斗中,曾数次身负重伤,可谓功勋卓著。掌教真人准备使本教脱离江湖争斗,如果在此时将清昊处死,少许好事之徒,难免会有兔死狗烹之讥。清昊死不足惜,假如使本教威名受损,不免得不偿失。荣浩再次恳请掌教真人,给清昊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本教上下都会感念您的无上仁德!”说完再次叩首。   在他讲话的空当,荣城用传音之法一一告知其他几位堂主,让他们一起替清昊求情。待荣浩话音一落,以荣城为首,十二名堂主尽数跪倒,齐声道:“请掌教真人高抬贵手,饶过此人!”三十六名祭酒见状,也纷纷跪倒,参差不齐的道:“请掌教真人开恩!”   小云借机下台,道:“诸位请起!”待众人站起,接着道:“既然大家都替清昊求情,本人也不好一意孤行。此人罪恶昭彰,一点惩罚没有,却也说不过去!这样吧!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忤逆长上之罪,我已亲自出手惩戒,可以不予追究。但肆意漫骂同门之罪,却不容宽宥,掌嘴六十,必须执行。此人侵吞公款,肆意挥霍,使‘养怡园’中的孤寡老人缺衣少食,令本教蒙羞。其行可诛,其罪必究,杖脊六十,势不可免!此人为了满足私欲,竟忍心让园中的老人以馊饭烂菜为食,并且连油盐也舍不得使上一点!其心之毒,令人发指!”说到这里,几乎是在咆哮了。声音之大,令众人毛骨悚然,想不到一向优雅的小云,一旦发怒,竟也是如此惊人。   待情绪平定,小云继续道:“按理说,欺凌孤寡老弱,原属不赦重罪。但念在他过往有些微功,如果将他开革出教,不但惹人非议,而且不免令有功弟子感到心寒!有鉴于此,可以让清昊继续留在本教,但必须剥夺他所承担的一切司职,降为普通杂役。发往‘养怡园’,服役三年,以观后效!这已经是最轻处罚,诸位不必再劝,我意已决!”声音陡然拔高,大喝道:“荣锋、荣锐即刻行刑,余者退后观刑,不得有违!”   众人齐声应喏,转身后退,闪出一块空地,以备行刑之用。荣锋、荣锐稍作交谈,之后荣锐驾起飞剑向“真武观”飞去,荣锋则走到清昊身前,高声道:“奉掌教真人谕旨,‘戒律堂’堂主荣锋,对肆意漫骂同门的违规弟子清昊,施以掌嘴六十!清昊,你是否心服?”清昊低头不语,荣锋继续道:“你是否需要为自己的罪责进行开脱、辩解?”清昊缓缓摇头,仍旧沉默不语。   荣锋不再多言,将清昊提起,抡起右掌向他左颊抽去。“啪”的一声脆响,清昊的头颅甩向右侧,不等他转过头来,荣锋反手向他右颊抽去。一声脆响过后,清昊的头颅又重重的甩到左侧。汗水、唾液,四处飞溅,可见荣锋用力之大。“啪、啪”声不绝于耳,十余掌过后,清昊口鼻窜血,随头颅左右晃动,四下飞溅。黄色土地上,殷红的血迹星星点点,场面血腥而残忍。   道门以往也曾对违规弟子施以肉刑,但针对的对象,往往都是入教不久的低辈弟子。今日当众处罚担任司职的高层人员,在道门近百年的历史中尚属首次。此事无论是从心里上,还是视觉上,都对正在观刑的四十多人形成极为强烈的冲击。每声脆响过后,众人无不心头一跳,纷纷变色,心中惶恐不安。施刑过半,荣锐带领两名手持柞木刑杖的青衣弟子,御剑返回现场。   片刻之后,施刑完毕。荣锋抽完最后一掌,松手后撤,清昊如一堆烂泥,软瘫在地。此人当真了得,行刑过程中,自始至终一声未吭。直到荣锋松手,方才发出几声微弱的呻吟。他原本就胖,此时一张脸更是肿得如同猪头,青中透紫,面目难辨。裸露的胸腹上,尽是斑斑血迹,形貌恐怖,犹如厉鬼。 第三十四回恩威并济(8)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6 . c o m   荣锋走到小云身前,躬身道:“‘戒律堂’堂主荣锋奉旨施刑完毕,请掌教真人验刑!”小云道:“不必了!其余刑罚,继续执行!”荣锋原本指望,见到清昊的惨状后,小云会心头一软,说不定会将后面的处罚免去。闻言之后,已知这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微微苦笑,躬身应喏,再次走到清昊身前。眼中露出几分怜悯,缓缓道:“清昊,你侵吞公款,肆意挥霍,奉掌教真人谕旨,处以杖脊六十,你尚有何话可说?”   清昊浑身颤抖,费了好大气力,才从齿缝中挤出两个字:“没……有……”荣锋后退几步,右手一挥,喝道:“行刑!”两名青衣弟子立刻上前,掀起清昊上衣,露出脊背,各自抡起柞木刑杖打将起来。一边打,一边大声报数:“一、二、三……”声音单调沉闷。十余杖过后,清昊的脊背皮开肉绽,随刑杖起落,鲜血喷涌而出。黄色的柞木刑杖,已成殷红之色,每挥动一下,就有鲜血从杖头滴落,看上去触目惊心。   如果是荣锋、荣锐亲自行刑,此刻清昊就是有十条性命,也早已死了。两名青衣弟子入教时间不长,功力较低,臂力也小,六十脊杖打下来,清昊不致因此丧命。此举既不违反小云的命令,又可保全清昊的性命,正是荣锋的精明之处。   “四十七,四十八……”单调的报数声,一刻不停,观刑的众人大多面色青白,心胆俱摇。荣炫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心想“如果不是掌教真人法外施恩,不用等到今日,我就要比清昊提前数月,承受此等酷刑的惩罚了!”六十脊杖打完,清昊昏死过去。荣锋一试脉搏,确定他并未死去,暗呼侥幸。走到小云身前,施礼道:“行刑完毕,请掌教真人查验!”   今日为了立威,小云此举实出无奈,心里希望清昊不致丧命,否则如何对得起已经年过百岁的大师兄?叹息一声,缓缓道:“不必了!”然后吩咐荣峰、荣锐,派人将清昊抬回他在“养怡园”中的住所,马上开始施救。需要什么药材,可向掌管“衣膳堂”的荣坤求助。倾尽全力,将清昊救活,不能留下任何残疾。安心调养,待伤势痊愈后,再让清昊开始在“养怡园”服役。   同时彻底清查清昊究竟侵吞了多少公款,得出具体数目,将清昊的私人财产全部收缴,用以抵补这笔款项。差额部分,从今日起扣发清昊的月俸薪金,何时补足,何时再继续发放。最后,小云嘱咐二人,行事过程中,切记不可粗鲁!荣锋、荣锐领命,接过帐册,指派刚才行刑的两名青衣弟子架起昏迷不醒的清昊,转身向“养怡园”走去。   待他们走后,众人望着遍地殷红的鲜血,恍如经历了一场恶梦。对小云的行事手段,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小云走到清雅身前,道:“从今天开始,‘养怡园’划归‘女冠堂’统辖,园中事务由你具体负责。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说话期间,双目下视,避免和清雅对视。清雅抿嘴一笑,道:“弟子自当竭尽全力,使生活在园中的老人不再有饥寒之苦。让‘养怡园’名至实归,成为老人们真正能够怡养天年的所在!师叔尽管放心!”   小云缓缓点头,道:“我自然信得过你!好好去做!”转头对荣城道:“二师兄,时间还早,我想和大伙一起,前往本教陵园祭拜历代先贤,师兄以为如何?”荣城道:“正该如此,甚好!”然后众人三、五成群,向位于西北方向的道教陵园走去。   荣锋、荣锐一行,走入“养怡园”不久,就引起了轰动。园中老人欢呼雀跃,奔走相告,全部从房中走出,争相观看清昊的惨状。清昊为人残忍刻薄,这些老人深受其害,对他可谓恨之入骨。此刻见他浑身是血,在两名青衣弟子的搀扶下,不知是死是活,无不感到开心称意!经过多方打听,得知是道教新任掌教对清昊实施的处罚,老人心中对小云的感激之情,已是无以复加。   作为小云同乡,此时的七婶自然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老人们纷纷向她打听小云的情况,七婶大为得意,滔滔不绝诉说起小云的往事。中间不免添枝加叶,再加上她的主观溢美之词,将小云描述得如同一个从天而降、救苦救难的神灵。不但伟大,而且慈悲,使这些老人顿生顶礼膜拜之心。值此之际,清昊多亏昏了过去,否则又将如何面对这些见他受伤而欢欣鼓舞的老人呢?在此之前,他如果能时常反醒一下自己的行为,认识到权位终将失去,鲜花终要调零,是否就可避免今日之祸呢?但,人在得意时,往往只顾身前,而罔顾身后,又岂独清昊为然?   半个时辰之后,小云一行抵达埋葬道教历代亡故弟子的“云海舍身园”。目睹清昊受刑,众人情绪低落,一路走来无人说笑。气氛沉闷,颇符合祭拜陵寝所需要的心情。“云海舍身园”占地极广,园内坟头林立,墓碑成行,数量恐怕得有数千个之多。道门神功素有养命长生之效,如果不是意外事故导致死亡,教内弟子的寿命至少可达数百岁。葬在园中的数千人,近九成死于江湖争斗,其中又以近三十年来道教在和魔教的争斗中阵亡的人居多。   小云暗暗叹息,为了维持道教在江湖中的至尊地位,为了使之传承不朽,数千弟子拋身洒血,殒命沙场。其中不泛像荣昱、荣辉这样的道德双修之士,代价如此惨重,又是否值得?陵园内种满苍松翠柏,用以像征精神不朽。其中最细的几颗,直径也有数尺,粗大的竟是数搂不能合围。郁郁葱葱,参天蔽日,正午时分,陵园内不见半点阳光,环境幽暗肃穆。一行人踩着遍地的松针落叶,缓步前行,望着绿草掩映中的无数坟丘,心情渐渐沉重。 第三十四回恩威并济(9)   前行不远,荣城手指前方对小云道:“小师弟,那两座坟墓就是三师弟、四师弟的陵寝!”荣昱、荣辉死去已经两年,此时二人坟墓上的绿草也有一人多高,和生前的辉煌显赫相比,死后不过是黄土一抔,极尽沉寂与凄凉。小云缓步上前,围绕二人陵寝转了一圈。汉白玉的墓碑上,镌刻着由荣浩亲笔题写的墓志铭。细述二人生平,行文流畅,文辞优美,感人至深。   小云阅罢,泪光滢然,对二人陵寝行三跪九叩首大礼。众人随之跪倒,一齐大礼参拜。礼毕,小云并不起身,回忆起荣昱、荣辉临终前所说言语,不禁百感交集,用缓慢的语调,吟道:   “苍松夭矫兮,亭亭如盖。   上栖鸾凤兮,麟豹相随。   羽翼苍生兮,众望咸归。   惜哉,狂风肆虐兮,中道倾颓。   栋梁崩折兮,捐躯为谁?   遗惠千秋兮,后辈可追!”念罢祭文,泪水长流,感情发自肺腑,众人无不为之动容。荣城等人和荣昱、荣辉相交颇深,此刻想起二人,抚今追昔,不禁黯然神伤。作为荣辉的首座弟子,清虚更是失声痛哭,众人暗自垂泪,气氛极尽哀惋。所有人心意相通,和小云在感情上贴近了许多。   离开陵园,众人返回“真武观”,各自回房休息。未末申初,观内钟声激荡,各堂堂主、三十六名祭酒,以及三千弟子,齐集供奉所有亡故弟子灵位的“鹤寿堂”门前,在小云主持下举行规模盛大的祭祀典礼。三牲五供齐备,四珍八瑳俱列;铙钹同响,钟鼓共鸣;焚香上表,列罡布斗,吟唱之声响彻云霄。气氛庄严肃穆,盛况空前。   万众瞩目之下,小云毫无拘谨之色,仪态从容,行止端严。祭祀过程中所应遵循的仪轨,以及各种法器的应用,小云竟也十分熟稔。操作起来宛如行云流水,毫无滞碍,令三千弟子敬若神明,无不心生景仰。   祭祀结束后,众人席地而坐,小云发表了为时一个时辰之久的长篇演讲。从道门创始之初开始讲起,细细阐述老子创教的本意。接着讲起了为道教发展做出杰出贡献、并对后世产生过深远影响的几位先哲的主要思想和业绩。最后讲到马上将要实施的改革新政,具体包含哪些内容,以及为何要实施改革。从头至尾,一气呵成,语调铿锵,饱含激情。令听者神怡心醉,浑然忘我,不知身在何方,不知暮色将至,感染力之强,堪称旷古绝今。   演讲结束,小云对众人施礼,缓步向“无为堂”走去。直到穿过了一重院落,三千弟子方才如梦初醒,同时振臂高呼,敬慕、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欢呼声连绵不绝,回音在群峰之间久久回荡。小云驻足聆听片刻,嘴角浮起一抹微笑,然后转身大步离去。荣浩在返回居所后,对小云今日的表现,深感敬佩,但对小云的行事手段,心中颇有戒惧之意。   回到“戒得居”,稍事休息后,小云独自离开“真武观”,前行不久,抵达“养怡园”。此时夜色已深,园中老人早已入眠,四周灯火俱无。在值夜弟子的引领下,小云来到清昊的住所。扣响房门,前来开门的是清昊的随侍弟子,见来人竟是本门掌教,不免吓了一跳。慌忙将小云请进屋内,然后转身退了出去。   经过一个下午的紧急施救,清昊此时已经恢复神智。但脸上的瘀肿和背上的杖伤,却不能立即痊愈,不时发作的巨痛,令他呻吟不止。见到小云,他强忍剧痛,不使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双目上翻,仰望屋顶,一语不发。   小云微微一笑,拖过一个板凳坐到床前,道:“伤势如何?有什么需要,尽管明言!”清昊怒气勃发,此人将自己打成重伤,此时却又跑来装好人!当真是狠毒、狡猾,无耻之极!想罢,咬牙切齿道:“我没有被打死,令你失望了!我感到很抱歉!我没有任何需要,就算有,也不用你来假慈悲!你走吧!”直到现在,他仍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下的过错是何等严重,仍在为身受处罚,感到愤愤不平。小云尽管有些失望,却并不生气,微笑道:“令尊令堂眼下可还健在?”   清昊一楞,冷冷的道:“你询问此事,到底有何用意?难道单单处罚我,已经不能令你满意,竟然还要诛连九族不成?”见他敌意甚深,小云微一皱眉,道:“假如你的双亲都还健在,我此刻就派人将两位老人接上山来,并且就将他们按排在“养怡园”内居住。然后每日向他们提供发霉变质的粗粮,和未施任何油盐酱醋的烂菜汤,作为饮食。不知你会做何感想?”清昊心头巨震,脸色雪白,将头扭向一旁,沉默不语。   小云长叹一声,道:“我今日处罚你,其实也是为你好!你师父紫晟真人,一生光风霁月,几乎可称为完人。但你的所作所为,无异于给他老人家脸上抹黑,使他以百岁高龄蒙羞于众人之口,一世清名毁于一旦!难道你甘愿让他老人家,承受纵容包庇门徒为非作歹的恶名吗?真要如此,你如何对得起他老人家对你的养育之恩和传艺之德?”   清昊羞愧难当,眼中泪光闪烁。小云道:“你的几位师叔一向都让你三分,他们决不是怕你!而是出于敬重你的恩师紫晟真人,才会对你有所谦让。你功力虽然不低,但荣城师兄十招之内就可将你击败。荣煌师兄盛怒之下,你决非他三招之敌。荣锋、荣锐两位师兄功力和你在伯仲之间,今日如果是他二人亲自行刑,就是十个你,此刻也早死了!他们再三容忍,希望你能有所悔悟,而你却以为大家是在怕你!并仗此为恶,难道此刻你就没有半点羞愧之心吗?”   清昊神色尴尬,嗫嚅半晌儿,终是无言相对。小云语气一缓,道:“你恩师紫晟真人素得教内之人的爱戴,眼下你为非作歹,大家尚能容忍一二。但‘人走茶凉’,随时间推移,这种感情就会渐趋淡薄,直至完全消融。此时如果你继续为恶,又有何人会出面为你开脱罪责?又有哪个会在行刑之时再次手下留情?届时,可就悔之晚矣了!”突然站起,继续道:“从今往后,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还是继续为非作歹,甘为恶人,全在你一念之间!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对你施以处罚!假如你继续为恶,必将天厌之、地厌之,等到人神共怒之时,就是你恶贯满盈之日!已经不用别人对你施以惩罚,你自己就会走到生命的尽头!”说完向清昊略一拱手,转身出了房门。清昊冷汗淋漓,沉思片刻,突然失声痛哭。 第三十五回继任大典(1)   此后几天,小云忙于接待上山观礼的各色人等,已经无暇顾及其他事情。景略军务繁忙,不能亲临现场观礼,就将在京城鬼市上购得的几卷孤本道藏,派三名贴身小校送上山来,作为他对小云担任道门掌教的贺礼。这日午后,小云刚刚送走海南“琼海派”掌门“骑鲸客”黎天南,不等稍事休息,清风推门而入,嘻皮笑脸道:“师叔,刚才清雅师姊来过了。她请您在会客之后,到她的住所去一趟!”   小云双颊一红,心想“那日我曾对她施以轻薄,今日叫我前去,莫非是要找我算帐?”几天前,小云情不自禁亲吻了清雅的手指,惊惶逃离。此后两人尽管见面已经不下数次,但一直都有其他人在场,语不及私,所以小云并没有感到太难堪。此时让他单独面对清雅,心里却有些胆怯。迟疑半晌儿,方才下楼,向“无色精舍”走去。   抵达“忘忧小室”,见房门紧闭,他在门口徘徊半晌儿,终是不敢上前敲门。正准备转身离开,房门一响,清雅从房中走出。见到小云,十分惊讶,道:“师叔既然来了,为何不进屋里,反而要走?”见她神色平静,不太像兴师问罪的模样,小云松了口气,笑道:“我见房门紧闭,以为你不在房中!”神色拘谨,和处理教务时的从容,有天壤之别。   清雅起初十分不解,转念一想,已知小云如此紧张,八成和那日下午他亲吻自己手指有关。一时红晕上脸,也不知是喜是羞。沉默片刻,抿嘴一笑,道:“师叔有些言不由衷吧?”小云心头一跳,略感尴尬,勉强笑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我何苦骗你?”清雅飞快瞥了他一眼,笑道:“好吧!你说没骗就没骗吧!我们还是进屋说话吧,站在这里像什么样子?”说完脸一红,转身返回屋内。不知不觉间,她对小云的称谓已经从“您”改成了“你”,她自己并未意识到,小云也未觉察,一切如水行地,发生的十分自然。   两人在书桌前相对而坐,清雅眨着一双大眼睛,满面笑容,道:“师叔,你猜一猜今日我为何请你来?”小云心里一紧,道:“我猜不到,你还是快些讲吧!”清雅笑道:“你让我做的那件衣服,已经做好了!”小云大喜,从椅中跳起,道:“真的吗?”清雅将头一侧,微笑道:“当然是真的!”   小云将拇指一竖,笑道:“了不起!我从昆仑一路走来,行程数千里,途经数百城镇,询问过的裁衣铺至少也有一千家。谁知竟无一人能将火浣鼠皮制成衣服!你不但有此手段,而且手脚麻利,当真令我意想不到!”说到这里眯起一只眼睛,侧头去看清雅,神色十分惊讶,道:“莫非你是仙女下凡?否则为何会有如此了不起的高超手艺?”   见他举止滑稽,清雅“扑嗤”一笑。明知小云是在逗她开心,心里仍是感到一丝甜蜜。目视小云片刻,神色转为落寞,目光凄美,轻轻叹息,小声道:“我或许是在作茧自缚!”说完,起身走入里屋。小云莫名其妙,不知她此话究竟何意。摇头苦笑,反正自己认识的女子,个个性情古怪,也不差清雅一个了!   过了一会儿,清雅返回,手中多了一个包裹。见她神情平静,就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小云暗自叹息,女子细腻复杂的心理变化,既难以理解,也无法猜测,岂不令人头疼?清雅将包裹解开,从中提起一件雪白的女式长裙在身上一比,神色顽皮,洋洋自得。小云起身细细观看。   整件衣服剪裁精当,做工考究,颇为美观。普通丝线不耐高温,所以这件衣服是用火浣鼠皮自身的长毛,一根一根连结成长线,方才缝补完成。此项工作,枯燥繁琐,估计清雅花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衣服表面有数朵碗口大小的牡丹花,是用剩余的火浣鼠皮,裁剪成几百片形状各异的花瓣,然后再一片片、一瓣瓣拼贴缝补上去的。花瓣一片压一片,层层叠叠,凸起于衣服表面。即华美异常,又不失朴素淡雅,当真有巧夺天工之妙。此项工作繁杂细致,可见清雅为之倾注了无数心血。   小云心里极为感动,躬身施礼,道:“清雅,谢谢你!”不知为什么,清雅脸色瞬间雪白,身体一侧,不受小云大礼,小声道:“我不用你相谢!只要你以后在看到这件衣服的时候,能够记起这是一个痴心人无数心血的结晶,就已足够了!”说完,轻轻叹息一声。听她言语中颇多自怜自伤之意,小云心中一片茫然,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保持沉默。过了一会儿,清雅始终不语,小云转身将房门关闭。   清雅吃了一惊,双颊火烧,心口怦怦直跳,神情极为紧张。待小云走近,怯生生的道:“你……你要做什么?”小云先是一楞,转念一想,已知清雅想岔了,以为自己要对她施以轻薄,才将房门关闭。不由得哈哈大笑,伸指一戳她的脑门,道:“你在那儿瞎想什么?”说完扯起衣袖,将翥凰招出。   伴随一阵粉红色的轻雾,全身**的翥凰现身而出。清雅掩口轻呼,后退数步。小云哈哈一笑,道:“我介绍一下!”一指满脸笑容的翥凰,道:“这位是我的义姊轩辕翥凰。”一指清雅,对翥凰道:“这位是大师兄唯一的一名女弟子,清雅!”一顿,又道:“为了方便交往,你二人以姐妹相称较为合适!”二人相互见礼,清雅见翥凰在小云面前赤身**,并无羞涩之感,心里十分惊奇,暗暗猜测她和小云的关系。直到此时,清雅方才领悟,小云关闭房门,只是为了招出翥凰,并非要对自己施以轻薄。既如此,她应当感到高兴才是,谁知她心里反而多少有一丝失望。不知自己为何心存此念,她稍感羞耻,不禁为之红晕上脸。 第三十五回继任大典(2)   小云拿起白色长裙,将它的来历告知翥凰,最后道:“凰姊,为了给你做这件衣服,清雅可是费尽了心血!待会儿你可要好好谢谢她!”翥凰将长裙接过,感觉入手光滑柔软,心中狂喜。飞快将长裙穿起,就地旋转一周,柔声道:“好看吗?”旋转之际,长裙飞起,如孔雀开屏,她的两条长腿时隐时现,比之完全裸露,更具诱惑力。   小云倾倒不已,听她询问,方才仔细打量。见这件衣服,虽然未曾经过量体剪裁,但穿在翥凰身上,大小长短都很合适,可见清雅的裁剪之功,已达登峰造极。由衷赞道:“漂亮极了!”凝视翥凰片刻,又道:“衣服虽美,但人更美!如果没有凰姊的绝世容颜与之相配,这件衣服的穿戴效果不免大打折扣!”翥凰大为得意,再次旋转数周,神色颇有几分卖弄。   小云此言只是为了逗翥凰开心,并没有贬低这件衣服的用意。但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清雅闻言心里一酸。联想到数日前小云描述翥凰体形时的暧昧神情,更是倍觉凄楚。人家二人卿卿我我,行迹亲密,自已夹在中间算什么?是一个专供他们取乐的小丑,还是一个被他们呼来喝去的仆役?刹那间柔情百结,心如刀绞。   翥凰扯起长裙下摆,左看右看,欣喜不已。突然伸出双臂揽住小云脖颈,踮起脚尖,轻轻一吻小云双唇,小声道:“谢谢你!”不等小云作答,转身抱住清雅,一吻她的左颊,道:“雅妹,也谢谢你,为我做了一件这么美丽的衣服!”清雅入教**年,日常所见都是举止拘谨稳重的出家人,何曾见过像翥凰这样热情如火的人?猝不及防,被她温软湿润的双唇吻在脸颊上,先是一惊,继而羞不自胜。惊叫一声,将翥凰推开,双手掩住面颊,飞快逃入里屋。翥凰反倒吓了一跳,不知清雅为何竟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一时不知所措,呆在了那里。   小云哈哈大笑,半晌儿未曾停下。翥凰估计可能是自己的行为有失妥当,略感羞涩,抓住小云右臂轻轻摇晃,小声道:“你不要笑啦!”费了好大劲小云才停下,道:“凰姊,此处是教内女弟子的聚居区,过会儿我让清雅给你准备一间房,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吧!有空我会时常过来看你,你不必担心!”   翥凰十分惊讶,自己赤身**的时候,俩人可以时常在一起,如今自己终于有了衣服穿,为什么反倒要分开?这究竟是何道理?转念想道,如果真的和小云分开,以后的日子不免过于单调,心里又略感恐慌。紧紧抓住小云右臂,用力摇头,道:“我不愿住这里!我要和你住在一起!我早说过,无论何时何地,我都和你永不分离!”小云微微苦笑,自己又何尝想和她分离?但二人眼下并非夫妇,又怎好住在一起?但要想对翥凰讲清男女不能混居的道理,恐怕要大费一番唇舌,不禁大为头疼。沉思片刻,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暂时不再理会翥凰,高声道:“清雅何在?”   躲进里屋后,清雅一直都在倾听二人的对话。听到翥凰对小云有相许终身之意,更感伤心。待到小云高声呼唤,她不敢怠慢,快步走出,躬身道:“弟子在!”小云拿出教主的派头,板起脸道:“清雅,本教主命你对凰姊解释她为何不能和我同住,另外指派一间房舍给她居住。这是命令,不得有违,你是否听清楚了?”清雅一脸苦笑,躬身道:“弟子遵命!”小云暗自得意,点头道:“很好!”突然一指位于左前方的书橱,惊呼道:“凰姐,你看那是什么?”言罢,趁翥凰注意力分散,飞快从她的双手中抽出右臂,转身拉开房门,飞奔而去。   翥凰吃了一惊,转身就要追赶,清雅及时将她拦了下来,慢慢向她解释为何男女不能同住的各种理由。清雅极有耐心,反复解说,一直讲了大半个时辰,口水几乎都要耗尽,翥凰方才勉强同意可以留在此处居住。得到她的肯定答覆,清雅总算松了一口气,为防夜长梦多,立刻派人将和“忘忧小室”相邻的一栋两居室的房屋打扫于净,作为翥凰日后的起居之所。从此之后,两人比邻而居,朝夕相处,关系日渐融洽。用不了多久,就像一对亲姐妹,已经无话不谈。   小云从清雅房中逃离后,简直就要纵声歌唱。权力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有时却可以倚仗它,将烫手的山芋转嫁给别人!这种感觉太美妙了!奔出数百丈,回头见翥凰并未追来,就放慢速度,迈开四方步,哼着小调,向“无为堂”走去。此后几天,教务繁忙,他一直没有机会前去探望翥凰。从清雅口中得知,她情绪尚算稳定,就不再理会,全力投入继任大典的筹备工作中。   转眼已是五月初五,曙色微明,小云结束行功。沐浴熏香,在清风服侍下,换上了一袭崭新的白色长衫。步入书房,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滴天髓》,坐在椅中慢慢翻阅。今日对小云具有重大意义,是他一生中为数不多的几个转折点之一。清风见他神情举止,一如往日,并无丝毫紧张不安,不禁深感折服。半个时辰后,天色大亮,清风低声道:“师叔,时候不早了,您是否该动身了?” 第三十五回继任大典(3)   小云随手将书本一抛,起身走到书房外面的阳台上,低头俯瞰。只见观内处处张灯结彩,旌旗飘扬,彩幡拂动,洋溢着浓浓的喜庆气氛,迥异于往日的庄严肃穆。数百名青衣弟子正在为大典做最后的准备工作,身影在几处院落中往复穿梭。紧张忙碌,秩序井然。小云暗暗点头,对荣城、荣浩在筹备此次大典中所表现出的组织协调能力,深感满意。转身下楼,和清风缓步向“真武殿”走去。   此时“真武殿”内人头攒动,上山观礼的数十位嘉宾,坐在中轴线两侧的紫檀座椅中,低声交谈。一千名清字辈弟子分立大殿左右两厢,队列整齐,人人身姿挺拔,目不邪视,相互之间并不交谈。气氛庄严肃穆,颇有威武之姿。真武大帝的金身塑像前,设有一个大型供案。案上各种供品一应俱全,中央悬挂一幅素白条幅,上书一个斗大的“道”字。供案中央一个巨大的铜质香炉中,插着五枝粗如儿臂的巨型供香,正在徐徐燃烧。分别代表,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中间一根最长,象征鸿蒙未判的太极之境。眼下万事齐备,只待吉时来临。   卯末辰初,一声清脆的云板响过后,继任大典正式开始。钟鼓内三十六名弟子推动直径数尺的巨形圆木,撞响重达数万斤的御赐铜钟。钟声雄浑激越,响彻云霄,在连绵群山中回荡不绝。整整六十响过后,钟声停了下来。六十为一甲子之数,撞钟六十响,以示大道循环往复,永无穷尽。钟声未绝,铙钹齐响,箫笛俱鸣,伴随悠扬的《清平云仙调》,三十六名祭酒,身穿团花织锦道服,列成两队,当先步入大殿。八大堂口的十二名正副堂主,身穿象征“上善若水”的纯黑色道服,次第而入。四十八人步入大殿后,分立左右两侧。   小云最后走入,面含微笑,神情舒缓,极尽优雅从容。一边缓步前行,一边向数十位嘉宾颔首为礼。数日前众人在和他单独相见时,就已被他的风采所折,此时无人敢妄自尊大,纷纷起身回礼。荣城见状,心里暗暗感叹“小师弟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无穷魅力,加之神功盖世,必将成为苍天的宠儿!”小云在真武大帝塑像的右侧停了下来,神情转为肃穆。   荣城担任此次大典的司仪,待乐曲终了,走到大殿中央,朗声道:“诸位嘉宾不远千里上山参加本教掌教的继任典礼,荣城在此代表本教上下所有人等,对各位的光临,深表感谢!”言罢对左右两厢各施一礼。众人起身回礼,同声辞谢。   荣城继续道:“诸位嘉宾、各位弟子,本教自肇始至今已逾千年。之所以传承不朽,有赖于历代掌教的英明领导。但自从前任掌教紫晟真人挂冠归隐,代理掌教荣昱师弟以身殉教,本教的掌教一职,两年来实际上一直空缺!导致教内歧见纷呈,难归一统,教务更是有所废弛!长此以往,必将导致本教分崩离析!”声音拔高几分,道:“兹有蜀郡浣花镇人士云归鹤,赋性聪颖,胸怀淡泊,事亲至孝。经紫晟真人引荐入教,由太上祖师亲授玄功,兼通五行,协理阴阳,体悟圆融;行事中正,严己宽众;素怀兼济天下之心,常存恤孤悯寡之意,实为道、德无双之士!经前任掌教紫晟真人大力推荐,由太上玄元真君首肯,决定从今日起,由紫微真人云归鹤担任本门掌教!统摄本教所有宫观,一万三千弟子尽归所辖。命令所及,本教上下所有人等,无论司职高低,资历深浅,自应一体奉行。如有违令不遵者,依‘太上清规’予以严惩不贷!”目光环视一周,然后双掌相击,高声道:“奏乐!”   待音乐响起,荣城拖起长腔道:“请紫微真人行继任之礼!”小云走到供桌前,撩袍跪倒。荣城道:“一拜大道!”小云对供案中央的斗大“道”字,行三跪九叩首大礼,顷刻礼毕。荣城又道:“再拜祖师!”小云对真武大帝的金身塑像,行二跪六叩首大礼,起身后,荣城高声道:“请紫微真人更衣!”   话音落后,六名女弟子缓步入殿。其中三人,手中各托一个方形木盘,分别放有道门掌教所应穿戴的八卦法衣、翡翠金丝玉带和七星宝冠。六人走到小云身前,将衣、带、冠飞快给小云穿好。动作麻利,片刻结扎停当,六人转身快步离去。此时,钟鼓齐鸣,由荣城引领,十一名堂主、三十六名祭酒、一千名弟子,走到小云对面撩起袍服,尽皆跪倒。行三叩首大礼,高声齐呼:“正一门下弟子参见掌教真人!唯愿大道长存,国泰民安!愿紫微真人道行天下,德钦四海,万世垂则!”声音整齐划一,声震屋瓦。数十位观礼嘉宾,也纷纷起身行礼。   小云躬身回礼,道:“诸位请起!各位嘉宾请坐!”待众人起身、归坐,继续道:“云归鹤以穷途末路之身,不及弱冠之龄,蒙太上祖师青睐之恩、紫晟真人眷顾之情,承蒙各位师兄和本门所有弟子的信赖,委以掌教之职,实是感激莫名!云归鹤资质浅陋、德难服众,担此千斤重任,不免诚惶诚恐、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如炭火在怀,敢不谨慎以待?唯愿教内一心,为大道昌盛于天下,做不懈努力。云归鹤愿与诸君携手,再创辉煌!”众人哄然应喏,一齐躬身道:“谨领掌教真人谕旨!”小云略一点头,道:“大家不必多礼,我与诸位以此共勉!” 第三十五回继任大典(4)   继任大典至此结束,之后数十位观礼嘉宾纷纷上前,向小云表示祝贺。你一言,我一语,或称小云年少有为,或赞小云前途无量,溢美之辞此起彼伏,场面热闹不堪。小云不敢怠慢,面含微笑,和众人一一寒暄几句。态度随和,众人如沐春风。寒暄过后,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小云吩咐荣城引领众人前往“无为堂”大厅参加宴饮。此时,门外传来一声高声呼喊:“圣旨到!”   众人面面相觑,颇感滑稽,道门举行继任大典,本是江湖中事,和朝廷有什么关系?轩辕翊国下得哪门子圣旨?小云神色不动,对荣城道:“布香案,准备接旨!”众人纷纷后退,顷刻间香案布好。在知客弟子清静的引领下,三十名衣甲鲜亮的御林军士兵,手持仪仗,簇拥一名身材高瘦的中年人,快步走入大厅。   中年人身穿黄色蟒纹长衫,腰围玉带,足踏薄底官靴,衣饰华美豪奢。面白无须,神情倨傲,左手拂尘搭在肘弯。右手高举黄绫缎面、上绣金丝盘龙的圣旨卷轴。从形貌穿戴判断,此人应是一名内监。一行人一路翻山越岭,抵达大殿后都有些气喘。稍作休息,中年内监走到香案前,面南背北,展开圣旨,用尖锐的嗓音道:“正一掌教云归鹤接旨!”道门掌教一向不拜凡人,皇帝虽然尊贵,到底也是**凡胎。所以小云走到香案前,只是略一躬身,就算了事。   中年内监高声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正一之教,肇始至今,已历千载。承祧传绪,丕显华夏;护国祐民,辅君宣化;功延社稷,惠泽黔首;天下共仰,四海同钦,岂朕唯然?兹闻人杰,蜀郡云某。术业精深,德能胜众。时值仲夏,端阳之日,继任荣衔,续维道统。嘉尔言行,惠尔懿德,上尔尊号,特有此封:代天牧民、通玄显幽、中正纯一、紫微真人。实授二品,剑履上朝;紫袍绶带,金印一枚;度牒三千,符箓咸归;黄金千两,白银五万,庄严宫观,粉饰金身。千秋万代,辅翊圣朝!钦此!”念罢,将圣旨卷起,绕过香案走到小云身前,高声道:“云归鹤接旨谢恩!”   小云双手接过圣旨,道:“谢陛下圣恩!”厅内众人暗暗咋舌,朝廷对小云的赏赐极为优渥,可见为了拉拢道门为其所用,轩辕翊国此次可是下了大本钱!小云将圣旨递给荣城,双手一拱,道:“敢问天使如何称呼?”中年内监双眼望天,冷冷道:“本人姓齐!”小云一笑,道:“原来是齐公公!久仰!”然后吩咐清虚设座,献茶。   二人落座,齐公公端起茶杯饮了几口,稍解干渴,缓缓道:“云教主,蜀郡太守左某已经举旗反叛,朝廷无法获知蜀郡的任何情况。陛下素怀爱民之心,因不知蜀郡百姓如今生活的怎样,以致夙夜忧愁。云教主原为蜀郡人士,不知阁下的亲友是否有消息传出?”小云叹息道:“实不相瞒,云某眼下已是孑然一身,所有的亲友早在几年前就已亡故!我和公公一样,对蜀郡的近况也是一无所知!”   齐公公略感失望,道:“噢,原来如此!”清静再次走入大殿,对小云低声耳语。听他讲完,小云沉思片刻,道:“请他进来!”清静躬身称是,转身快步离去。齐公公道:“云教主,可是有客来访?”小云微微一笑,道:“天下之事竟有这般凑巧,刚才公公还曾提及蜀郡的左太守,想不到他的使者,此时已到山门外!你说巧是不巧?”齐公公大吃一惊,将茶杯在桌上重重一顿,大喝道:“云教主!此事有何可笑?此等叛逆之臣,怎能任他走进这庄严圣地?你还不快快派人将他拿下,究竟要更待何时?”颐指气使,言语颇为无礼。   小云仍是面带微笑,缓缓摇头,道:“齐公公,此事恕云某难以从命!本门一向视天下苍生为一体,既无贤愚之别,也无忠奸之分。只要不是手染鲜血之辈,本教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再者,今日是云某继任掌教的大喜之日,如果妄动干戈,岂不大煞风景?请齐公公暂且忍耐一二!”   齐公公冷冷道:“云教主视天下苍生为一体,是否意味着你和皇帝陛下也无任何区别呢?”明知他心存歹意,小云却也用不着怕他,微笑道:“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样说也不算错!”齐公公大怒,腾地站起,手指发颤点着小云,结结巴巴道:“你…你…好大的胆子!当真是狂妄之极…你…”“你”了半天,颓然坐倒,不再讲话。此处是太和山,小云又是道门掌教,他又能拿小云怎样?一时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脸色一片铁青。   小云不再理他,请观礼嘉宾就坐,传令所有弟子就地休息,耐心等候原是蜀郡太守,眼下已经自封为蜀王的左玄龄派出的特使。过了一会儿,在清静引领下,一个身穿蓝色儒服的青年,昴首阔步走入大殿。此人相貌不俗,大约二十岁左右,气宇非凡,顾盼之间颇有威严。清静正要为双方作一下引见,蓝衫青年摆手将他止住,游目四顾。看架势竟是要凭自己的眼力,从一千多人中认出小云。   此时大殿内人头攒动,除去清字辈弟子,余者不是一方豪雄,就是各门各派的领袖,神情气度颇为相似。此人之举虽是充满自信,却也颇显狂妄。他在殿内巡视一周,见到齐公公和御林军士兵,只稍一楞神,就将目光移开,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小云暗暗点头,此人作为叛臣使节,见到朝廷官员并无惊慌之色,不论为人如何,单这份胆量,足以傲视群雄!不禁对此人生出了几分好感。   蓝衫青年对小云凝视片刻,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快步上前,朗声道:“西蜀左王爷闻听紫微真人将于今日继任正一掌教,特遣在下前来祝贺!希望贵教在您的英明引领下,福泽苍生,可以实现太上玄元真君的千年夙愿!”言罢,拱手为礼。 第三十五回继任大典(5)   小云见他站在自己右侧、稍向后一点的位置上,不禁暗暗佩服此人精明。右侧是尊位、长者位,左玄龄自封蜀王,世人未必认同。为避免口舌之争,此人虽然站在右侧尊位,却稍稍向后,不和小云正对,以示蜀王和小云身份相当,并无高下之别。心神缜密,于礼节分寸的掌握极为精准,堪称智谋之士。待他话音落后,小云方才站起,将手一拱,微笑道:“云归鹤一介寒士,左先生太客气了!”   殿内众人已知,小云并不认同左玄龄的僭越之举,否则,何必再称先生,直接称他蜀王即可。青年使者神色不变,继续道:“西蜀山川毓秀,人杰地灵。千年以来,虽然也是俊彦迭出,但还没有哪个人能像云教主这般,以不足弱冠之龄,就已担任了天下第一大教的掌门人。可见,云教主当真是万古不遇之奇才!我家王爷和云教主原属同乡,又一向敬重英雄,如此盛事,又怎能不庆贺一番?但假如以金银、袍服等世俗之物见赠,我家王爷认为,一来,显得小气;二来,云教主一向淡泊物欲,未必愿意接纳。经过反复思考,我家王爷上体天心,同时也是为了让全郡百姓咸与盛事,决定免除蜀郡全年的租赋,以此作为对云教主荣任道门掌教的贺礼!”   话音一落,殿内众人啧啧称奇,数十位观礼嘉宾开始交头接耳,小声议论。须知蜀郡全年的租赋,如果折算成现银,数目何止亿兆!左玄龄竟将其全部免除,手笔不可谓不大,当真是魄力十足,也难怪众人感到震惊。相比朝廷所赐物品,左玄龄的贺礼,不但数目惊人,而且兼顾人情,可见他急于结纳小云。深层用意,无非是想借助道门的影响力,为他谋反造势。   小云智慧渊深,又岂能不知他的用心?但不管怎样,免除租赋,对当地百姓总归是一件好事。左玄龄的人情,小云非接受不可。当下深鞠一躬,道:“左先生此举惠及千家万户,活人无数,功德无量!云归鹤感同身受,对左先生的眷顾之情,感激不尽!左先生有此一念之善,天必佑之!”青年使者回礼,道:“云教主不必客气!我家王爷深知云教主品性高洁,如当空皓月,纤尘不染。您在浣花镇的举措,令我家王爷钦佩不已,此举不过效颦而已!”言罢,和小云相视大笑。   见二人言谈欢洽,齐公公再难忍耐,用力一拍案几,杯盏齐鸣,大喝道:“来人哪!将这蜀郡狂徒与我拿下,解送京师,以治反叛之罪!”三十名御林军士兵哄然应喏,各自掣出佩剑,向青年使者扑去。此人并不惊慌,双目望天,神情傲岸,脸上尽是轻蔑之色。小云微微一笑,向荣城使了个眼色。   荣城随即领会,双掌一拍,十一名堂主飞身上前。手挥足踢,大殿内衣袂破空声大作,眨眼间已将三十名士兵尽数点倒在地。齐公公面如死灰,腾地站起,将手一拱,道:“齐某和反贼不共戴天!云教主既然袒护此人,齐某只好告辞了!”说完,大步向殿外走去。见他身为阉人,性情倒也刚硬,小云稍感佩服,笑道:“齐公公一路顺风!恕云某不能远送!”言罢,展开身形,沿殿内飞快绕了一圈。挥动衣袖,将三十名士兵的穴道尽数解开。   众人眼前一花,他已返回原地,仿佛从未移动过。倏忽往返,犹如鬼魅。首次当众显露神功,已令数十位观礼嘉宾大感折服,暗暗想道“此人看似柔弱,实则具有神鬼莫测之能,是个厉害人物!”此时,三十名御林军士兵方才陆续站起,神色羞愧,追上齐公公,迅速离开。前行不远,齐公公独自折回,道:“云教主,陛下所赐之物,你是否应该派人点收一下?”   小云道:“正该如此!”转头对荣森道:“六师兄,你随齐公公走一趟吧!”荣森领命,和齐公公并肩前行,心想“皇帝老儿所赐的物品,别的也就罢了!但此刻教内正等钱用,这一千两黄金和五万两白银,却是非查点清楚不可!否则,岂不白白便宜了这只老阉狗?”   一行人走后,小云对青年使者道:“请问阁下高姓大名?”此人走到小云对面,翻身跪倒,行大礼参见,道:“西蜀穷士卢逊言叩见紫微真人!”他刚才代表左玄龄,所以站在右侧尊位,此时却是以个人身份参见小云,故而居于下首。   见他在礼节上一丝不苟,行止端严,性情和景略有几分相像,小云对他更增好感。上前一步,将他扶起,道:“云某怎敢当此大礼,阁下请起!”待卢逊言站起,见他面色透青,说话声音却高亢尖锐,小云心知这是金木交战的外在表现。卢逊言日后难免死于刀剑之下,一时心中不忍,道:“左先生自封蜀王,用不了多久,朝廷自会派兵讨伐!战火一旦燃起,所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阁下身为左先生的幕僚,届时不免有生命之忧!”从怀中摸出一颗“龙脑蛟骨香”,道:“这是我教用以传递消息的信香,我送你一颗!以后遇到危机关头,你可以将它燃起。我教弟子闻到香气自会前去救援,说不定可以使阁下幸免于难!”   小云想改变卢逊言的宿命,谁知他并不领情,后退一步,躬身道:“云教主的好意,在下心领了!我家王爷待在下恩深义重,如果西蜀被官军所破,在下宁愿一死,以报王爷的知遇之恩,也不愿苟活世间,受他人欺辱!”直起身将手一拱,道:“云教主保重,在下告辞了!”不等小云回答,转身大步离去。 第三十五回继任大典(6)   小云微微苦笑,将“龙脑蛟骨香”收回。吩咐清字辈弟子解散,全部放假一天。然后偕同数十位观礼嘉宾,和堂主、祭酒,前往“无为堂”参加宴会。一行人出了“真武殿”,前行不远,清静追上来,对小云道:“掌教真人,观外有一位青年女子,指名道姓非要和您单独会面。弟子请她入观内详谈,她却死活不肯!您看此事如何处置?”小云吩咐荣城继续陪同众人前行,和清静展开轻功,片刻抵达山门。   一个青衣女子正在广场上来回踱步,神色焦躁。小云走上前去,道:“姑娘是要找我吗?”青衣女子转身,上下打量小云,道:“您就是紫微真人云归鹤?”小云见她布衣荆钗,头绾双髻,加之年龄不大,估计她是一名丫环。点头道:“不错,我就是云归鹤!”   青衣丫环笑逐颜开,敛衿施礼,脆生生的道:“我家小姐听说云相公将于今日继任道门掌教,特意遣我上山,对您表示祝贺!祝您事业昌盛,万事如意!”小云回礼,道:“谢谢!但不知你家小姐是谁?”青衣丫环嘻嘻一笑,从怀中摸出一个锦盒,递给小云,道:“我家小姐特意为您准备了一份贺礼!您只要打开一看,就会知道小姐是谁了!”说完掩嘴偷笑,神情颇为顽皮。   小云依言将锦盒打开,盒内是一串用十几颗圆珠穿成的白金手链。通体银白,精光闪耀,中间一颗圆珠稍大,上面雕有一只猕猴。掌捧蟠桃,神态逼真,雕工极为精良。这串手链的重量至少也有一斤左右,估计价值已逾万两白银。小云心知如此奢华的礼物,肯定是彭秀婕所赠。将手链收好,微笑道:“十分感谢你家小姐!这份礼物我会仔细珍藏!不知她近来可好?”   见他收下礼物,青衣丫环十分高兴,道:“小姐身体还好,只是从白沙镇返回后,却害了相思病!整日茶饭不思,情绪十分低落。那日秦大爷被您击败,返回山庄后,曾对小姐提起此事。小姐起初极为高兴,但后来听说您将陈孤鸿救走,却又大哭了一场!此后就一直无精打采,看上去病恹恹的!云相公,您说这可怎么办才好?”说完叹息一声,脸上尽是忧愁之色。   小云十分尴尬,不知该如何回答。得知彭秀婕心情不是太好,又稍感担忧,神色流露出几分关心。青衣丫环掩嘴“扑嗤”一笑,道:“云相公,您不必担心!我刚才是在骗您,我家小姐情绪虽然低落,但并不像我说的那样严重!”眼珠一转,笑嘻嘻的道:“小姐得知您这样关心她,一定会很高兴!云相公,您多保重!我走了!”施礼之后,转身向山下走去。   目送她远去,小云哭笑不得,自己认识的女孩子,个个精灵古怪,连刚刚见面的一个小丫环,竟然也能愚弄自己一番。相比之下,还是凰姊较能令人信任,性情也相对平和!转身正要返回,清静手指远处叫道:“师叔!您看!”声音颤抖,竟似十分惶恐。   小云回头望去,只见十几里之外烟尘大起,旌旗飘扬,似是一支部队正在向“真武观”走来。距离太远,他目力虽强,一时却也无法看清来的究竟是些什么人。烟尘中一杆巨大的黑色旗帜,分外醒目。长、宽各有数丈,中央绘有一具白色骷髅,盘膝坐在一朵洁白的莲花上。左掌五根白森森的手指,以一种极为奇特的姿势,持一柄金色降魔杵。右手五指握一柄样式奇异的金刚钺刀。造型诡异,非佛非道。整面大旗,黑底之上白骨森森,加之骷髅掌中两件金光灿烂的法器,恐怖邪恶,色彩对比强烈,视觉冲击极为震撼。   小云将目光收回,心想“此人终于还是来了!”转头对清静道:“你即刻返回传我号令,各堂堂主、三十六名祭酒以及观中所有弟子,立刻到山门外集合,迎接冥王大驾!”   阴长生在江湖中威名素著,清静如何不惧?脸色瞬间雪白,躬身称是,转身快步向观内走去。前行不远,回头道:“掌教真人,观礼嘉宾是否也要到此集合?”小云道:“各随其便!”清静不再迟疑,施展轻功向观内奔去。转身之际,衣袖下摆微微颤动,小云心知他方寸已乱,不禁暗暗叹息,转头向远处望去。   此时,“幽冥神教”的队伍距“真武观”已经不足十里。透过弥漫的尘土,隐隐约约见队伍的前列竟是一个个手持利刃的白骨骷髅。每三十六具组成一排,整支队伍一眼望不到尽头,估计总数至少也有数万具之多。小云暗暗咋舌,心知这支队伍是“幽冥神教”仗以威震江湖的骷髅阴兵。阴长生为将道教一举荡平,看来竟是倾巢而出了。想罢,小云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过了一会儿,破空声大作,数十道色彩各异的剑光从观内飞出。剑光敛去,各堂堂主和三十六名祭酒现身而出,来不及向小云施礼,纷纷转头向远处的骷髅大军看去,神情立见凝重。翥凰是和清雅一起赶来,她不等站稳就向小云望去,眼里尽是埋怨之色。不知为何,值此大敌压境之际,小云见到她心里反而感到平和喜悦。神色平添几分温柔,向翥凰微微一笑。两人已经数日未曾相见,倍感思念,但此时众人环伺,却也不好上前单独厮见。翥凰向小云扮个鬼脸,然后就不再理他,转头和清雅小声交谈起来。 第三十六回冥王阴长生(1)   荣城走到小云身前,道:“小师弟,对付这支数量庞大的骷髅军团,你有几成胜算?”小云微微一笑,从齿间迸出两个字:“十成!”荣城既没有感到惊讶,也无丝毫怀疑,闻言只是略一点头,就转身走开,自去组织众人列队等候冥王驾临。见他神情气度一如往日,小云暗暗点头,心想“二师兄实为本教的肱股栋梁,沉稳凝重,定力非常人所及。只是为人死板,稍欠灵活变通!”   此时,三千弟子从“真武观”四门奔出,在广场瞬间集结。分列两队,八字排开,左右各一千五百人,将小云等数十人拱卫中央。虽然人数众多,但动作迅速,整齐划一。广场上片尘不起,声息俱无,一股浓浓的肃杀之意弥漫开来。清风走到小云身前,单膝脆地,双手将“裁云帚”高举过头,朗声道:“师叔降妖除魔,又岂能没有法器在手?弟子特意赶回‘戒得居’,将‘裁云帚’取来,以备师叔使用!”见他心思颇细,小云十分高兴,单手接过拂尘插入领后,道:“很好!辛苦了!”清风起身归队。   数十位观礼嘉宾,陆续从观内走出。见到“幽冥神教”的白骨大军,无不愤怒异常。阴长生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率领数万具骷髅招摇过市,当真是胆大包天、狂妄无比。商劲节走到小云身边,道:“贤弟,过会儿如果有用得着愚兄的地方,你就尽管吱声,愚兄自当鼎力相助!”向白骨军团瞥了一眼,又道:“这几年阴长生当真是狂的可以!愚兄倒想找机会和他过两招!看看此人到底有何惊人艺业,竟敢如此小视天下英雄?”他胡子一大把,却仍像少年人,见到他人张狂,就忍不住动了争胜之念。正所谓“姜桂之性,老而弥辣”。   小云微笑道:“商兄好意,小弟心领了!阴长生功力虽高,却非小弟对手!不用商兄出手,小弟就可将他摆平!商兄尽管放心!”高劲节将拇指一竖,转身走开。紧随其后,“银戟金刀”寒凝碧,“玫瑰天香教”教主梅绛雪、桂玄霜等人,也纷纷上前表述了相同的意思。小云和他们一一寒暄数句,感谢他们的好意,同时也婉转表示自己有能力应对此事,请大伙不必担心!之后吩咐“接引堂”堂主清虚,为观礼嘉宾设座献茶。一边品茶,一边安坐观战,岂不也是人生一乐?   片刻之后,众人归坐。此时,“幽冥神教”的骷髅军团,已经距山门不足数里。数万具骷髅士兵,步调保持高度一致。步履沉重,随部队前行,激起漫天尘土,大地震颤不已。案几上的茶碗,随之响个不停,威势极为惊人。数万具骷髅高举长刀,组成一片明晃晃的刀林,寒光闪烁,令人不敢逼视。森森白骨相互碰撞摩擦,发出颇为单调,却又十分巨大的“喀、喀”声。骷髅士兵黑漆漆的眼窝,似是深不见底,仿佛蕴藏无穷邪恶和无尽恐怖。   骷髅军团渐渐逼近,广场中的每一个人都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威压。虽是正午时分,红日中天,但众人无不感到心头发瘆,周身汗毛尽数坚起,已是人人色变。小云微微苦笑,阴长生深通谋略,他的人为尚未现身,但他率领的骷髅军团,已经收到先声夺人之效!此人是个了不起的对手,绝不可小觑!心知大战不可避免,竟隐隐感到几分兴奋。   骷髅军团渐行渐近,在两里开外停下,一个高亢的声音随即响起:“幽冥神教阴教主驾到!众人还不跪迎圣驾,却要更待何时?”声音响彻群峰,颇具威势。听对方言语无礼,荣煌当即就要发作,幸亏荣城早有防备,及时将他止住。小云并无多大反应,朗声道:“阴教主既已驾临,何不现身相见?贵我两教地位相当,并无高下之别,贵属下如此讲话,岂不有失礼数?岂不令人耻笑贵教妄自尊大?”   声音不大不小,平和流畅。就像是在每一个人的耳边说出,清晳自然,绝无丝毫霸气,也无半点矫揉造作。和先前那人如同喊叫的声音相比,却是高明了许多。话音一落,“幽冥神教”阵营中,立刻传出一声惊咦。随后一个平和浑厚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阁下有此等功力,倒是值得老夫现身一见!”说到这里一顿,大喝道:“列阵!”   余音未绝,一声奇异的号角响起,数万具骷髅士兵列成两队,如同一层层滚滚向前的白色浪潮,一边前行,一边向左、右两侧缓缓分开。小云听此人说话不愠不火,极具威严,估计他就是阴长生。此人作为一代枭雄,不怒自威,决非寻常江湖草莽可比,不禁暗生戒惧之心。   骷髅军团在一里之外再次停下,已经一分为二,左、右各有万余具骷髅士兵。两名巨汉各擎一杆大旗,当先从骷髅军阵中奔出。步履沉重,如敲巨鼓。二人赤祼上身,肤色黝黑,肌肉虬结坟起。一头乱发,色作蓝靛。暴睛突唇,门齿外露,形貌狰狞。腰扎黄金铠,长仅及膝,内袝织锦红袍,小腿双足裸露在外。璎珞围颈,环钏俱全,身披彩带,衣饰繁复华贵,和庙宇中的地狱鬼卒,一般无二。两人奔到近前,分立左右,将大旗就地一杵,之后就如泥胎木雕,一动不动。山风吹来,两面大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颇有金戈铁马的肃杀之威。 第三十六回冥王阴长生(2)   大旗上黑底白字,左、右分别写有“佑善惩恶”和“通幽显圣”四字。小云颇感好笑,阴长生的实际行为和这八个字所表述的内容,相去甚远。大有往自己脸上贴金之嫌!又有一人从骷髅军阵中奔出。此人衣饰和先前二人并无区别,只是身材更加高大粗壮。他奔到近前,手擎大旗,挺身肃立,恍如洪荒魔神。他手中的旗帜,正是小云最初看到的那面旗帜。此时距离较近,旗面上的白骨骷髅更显狞恶。旗帜随风翻卷,白骨闪动,就似具有了生命。小云微微冷笑,阴长生排场不小,装神弄鬼,无非是想显示“幽冥神教”的实力和威严。此举华而不实,多少有些无聊。   继三名巨汉之后,十二人分成两队缓步走出。他们衣饰完全相同,一色贴身软甲,四肢裸露在外,手持三股钢叉。个个相貌狰狞,体格壮硕。荣城低声道:“小师弟,他们就是冥王座下的十二巡狱夜叉,功力大致和清虚相当。”小云没有作声,只是缓缓点头。紧随其后,又有九人列队走出。他们身穿白色麻衣,面色苍白,身材枯瘦,如同刚刚从坟墓中爬出的僵尸。   不等荣城开口,小云已知这九人就是“幽冥神教”的九大使者。当先一人,正是不久前曾被自己击败的“瘟皇疫圣”厉绝尘。李布死后,阴长生从教内功力较高的弟子中,另选一人代替他,所以此刻走出的仍是九人。九大使者之后,数千名“幽冥神教”教徒,列成方阵,簇拥十人缓步走出。此十人或高或矮、或胖或瘦,形貌不尽相同,但年龄都已在四五十岁以上。头戴冠冕,身穿黄色盘龙绸袍,腰围玉带,俨如君临天下的帝王。每人手中各持一物,或笏板、或宝石如意,或玉珪、或拂尘,不一而足。   荣城知道小云并不认得他们,便低声一一介绍。从左至右依次是“秦广王”萧长戴,“楚江王”曹长天,“宋帝王”廉长履,“五官王”黄长地,“泰山王”毕长虎,“平等王”千长视,“阎罗王”韩长鹰,“变成王”石长扬,“都市王”薛长任和“转轮王”薛长平。两年前荣昱、荣辉就是死于薛氏兄弟之手。此十人正是名动天下的“十殿阎君”,他们和冥王阴长生同为一师所传的师兄弟。阴长生排行最末,但功力却是最高,所以他们的师父死后,就由他继承了冥王之位。他们十一人名字的最后一字,连起来却是一句话。“戴天履地,虎视鹰扬,任平生!”可见“幽冥神教”从很久以前,就已经存下独霸江湖的野心。   见“幽冥神教”倾巢出动,敌我双方实力悬殊,数十位观礼嘉宾,开始为小云暗感担忧,不知他是否能够化解今日的这场危机。待荣城介绍完毕,小云目光依次掠过十殿阎君,微笑道:“阴长生野心不小,妄想覆灭本教,小弟决不会让他得逞!”   话音未落,十殿阎君、九大使者、十二巡狱夜叉,包括所有的黑衣教徒尽皆跪倒,高声齐呼:“恭迎教主!”声音从数千人口中同时喊出,威势自是有所不同,声震长空,群鸟惊飞,群峰回应,余音久久不绝。与此同时,伴随一声“喀嚓”巨响,数万具骷髅士兵,长刀拄地,尽数单膝跪倒,以恭迎冥王驾临。场面阴森恐怖,却又气势恢宏,给人的感觉无法描述,难以言说。   突然号角声大作,声音凄厉,如百鬼吟哦,万神悲泣。数万骷髅士兵簌簌发抖,白骨相撞,“喀嚓”声不绝于耳。空中黑云翻卷,雾霭沉沉;蓝色闪电状弧光,乍闪乍灭;雷声隐隐,阴风鼓荡,天空立刻暗了下来。眨眼间,伸手难辨五指,仿佛太和山已经化为幽冥鬼域。广场中人人色变,屏住呼吸,静等成名数十年之久的丰都冥王驾临。   号角声未绝,一声高亢奇异的吼叫直刺耳鼓,伴随地动山摇的沉重脚步,一头前所未见的怪兽,从“幽冥神教”阵营中缓步走出。这头怪兽状如雄狮,只是更加粗壮凶猛。四足稍短,周身披覆卷曲的金色长毛。遍饰璎珞,项带金铃,狰狞与华美兼具,神威与富丽并存。   此兽背上侧坐一人,望去只有三十五、六岁。相貌清秀,鼻直口方,三缕长髯随风飘扬。儒雅清奇,丝毫不带狞恶之色。一头长发如墨染,不绾不簪,披垂双肩,颇有逍遥之姿。双目狭长,和常人迥然有异。眼中竟然没有瞳孔,灰蒙蒙的一片,如同盲人瞽者。但双眼开合之际,银光迸射,如神魔逼视,极具摄魂夺魄之威,令人不禁心生恐惧。   此人身穿一袭白色长袍,柔软轻薄,衣纹繁复,皱褶纵横,颇有散仙遗韵。左肩处用明黄丝绦系一柄连鞘短剑,长仅二尺,宽却有五寸,比例和正常短剑截然不同。剑鞘色作纯黑,上绘地狱众鬼,华丽非常,又颇显邪恶。此人身披红、蓝、黑三色彩带,盘曲右膝侧坐怪兽背上,左腿自然下垂,状极闲适。双足裸露,肌肤白晳润泽。足腕饰有金珠环钏,自有富贵骄人之姿。身旁云雾翻涌,背后五彩毫光隐现;衣带当风,长发飘扬;坐下神兽,金光闪动;一人一兽,于此黑暗之中,恍如初升旭日,光辉夺目,灿烂辉煌;气势雄壮,震慑全场,威风不可一世。   此人就是纵横天下数十年,一生从未遭逢败绩的丰都冥王阴长生。他的座骑名为“谛听”,善食恶鬼,性情凶猛,可以自由往来神、鬼、人三界,是著名神兽之一。阴长生之所以攻无不克,所向无敌,固然和他自身修为极高有关,但神兽“谛听”对他的助力,却也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重要原因。 第三十六回冥王阴长生(3)   阴长生一经现身,道门的三千弟子,被他威势所慑,惊恐不已。或双股颤栗,或牙齿轻击,“得得”作响;更有甚者,有七八人因惊恐过甚,以致小便失禁。一时间,五花八门,做什么样反应的都有。小云暗暗摇头,因爱故生怖,因爱故生忧!过分珍爱生命,因怕失去,才会产生恐惧。道教以往只注重培养弟子的应战能力,往往忽略了对大道的体悟。这才是产生今日如此尴尬局面的最主要原因。想罢,微微苦笑,这又该怨谁呢?   阴长生催动“谛听”在百丈开外停下,左手虚抬,道:“诸位平身!”声音优雅平和。“幽冥神教”教徒齐声高呼:“谢教主隆恩!”,然后全部站起。“喀嚓”一声巨响,数万具骷髅士兵随之起立,动作整齐迅速,宛如血肉之躯。   阴长生十分得意,嘴角浮起一抹微笑,扬声道:“哪位是道门掌教?请上前叙话!”言语颇有礼貌。小云越众走出,他年少阴长生数倍,出于敬老尊贤,先施一礼,道:“云归鹤见过阴教主!云某从今日起担任我教掌教,阴教主即已驾临,不妨移驾观内详谈!”阴长生并未回礼,也不答话,一双银灰色的眼睛盯着小云看了半晌儿,突然放声大笑。   小云神色不变,道:“阴教主因何发笑?”声音不大,但立刻就将笑声压了下去。阴长生心头一跳,冷冷道:“李耳(老子)是老糊涂了,还是你们道教的人都已死绝?否则如何会让一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来担任一教之主?”言罢,再次狂笑不止。   听他对老子毫无敬意,小云微感恼怒,冷笑道:“神龟虽寿至千年,最终难逃鼎镬烹食之祸;大椿能活万载,最终也难免斧钺伐身之灾,烈火焚烧之难!此二者寿命虽长,年龄亦高,但仍是难以全身保命。是因昧于大道,无知无识之故!”声音渐趋高亢,如敲金玉,道:“本人经太上玄元真君亲授玄功,体悟圆融,协理阴阳,阴教主又安敢以年幼轻视之?出言讥笑,不但有失一派宗主应有的风度,而且以年龄老幼论短长,流于浅薄无知,岂不令天下英雄耻笑?”言语犀利,锵铿有力,大有锐不可挡之势。   阴长生心内更惊,暗暗寻思“这小道士不愠不火,辩才无碍,竟是一个锦里藏针的狠角色!估计不是太好对付!”哈哈一笑,道:“说得好!当真是后生可畏!”脸色一沉,接着道:“老夫今日率部前来,并非参加你的继任大典,而是要为惨死在木荣春剑下的李布讨一个公道!”双目银光暴涨,一字一顿道:“阁下即已担任道门掌教,如果不能给老夫一个满意的答覆,今日太和山上将是鸡犬不留!”以他在江湖中的声望,和“幽冥神教”的强大实力,此话决非虚言恐吓,极有可能变为现实。众人闻之,从心底冒起一丝冷气。   小云毫不在意,微笑道:“李布之死,纯属咎由自取!他暗自修习魔教神功,在和紫晟真人的战斗中,因功力不敌命丧黄泉,又能怨谁?阴教主声称要为他讨还公道,是否有些不辨事非?”李布修习魔法一事,阴长生半不知情,于是转头去看李布的师父“转轮王”薛长平。见他摇头表示不知,转回头来冷笑道:“李布暗自修习魔法,就算属实,也应该由老夫亲自对他实施处罚!木荣春何德何能,竟敢越俎代庖?使老夫在江湖同道的面前,大失脸面!今日你交出木荣春,万事皆休!如若不然,休怪老夫心狠手辣,少不了就要大开杀戒了!”   听他屡屡出言威胁,小云怒气上涌,朗声道:“紫晟真人诛杀李布,就算有错,此时也早已抵消!两年前贵教攻打太和山,三师兄荣昱,四师兄荣辉战死山门。清、吉两辈弟子,死亡三十七人,重伤四十五人,轻伤者不下数百人,这笔帐是否也要找阴教主清算一下?我教对贵教的挑衅,一直隐忍不发,并非惧怕!只是不愿事态进一步激化,以免多造杀孽!阴教主抓住此事不放,准备重启战端,决非为李布报仇!是想以此为借口,铲除我教,以实现贵教独霸江湖的野心!不知云某的猜测是否准确?”   阴长生放声大笑,声震群山,大喝道:“是又怎样!老夫今日亲自率部前来,就是要和道门一争短长!让天下人看一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强者!任你巧舌如簧,今日也难逃覆亡之祸!”他彻底撕破伪装,险恶用心彰显无遗。   小云微笑道:“阴教主即有此意,云某自当奉陪到底!”此言一出,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十二名堂主、三十六名祭酒立刻前行数步,以众星捧月之势将小云围在中央。“幽冥神教”的数万具骷髅士兵,掌中长刀同时上举。“哗啦”一声巨响,刀锋颤动,寒光闪烁,杀气弥天。   阴长生双目银光大盛,从道门诸人脸上一一掠过。目光森寒,如有形之物,荣城等人,包括一向胆大包天的荣煌,无不感到心惊肉跳。纷纷将头转到一边,不敢和他对视。唯独小云,神情没有丝毫变化。面含微笑,背负双手,如同在自家花园观赏风景,闲瑕自适!阴长生注视良久,将目光收回,仰天长叹,道:“阁下不愧是当今人杰,今日如果死于我手,不免可惜!你如能归顺我教,老夫就不再追究此事,以后也不会再来攻打太和山!不知你意下如何?”为得到小云,他竟然甘愿放弃独霸江湖,可见对小云极为重视。欣赏之意,已经表露无遗。 第三十六回冥王阴长生(4)   小云道:“师门恩重,恕难从命!阴教主的好意,只有心领了!”阴长生深吸一口气,大喝道:“即如此,咱们就决一死战!”左足一搕,谛听甩开四足,转身迅速奔回“幽冥神教”阵营。然后四肢一曲,趴伏在地。数十名黑衣教徒搬来数十张座椅,十殿阎君、九大使者、十二巡狱夜叉依次就坐。阴长生居中,三十余人一字排开,气势宏大,眼见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此时,前来太河山观礼的“白马寺”主持憨山大师,起身双手合什,对阴长生和小云各施一礼,缓缓道:“两位教主,能否给老衲一个薄面,今日暂且止息干戈。双方平心静气,以商谈方式解决纷争,岂不更好?如果两位信得过,老衲愿做和事佬,促使双方弥合分歧。如能化干戈为玉帛,实为双方之福、教众之幸!”   阴长生抢先开口,冷冰冰的道:“何方秃驴,不去河边吃草,却在老夫面前狂吠!当真不知自己有几斤几两!何不闭嘴滚蛋,免得扫人雅兴!”话音一落,“幽冥神教”教徒就爆发出一阵参差不齐的奚笑声。阴长生言语无礼,憨山并不动怒,对众人的嘲笑也无任何反应。低声宣了一声佛号,然后高声道:“阴教主狂妄无比,又辱人太甚,如老衲所料不差,今日双方一旦开战,幽冥神教必败无疑!”转头对小云道:“太和山马上就要沦为生灵涂炭的修罗场,老衲身为佛门弟子,不宜再留,就此告辞!”   小云心中充满敬意,躬身道:“大师走好!恕云某无法相送!”憨山不再多言,右肩一摇,化为一道黄光破空而去。空中传来他浑厚的声音:“希望云教主上体天心,尽量少造杀孽,贫僧感激不尽!”小云朗声道:“谨领大师教诲,云归鹤不敢有违!”憨山的声音再次响起“老衲多谢了!”伴随一声轻叹,黄光投向西北,瞬间消失在群山云海之间。   见二人一问一答,旁若无人,阴长生冷“哼”一声,道:“假仁假义,一对愚腐之徒!”从齿间进出几个字,道:“传令攻山!”话音一落,站在他身后的一名巨汉,举起白骨号角,“呜呜”吹了起来。声音低沉幽怨,响彻群山。数万具骷髅士兵听到号令,开始缓慢前行。步伐整齐,步履沉重,“咚咚”作响,浩浩荡荡向“真武观”山门逼近。   “幽冥神教”的骷髅阴兵行动缓慢,但极耐击打。两年前,薛氏兄弟只率领数千骷髅阴兵前来攻打太和山,以荣昱、荣辉之能,加之修炼的又是专门克制骷髅阴兵的丙、丁火系神功,仍不免一死,可见骷髅阴兵是何等的可怖、可畏!今日阴长生亲自指挥数万具骷髅阴兵,全力攻山,道门恐怕难逃覆亡之祸!一时间,道门众人齐齐色变,骚动不安的气氛迅速弥漫开来。待见到小云神色如常,众人才渐渐平静下来。   片刻后,骷髅军团逼近山门,小云掣出拂尘,准备上前厮杀。荣城道:“掌教真人千金之体,岂可轻易涉险?待我和几位师弟上前冲杀一阵,假如不敌,掌教真人再行出手也不算迟!”他出于好意,小云不好驳回。于是吩咐荣煌、荣鑫、荣浩、清雅,随同荣城一起前往厮杀,最后道:“诸位一定要记住,你们的生命远远重于本教存亡!此番前去,胜负如何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你们必须毫发无损的返回!否则,我宁愿举教向阴长生投降,也不愿诸位以身涉险!”   一番话情深意重,极似木荣春的日常言语。荣城等人颇为激动,热血沸腾,当即点头应允。清雅感情更为细腻,竟然流下眼泪。小云上前,伸手拭去她腮边的泪水,柔声道:“傻孩子,又不是生离死别,为什么要落泪?”轻轻一拍她的肩头,后退几步,高声道:“你们出发吧!”   五人领命,转身几个起落,距骷髅军团已不足数丈。荣城率先出手,催动“戊土玄阳剑”冲入敌阵。“砰砰”声不绝于耳,数十具骷髅士兵纷纷倒地。不是胸肋碎裂,就是断臂折腿。但它们既非血肉之躯,也就不会感到疼痛。肢体虽已不全,很快又会爬起,依旧挥舞长刀缓缓逼近。荣城暗吃一惊,骷髅阴兵名不虚传,果真极难对付!今日之战,恐是凶多吉少。   五人对视一眼,同时叱咤一声,各自催动法宝,向骷髅军团发起猛攻,一场混战随即展开。五色光华电闪,风雷激荡声,波涛汹涌声,黄沙肆虐声,此起彼伏;骨胳碎裂声,兵刃交击声,同时俱作;数十丈方圆内劲气鼓荡,如风箱牛吼,声震长空;沙尘弥漫,碎骨断肢四处迸射,场面蔚为壮观!   荣城近两年来苦练玄功,功力和木荣春已在伯仲之间。此时,“戊土玄阳剑”一经全力施展,威力十分惊人!所经之处,如摧枯拉朽,骷髅阴兵纷纷倒地,根本无法攻到他的身前。荣城心里清楚,骷髅士兵数量极多,自己终会有力尽之时,届时一旦陷入重围,近战非自己所长,不免有性命之忧!想到这里,暗自惊惧不已。   和“戊土玄阳剑”相比,荣鑫的“庚金少阳剑”攻击力虽强,但攻击范围相对狭小,对敌之际只能实施逐个打击。对付血肉之躯,往往一招就可毙敌。但骷髅士兵数量庞大,又极耐打击,身体就算被飞剑洞穿数次,也不能使它们丧失战斗力,依旧缓缓逼近。开战后不久,荣鑫的处境已经十分危急。 第三十六回冥王阴长生(5)   荣浩的“壬水寒阳剑”韧力绵长,虽耐久战,攻击力只是平平,对付刀枪不入的骷髅士兵,更显吃力。开战不久,见荣鑫的处境也是不妙,他御剑赶到荣鑫身旁。二人联手应敌,相互配合,分进合击,暂时摆脱困境。   清雅的情况较为特殊,五人中她辈份最小,功力也低,但她的“太乙神珠”威力巨大。一经出手,数丈方园内绿光摇曳,花草欣欣向荣的勃勃生机,对承载天地戾气、本身就是阴秽之物的骷髅士兵,有极强的克制力。绿光所及,“砰砰”声大作,骷髅士兵一旦被“太乙神珠”击中,立刻粉碎。成为一堆碎骨,失去再战之能。但“太乙神珠”和“庚金少阳剑”相同,难以实施大范围攻击,攻击效率极低。伴随如潮水涌到的骷髅大军,她的处境也渐趋不利。   五人中,唯有荣煌的处境最为有利。他的“丙火太阳剑”霸道绝伦,威力强劲无比。堂皇正大,对骷髅阴兵的克制力更强。在骷髅军阵中纵横往复,所向披靡。炎风炽烈,红光弥天,伴随不时升起的青烟和刺鼻的焦臭味,数十具骷髅士兵瞬间灰飞烟灭。除了掌中的一柄长刀,竟是片骨无存。   时间缓缓流逝,荣城、荣鑫、荣浩、清雅相继感到真气已近枯竭,无奈被迫采取守势,处境愈加艰难。荣煌奋起神威,激战片刻,逼退攻到近前的数百具骷髅士兵。五人得以聚到一起,脊背相对,结成圆阵,共同应敌。分工合作,有攻有守,战局暂时稳定下来。此时战况的激烈程度,已非言语所能形容!阴霾笼罩之下,五色光华时起时落,如电闪星飞;飞剑破空声如霹雳惊雷,似天风海雨,激荡不绝;五人的叱咤声,接连不断;“砰、砰”声不绝于耳;白骨横飞,黑烟涌动,焦臭味浓重异常,令人欲呕。加之犹如鬼哭神嚎的号角声,整个战场恍如人间炼狱,景象极为阴森恐怖。   半个时辰后,五人身前白骨堆积如山,至少有数千具骷髅士兵被消灭。但相对整支骷髅军团,这点损失连九牛一毛也算不上。骷髅士兵仍是前仆后继、接踵而至。五人通体汗湿,呼吸急促,包括荣煌在内,都已至强弩之末。五人相继收回飞剑,各自抽出防身短兵刃,和冲到近前的骷髅士兵展开了贴身肉搏。   远远望去,漫山遍野尽是密密麻麻的骷髅士兵,铺天盖地,无边无涯,如同平地涌起的一片白色海洋。五人就似汪洋中的一叶小舟,在白骨浪潮的冲击下,随时都有可能倾覆。小云见五人明知不敌,却仍不肯撤回,不禁微一皱眉,转头对清虚道:“传我号令,鸣钟召五人返回!”清虚领命,御剑赶往钟鼓楼。   与此同时,见荣城等人在骷髅军团的大肆围攻下,仍能屹立不倒,“幽冥神教”的数十位高手,也不禁深感折服。阴长生道:“李耳的徒子徒孙果然了得!但就算五人本领通天,今日也休想逃脱性命!”微微冷笑,左手用力一挥,大喝道:“变阵!”话音一落,号角声突变,从低沉幽怨转为高亢凄厉。   骷髅士兵快速移动,三个一组,五个一群,组成数以千计的小团伙,向五人发起轮番冲击。一组倒下,另一组随即跟上,秩序井然,如浪涛拍岸,勇往直前。动作凶猛迅速,和先前不可同日而语。就在此时,“真武观”内响起清越悠扬的钟声。五人虽已听到,但苦于身陷重围,此时再想脱身,势比登天,只得咬牙苦苦支撑。荣煌怒气勃发,叱咤连连,须发皆张,将短剑一抛,赤手空拳和骷髅士兵斗在了一起。   战局急转直下,荣城、荣浩相继负伤。一个被砍中左臂,一个伤在右腿。无法及时包扎,眨眼间血染衣袍。二人面色青白,生死悬于一线。“幽冥神教”的数千黑衣教徒,见二人伤重难支,哄然叫好。纷纷出言讥笑谩骂,气焰十分嚣张。   荣松对小云道:“掌教真人,局势已经凶险万分,再不派人救援,五人难以生还。不如传令所有弟子,和幽冥神教决一死战!”小云道:“不可!骷髅阴兵非寻常弟子所能抵御,如此伤亡必大!只有我亲自出手,才较为稳妥!”将手一拱,道:“六师兄,如果我死于阵内,本教不必再作无谓抵抗!你就率领本教弟子投降吧!”见荣松一脸惊讶,道:“人的生命高于一切!这是命令,你必须无条件执行!”   真要像小云所说,道门千年基业不免毁于一旦。荣松心如刀铰,眼含热泪,躬身道:“荣松谨领掌教真人谕旨,不敢有违!”小云微笑点头,不再多言,走到翥凰身旁,道:“凰姊是否愿随小弟一同出战?”翥凰嫣然一笑,柔声道:“与君同生共死,百死无怨!”小云牵起她的右手,轻轻道:“凰姊,谢谢你!我们走吧!”   二人相视微笑,小云右足轻轻一点,和翥凰冉冉升到空中。右手衣袖向身后用力一挥,凭借微风,二人双手相牵,缓缓向骷髅军阵飞去。刹那间,讥笑声、谩骂声全部停了下来,万籁俱寂,两教所有人员全部举头观望。二人宽袍大袖,衣带当风,于阴霾笼罩之下,犹如破茧而出的两只彩蝶,轻扬曼舞,比翼齐飞。容颜秀美,优雅雍容,如飞仙降临,可谓千秋绝艳!所有人无不从心底发出由衷的赞叹! 第三十六回冥王阴长生(6)   阴长生微微冷笑,心想“这小伙子的确是罕见奇才,如任他羽翼丰满,天下将无人可以制之!”想罢,暗下决心准备将小云除去,以绝后患。二人飞行数百丈,抵达荣城等人所在的位置。此时,除了清雅,其余四人都已负伤。血染征衣,危如累卵。   小云纵声长啸,放开翥凰右手,掣出拂尘,从空中俯冲下来。翥凰左肩一摇,“子母鸳鸯钺”后发先至,不等小云降落,已冲入骷髅军阵中。一青一银,两色光华飞速前行,破空声大作,炎风鼓荡。所经之处,腾起阵阵青烟,数十具骷髅士兵尽数化为飞灰。掌中长刀纷纷坠地,“铛、铛”声不绝于耳,浓重的焦臭味随风弥散,荣城等人精神大振。   翥凰的“乾天阳极功”比荣煌的“丙火太阳功”还要霸道许多,她体内的“乾阳之火”更是热力惊人。“子母鸳鸯钺”散射出的高温,足以熔金化铁,一经出手,自是立建奇功。等到小云降落,除了跌落尘埃的数百柄长刀,荣城等人四周的几百具骷髅士兵,已经全部被消灭。小云大喜,对悬在空中的翥凰一竖拇指,以示夸奖。翥凰十分得意,浮起一抹俏皮的微笑。之后摧动“子母鸳鸯钺”,对继续涌到的骷髅士兵发起新一轮攻击。   荣浩腿部受伤,加之失血过多,此时已经无法站立。盘膝坐在地上,双目上翻,将近昏迷。小云出手如电,封闭了他腿上的几处穴道,先将流血止住。然后反手将他提起,大喝一声,单臂运力,将他从骷髅军阵中甩了出去。一掷之力十分惊人,荣浩如弹丸,掠过数百丈,快速下落。道门弟子不禁齐声惊呼,担心荣浩是否会摔死。“砰”的一声轻响,荣浩不偏不倚,落在一张座椅中。动作自然流畅,如同自己坐下的一般。   小云此番出手,分寸掌握的毫厘不差,运力极为巧妙,道门弟子回惊作喜,哄然叫好,士气为之一扬。小云微微一笑,双手齐出,将荣煌、荣鑫、荣城相继从阵中掷出。清雅早已筋疲力尽,不知为何,见到小云,她感到十分委屈。小嘴一扁,“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哭声中既有绝处逢生的喜悦,似乎也有几分撒娇的意味。飞身上前,紧紧抱住小云,泪水磅礴而下。平日的矜持,早已拋到九霄云外。   小云轻轻拍打她的脊背,柔声道:“傻孩子,不要哭!我这就送你出去!”言罢,右手一托她后腰,叱咤一声,将她送出阵中。五人全部脱险,除荣城,其余四人想起刚才的遭遇,隐隐感到后怕,不禁轻轻颤抖起来。数十名弟子迅速上前,为几人清理伤口,包扎上药。荣城端起茶杯,慢慢饮了起来,举止一如往日。众弟子见他衣袖下摆纹丝不动,大感折服。死里逃生后,仍能保持镇定从容,处变不惊的定力,决非常人所及。   见小云已经将五人全部救出,阴长生“哼”了一声,左手一举,号角声立刻停下,骷髅士兵也随即停止进攻。翥凰从空中降落,和小云并肩站立。阴长生优雅的声音在空中响起:“云教主,你已经身陷重围,再想脱困,决无可能!听老夫良言相劝,即刻率部归降,或许还可以保全数千弟子的性命!如果迟疑不决,贵教今日难逃覆亡之祸!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老夫希望云教主慎重考虑!”余音在群峰间回荡,袅袅不绝。   小云举目环视,见四周的骷髅士兵里三层,外三层,密密麻麻,一眼难以望到尽头。不禁微微苦笑,朗声道:“阴教主的提意,请恕云某无法接受!”一顿,又道:“组织训练这支庞大的白骨军团,阴教主想是也花费了不少心血!今日一旦被我尽数毁去,岂不可惜?我奉劝阴教主最好将骷髅军团撤回,以免到时后悔!”   阴长生冷笑道:“老夫的骷髅军团所向无敌,不知毁去了多少成名英雄!你一个黄口小儿,竟敢大言不惭!有什么本事,你尽管使出来,老夫拭目以待!”左手一挥,号角声再次响起。数万具骷髅士兵长刀上举,迅速向二人逼近。   翥凰摧动“子母鸳鸯钺”,青白两色光华旋转一周,青烟弥漫,几十具骷髅士兵立刻化为灰烬。小云哈哈一笑,同时运起丙火太阳和丁火少阴功,两股真气瞬间游走全身。手腕一拧,“裁云帚”在身前划了一个圆圈。一道刺目的红光,如水波涟漪向四周荡漾开来。迅速推进,无声无息,但热力之强,就连数百丈开外的道教门徒也能感到热风扑面。   红光迅速扩展,行经之处,青烟也不曾冒起一缕,几百具骷髅士兵尽数化为飞灰。数丈方圆内花草树木燃烧殆尽,黄色土地一片焦黑。此招看似平平无奇,但威力奇大,道教弟子纷纷鼓掌,高声叫好。气氛热烈,一扫先前的沉闷。小云拂尘一摆,转身向“真武观”山门遥遥施了一礼,对众人的喝采表示感谢。   阴长生暗自一惊,喝道:“变阵!”号角声陡然拔高,数万具骷髅士兵迅速散开,以防被小云大面积歼灭。然后一具一具单独上前,以消耗二人的真气。待二人力竭,再施以合围,自可轻易获胜。   翥凰主动出击,冲入敌阵,“子母鸳鸯钺”纵横开合,同骷髅士兵展开近战。小云身形飘忽,如鬼魅在骷髅军阵中往复穿梭。“裁云帚”上下翻飞,连连出击。金光弥漫,乍闪乍灭。力量雄浑,如同一柄大铁锤。“砰、砰”声不绝,骷髅士兵被一一击碎。招式又准又狠,迅若奔雷,道门众人齐声喝彩。 第三十七回山门鏖战(1)   翥凰的“乾天阳极功”,已经运至极限,身体四周弥漫着粉红色的氤氲。在她体内“乾阳之火”的烘烤下,原本雪白的长裙,颜色发生了转变。数朵牡丹花呈现出深浅不同的红色,或深红,或粉红,或浅红。层层叠叠,绚丽多姿,分外鲜活。色彩斑驳,光怪陆离,使翥凰愈显妩媚多姿。火浣鼠皮遇热变色,小云自然清楚,但未曾想到变化如此奇异。不禁暗叹造化之奇,天工之巧。片刻之后,在二人的全力攻击下,至少有数千具骷髅阴兵被消灭。但面对仍是纷纷涌到的骷髅大军,二人感到压力大增,渐感力竭。   荣城见战局不利,准备传令所有弟子出击。荣浩不以为然,道:“二师兄,小师弟的功力和太上祖师大致相当,骷髅阴兵虽然数量众多,但对他难以构成威胁。小师弟为了立威,此战必须独竟全功!我们率众出击,打乱了他的计划,反为不美!依小弟之见,不如稍等片刻,假如局势当真凶险,再出手营救也不算迟!”荣城素知荣浩眼光独到,见事极明,于是点头应允。   经过半个时辰的激战,小云体内的丙、丁火真气,渐趋圆融。运行毫无阻碍,如江河入海,浩荡奔流。至此,时机成熟。见翥凰已经渐渐不支,小云不再迟疑,挥起“裁云帚”从身前一掠而过,将攻到近前的三十多具骷髅士兵尽皆击碎。反手将拂尘插回领后,同时左掌下击,炽热无比的丙、丁火真气从掌中喷薄而出。然后右掌相继击出,弹指间已拍出三十多掌。   温度陡然升高,一道赤红色光茫从地面直冲云霄。在数十丈的高空,如水波迅速荡漾开来,将骷髅军团全部笼罩在内,覆盖范围竟达数里方圆。红光由深变浅,眨眼转成银白色,亮度极强,恍如正午烈日。万籁俱寂,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已停止了变化和运动。经过极为短暂的沉寂,突然,天地间响起震耳欲聋的“隆隆”雷声。紧随其后,霹雳大作,火蛇乱舞,银光摇曳,数以千万计的闪电孤光,从空中向骷髅军团辟了下来。地面震颤不已,无数碎石从山坡纷纷滚落。花草树木全部被闪电引燃,数里方圆瞬间化为一片火海。泥土被掀翻数尺,沙尘弥漫,青烟滚滚。空中碎骨乱飞,烈焰熊熊,“噼啪”作响,景象堪称千古奇观。   此招一经使出,道门众人不禁热泪盈眶。两年前荣昱、荣辉在联手发出这招“霹雳联珠”后,仍是力竭而死。今日小云全凭一己之力就将此招的威力发挥的淋漓尽致,千百年来尚属首次。而以此招破敌,尤其让众人感到解气,两年来郁积在心头的怨恨,终于有所消解。人人神情愉悦,喜笑颜开。   与此同时,“幽冥神教”一方的反应,却大相径庭。十殿阎君、九大使者、十二巡狱夜叉全部离坐站起,见战场烟火弥漫,神色间终于有了少许恐惧。嚣张气焰,有所减弱。阴长生较为镇定,从谛听背上一跃而下,缓步向前走了数丈,凝目向远处望去。   霹雳、闪电肆虐了大约半盏茶的时候,方才渐渐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大火熄灭,青烟缓缓散尽。方圆数里一片焦黑。花草俱无,碎石遍地,数万具骷髅阴兵片骨无存,竟已全部化为灰烬!数万把长刀化成铁水,流入泥土中,已经见不到半点痕迹。横行天下数十年,一直所向无敌,被阴长生引以为豪的骷髅军团,就此烟消云散,不复出现世间!   小云和翥凰毫发无损,二人携手立于一片死寂的广场中央。相视微笑,意态从容。道门数千弟子振臂欢呼“掌教真人万岁!”声音宏亮,响彻群山。两年中所受的屈辱,一扫而光。人人扬眉吐气,双颊绯红,神情亢奋。荣城为人稳重,感情极少外露,但此时他紧紧握住荣浩的双手,克制再三,泪水终究还是流了下来。   小云一招覆灭骷髅军团,功力之高,千年罕见。阴长生自知决非对手,心下惊惧。但如果撤回丰都,又不免惹人耻笑。此时他已是骑虎难下,只有死撑到底。将目光收回,恶狠狠的道:“全体出击!”众人齐声应喏,数千黑衣教徒随即抽出兵刃,嗷嗷嚎叫,如一群野兽向“真武观”山门冲去。十君、九使、十二巡狱夜叉也各自御起法宝,飞速前行。呼啸声大作,各色光华如流星划过天际,喊杀声响彻云霄,规模空前的混战即将打响。   小云和翥凰携手掠到荣城身旁,回头观望正在渐渐逼近的“幽冥神教”教徒,微笑道:“二师兄,下令迎战!十殿阎君由小弟应付,诸位师兄迎战九使、十二夜叉!其余弟子对付黑衣教徒!传令大家注意,人命至重,不可随意取人性命!”荣城领命,转身传令去了。小云对翥凰道:“凰姊,你的功力远远高于诸位师兄,眼下不宜出战,暂且居中策应。哪位师兄遇到危险,你再出手相救,尽量保护他们周全,小弟感激不尽!”   翥凰嫣然一笑,轻声道:“你放心好了!几位师兄哪怕是蹭破一点皮,你就唯我是问!你自己也要小心,再像上次那样身负重伤,我就不理你了!”小云心底涌起一股暖流,轻轻一吻她的左颊,柔声道:“你放心,小弟定会毫发无损的返回!”向翥凰略一点头,飞身上前,抡起拂尘,向冲到近前的“变成王”石长扬面门扫去。   与此同时,荣城等人连同十几名祭酒,和“幽冥神教”的九使、十二夜叉展开捉对厮杀。清雅和其余祭酒率领三千弟子,和“幽冥神教”的数千名黑衣教徒展开混战。真武观山门外,万头攒动,喊杀声震天,各色光华乍起乍落,声势十分惊人。 第三十七回山门鏖战(2)   十殿阎君相继赶到,将小云团团围在中央。秦广王萧长戴挥舞“象牙笏板”,楚江王曹长天祭起“宝石如意”,宋帝王廉长履催动“冥帝玉珪”,五官王黄长地抡起“荡魄拂尘”,向小云顶门打下。阎罗王韩长鹰一挺“**篆笔”,变成王石长扬舞动“鬼录丹青”,泰山王毕长虎操纵“功过铁券”,向小云前胸袭来。平等王千长视甩动“奈何宝带”,都市王薛长任御起“分尸解体剑”,轮轮王薛长平一摆“轮回转生剑”,却是从小云背后袭来。   鉴于对手功高盖世,十殿阎君自成名以来,此番还是首次联手攻敌,威力自然不可小视。十件法宝或白或黑,或红或紫,如节日焰火,色彩纷呈;破空声震耳欲聋,数十丈方圆内劲气弥漫,足有碎狮裂象之威。如果换作荣城等人,处在小云位置上,此时不用说反击,单这鼓荡的劲风就可将他们撒成碎片!十阎殿君存心将小云毙于一招之下,此番已是全力出手。   小云微微冷笑,全力抡起“裁云帚”,在头顶飞速盘旋一周。金光夺目,“铛、铛”几声脆响,将攻至顶门的四件法宝全部挡开。同时屈起左手食指,连弹数下,将攻向胸前的三件法宝依次弹开。此时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从后背攻来的三件法宝已经近在咫尺,局势凶险万分。劲风透体生寒,小云脊骨被压得“咯咯”作响,无奈向前掠出数丈。真气瞬间运转一周,劲力已复。迅速转身,“裁云帚”全力下击。一声闷响,犹如裂帛,将“奈何宝带”击退。飞起双足,将薛氏兄弟的“分尸解体剑”和“轮回转生剑”相继踢开。   此次出手看似轻松,其实小云已是全力施为。先前施展“霹雳联珠”,真气损耗严重,此时他感到心跳加速,真气稍感不继。暗暗运转玄功,抓紧时间调匀内息。   十殿阎君联手出击,就算老子亲临,也很难全身而退。小云年仅弱冠,竟能将十人的首轮攻击轻松化解,功力之高,可怖、可畏!十殿阎君相互对视,目光中充满恐惧。随后齐声呐喊,催动法宝再次发起猛攻。小云展开身形,足不沾地,东一飘,西一晃,如轻风流转,似秋叶飘零,和十人展开游斗。右手拂尘上下飞舞,金光流转,尘尾金丝如天河倒挂,纵横开合,招沉力猛,步步紧逼。十殿阎君应接不暇,竟被攻得手忙脚乱,一时疲于应付,额头上冷汗淋漓。   片刻后,双方拆了十余招,小云偶然远眺,见阴长生端坐谛听背上,眼睑下垂,就似老僧入定。心知他自重身份,不屑参与群殴,自己尽可从容应对,不必急于结束战斗。想罢,将目光投向他人。   荣城等人和九使、十二夜叉的战斗,也是如火如荼。双方实力大致相当,短时间内原本很难分出胜负。但翥凰功力极高,远非“幽冥神教”众人所及。有她在一旁掠阵,此番战斗,道门实力明显占优。荣浩迎战的对手,是一名巡狱夜叉。此人功力不是太高,但臂力雄浑,三股钢叉舞动之际,威力却也不可小觑。荣浩带伤出战,功力不免大打折扣。开战不久,处境已颇为凶险。   翥凰居中策应,见他情势不妙,立刻催动“子母鸳鸯钺”前往解救。青、白两色光华去势劲急,灼热的劲风,吹得那夜叉眼目难睁。他奋力逼退荣浩,一挺三股钢叉,迎了上去。一声巨响,纯钢打就的叉柄,竟被劈成了两截。巨力涌到,他连退数步,张口喷出一股血箭。荣浩经验老到,不等他调匀气息,出手如电,封闭了他的几处穴道,将他活擒了过来。然后催动“壬水寒阳剑”协助荣鑫,迎战另一名巡狱夜叉。   十二巡狱夜叉的功力,只和道门清字辈弟子相当。在二人双剑夹击下,不出几招,此人便负伤被擒。“幽冥神教”既然以多为胜,荣鑫、荣浩也就不必再讲什么江湖规矩,二人了结对手后,开始御剑协助荣城等人对敌。翥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子母鸳鸯钺”不时出击。青白两色光华,似电闪雷轰,当者披靡,无人是她一招之敌。经过片刻激战,在她大力协助下,荣城等人将其余十名巡狱夜叉尽数生擒。他们不敢歇息,各自御剑加入荣森等人和九大使者之间的战斗。   和荣城等人相比,道教弟子和“幽冥神教”数千黑衣教徒的战斗,就显得轻松多了。战斗开始不久,局面已呈一面倒。道教弟子日常训练有素,功力基本相当。平日吃住在一起,相互之间十分了解。于战斗之际,取长补短,配合极为默契。每三、五人结成一组,在清雅和二十多名祭酒的率领下,向对手发起猛攻。   “幽冥神教”的数千黑衣教徒,功力或许稍高,但却是一群乌合之众。自恃勇力,各自为战。加之十王、九使、十二巡狱夜叉被小云和荣城等人緾住,一时无法脱身,致使数千黑衣教徒无人指挥,犹如一盘散沙。在道教弟子的冲击下,很快陷入被动局面。数千道剑光掠过天空,犹如流星雨,绚丽辉煌。兵刃撞击声、飞剑破空声、喊杀声连成一片,就似狂风呼啸不绝。   道教弟子人人奋勇,个个当先,似虎入羊群,威不可挡。断肢残臂不时飞到空中,鲜血弥漫,惨叫声不绝于耳。所有弟子谨尊小云号令,不肯轻易取人性命,对身陷重围,但仍在负隅顽抗的黑衣教徒,也只是将其击伤了事,未曾杀死一人。半个时辰后,黑衣教徒士气丧失殆尽,如惊弓之鸟,开始四散奔逃。道教弟子围追堵截,生擒数百人。所谓“兵败如山倒”,眼见大势已去,剩余的黑衣教徒再也无心抵抗,纷纷缴械投降。片刻后,漫山遍野除了身穿青衣的道教弟子,黑衣教徒不是被擒,就是跑得无影无踪。 第三十七回山门鏖战(3)   十殿阎君起初被小云攻了个措手不及,但他们毕竟成名多年,很快想出对策。五人全力进攻,五人负责防守,分工合作,几招后扳回劣势,和小云斗了个旗鼓相当。感到压力渐增,小云不再纠缠,飞起右足,将楚江王的宝石如意一脚踢飞。借力后跃,右肩一摇,一道银光冲天而起,亮度之强,恍如十日同空,“元始浑天轮”终于出手。意动之间,五行神功尽数运起,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股真气浩荡奔流。甲己合土,乙庚化金,丙辛会水,丁壬成木,戊癸生火,两两化合成纯五行真气破体而出。   “元始浑天轮”飞速旋转,黄、白、黑、绿、红五色光华摇曳;沙暴肆虐声、风雷激荡声、海潮澎湃声、草木滋长声、火焰爆裂声,同时俱作。青龙太常剑、**白虎剑、朱雀太阴剑、滕蛇天后剑、勾陈玄武剑,从高空直击而下。在此之前,小云虽也经历了几次战斗,但因对手太弱,从未将五方神剑一齐使出。眼下为尽快结束战斗,全力出手,五剑齐出,声威极盛。广场上空,时而乌云密布,时而彩霞翻卷,一会儿细雨霏霏,一会儿雪花飘飘。春之和煦,夏之酷热,秋之燥冷,以及冬之严寒,一一展现。五剑齐出,竟能改天换地,令气候异常,威力已非人类所能为。   十殿阎君经过一番緾斗,真气渐近衰竭。见五方神剑来势猛恶,怎敢硬接?驭使法宝闪到一旁。十人冠冕堂皇,锦衣飘飘,动作潇洒飘逸。尽管躲避时并不显慌乱,但以他们的身份,不战而退,和抱头鼠窜已无任何区别。   此时,道教弟子刚刚结束和黑衣教徒的战斗,见小云飞剑一出,便逼退十殿阎君,不禁振臂欢呼。随后清雅率领十几名祭酒,御剑前往支援荣城等人。激战片刻,凶名素著的九大使者也被一一生擒。除厉绝尘因负隅顽抗、誓不缴械,受了点轻伤,其余八人毫发无损。此战道教大获全胜。   见众弟子欢呼雀跃,荣城心里一动,暗暗寻思“本教乍获胜利,就志得意满,盛气凌人,欢呼不停,有点流于浅薄无聊!”于是传令所有弟子噤声,就地休息,安静观战,不得再次大声喧哗。命令清雅率领“女冠堂”弟子,为两教受伤人员清理伤口,包扎上药。安排妥当后,又开始应酬数十位观礼嘉宾的热情祝贺。热闹半晌儿,方才坐下继续观战。   一剑逼退十殿阎君,小云意气风发。纵声长笑,催动五方神剑继续追击。同时展开御风身法,如鬼魅掠至“楚江王”曹长天身前,挥起拂尘向他面门扫去。风声劲急,曹长天飞身后撤,急召“宝石如意”返回。小云追踪而至,单臂一挥,金光弥散,“裁云帚”向他胸腹间扫去。曹长天难以闪避,勉强后撤半尺,挥起“宝石如意”闪电下击。应变迅速,但他的功力和小云相差太远。两件法宝一经相撞,伴随一声巨响,曹长天就如一只死狗,飞出二十多丈,重重摔到地上。手足略一抽搐,便寂然不动。   小云出手极有分寸,力量掌握恰到好处,此招只能将曹长天击昏,却不会伤及他的性命。一招得手,更不迟疑,左袖前挥,飞速后跃。脊背冲后,向“宋帝王”廉长履飞去。此等招式,大大违背武学原理,廉长履竟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得催动“冥帝玉珪”直奔小云后脑,准备以攻代守。   不料,小云速度陡然加快,虽是倒行,速度竟不亚于奔马,眨眼间脊背就撞上了廉长履。“咔嚓”几声脆响,廉长履肋骨尽折,长声惨叫,“蹬、蹬、蹬”连退数十步,鲜血狂喷,如一堆烂泥,软瘫在地。   小云哈哈一笑,伸手一扶“七星宝冠”,挟大胜余威,又向“平等王”千长视冲去。十殿阎君明知他要个个击破,但在五方神剑的强力攻击下,自保都成问题,又哪有余力兼顾其他。眼见曹、廉二人先后负伤,更是人人自危,各自催动法宝护住自身,至于千长视是死是活,只好听天由命了!   千长视心惊胆颤,未战先怯,不等小云赶到,转身向远处飞去。小云如影随形,紧追不舍。摆脱不掉,千长视无奈转身,右手一抖,“奈何宝带”直袭小云面门。腥风大起,杀气凛烈,威力却也十分惊人。小云微微一笑,左手疾出,将“奈何宝带”一把抓住,运力回夺。谁知千长视胆子虽小,功力却是不低,一扯之下,竟无法令他撒手。   小云颇感惊奇,“咦”了一声。飞身上前,抡起拂尘向他右肩砸下。千长视如果松手后撤,原本可以躲过,但“奈何宝带”是他的防身至宝,平时视若性命,此时尽管已经面临生死之险,他却仍舍不得放手。时机稍纵即逝,稍一犹豫,“裁云帚”挟着令人窒息的劲风,已击中了他的右肩。“咔嚓”一声脆响,右肩琐骨已折,尘尾万千金丝同时击中了他的后背。千长视就算功力再高,也自禁受不住,一声未哼,俯身扑倒,立刻昏死过去。   十殿阎君纵横江湖数十载,平生罕有对手。谁也未曾想到,他们在小云手下,竟无还手之力,转眼间已经十去其三。剩下的七人,锐气尽失,如果不是阴长生在一旁督战,恐怕早就掉头鼠窜,如何还会留在这里等死?一时间七人如待宰羔羊,惊恐不安。小云连败三人,豪气勃发,抖手将拂尘插回领后,运起全力,催动五方神剑对七人发起最后冲击。 第三十七回山门鏖战(4)   世间可以独力应战十殿阎君,并能稳占上风的人,除了小云,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功力之高,似乎已不亚于诸天之神。数十位观礼嘉宾先喜后惊,暗暗担忧“假如此人也像阴长生一般,生出独霸江湖的野心,天下又有何人可以抗衡?”   阴长生此时的心情,可谓沮丧到了极点。早知云归鹤功力难敌,自己就该邀请“六臂龙王”尚扶摇,一同前来。说不定还能多出几分胜算,至少局势不会如此糟糕。想到这里,他颇感后悔。   小云操纵五方神剑接连出击,石长扬、韩长鹰等七人,应对困难。真气渐渐枯竭,招式散乱,法宝运行渐趋无力,反应大不如前。五色光华高飞低掠,时起时落,七人一会儿感到燥热难当,通体汗湿;一会儿又感到严寒刺骨,周身颤栗。巨大的温差,令他们难以忍受。加之死亡威胁无时不在,身心更是倍受煎熬。   阴长生枭雄心性,对他人的死活,原本并不放在心上。数千教徒,九大使者,十二巡狱夜叉尽数被擒,所向无敌的骷髅军团全部覆灭,他仍能保持镇定。但十殿阎君和他同为一师所传的师兄弟,平日感情极好,手足情深。眼见七人面如死灰,随时都有可能丧生,阴长生再也按耐不住,深吸一口气,吐气开声,大喝道:“云教主可敢与阴某决一死战?”声音高亢洪亮,响彻云霄,气势非凡。   小云纵声长笑,朗声道:“云某正有此意!”说罢,催动五方神剑,向“都市王”薛长任和“转轮王”薛长平飞去。小云此举,实有深意。他既然已经答应和阴长生决一死战,就不好再对七人出手。但薛氏兄弟曾于两年前率领骷髅军团,攻打太和山,致使荣昱、荣辉战死。如将薛氏兄弟放走,两人的弟子又岂肯善罢干休?诸如清虚、清静等人,见小云有能力为自己师父报仇,却不肯去做,不免生出怨恨之心。   如果杀死薛氏兄弟,固然一时痛快,却对息解两教纷争,毫无益处。反而促使双方仇怨越结越深,不免大大违背小云初衷。权衡再三,他决定对薛氏兄弟稍作惩处,使战斗结果能为敌、我双方共同接受。所以不再理会他人,集中全力对薛氏兄弟发起猛攻,希望赶在阴长生出手前,将二人击伤,以平息教内荣昱、荣辉两系弟子的仇怨。   此时薛氏兄弟早已筋疲力尽,合力应对一柄飞剑,都已十分吃力,眼见五剑齐至,不由得亡魂皆冒。准备飞身闪避,感到四周劲风鼓荡,竟是无法移动分毫。无奈各自御剑,迎了上去。“铛、铛”两声脆响,二人的“分尸解体剑”和“轮回转生剑”被“青龙太常剑”和“滕蛇天后剑”击飞。   二人失去防卫之能,平生首次面临死亡威胁,巨大的恐惧袭上心头。不等有所反应,红光闪耀,薛长任感到炎风扑面,呼吸一窒,右肩处一麻,一条右臂已被“勾陈玄武剑”齐根斩下,鲜血狂喷。他连惊带吓,胸口气血翻涌,双目上翻,昏倒在地。   与此同时,“砰、砰”两声闷响,金神蓐收的“**白虎剑”和水神工共的“朱雀太阴剑”,瞬间洞穿了薛长平的左臂和右腿。形成两个拇指大小的孔洞,鲜血喷涌不止。锥心的疼痛,令薛长平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踉跄几步,再也无力站立,翻身摔倒。   小云催动五方神剑追击薛氏兄弟,其余五人,立刻感到压力一松,寒、热、燥、湿各种异常感觉全部消失,仿佛又从地狱返回人间。五人长长舒了一口气,正要举步,发觉体内空空荡荡,真气竟然已经全部消耗殆尽。不禁大吃一惊,心知再不运功恢复,功力难免有所降低。明知战斗尚未结束,也无暇理会。收回法宝后,五人坐下开始运功调息。   此时,十殿阎君五人身负重伤,五人真气枯竭,都已经丧失抵抗之能。阴长生尽管狂傲自负,但并不乏自知之明。心知自己绝非小云对手,暗暗生出息事宁人之念。见薛氏兄弟先后负伤,便催动谛听向小云走来。前行之际云雾相随,氤氲翻卷。谛听沉重的足音,如敲巨鼓,威势极盛。在数丈开外停下,双手一拱,朗声道:“云教主年少功高,阴某钦佩之至!”言语和此前相比,少了几分狂傲,多了几分恭敬。   小云微微一笑,抱拳回礼,道:“阴教主年高望重,云某更是倾慕之极!”阴长生道:“李布之死,无论谁对谁非,总该有个结果。你、我俱为一教之主,与其争论不休,不如各凭艺业决一死战。不论谁胜谁负,此事就此罢休,不知云教主意下如何?”小云道:“恭敬不如从命,云某绝无异议!年长为尊,请阴教主先行出手赐教!”   阴长生缓缓点头,道:“有僭了!”右足一搕,谛听四足发力,驾云冉冉升到空中。阴长生大喝一声,左肩的奇形短剑脱鞘而出,伴随凛烈的阴风,一道乌光从高空直奔小云面门。此剑名为“炼火阿鼻剑”,是世间少有的几件大型法宝之一。它是幽冥鬼火所化,其中禁锢数百万屈死冤魂,只要被它划破一点皮肉,就难逃阴毒攻心而死。凶残暴戾,威力决非血肉之躯所能抵御。   此剑通体纯黑,如黑色水晶,光可鉴人。飞行途中不时迸射出暗红色火焰,发出轻微的“劈啪”爆响。剑脊两侧闪现出数十张鬼脸,狰狞诡异。周围温度陡然降低,黑云翻涌,阴风惨惨,声势非比寻常。   世间物性相克,阴秽之物大多受制于炎阳之火。小云迅速运起戊土玄阳和癸水太阴神功,真气循环一周,合成三昧真火真气。浩荡奔流,势如百川汇海,不舍昼夜。伴随赤红色氤氲,火神祝融的“勾陈玄武剑”向“炼火阿鼻剑”迎头飞去。前行之际燃起熊熊烈焰,辉煌壮丽,浩然正大,和“炼火阿鼻剑”的阴森诡异,形成鲜明对比。 第三十七回山门鏖战(5)   双剑去势劲急,在空中相撞。一声霹雳巨响,所有人双耳“嗡嗡”作响,暂时失去了听力。火焰飞射,天空一片殷红,恍如落日余辉,景象瑰丽雄奇。一股强大的气流,就如风神暴怒,从空中向四周迅速推进。广场上石走沙飞,尘土弥漫,所有的树木,无论大小粗细,全部被连根拔起。轰然倒地声,不绝于耳。余威所及,将道门招待观礼嘉宾所设的红木案几,全部掀翻。杯盏碗碟,一件不落全都摔得粉碎。   道门弟子无不大骇,纷纷起身走避。有数十人动作稍慢,被气流掀翻,滚出十几丈,方才站起。人人灰头土脸,颇为狼狈。荣城等人功力较高,却也左右摇摆,难以立足,挥起衣袖遮住面门。正在广场上行功的五位阎君,毫无抵抗之能,随气流滚出数十丈,内息散乱,立刻昏死过去。气流渐渐减弱,众人惊魂略定,凝目望去。见广场中央足足凹陷下去半尺多深,方圆达数十丈,不禁人人咋舌。二人一招之威,如翻江倒海,似风雷激荡,足以惊天地、泣鬼神!   双剑相撞的瞬间,小云感到一股大力当胸涌到,不想强行抵御。运起御风身法,飘退数丈,顺势将巨力消解。与此同时,阴长生再难保持身体稳定,上身猛的向后一仰,险些从谛听背上摔下。感到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已冲到嘴边。他为人一向强悍,加之自负,不想在战斗之初,就露出败相。催动真气,将鲜血强行咽回腹中。此举虽是保住了脸面,但因瘀血未曾吐出,对他的身体不免有些小小的损伤。他略作调息,死灰色的双目,银光暴长,凝视小云片刻。仰头大笑,道:“云教主果真了得!阴某失敬了!”不等小云回答,催动“炼火阿鼻剑”再次发起攻击。   小云哈哈一笑,驱动“勾陈玄武剑”应战,朗声道:“彼此!彼此!阴教主名下无虚,云某也是大开眼界!”二人并非妄逞血气之勇的莽夫,再次交手,无论进攻,还是防守,都已谨慎了许多。空中红、黑两色剑光,交相辉映,此来彼往,一时难分胜负。在一旁观战的数千人,一会儿感到阴风透体,瑟瑟生寒。一会儿又感到炎热难当,汗如雨下。尽管战斗已呈白热化,但再也听不到双剑的交击声,众人不禁甚感诧异。   原来,阴长生自知功力不如小云,便竭力避免和“勾陈玄武剑”正面相撞,催动“炼火阿鼻剑”纡回进攻,和小云展开游斗。他成名数十年,对敌经验十分丰富,远非小云所及。此时,他须发皆张,原先的儒雅从容,早已抛到九霄云外。神色狰狞,叱咤连连,驾起谛听东奔西驰,“炼火阿鼻剑”时而奔向小云面门,时而又向他后背击去。不等小云转身,却又掉头向他胸腹间袭来。攻击部位变化多端,飞剑运行更是诡异难测。宛如一位书法名家正在挥毫沷墨,纵横开合,笔意恣肆汪洋,气势非凡,无与伦比。空中杀气弥漫,谛听的金色长毛随风飘舞,口鼻中喷射出股股黑烟,不时有火光闪现。阴长生一袭白衣,犹如风帆,鼓涨起来。三色彩带猎猎作响,全力运功,背后的五彩毫光更加灿烂夺目。于黑云笼罩之下,一人一兽威风凛凛,杀气腾腾,恍如魔神降世。   小云毕竟年轻,对敌经验不足,在阴长生的一轮抢攻下,颇显慌乱。为息解两教纷争,战斗开始后,他一直留有余力,不想令阴长生太过难堪,为双方讲和留下几分余地。但此时他却明白了一个道理,无论多么良好、伟大的愿望,如果没有强大的实力作后盾,一切就如镜花水月,绝无实现的可能。于是不再谦让,依木火相生之理,催动“滕蛇天后剑”加入战斗。   以二敌一,局势立即改观。春木森森,夏火炎炎,木火交相辉映,“勾陈玄武剑”威力大增。剑体之上烈焰升腾,前行之际霹雳电闪,势不可挡。缠斗几个回合,将“炼火阿鼻剑”逼退数丈。阴长生攻势一缓,他为人倔强,明知不敌,却也要誓死一拼。银牙暗咬,振作精神,和小云全力周旋。此时“炼火阿鼻剑”的攻击路线,更趋诡异难测,忽儿迅如闪电,忽而势似飘风。运行无声,婉转无痕,已将阴森邪恶的特性,发挥到了极至。   二三回合后,阴长生已经完全处在下风。但他倚仗经验老到,加之谛听行动敏捷,往往不等小云飞剑临近,他早已提前躲开。见他数次死里逃生,道教众人不禁暗呼可惜。“滕蛇天后剑”于飞行之际,绿光萌动,散发出春季草木滋生繁衍的勃勃生机,使观战的每一个人心头,都涌起淡淡的喜悦。“炼火阿鼻剑”形成的沉闷压抑,为之一扫而空。   阴长生感到压力剧增,此等喜悦气氛,尤其不利于“炼火阿鼻剑”的施展。飞剑竟被对手压制在身前数丈之内,难以发起有效进攻,局势更加凶险。他右足一搕,谛听一摆硕大的头颅,嘶吼一声,足踏翻卷黑云,向高空冲去。一人一兽金光灿烂,就如一轮喷薄而出的旭日,冉冉升到数百丈的高空。   所有人都不知阴长生此举何意,正感诧异,突然阴风大起,奇异的咆哮声如百鬼吟哦,众神悲泣,“炼火阿鼻剑”从空中电闪而下。此番却不是攻敌,如同一只在大海中游弋的乌贼,一边绕广场飞速前行,一边喷出黑色浓雾。眨眼间,整个广场已被黑色浓雾完全笼罩,伸手不辨五指。小云发出的两柄飞剑,和“元始浑天轮”夺目的强光,也已消失不见。所有人仿佛都已经置身在暗无天日的幽冥鬼界,心里深感恐惧。全部屏住呼吸,无人敢移动半步,担心引起误会。 第三十七回山门鏖战(6)   小云心知阴长生布下无边黑暗,肯定还有更利害的杀招在等着自己,于是急招飞剑返回。谁知无论如何使力,两柄飞剑就如石沉大海,查无音信。至此方才大吃一惊,阴长生成名近百年,果真不是易与之辈!正在惊疑不定,听到一声奇异的呻吟,紧接着刺骨的阴风直扑后背。他不敢大意,飞快掣出拂尘,向前掠出数丈,转身观望。他功力和老子不相上下,黑暗中仍能勉强视物。   数丈开外,一个高大的鬼影正在缓缓逼近。它头大如斗,全身赤祼,身高达三丈五六。赤发红髯,獠牙外露,双目射出绿幽幽的寒光。口鼻中不时窜出暗红色的火苗,面目十分狰狞。小云微微冷笑,飞身上前,抡起“裁云帚”向它小腹击去。赤发厉鬼就如气泡,瞬间消失。一招击空,小云收势不及,向前跟跄了几步。尚未站稳,感到后背一凉,心知自己已中暗算。霎那间,心脏紧缩,全身血液似乎都已凝结成冰。浑身颤抖,如坠冰窖,急忙运功相抗。   赤发厉鬼名叫“阿鼻”,是“炼火阿鼻剑”的元神。它并非实体,是由阴秽之气所化。行动无声,攻敌无备,往往令人防不胜防。一旦被它击中,顷刻间就会阴毒攻心,再难解救,远比幽冥恶鬼厉害许多。方才小云一招失手,防卫稍露破绽,它化为一股阴风,击中小云后心。如果换作他人,此时早已毒发身亡。但道门的五行神功秉承天地正气,堂皇正大,诸邪难侵。小云功行一周,已将邪毒驱出体外。弹指间又从鬼门关转回,心里暗道侥幸。然后舌绽春雷,大喝一声,“裁云帚”全力出击。   “唰、唰、唰”连出三招,气势如虹,“阿鼻”抵挡不住,尖啸一声,化为阴风没入黑雾中。四周一片死寂,安静得令人发瘆,气氛极为诡异。小云缓缓摆动拂尘,丝毫不敢大意。感到身后气流异常涌动,不及多想,“裁云帚”闪电后击。一声巨响,虎口开裂,拂尘险些脱手,一股巨力涌到后背。小云闷哼一声,向前趔趄了数丈,逆血上涌,张口喷出一股血箭。   此次阴长生有备而发,全力出手偷袭,小云却是仓促应战,功力未曾使足,此时他已受伤不轻。感觉四周气流再次异常扰动,他体内气息紊乱,不敢硬接,勉强向左边移了半尺,手腕一转,使了个“緾”字决。出手迅速,部位拿捏恰到好处,将来袭之物緾个正着。心中大喜,腰部后挫,右臂运力回夺。黑暗中寒光一闪,来袭之物竟似游鱼,向前一冲,又向左一转,瞬间摆脱拂尘纠緾,没入无边的黑暗。   小云这才看清,来袭之物正是阴长生的“炼火阿鼻剑”。它通体纯黑,和周围环境同色,加之运行无声,刚才若非寒光一闪,黑暗中肉眼根本无法察觉。幸亏自己一直高度戒备,否则早已丧身剑下。   黑暗中传来阴长生的声音:“云教主,老夫手段如何?”言罢哈哈大笑,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小云并不作答,催动真气将伤势暂时压下。然后同时运起甲木初阳与己土寒阴功,抡起拂尘,身体飞速旋转一周。真土真气喷涌而出,一道高达数丈的黄色光幕平地升起,将他围了起来,以防守稳固著称的“戊土城垣防御圈”,已然布成。   黄光灿烂夺目,数丈方圆内一片光明。从开战至今,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小云真气损耗严重,加之有伤在身,脸色苍白,神情稍显憔悴。尽管屡遇挫折,嘴角仍挂着一丝浅浅的微笑。几缕发丝从额前垂到嘴角,使他多出了几分散漫不覊。在一旁观战的数千人,见他神色平静,丝毫不露败相,方才暗暗松了一口气。翥凰和清雅的心情和众人有所不同,神色痴迷,大有倾倒之意。   黑暗中传来阴长生的一声冷哼,似有不屑之意。紧随其后,呼啸声大作,三个斗大的骷髅头颅,冲破黑雾向小云飞去。此物名为“千魂万鬼化血锤”,是由“炼火阿鼻剑”中数百万屈死的冤魂所化。戾气之重,天下无物可比。威力极大,阴狠歹毒,一旦被它击中,就算大罗金仙,也会在瞬间化为一滩脓血。   “戊土城垣防御圈”对阴秽之物有一定的克制力,三具骷髅头颅飞抵近前,似感畏惧,立刻停了下来。小云抓紧时机,运功疗伤。真气运转数周,伤势大为减轻。此时黑暗中响起阴长生的吟唱声,三具骷髅头颅张开下颌,吐出三条长达数丈的黑色长舌。就如三条软鞭,飞快穿过黄色光幕,以雷霆万钧之势向小云扫去。   “戊土城垣防御圈”一向号称固若金汤,三条长舌竟能毫不费力将之突破,道门众人不禁失声惊呼。小云不及多想,飞身跃到空中,低头观看。见三条长舌表面竟有无数张扭曲变形的人脸。每张面孔的表情,不尽相同。或痛苦,或惊恐,或沮丧,或悲哀,数以千万计的死灰色眼珠,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龇牙咧嘴,血泪横流,恶心恐怖之极。不禁暗吃一惊,感到脊背发凉,浑身毛发倒竖。   三条长舌一招击空,迅速反卷,直击小云腹部。速度极快,十分灵活,宛如活物。小云后撤数尺,催动三昧真火,抡起右臂,“裁云帚”闪电下击。咆哮声大作,红光闪动,“嘭”的一声闷响,击中攻至身前的一条长舌。火星四射,“滋、滋”声响个不停,冒起数股青烟,被击中处的数十张面孔,瞬间消失不见,长舌迅速回缩。黑暗中突然响起几声哭泣,随后又传来几声叹息,并伴随痛苦的呻吟,声音幽怨,令人毛骨悚然。 第三十七回山门鏖战(7)   情势诡异,小云不明所以,挥舞拂尘护住了全身。他怎会知道,三条长舌上的每一张面孔,都是一个屈死的冤魂。它们被阴长生封印在三具骷髅头颅中,不得往生转世,心中怨气甚深。此时被拂尘击中,难免形神俱灭,却也摆脱了遥遥无期的幽禁之苦。临消亡之际,百感交集,怨气发散,才会发出各种异声。其中缘由,任小云睿智天生,却也无从想象。   黑暗中阴长生的吟唱声渐趋高亢,三具骷髅头颅张开下颌,长舌疾出,再次发起猛攻。戊土结界内地域狭小,不利于小云发挥,他被迫采取了守势。三条长舌配合默契,分进合击,招招紧逼。百万冤魂纷纷悲泣,口中喷出滚滚黑烟,哭声凄厉,荡人心魄,以扰乱小云心神。一旦被黑烟沾到肌肤,他又难免化为一滩脓血,局势凶险万分。戊土结界内阴风惨惨,黑烟翻滚,道教众人已经见不到小云踪影,人人心头一紧,翥凰和清雅更是花容失色。   小云感到头脑眩晕,胸口烦恶,心知再不出手反击,自己今日难逃一死。于是纵声长啸,立刻将阴长生的吟唱声淹没,三条长舌的攻势为之一缓。时机稍纵即逝,小云双肩一晃,如离弦之箭冲出结界,振臂疾挥,“裁云七式”的第五式“金风送爽”全力出手。“乙木玄阴”和“庚金少阳”合成的真金真气,攻击力极强,居于纯五行之首,可谓无坚不摧。金刃破空声大作,一道夺目的银光闪过,空中白骨四射,位于中央的一具骷髅头颅已被击成粉碎。   一招得手,小云毫不迟疑,右足用力一蹬,就似冲天炮,冲上了数十丈的高空。身体迅速反转,头下脚上,右臂一旋,裁云七式的第四式“泰山压顶”凌空下击。黄光大盛,尘土飞扬,剩余的两具骷髅头颅也被击成粉碎。见他两招破敌,干净利落,神威凛凛,道教的数千弟子虽奉有严命,不得大声喧哗,却仍忍不住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小云暗道惭愧,刚才如果阴长生在暗中偷袭,自己不死也得重伤,此番出手,纯属行险。感到体内空空,似乎真气已将用尽,便运起御风身法,准备暂时返回结界,以便运功恢复。前行不远,身后气流涌动,知是“炼火阿鼻剑”再次来袭。此时他无力反击,但应变奇快,右臂反转,将“裁云帚”往身后一挡。“炼火阿鼻剑”正中曲柄中央,他借力前冲,一举掠入戊土结界,心里暗呼好险! 八零电子书 www.txt80.com   “戊土城垣防御圈”非等闲法宝可破,黑暗中传来阴长生的一声叹息,之后“炼火阿鼻剑”掉头返回,不再继续追击。就在此时,怪事突生,黑暗中涌现出数以百万计的黑色人影。它们有男有女,或老或少,有胖有瘦,高矮不一,全部悬浮在空中。一齐对光幕后的小云躬身施礼,景象阴森恐怖。原来,黑色人影正是三条长舌上的百万屈死冤魂,小云将三具骷髅头颅击碎,使它们解脱封印。此时喜获自由,自然要对施救的恩人表示感谢。   小云不知其中缘由,见状不免吃了一惊。他为人谦恭,明知对方绝非人类,却也不愿失礼。停止调息,双手抱拳,对四面八方的百万冤魂行了一个四方揖。刹那间,欢笑声,哭喊声,窃窃私语声,啾啾唧唧响作一团。百万黑影化为缕缕青烟,瞬间消失不见,各自往生转世去了。此等奇景,如非亲眼所见,谁人能够相信?   小云经过短暂调息,功力基本恢复。此时心里已想好破敌之策,将戊土结界解除,黄光立刻泯灭,四周再次陷入无边黑暗。众人不知发生了何事,正感诧异,一道夺目的红光如同一柄利刃划过天际。将翻卷的黑雾撕出一条长达数丈的裂隙,午后炽烈的阳光从缝隙中洒了下来,将方圆数十丈映照的一片光明。   众人欢呼雀跃,连荣城一向老成持重,此时竟也鼓起了双掌。直到经历了无边的黑暗,众人方才意识到,这看不似不起眼的阳光,对人类竟是如此重要。一击奏效,小云展开身形,犹如奔马,在广场上往复飞驰。“裁云帚”纵横挥舞,裁云七式的第二招“赤日炎炎”接连击出。夺目的红光乍闪乍灭,他就像一个手艺高超的裁缝,顷刻间就将铺天盖地的黑雾,割裂成数十块。山风呼啸而过,将黑雾全部吹散,众人终于又回到青天白日之下,心中喜悦已非言语所能表达。   小云长舒了一口气,眼下他最关心的就是“元始浑天轮”的去向。挥舞拂尘护住全身,举头观望,见它就悬在头顶数丈的高空中,仍在缓缓转动。“勾陈玄武剑”和“滕蛇天后剑”也已自行归鞘,方才心里一宽。   阴长生神情沮丧,面色苍白,嘴角隐隐约约有几丝血迹。刚才百万冤魂解脱封印,形成强大的反噬力,使他呕血不止,情形十分狼狈。好在当时黑暗,无人察觉。此时他体内气血仍未平复,但外表不露丝毫败相。见他激战许久,仍是气定神闲,韧力悠长,功力强横,似乎并不亚于小云,众人无不心中骇然。   小云感到真气将近枯竭,准备速战速决。催动“勾陈玄武剑”飞身上前,同时右手“裁云帚”闪电出击,剑、帚并用,向阴长生发起了猛攻。 第三十八回名动天下(1)   阴长生驾起谛听闪至一旁,召回“炼火阿鼻剑”。顺势挽个剑花,向小云当头砍下。见他放弃远攻,改为近战,小云十分不解。手腕反转,以尘柄将短剑挡开,尘尾金丝向阴长生面门扫去。防守反击,立刻还以颜色。阴长生并不理会,右臂长驱直入,“炼火阿鼻剑”刺向小云心口。以攻代守,丝毫不落下风。   “当、当”眨眼间二人就已拆了数招,势均力敌,平分秋色。小云已知阴长生用意,神兽谛听行动敏捷,趋避灵活,阴长生放弃远攻,无非是想借助它发起快速抢攻。和自己以快对快,他对敌经验丰富,或许还能多出几分胜算。既已识破对手用心,小云就不会再给阴长生任何可乘之机。飞身后撤,五方神剑再次全体出击。   五彩光华飞速前行,阴长生心胆俱裂,催动谛听向左侧移开数尺,避过首先射来的“**白虎剑”。抡起“炼火阿鼻剑”全力下击,“当、当”两声巨响,将射向胸腹部的“勾陈玄武剑”和“朱雀太阴剑”挡开。小云此时的功力,已不足平日三成,但剑上所挟的劲力仍十分可观。谛听抵受不住,踩踏黑云后退十几步,才将巨力消解。阴长生连喷数口鲜血,方才感到呼吸一畅。神色狞恶,白衣上血迹斑斑,出道至今,从未像此时这般狼狈。   呼啸声大作,“青龙太常剑”和“腾蛇天后剑”接踵而至。阴长生自知万难抵敌,情急之下,一把抓住谛听颈间长毛,使了个蹬里藏身。一黄一绿两道剑光从他头顶急掠而过,间不容发躲过了这致命一击,情势险到了极点。五剑齐至,就算老子亲临,也难以轻松应对,他尽管躲得狼狈,旁观的数千人,却也无人轻视、耻笑他。   阴长生翻上谛听脊背,不再犹豫,将头一低,一道黄光从领后冲上高空。防身至宝“牟尼宝珠”,终于出手。“牟尼宝珠”原是佛门圣物,是大愿“地藏菩萨”的降魔法器。威力巨大,对所有的飞剑法宝都有较强的克制力。此时一经使出,众人立刻察觉情况有异。明明看到树木摇曳,同门师兄弟口唇在动,却就是听不到半点声音。似乎所有人都在瞬间失去了听力,变成了一群聋子,就此陷入万籁俱寂的无声世界。   “牟尼宝珠”直径只有一寸,前行速度十分缓慢。发出的黄色光芒也并不强烈,朦朦胧胧,略有暖意。但覆盖范围极广,将四周数十座山峰染成一片金黄。黄光笼罩下,众人感到浑身慵懒,再也提不起半点力气,恨不能马上躺下睡上一觉。荣城感到身后气流扰动,回头观望。见几百名功力较低的弟子,纷纷倒地,已然睡着。神情平和喜悦,口鼻翕张,似在打鼾,却又听不到一点声音。一时心中惶恐,如处梦魇之中。   小云心中一凛,见“牟尼宝珠”缓缓逼近,便催动“勾陈玄武剑”迎了上去。奇事发生了,“勾陈玄武剑”的飞行速度越来越慢,夺目的红光和震耳欲聋的呼啸声,也尽皆泯灭。仿佛“牟尼宝珠”就是一个大泥潭,不但令飞剑寸步难行,并且可以吞噬一切声音和色彩。“勾陈玄武剑”距“牟尼宝珠”还有数丈,似乎就已力尽,从高空跌落。   小云大吃一惊,催动其余四剑前往拦截。“牟尼宝珠”陡然加快,绕过四柄飞剑瞬间到了眼前。小云抡起“裁云帚”奋力击出,谁知右臂一软,招式使到一半,再也无力发出。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来不及多想,运起御风身法,飞速后退。“牟尼宝珠”竟似具有灵性,紧追不舍,飞行数丈已触及小云前胸。   性命交关,小云运起全力,如离弦箭矢,全速后掠。树木从两旁倏忽掠过,连成两条绿色长廊,飞退一千多丈,直至脊背撞上了山崖,方才摆脱“牟尼宝珠”的追击。此番死里逃生,浑身上下大汗淋漓,双膝酸软,几乎脱力。不等他稍事休息,“牟尼宝珠”阴魂不散,再次逼近。   鉴于上次招式使到一半,便突然没了力气,小云先向左侧奔出数丈,以便脱离“牟尼宝珠”的影响。然后转身,右臂疾挥,裁云七式的第六式“五阳经天”全力出手。调匀内息,将所有真气提起,手腕反转,裁云七式的最后一式“五阴纬地”紧接出手。此举大是行险,如果不能一举破去“牟尼宝珠”,他真气耗尽,短时间内再难提聚,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此前取得的所有胜利,也将变得毫无意义。   两招发出后,一道银色,一道黑色,呈半月状的弧光,将“牟尼宝珠”包围了起来。一边飞速旋转,一边向中央慢慢收拢,远远望去就像太极两仪在运转。弧光越转越快,黑白渐渐交融,众人突然感到脚下猛地一震,五六十人猝不及防,当即摔到。黑白弧光终于融为一体,再也难分彼此,灰蒙蒙一片,犹如混沌。   荣城凝目远眺,见弧光所在的位置,腾起一股蘑菇状的黄色浓雾,高达几十丈。附近的几座山崖全部崩塌,尘土弥漫,已见不到小云踪影。心下揣揣,转头对荣浩道:“小师弟不会有事吧?”话一出口,察觉自己已能听到声音,不禁稍一愣神。他怎能知道,在阴阳两股巨力的碾压下,“牟尼宝珠”此时已化为了齑粉,它的影响力自然也随之消散。   黄雾腾起的瞬间,阴长生胸口剧痛,内息全部紊乱,心知“牟尼宝珠”已被小云毁去。强大的反震力,使他身负重伤,真气全部散尽,数月之内难以尽复,不禁黯然神伤。想起今日一战,全军尽墨,折戟沉沙。数十年来为争夺江湖霸权所做的一切努力,尽化泡影。一世基业毁于一旦,再想登山再起,已经绝无可能,不觉心中惨然。两行清泪沿面颊缓缓滑落,心神恍惚,如痴如醉。   小云发出两招后,真气消耗殆尽,此时就算是一个普通人,也可将他轻松击倒。待尘埃散尽,不见“牟尼宝珠”的踪影,才知它已被自己击碎。他无力施展轻功,只得步行赶往“真武观”。两处相距千丈左右,平日眨眼既至,此时足足走了一刻钟,方才抵达。众人见他衣冠凌乱,满面尘土,不禁吃惊。待见他神色平静,一如往昔,荣城等人方才心里一宽。 第三十八回名动天下(2)   阴长生情怀激荡,久久不能平复。一直等到小云返回,他叹息一声,催动谛听从空中降落,朗声道:“云教主人中龙凤,非老夫所及!今日一战,老夫全军尽墨,是打,是杀,悉听尊便!老夫绝无异议!”语气苍凉,但话语中仍存三分刚傲。气度风姿,绝非摇尾乞怜之徒可比。   小云微微一笑,道:“阴教主多虑了!云某并非好杀之徒,贵我两教虽有龃龉,经此一战,也足以化解。云某何德何能,敢对阴教主施以处罚?云某衷心希望,从今往后,阴教主能够感念前辈创业艰难,守成不易,放弃争霸江湖之心!体谅人生须臾短促,生命脆如朝露,功业虚华若梦,同意息解两教纷争,和我教结为同盟之好!贵、我双方从此化干戈为玉帛,铸剑为犁,岂不强于终日打打杀杀?云归鹤一厢情愿,不知阴教主意下如何?”语气柔和,辞意诚恳,绝无胜利者的盛气凌人。   今日道教大获全胜,小云于此时提出结盟要求,乃是以强就弱,并不显逼迫。阴长生眼睑下垂,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睁开双目,面无表情,道:“云教主此番言语,可是由衷之言?”小云道:“兹事体大,岂敢说笑?云某之言,字字出自肺腑,阴教主不必多疑!”   阴长生喟然长叹,道:“老夫老矣!半生心血,一世努力,今日尽付东流!霸业王图,半已成空,贵我两教今后是战是和,对老夫都已无任何意义!”情绪激动,嘴角再次流出鲜血。伸手拭去,苦笑道:“莽莽江湖,锦绣山河,自该由云教主这样的年轻人执掌!阴某老朽之辈,自当退位让贤!”说完目注苍茫群山,顿感意兴阑珊。   眼下各地烽烟并起,民生困苦,局势糜烂。魔教暗中推波助澜,无稽山庄意欲兴风作浪,形式更加不利。假如道教能和幽冥神教结为同盟,不但可以共同应对乱局,化不利为有利,减少致乱根源,利于局势稳定;并且可以借助幽冥神教,对抗魔教和无稽山庄,一举数得,所以小云急欲促成此事。他今日艰苦求胜,费神耗力,并不是为了展示自己的个人能力,或是让道教众人一泄私愤,而是为了弥合双方分歧,以便结成同盟。   但阴长生方才的一番言语,含义不明,对两教今后是战是和,也无明确答复。小云心知,他仍难放弃图谋江湖霸权的野心。此时就算他勉强应允罢战言和,日后也难免再有反复。只有彻底粉碎他的妄念,才能使两教永结盟好!于是放声大笑,神色颇显张狂。阴长生略感恼怒,双眉一竖,喝道:“云教主因何发笑?”   小云不去理他,依旧大笑不停。眼角余光见阴长生已气得浑身颤抖,才停下笑声,道:“阴教主素为江湖泰斗,想不到见识短浅,令云某大感失望!”阴长生哼了一声,道:“此话怎讲?”   小云微微一笑,说道:“阴教主执着名利得失,希图江湖霸权,云某颇为不解,有几个问题想请教。”声音陡然拔高,铿锵有力,如敲金玉,道:“三皇五帝,太昊伏羲,如今安在?尧之封、舜之壤、大禹之家邦,眼下又向何处寻觅?祖龙江山,汉武功业,如今不过是他人杯前酒后谈资;乌衣巷口,黄鹤楼头,眼下也只不过是骚人墨客凭吊怀古之所!贤君昏主同一梦,穷文富武尽已非,阴教主俊杰无双,何苦如此执著?”   以此番言语无非是说,以尧舜禹等人所成就的伟大功业,如今也已灰飞烟灭,更何况阴长生所谋求的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江湖霸权!为此操心费力,寝食难安,是否值得?就算能够一统江湖,又能维持多久?数十年后,不过南柯一梦!   阴长生沉默不语,小云道:“江湖中除贵我两教,魔教和无稽山庄的实力,也非等闲可比。假如贵我两教争斗不休,岂不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贵我两教日后是战是和,全凭阴教主一言决之!”说完感到空前放松,自己已经尽了全力,至于此事成败如何,全凭天意取决。   阴长生缓缓道:“今日一战,老夫大败输亏,已失去和当世英雄逐鹿天下的资格!或许老夫想一统江湖,确如云教主所言,只不过是一场春梦而已!”语音凄凉,神色黯然,银灰色的双眼仰望一碧如洗的万里晴空,如梦呓般轻声道:“天意难知,天威难测,今后莽莽江湖谁主沉浮?”脸上浮起一丝苦笑。沉默片刻,似是下定了决心,道:“好吧!老夫听从云教主建议,从今往后,贵我两教罢战言和!止息干戈,永结同盟之好!如违誓言,天诛之,地诛之,人神共诛之!”缓缓举起右手,等待和小云击掌盟誓。   小云大喜,阴长生偏狭成性,但向来一言九鼎,既然答应结盟,绝不会再有反复。缓步上前,“啪、啪、啪”和他连击三掌,两教盟约从此缔结。二人相视微笑,两只右手紧紧握在一起。小云微笑道:“贵、我双方今日化干戈为玉帛,实为两教弟子之福!阴教主深明大义,云某感激不尽!”此前他已运功恢复了部分功力,此时话音落后,便将真气输入阴长生体内,助他疗伤。过了一会儿,撤掌后退一步。   阴长生感到伤势已大为减轻,心下感激,道:“云教主以德报怨,阴某佩服!”二人收回法宝,小云便吩咐荣城,传令将擒获的“幽冥神教”所有人员全部释放。道教众人心情复杂,两教结盟,以后不再相互争斗,虽是一件好事,但荣昱、荣辉和阵亡弟子的仇,却也无法再报了。清虚、清静等人,不禁悲喜交集。九使、十二夜叉获释后,将昏迷不醒的五位阎君救回。忙碌片刻,“幽冥神教”所有人员集结完毕。   阴长生道:“云教主日后如有余暇,不妨前来丰都一游!”小云道:“定当叨扰!”二人随即拱手道别,阴长生率部下山。来的时候趾高气扬,旌旗飘扬,威风不可一世。走的时候却是垂头丧气,偃旗息鼓,犹如丧家之犬。得意与失意,不过顷刻之间;成功与失败,也不过转瞬之时!人生境遇大多如是! 第三十八回名动天下(3)   待阴长生远去,数十位观礼嘉宾纷纷上前,对小云表示祝贺。今日一战,“幽冥神教”溃不成军,不是小云仁慈,将是片甲无存。道教取得了几百年来最大的一场胜利,今后的江湖格局,必将由此引发翻天覆地的改变。此战的影响力,也将持续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此时几十位观礼嘉宾将小云团团围住,热情颂扬者有之,钦佩敬服者有之,阿谀奉承者有之,刻意接纳者有之,意图结盟者有之,七嘴八舌说个不停,十分热闹。   小云尽管疲累不堪,却丝毫不敢怠慢。笑脸相迎,一边和众人周旋,一边吩咐荣城清理战场,处理善后事宜。清雅远远望见,“玫瑰天香教”的两位女教主梅绛雪和桂玄霜,对小云大献殷勤,便扯了扯翥凰衣袖,向二人努了努嘴。翥凰天性随和,不以为意,微微一笑,再无其它表示,清雅心里反倒替她忿忿不平。   小云真气损耗严重,加之数次受伤,和众人聊了一会儿,突然感到头昏目眩。仰面摔倒,听到翥凰的一声惊呼后,失去了知觉。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云娘子出现在一片黑暗中。她身穿白衣,神色慈祥,柔声道:“好孩子,今天的事,你处理得很好!娘很宽慰!你是娘的乖宝宝,娘爱你......好好活着......娘在阴间为你祈福消灾......”声音越来越远,身影渐渐泯灭。过了一会儿,木荣春从眼前闪过,面含微笑,目光中似有嘉许之意。他一挑大拇指,便倏忽隐没。   小云心中焦急,大叫道:“大师兄!”翻身坐起,发觉方才所见不过梦境而已,心里略感失望。此时他已返回“戒得居”,坐在清风床上。从身后伸过一只温软滑腻的玉手,握住了他的右掌。小云心底涌起一股暖流,转头见翥凰站在床侧,神色间稍有几分埋怨,便道:“凰姊,对不起!小弟又让你担心了!”感觉口中辛气较重,知道荣城等人已为他服下了疗伤药物。真气运转无碍,伤势已基本痊愈。   翥凰眼圈一红,轻声道:“说这些做什么?你没事就好!”侧身坐下,倚在小云肩头,道:“你昏迷了两个多时辰,你不知我有多担心!”小云心中愧疚,搂住她的纤腰,轻轻磨蹭她的脸颊。一时情热,张口含住她的耳垂,轻轻一咬。翥凰“嘻”的一笑,起身跑开,道:“小坏蛋,伤还没好,就敢起坏主意!” 八_ 零_电 _子_书_w_ w_ w_.t _x_t _0_ 2. c_o_m   小云迅速伸手捉她,突然闷哼一声,仰面倒在床上。翥凰大惊,掠至床前,道:“你没事吧?”小云双唇开合,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翥凰附耳倾听,小云小声道:“你让小弟亲一下,我就没事了!”翥凰侧头看他,一头长发从后背滑至胸前,神色大是怀疑。小云双目上翻,神情痛苦,便似马上就要昏厥。翥凰一脸无可奈何,俯身轻启檀口去吻小云双唇。二人口唇相就,缠绵不已,两颗心“怦怦”作响。正在昏天黑地,房门一响,清风走入。   小云大羞,推开翥凰,翻身坐起,脸色就如火烧云。翥凰毫不在乎,眼波温柔如水,嘴角含春。就像一只刚刚偷吃过咸鱼的小野猫,神情得意。清风似乎成了睁眼瞎,二人明明就在眼前,他却东张西望,自言自语道:“咦?这可奇了!掌教师叔哪去了?”   见他做作的可笑,翥凰不禁“扑哧”一笑。清风转头望向二人,一脸惊奇,道:“咦?原来师叔在这里!为何我刚才没有看到?”使劲揉了揉眼睛,道:“莫非我还没老,眼就花了?”小云恨极,真想上前踢他两脚,哼了一声,道:“有事你快说!”   清风嬉皮笑脸道:“师叔,弟子真的什么也没看见!”见小云脸一黑,连忙正色道:“启禀掌教师叔,二师伯请您到议事厅相见!”小云狠狠瞪了他一眼,转头对翥凰道:“凰姊,小弟有正事,咱们明天见!”轻轻一舔被翥凰吻过的嘴唇,向她眨了眨眼,转身和清风离去。   二人抵达议事厅,十二名堂主都在,荣城询问小云伤势,得知已无大碍,众人方才心里一宽。荣城便将善后工作的处理情况一一告知小云。数十位观礼嘉宾,此时早已下山,各自返回所属门派。三十六名祭酒也全部返回各自辖区,将胜利消息和两教结盟一事,告知各宫观观主和所有弟子,并马上开始推行改革新政。此战中受伤的弟子,已经全部得到妥善护理。阵亡人员的后事,也已派出专人按先前惯例处理。“真武观”山门外广场,此时早已清扫干净。从明天开始重新种上花草树木,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恢复往日郁郁葱葱的景象。   见荣城事无巨细,处理的一丝不乱,小云深感满意。正要讲话,外面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呼喊“掌教真人万岁!”“紫微真人万寿无疆!”声音此起彼伏,虽不整齐,却洪亮异常,将门窗震得哗哗作响。   今日道教大获全胜,三千弟子全部自发罢了晚课,聚在院里饮酒庆贺。荣城等人约束不住,只得任凭自便。小云独力覆灭所向无敌的骷髅军团,战胜十殿阎君,挫败威风不可一世的阴长生,一众弟子已将他视为神明。此时经过一个多时辰的纵酒狂欢,酒意上涌,不知谁挑头喊了一句,众人随之开始大呼小叫起来。举止失常,大大不合修道人的身份,荣城面色一沉,便要前往制止。   小云微笑道:“二师兄且请安坐,此事让小弟处理吧!”起身推开窗户,低头看去。见“真武观”的五大院落里,此时生起了数十堆篝火。熊熊燃烧的烈焰,窜起数丈,于漆黑的夜色中显得分外醒目。众弟子三五十人一组,围坐在篝火旁,饮酒欢歌,身旁尽是歪倒的酒坛。空中弥漫着浓烈的酒香,和花草的芬芳气息纠结在一起,使人心神俱醉。三千弟子人人口眼歪斜,衣冠凌乱,举止癫狂,和日常的端庄谨慎大相径庭。遍地都是摔碎的碗碟,人头攒动,吵闹喧哗声沸反盈天,“真武观”作为道教祖庭,所应具有的庄严氛围,早已荡然无存。它自建成后的一千多年中,恐怕还没有哪一天能如今日这般热闹! 第三十八回名动天下(4)   小云微一皱眉,获得一场胜利当真如此重要?当真有必要大肆庆祝?可见众人争胜之意,名利之心不死!转念一想,众弟子被各种繁文缛节拘束已久,日常行为呆板,毫无生气,形同土偶泥人。今日借庆祝胜利,放纵一下压抑已久的感情,反而是一件好事!   众弟子很快发现了他,齐刷刷跪倒,高呼:“参见掌教真人!紫微真人万岁!”小云微笑道:“大家不必多礼,请起!”待众人起身,道:“今日本教大获全胜,有赖于诸位堂主指挥有方,和众弟子日常训练有素,并于战时配合默契,人人奋勇当先有关。并非我一人之力,也非一时之功,云归鹤岂敢掠人之美,独占全功?”   见他胜不骄狂,也不居功自傲,众人更为感动。小云道:“今日为了庆祝此战胜利,大家聚在一起饮酒作乐,也是人之常情,我和诸位堂主并无异议!从明日开始,大家全部放假三天,可以肆意游玩,放松一下连续多日的紧张心情!但我希望,从第四日开始,大家最好忘记此次胜利,收心敛性,回归淡泊宁静的心境!毕竟,居安思危,才能使本教长盛不衰!不知大家是否认同?”众弟子欢声雷动,齐声高喊:“谨领紫微真人法旨!”   小云吓了一跳,道教除了老子的言语可被称为“法旨”,历代掌教的命令只能称为“谕旨”。此时众弟子情怀激荡,不知轻重,竟将他和老子等量齐观,使他心里即有几分得意,又不免稍感惶恐。对众人拱了拱手,关窗返回,对荣城等人道:“诸位!今日一战,基本解决了本教和‘幽冥神教’长达两年之久的纷争,江湖事务暂时告一段落!从明天开始,全力推行各项改革措施!具体事务,由二师兄荣城、十三师兄荣浩全权统领,其他人从旁辅佐襄助,务必使各项工作顺利实施!我暂时不再处理繁琐细务,请大家体谅一二!”起身宣布散会,和清风返回“戒得居”。   荣城等人见他挟大胜之威,已经获得全体弟子的衷心拥戴,心知他在教内的地位,至此已是无可撼动!此后几个月,无论小云下达何种命令,再也没有人反对。言出法随,威严日重,和木荣春威名最盛时相比,已不遑多让!   次日清晨,十二名堂主齐集“无为堂”议事厅,将早已拟定好的各项措施细则,用飞剑传书一一寄往所有宫观。“紫微变法”从此拉开序幕,各项改革措施在道教所有宫观所在地,大张旗鼓推行起来。三十六名祭酒返回辖区后,鉴于小云神功盖世,手段老辣,无人再有异心。对“真武观”下达的所有命令,也是唯命是从,全力协助辖区内的宫观开展工作。日常监察督导,更是不遗余力。教内上下一心,各项政令畅通无阻,执行毫无阻碍,工作效率极高,令荣城、荣浩始料未及。   伴随改革措施陆续展开,不出清雅此前所料,半个月后,各地宫观的存银,已经全部用尽。向总坛索要钱款的飞剑传书,便似雪片纷纷而至。“真武观”每日收到的此类信件,不下数十封。荣城、荣浩既要处理教内的日常事务,又要负责协调解决此类问题,忙得不可开交。往来穿梭于各处堂口之间,走路疾风惊火,修道人的庄严风范,早已无暇顾及。每日二人见面后,见对方也是顶着一双如兔子一般的红眼睛,不禁相对苦笑。   一个月以后,“真武观”的存银也已用尽,幸亏小云早有准备。在各项改革措施展开的同时,由清雅拟定的几项敛财措施也随之展开。清雅率领几十名女弟子,一边昼夜开工赶制绣品,一边派出三名伶牙俐齿的师姊妹,携带绣品御剑赶往京师销售。文人墨客,王孙公子纷纷抢购,价格一路飙升。不出三日,首批绣品销售一空,获得纯利数百万两。荣城、荣浩绝没有想到,毫不起眼的刺绣品竟能获得如此丰厚的利益。心里大感惊讶,同时又大呼过瘾。   荣松亲自挑选出三百名臂力强劲的弟子,在“真武观”后山架起熔炉,开矿、冶炼、打制兵刃。二十几天后,首批五十柄兵刃打制完成,差人运往几个大都市。消息传出,江湖人蜂拥而至。一把普通的青钢长剑,只是因出自荣松之手,做工精良,竟能卖到纹银三千两。比市价高出了十倍,尚且不止。几项措施中惟有打卦卖卜一项,获利甚微。几个月下来,收入不过数万两白银,却也聊胜于无。   清雅拟定的几项敛财措施,连续执行数月,获取了极为可观的收入。大大缓解了道教面临的经济危机,使小云的改革新政得以继续顺利实施。两个月后,替所在地农民垫付租赋,包括开设舍粥棚、医药堂等工作,都已基本结束。至于成效如何,却要等到秋收之后,通过结算收支,衡量农民是否获得了实惠,才能做出全面的结论。   在道教和“幽冥神教”的战斗结束后,数十位观礼嘉宾陆续返回各自的门派。自然要对门人弟子和亲朋好友,说起此番战斗,言语间少不了添枝加叶。出于崇敬爱慕之心,“玫瑰天香教”的两位女教主梅绛雪、桂玄霜二人,更是将此战广为宣传。绘声绘色,将小云描绘的如同飞仙下凡,天神转世,简直就是无所不能。如此口口相传,不出一个月,道门掌教云归鹤的大名,已是声闻遐迩,名动江湖。就连城镇中的三岁小儿,竟然也知道是小云独自一人,毁灭了“幽冥神教”所向无敌的骷髅军团。   伴随各项改革措施的深入展开,道教声威日隆。自盘古氏开天辟地,女娲氏抟土造人,伏羲画卦,燧人氏刀耕火种,神农氏教民稼穑,轩辕黄帝丕显文明,尧、舜、禹三代贤君以降,世间还没有哪个傻子,肯自掏腰包替百姓垫付租赋,但道教却做到了!小云作为道门掌教,又是几项善举的始作俑者,几个月后,他在普通百姓,尤其是在挣扎在死亡边缘的贫农心目中,已是功盖三皇,德超五帝,几近神明! 第三十八回名动天下(5)   百姓粗识少文,心中感激无法表达,竟将小云的姓名镌刻在灵牌上,和自家的列祖列宗供在一起。日日以五谷鲜果为供,焚香顶礼膜拜,状极虔诚。此种行为,已将小云等同于诸天神佛。短短数月,大江南北,从东至西,凡是有道教宫观的广大区域内,云归鹤的大名如雷贯耳,响彻云霄,遍及碧野田间的每一个角落。威名之盛,如日中天,小云在普通百姓心目所享有的崇高威望,是道教历代掌教和其他江湖高手所无法比拟的,也是他人永远无法企及的。   江湖中的有识之士,包括平日韬光养晦的几十位贤者,和一部分具有远见卓识的豪富之人,此时都已敏锐的意识到,沉寂已久的道门已具中兴气象,于是便寻求以各种方式和道教合作。有的捐钱捐物,希望道教能将几项善举继续推行下去,维持局势稳定,早日促成天下太平。有的便让家中的年轻子侄,投入道门,希望他们能有一个不错的未来,同时也可通过自身努力,为百姓谋求福利。自从大战结束后,前往投奔道教的年轻人络绎不绝。道教弟子的总人数很快就翻了一倍,达到了两万多人。   此番来投的年轻人,大多出身江湖世家和缙绅豪富之门,素质禀赋远远优于贫苦子弟。荣城、荣浩从中挑选出较为优秀的数百人,经过数月的集中培训,将他们派往各地宫观。委以重要职司,协助当地观主、祭酒开展工作。这数百人并非自幼出家,熟悉世事,善于协调各种关系,加之年轻血热,到任后将工作开展得如火如荼,好不热闹!道教声威大震,至此作为天下第一大教的地位,更是难以撼动。小云如想获取江湖霸权,此时将唾手可得!   在此期间,小云不再处理日常教务,日子过得十分悠闲。大多数时间,他都在“戒得居”书房浏览道教典籍。偶尔也会约上翥凰,同骑乘黄,前往附近的深山峡谷、林海湖泊寻幽览胜。和木荣春相比,二人同为一教主,但小云却潇洒自在了许多。   光阴似箭,转眼到了中秋时节,各地的秋收工作全面展开。道教所有宫观立刻忙碌起来,紧张氛围打破了往日的宁静。“真武观”几乎人去楼空,除了小云、十二名堂主和数十名担任重要职司的人员,仍旧留在观内,其余人全部赶往各地宫观,协助观主开展秋收工作和收缴租赋。荣城、荣浩二人此前已有周密部署,尽管工作繁重,却并不显杂乱,一切都在有条不紊中进行。   由小云拟定的每十抽一的租赋水平,远远低于官府所订标准,秋收后的收租工作进展极为顺利。百姓毫无抵触情绪。积极配合,缴租热情空前高涨。无一人一户抗租不缴,和往年官府前来收租时的消极懈怠,迥然有异。不出十天,各地的租赋都已收缴完毕,共得粮食九千二百余万石。荣城、荣浩经过比较各地报上来的粮价,决定将粮食运往粮价最高的齐、蜀两郡销售。命令一经下达,所有宫观立即抽调人手,或雇佣民夫,将囤积在观内的粮食,从水陆两路运往齐、蜀两郡。   齐郡此时已经沦为战场,百姓为躲避战乱,纷纷背井离乡,田地大片荒芜。社会秩序混乱,担心遭到饥民哄抢,粮商又不敢将粮食运去,导致粮价一路攀升,已经高于往年四、五倍。蜀郡情况有所不同,左玄龄造反,尽管眼下朝廷并未派兵征讨,但郡内气氛十分紧张。稍有积蓄的人家,开始纷纷囤积粮食,以备战时之需。加之左玄龄将租赋定得太高,仍在继续种地的农民所剩无几,造成粮源严重短缺。短短一个月,粮价已经翻了数倍。眼下齐、蜀两地的粮价之高,就连豪富之家也是承受不起,更何况普通百姓了。乡村中的贫苦农民,有的竟然已经数月无米下锅,以草根树皮为生,处境惨不堪言。   道教的九千二百万石粮食运到两地后,以往年的粮价对外销售,就似及时雨,大大缓解了两郡的粮荒。百姓纷纷抢购,准备囤积粮食大发不义之财的奸商,无奈只得降价抛售。几天后,市面上粮源充足,售价再次降低,穷苦百姓大得实惠。   半个月后,九千多万石粮食全部销售一空。所获银两,并不能抵消替百姓垫付租赋的支出,但以道教的经济实力,差额部分已能承受。此举使两郡百姓无一人饿死,活人无数,保全了无数家庭,可谓功德无量。获得百姓的衷心拥戴和交口称赞,却是花多少银两也无法买到的。良好的社会效益又远远大于经济上的损失,小云的改革新政,初战告捷!   因道教替百姓承担了大部分租赋,道教宫观所在地的百姓,手中渐有积蓄。于秋收过后,开始忙着娶媳嫁女,庆祝丰收,各种喜庆活动持续不断,一派热闹繁忙景象。此时道教弟子无论走到哪里,都受到百姓的热情招待和欢迎。这份发自肺腑的尊敬,既非金钱所能买到,也非权势所能求得,所以尤显珍贵。人人都为自己是道教弟子感到自豪不已,上至堂主,下至普通教徒,心里都对小云充满了感激。   有道教宫观所在的地域,百姓生活有了保障,社会治安也随之大有改善。如偷摸拐骗这类小案件基本绝迹,杀人放火等恶性案件更是一件也没有,一片安定祥和的升平景象。反观没有道教宫观的地方,民生困苦,掠夺杀戮时有发生,社会动荡不安。前者有如天堂,后者如同地狱,二者不可同日而语。   各地郡守、督抚对道教创造的奇迹,颇感匪夷所思,纷纷具表上奏朝廷。秋收后的一个月中,此类奏章就似雪片,以每天十几道的速度传至京师。朝堂震动,夏历九月十五日卯初时分,“正统”皇帝轩辕翊国于“皇极殿”大会群臣,商讨如何应对此事。道教推行的几项善举,有越俎代庖之嫌。代天养民,恤孤悯寡,怜贫惜弱,更为当政者所忌。如果任之继续发展,道教声威终有一日将要凌驾于朝廷之上,令轩辕翊国感到寝食难安。但如果责令道教罢行几项善举,所有获益百姓不免心生怨恨。一旦激起民变,眼下已是烽烟并起,恐怕轩辕翊国的皇帝宝座也将难以坐稳。 第三十八回名动天下(6)   满朝文武,一殿宗亲,经过长达三个时辰之久的激烈辩论,终于达成共识。决定对此事听之任之,朝廷既不褒奖,也不惩罚阻扰,任凭道教继续推行几项善举。同时下旨劝诫各地郡守、督抚调低租赋,让普通百姓以为道教此举是出自官府授意,以便将声名美誉收归朝廷。此举实为釜底抽薪,亡羊补牢的无奈之策。轩辕翊国权衡再三,迫于面临的严峻形势,虽是点头表示赞同,其实心里并不情愿。他为人偏狭狠毒,是日散朝后,心中对小云已是猜忌极深。   秋收之后,道教宫观基本恢复了往日宁静,唯独“真武观”依旧十分热闹。但此番受累的不再是荣城、荣浩二人,换成了“接引堂”堂主清虚。他每天至少也要接待数十名,怀有不同目的的来访者,自然是分外忙碌。来访者大致可分为两类,一类是江湖人,一类是商人。   江湖人的来访目的各不相同,有的是背负血海深仇,却又无力洗雪,前来太和山,无非是希望道教能为他们主持公道;有的是一些小门派的掌门人,面临被其他门派吞并的危险,前来“真武观”寻求庇护;另有几十人则是代表部分中等门派,前来道教洽谈结盟事宜。几十个中等门派的掌门人,私下以为道教声威日隆,日后难免称霸江湖。为自身所属门派不致被吞并,也是为了能在未来的江湖格局中分得一杯羹,便纷纷派出代表,准备和道教结成攻守同盟。   相比江湖人,商人们就显得单纯了许多,他们前来太和山的目的,就是为了挣钱。作为商人,如想获取更大利益,敏锐的商业嗅觉和超前的感知力,缺一不可。此时道教弟子的总人数,已比数月前翻了两番。商人们敏锐的意识到这是一个潜在的大市场,如能把握住,将会获得十分可观的经济收益。于是上门推销商品的商人,就似过江之鲫,纷至沓来,令清虚应接不暇。他们推销的商品更是五花八门,无所不包。大至土石砖瓦、木材油漆等建筑材料;(人多了,自然要扩建房舍。)小至衣服被褥等日常用品,甚至连女弟子所用的花粉胭脂等女性用品,竟也一一齐备。另有几个商人,更具远见。察觉道教出产的女工绣品,各类丹药,和刀剑兵刃等物品,极具市场升值潜力,便想取得这些物品的经销代理权。   商人为获取最大利益,往往不择手段,不免罔顾道德。如果道教和商人合作,大违出家人的慈悲为怀和清静无为,难免损及声名。不必经由小云同意,清虚就将商人的请求一一婉言回绝。对于江湖人的请求,他不敢自专,按来访目的不同,将江湖人分成数组。每组少则三五人,多则十几人,然后提请小云亲自予以接见。   小云的悠闲生活,至此告一段落,每天至少也要抽出二、三个时辰,专门接待来访者。道教不是官府衙门,无权干涉他人私仇。再者,小云一向反对“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以及“有仇必报”,认为此举除了会使双方的冤仇越结越深,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反而将仇恨延续到了他们所属的门派和弟子后代的头上。   所以对于希望道教为他们报仇的请求,小云全部回绝,但同时提出两条建议,供此类人选择。一是,道教可以派出荣鑫作为中间人,促使双方弥合分歧,化解冤仇;二是,如果他们能够放弃私仇,道教可以予以收容,或提供保护,绝不会让他们死于仇家之手。对于这两条建议,大多数人选择了前者,另有十几人决定放弃仇恨,随即投入了道门。但也有少数几人,仍执意报仇,小云无可奈何,只得任其自便。   对于小门派希望道教提供庇护,和中等门派寻求和道教结为同盟的请求,小云毫不犹豫,一概应允,但也提出了一个先决条件。准备和道教合作的所有门派,必须放弃原先的行事手段,转以道教思想和处世方法,作为日后行事的准则。如果自认为难以做到,一切免谈。经过一番考虑,所有门派同意接受此项先决条件。毕竟,大树底下好乘凉!和天下第一大教结为盟友,好处多多,行为暂时受点约束,又算得了什么?他们怎能想到,这是小云为了纯朴世风,净化人心,同时也是为了重新规划江湖格局,所采取的潜移默化的非常手段!他们坠入彀中,犹自不觉!   此后数日,小云委派荣城作为道教的全权代表,和一众大小门派缔结盟约,签署藩属庇护协议。待拟定的所有细则都无异议后,三方代表在“无为堂”一楼大厅,歃血为盟,宣告各项条约正式生效。   当时,荣城、荣浩二人,对小云此举颇有微辞。认为几十个门派良莠不齐,不经任何筛选,就和它们成为盟友,不免太过草率。假如它们为非作歹,势必损及道教威名。对于二人的担忧,小云没有做出任何解释,不置可否,一笑了之!此后数年,局势的发展大大出乎二人的想象,不得不佩服小云具有常人无法企及的远见卓识。   自缔结盟约,签署藩属协议后,伴随交往日久,相互了解加深,十几个小门派渐渐改变了以往逞强斗狠的行事作风。几年后自愿加入道门,所有成员成为道教的俗家弟子,所属门派也成了“真武观”下辖的十几处分舵。十几个中等门派经过数年的韬光养晦,收敛行为,渐渐体悟了“柔能克刚”的道家至理。行事更趋低调,甘愿听从“真武观”下达的一切指令,实际上已成为道教忠贞不二的护法门派。双方之间的关系,已比盟友更近了一步。小云此举,使道教的势力和影响力进一步扩展,已经根植于江湖的每一个角落。兵不刃血,霸业已成,手段柔和高妙。   随时间推移,上至朝堂,下至城镇乡村,远至江湖,道教掌教云归鹤的大名,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威名之盛,几可与日月争辉。小云一向反对建功立业,并且鄙视一切虚名浮利,但他在不经意间所成就的辉煌功业,却是道教历代掌教无法相比的。在世俗人心目中,他和道教初祖老子的地位,已经不相上下。正所谓:少年名高冠江湖,身在草莽动天听!   上卷《簪花》至此结束,请继续阅读中卷《纵横》,谢谢! 第三十九回魔女无双(1)   一日午后,小云好不容易才将一批面目可憎、言语无聊的来访者送走,感到心情郁闷,便赶往“无色精舍”,邀上翥凰,前往后山“小龙潭”游玩。   二人同骑乘黄,片刻抵达。“小龙潭”是一处天然湖泊,面积不大,波平如镜,一泓清澈的秋水,宛如一块碧绿的翡翠。小云脱了外衣,飞身跃入水中,肆意畅游。雪白的身躯,在波涛中时隐时现,水性十分精熟。   翥凰找了块岩石,背倚一株老树坐了下来。乘黄在湖边玩耍,几个月里它和年轻弟子混在一起,胆子渐大。不再像以前,见到生人,便掉头就跑。头一回见小云游泳,它颇感好奇,侧头凝视,神情专注。翥凰“扑哧”一笑,上前搂住它的脖颈,和它亲热了一会儿。然后撩起长裙下摆,蹲下来伸手轻轻撩拨湖水。眼望小云,神色间渐渐泛起了几分迷离。   空中传来破空声,一道绿光从“真武观”方向飞来。小云道:“清雅来了!”,踩水向岸边走去。绿光在湖边降落,果然就是清雅。她今日身穿一袭淡黄色麻布长衫,粗涩硬直的衣服纹理,反使她愈显柔美和纤弱。不知何故,自从大战结束后,她就刻意避免和小云单独见面。有时二人在观内偶然相遇,她也总是如对大宾,言语客气,神色淡淡,拒人千里之外。小云见她落落寡合,也不好显得太亲热,便只能捡些和教务有关的话题,和她谈论。言语不敢稍涉于私,二人关系愈显疏远。半年多来,两人之间的交往,多少透着几分古怪。   清雅见小云只穿一条短裤站在水中,一身皮肉细致紧密,不禁大感羞涩,心里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飞快转身,轻轻一跺右足,娇嗔道:“师叔,你这成什么样子?”小云低头审视,也没见自己有何不妥。踩水上岸,从翥凰手中接过衣服,穿戴齐整,微笑道:“好了!你可以转过来了!”   清雅转身,眼睑下垂,仍旧不敢直视他,道:“二师叔和十三师叔有要事相商,希望师叔尽快返回!”见小云和翥凰形迹亲密,结伴同游,不知为何,她心里倍感凄凉,霎那间,眼中已是泪光朦胧,纤弱的身躯微微颤抖。   翥凰天性乐观,细腻稍显不足,见她神色异常,便挽起她右臂,道:“雅妹,你是不是生病了?”见她摇头,便微笑道:“难道小云是老虎?否则,你干吗这么紧张?”清雅微微苦笑,没有吭声。   小云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道:“两位师兄急着找我,咱们这就走吧!”抱起翥凰放到乘黄背上,自己也飞身跃上,然后伸手去拉清雅,准备三人同骑返回。谁知,清雅如避蛇蝎,飞快后退几步,避开他的拉扯。紧咬下唇,默不作声。过了一会儿,才道:“师叔,你和凰姊先走吧!我还有点私事,过会儿自己返回!”语气正常,声音却微微有些颤抖。   小云见她神色憔悴,数月之中,姿容大见清减,心里微微一恸,柔声道:“有心事何不对凰姊说一下?总是闷在心里,难免花渐凋零,人趋憔悴,岂不让爱你的人伤心?”说完,轻轻叹息。   几句温柔的话语甫一入耳,清雅瞬间崩溃,泪飞如雨,哭喊道:“你凭什么对我说这样的话?你没有资格!”失声痛哭,转身向远处跑去。   翥凰转头凝视小云,目光中涌起柔情,小声道:“这不是你的错!”幽幽一叹,从乘黄背上跃下,飞身追清雅去了。目送二人背影转过山坳,小云也不知心里是何种感受。有几分苦涩,也有几分甜蜜,更多的是惶恐不安。摇了摇头,驾起乘黄赶往“真武观”。返回“戒得居”,荣城、荣浩二人早在房中等候。   三人见礼后,荣城便说起了急于找小云返回的缘由。今日午后,他收到齐中祭酒荣英的一封飞剑传书。信中言道,十月二十一日,也就是三天前,一伙不明身份的蒙面人,对位于荣英辖内的“龙游观”实施了偷袭。包括观主清畅,总共十人丧生。七人身负重伤,另有十一人当时不在观内,侥幸逃脱了性命。   小云颇感震惊,不论实施偷袭的这伙人是何身份,单凭他们敢对实力强大的本教下手,胆量和实力已不容小视!便道:“这伙人到底是何身份,为何要偷袭龙游观,难道就没有一点线索?”   荣城苦笑道:“这事怪就怪在这里!龙游观是所毫不起眼的小宫观,地处山区,每天前来烧香的香客,不过七八人!对外交往极为闭塞,社会关系并不复杂。观主清畅老实木讷,为人谨慎谦逊,更不会和他人结下仇怨!此番偷袭毫无征兆,当真令人匪夷所思!”   荣浩道:“本教近来威名日盛,或许会招致某些门派的嫉恨。此次偷袭,决不是针对龙游观,或是清畅本人,目的是要挑战本教的江湖地位,折辱本教威名!我敢肯定!”荣城点头表示赞同,小云却不置可否。三人商议片刻,理不出任何头绪,小云随即决定亲自前往龙游观调查此事。虽说已经事发多日,但通过现场遗留下来的痕迹,或许能够找出少许线索。   荣城暗暗寻思“小师弟心思缜密,非荣英所及,亲自前往调查,说不定真能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明知教务繁忙,小云离去将会造成许多不便,却也没有反对。荣浩念头转的快,心知小云此举,多少有点假公济私。他少年好动,耐不得山居寂寞,八成是想借此机会外出散心。当下也不点破,点头表示同意。三人又聊了一会儿,二人辞去。   小云吩咐清风前往“无色精舍”通知翥凰,让她准备一下,明日一早和自己一起下山。之后开始打点行装。 第三十九回魔女无双(2)   次日清晨,小云背上包裹,从清风手中接过“裁云帚”插入领后。吩咐他几句,便离了“戒得居”,来至“无为堂”一楼大厅。见十二名堂主早已赶到,连忙施礼,道:“有劳诸位久候!我如何敢当?”飞快向清雅瞥了一眼,见她神色平静,仿佛昨日之事从未发生。眼睑下垂,长长的睫毛微微上翘,纤柔娇弱,恍如花之精灵。   众人回礼,荣城笑道:“师弟继任掌教后,此番首次游历江湖,我和几位堂主岂能不来送行?好歹也要为师弟一壮行色!”他和荣浩等人阅历丰富,随即嘱咐了几项需要避免触犯的江湖禁忌和规矩。小云一一谨记。   荣浩双掌一拍,冲厅外喊了一声:“你们进来!”六名青衣弟子随话音走入,对小云施礼后,退于一旁站立。六人都在二十岁左右,身姿挺拔,相貌俊秀,双目神光凛凛,显是功力不低。小云不解,道:“十三师兄,这是......”   荣浩哈哈一笑,道:“掌教真人法号‘紫微’,此番游历江湖,身旁如果没有‘北斗七星’拱卫,岂不名不副实、大煞风景?再者,堂堂道门掌教,如无人服侍,也不像一回事,不免损及本教威名!”伸手一指六名弟子,道:“此六人皆是清字辈中的杰出人才,是我和二师兄用了一下午的时间,从一千多名弟子中精心挑选出来,作为小师弟此次江湖之行的随侍人员!”将六人姓名一一告知小云,分别是清梦,清如,清空,清意,清渺,清然。   小云头大如斗。他原本想借此机会,和翥凰尽情玩乐一番,但荣浩将六人指派给他做随从,便如同套上了一面枷锁,不免碍手碍脚!转念一想,自己身为掌教,届时想摆脱六人,又有何难?登时高兴起来,道:“师兄不愧‘渊海’之名!果然想得周到!小弟多谢了!”向六人扫了一眼,道:“师兄莫非搞错了?既然是‘北斗七星’,却为何只有六人?”   荣浩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笑道:“当然是七人!另一人此刻就在厅里,此人是谁,师弟何不猜上一猜?”小云心头一跳,十二名堂主除了清雅,余下的都已年龄老大,决不可能作为自己的随侍人员!心里一喜,脸上却不动声色,道:“小弟猜不出,还请师兄明示!”   荣浩见他装傻,微微一笑,道:“此人自然是清雅!她加上六名男弟子,正好凑足七人,即暗合‘北斗七星’,又有‘七星拜斗’之意!有他们一行七人随侍在旁,小师弟此行方才不失一派掌门之威!”小云哈哈一笑,道:“小弟此次下山,怎么也要搞出一点动静,免得辜负了师兄的一番美意!”   清雅见他神思不属,东张西望,便道:“师叔,凰姊早在山门外等候,你不用再找了!”被她当众道破心事,小云十分尴尬,和众人一一告别。然后和清雅等七人,离了“无为堂”,一路前行,片刻抵达山门。翥凰正在广场上和乘黄嬉戏,笑靥如花,咯咯笑个不停。见到一行人,三两步蹿到近前。扯起小云右臂用力摇晃,道:“咱们真的可以离开这里了?”神情亢奋,语速极快。 八!零!电!子!书 !w!w!w!!t !x!t ! 0! 2!.!c!o!m   她天性活泼好动,住在“真武观”的半年多里,天天面对循规蹈矩,呆头呆脑的出家人,使她倍感憋闷。得知可以和小云一起下山,自然兴奋不已。小云微笑点头道:“小弟要下山一趟,凰姊你就一起去吧!”翥凰大喜,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不经意间,见清雅神情冷落,远远避在一旁。便上前握住她左手,感觉冰冷,毫无暖意,不禁心里一酸,道:“雅妹,你不舒服吗?”   清雅缓缓摇头,道:“我没事!凰姊,咱们走吧!”借施展“太乙神珠”之机,从翥凰手中轻轻挣脱,飞往空中。翥凰向小云扮个鬼脸,右足一点,追上清雅向山下飞去。小云跨上乘黄,对清梦等人道:“咱们也走!”金光一闪,乘黄已奔出百余丈,六人御剑跟随。   以乘黄的脚力,赶往龙游观,一天就可抵达。为和清雅七人保持一致,小云却不敢令它全力奔驰。飞行四个时辰,傍晚时分,一行人在一片荒郊降落,此处距太和山至少已有三百多里。行功结束后,小云决定自己和翥凰先行赶往龙游观,清雅七人在后跟随,双方之间保持五十里的距离。既不至于失去联系,又可分头行事。避免人多事杂,步调难以统一,导致行事迟缓,错失良机。同时,分头行动,目标较小,又可避免引起敌人注意。   清梦六人没有异议,当即表示赞同。清雅默不作声,面色苍白。过了一会儿,忽然一笑,道:“师叔和凰姊先行,自然最好!免得我们七人在一旁碍手碍脚,惹人讨厌!”她并非心胸狭窄之辈,此时突然尖刻起来,众人感到难以理解。小云不以为意,道:“既然大家都已同意,我和凰姊先走一步!”和众人拱手告别,偕翥凰离去。   待脱离众人视线,二人携手前行。夜色如墨,四野静谧无人,小云想起了木荣春,嘴角浮起一丝微笑,暗暗寻思“大师兄希望我促成和幽冥神教‘簪花一笑泯恩仇’,我这不是做到了?得知两教结为同盟,他定感宽慰!”前行几步,突然心头一紧“大师兄并没有死,为何竟会和母亲同时出现在我大战后的梦境中?”霎那间,额头上就已渗出了一层冷汗。   次日,二人同骑乘黄,全速飞行,不到半个时辰,已经赶足三百里路程。担心清雅等人赶不上,便在一处城镇降落。小云将乘黄收入“须弥芥子壶”,和翥凰入城游玩。二人丰神绝世,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观看。几个粗手大脚、体态壮硕的少女,躲在人丛中偷偷窥视小云。想看,有些害羞;不看,又舍不得,神情忸怩可笑。 第三十九回魔女无双(3)   翥凰踮起脚尖,趴到小云耳边,道:“几个姑娘看上你了!龙游观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留在这里做她们的上门夫婿吧!”说完乐不可支,咯咯笑个不停。小云恨极,将右手藏在袖子里,轻轻拧了一下她多肉的臀部。翥凰尖叫一声,肩头一晃,钻入人丛中,眨眼不见了踪影。小云也不去找寻,继续缓缓前行。走出不远,一个温软的身躯贴到后背上,双眼被一双滑腻的手掌遮住,一个得意的女声道:“小云,你猜猜我是谁?”小云不禁莞尔。   次日清晨,二人继续赶路。三天后中午,抵达齐郡境内。二人在一座村庄附近降落,旷野无人,遍地衰草,景色极尽荒凉。眼下已是仲冬时节,小云估计百姓不是呆在家里猫冬,便是外出躲避战乱,所以四下见不到人影。二人走进村子,很快转了一圈。发现偌大的一座村庄里,除了一名瞎眼的老妇,再也没有其他人。到处是断壁残垣,死气沉沉,恍如鬼蜮。   小云耐心询问瞎眼老妇,方才得知两个月前,车万里派人将村里的青壮年男子,全部抓走充了兵役。留下的老弱妇孺,失去了家中的顶梁柱,无奈便结伴外出讨饭。老妇双目失明,行动不便,便留了下来。但她缺衣少食,眼下和等死已无任何区别。   小云心中惨痛,战火燃起,首先遭殃的便是手无寸铁的百姓,无边的苦难何时才会结束?留下翥凰守护老妇,跨上乘黄,奔驰几十里才找到一处集镇。购买了粮食和御寒衣物,然后问起龙游观,竟无人知道在何处。但获知附近另有两所道教宫观,较大的一所名为“太平宫”,距所在村庄约有五十里。问明方位,骑乘黄返回。   次日一早,小云燃起“龙脑蛟骨香”,告知瞎眼老妇,待清雅等人赶到,让他们前往“太平宫”和自己相会。将粮食和御寒衣物留给老妇度日,便和翥凰步行赶往“太平宫”。走出不足十里,迎面走来一支难民队伍。大约四五十人,全是老人、妇女、儿童。人人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关节肿胀,有几人已被冻掉了手指和足趾。断口处流出的黄绿色脓液,竟已凝结成冰。神情凄惶,境遇悲惨,和小云当年相比,有过之无不及。   一行人相互搀扶,走到三岔路口,无力前行,纷纷坐下休息。小云暗暗叹息,准备继续赶路,人丛中传来几声极其微弱的婴儿啼哭声。极度的贫困,使一位年轻的母亲忘却了羞耻,裸露胸膛正在给怀中的幼子喂奶。她面色灰暗,神情凄苦,望向婴儿的目光中,尽是绝望之色。作为年轻母亲本应丰满充盈的一对**,竟已干瘪得只剩两层皮,软塌塌的耷拉在肋骨凸显的胸膛上。   她怀中的婴儿,估计出生已有**个月,身躯却出奇的瘦小。四肢犹如麻秆,只比成年人的手指稍粗一点。一颗头颅分外硕大,肚腹膨胀,小小年龄,似也感受到了生存的艰辛,一双大大的眼睛中,竟流露出几分悲苦之色。他啼哭一会儿,再次叼起母亲的**,小手紧握,双腿绷直,拼尽全力吸吮起来。但无论怎么努力,仍是没有吸出半点奶水。他彻底绝望,吐出**,再次嚎哭起来。气息微弱,几近游丝。   眼望这对犹如活鬼一般的母子,小云心如刀铰,双目尽赤,“庚金少阳真气”无故失控。四周气流扰动,寒意大起。翥凰见他就似要发疯,吃了一惊,急忙握住他左臂,柔声道:“小云,你千万要冷静!百姓是很可怜,但咱们可以慢慢想办法帮助他们,局势不会永远这么糟糕!”她的“乾阳之火”对小云的本命庚金有所克制,闻言后,小云渐渐冷静下来。将真气导归正途,咬牙切齿,心里暗暗起誓“我将尽最大努力,结束战乱,让百姓重新过上安定生活!如违此誓,云归鹤天诛地灭,万死不得超生!”   母亲过早弃世,和多年贫困生活形成的惨痛记忆,是他心中永远也无法弥合的两个创伤。一旦受到外界刺激,满腔怨气就会在瞬间爆发。今日如果不是翥凰在一旁,他难免因真气失控,导致走火入魔。   二人正想办法救助难民,从远处走来三十几名道士。每人手提一个木桶,隐隐透出饭菜香气。包括那名年轻母亲在内,所有难民就似一群饿鬼,一拥而上,从道士手中抢过木桶。立刻用黑黢黢的手,抓食桶中饭菜,既不嫌脏,也不怕烫,吃相饕餮,尊严全无,令人心酸。道士们也不抗拒,任由他们抢走木桶。   待众人吃饱,一名中年道士,用铁勺敲打木桶,咚咚作响,引起众人注意,道:“大家听好了,我们是道教弟子!奉我教掌教真人法旨,凡无家可归之人,我教可以负责为大家提供免费衣食!往南十几里,就有我教的一所宫观,不想死的,就跟我来吧!”说完,和一众道士提起木桶,转身就走。几十名难民高声欢呼,扶老携幼,跟在他们身后向南面走去。   小云嘴角浮起一丝笑容,和翥凰继续赶路。申时前后,抵达“太平官”。对知客道人亮明身份,观主亲自出迎,安排二人在客房暂住。小云和观主交谈片刻,得知龙游观就在距此不远的一座深山中。便让观主派人通知齐中祭酒荣英,尽快赶来此处和自己相见。观主去后,二人分房休息。   黄昏前后,清雅七人首先赶到。得知他们一路平安,小云便吩咐观中弟子,领七人前往客房休息。午夜时分,齐中祭酒荣英赶到,小云马上和他展开详谈。荣英言道,偷袭发生后,他曾仔细检查过每一具死亡弟子的尸体。发现体表都无外伤,死亡原因是内脏破裂。据受伤弟子讲,前来偷袭的总共只有六人。但每一人都是高手,伤人毙命,只在一招之间。从偷袭开始至结束,前后不过片刻时光,功力之高,十分惊人。存活下来的七名弟子,当时根本来不及分辨敌人使用的是何种招式,便负伤失去知觉。所以这伙偷袭者是何身份,眼下仍是毫无线索。 第三十九回魔女无双(4)   小云心里清楚,敌人可以一招击毙观主清畅,功力至少和荣城等人持平,也算世间少有的高手了。荣英继续言道,在此次偷袭中死去的十人,都是龙游观中的高手。活下来的七人,反而是功力低微,日常在观内负责勤杂事务的火工道人。按常理,功力越高,在战斗中的存活几率越大,但此次偷袭的后果,却恰恰相反,多少透着几分古怪。   小云心里一动,估计八成可以通过此事,获知敌人身份,便道:“清畅等人的尸首,眼下安置在何处?”荣英道:“死去十人的灵柩,都停放在太平宫的‘飞升殿’内,此时还没有下葬!”小云道:“走,看看去!”二人离了客房,拐过几个弯,便到了“飞升殿”。   打开清畅棺木,将他衣服全部脱下,小云发现他体表果然没有丝毫伤痕,心里暗暗祈祷:“清畅师侄,今日为查明真相,云某不得不冒犯你的遗蜕,希望你有所体谅!”默念完毕,催动“庚金少阳真气”,并指如刀,在清畅胸腹间轻轻一划,便将他肚腹剖开,露出了里面的内脏。   二人同吃一惊,清畅肝、胆肿胀,足有常人两倍大小。心、肺、肾等脏腑全部碎裂,几乎成稀粥状,此等内伤当真罕见,绝非寻常招式所能造成。小云默然不语,心里明白,击毙清畅的招式,必然是一招五行皆备的招式。就如“裁云七式”中的“五阳经天”和“五阴纬地”两招,证明敌人也是一个可以驾驭所有五行元素的绝世高手!此人功力至少要比阴长生高出数倍,真正能和自己一争短长的敌人终于出现了!世间除了自己和太上祖师,再也没有哪个人可以驾驭所有五行。少数魔教高手虽也能兼容并蓄,但最多也只能驾驭两三种五行元素,此人究竟是谁?   修炼道教神功越有成就的弟子,体内的五行越单一,越精纯。但在受到五行皆备的招式攻击后,因无法化解来自另外四种元素的侵害,便引发体内五行相互克战不已,最终导致内脏破裂而死。功力较低的弟子,大多是体内所有五行都有,但没有一种能占主导地位,以此驳杂不纯的体质修炼道教神功,很难有所成就。但在受到此等招式攻击后,反能起到辗转相生的妙用,从而将所受伤害减至最小。此次敌人偷袭龙游观,阵亡的十人都是观内高手,功力低微的火工道人反能存活下来,原因就在于此。   弄清此中原因,小云微微苦笑,心想“清畅等十人功力较高,平日自然获得了他人较多的尊敬,享有了较多福报。七名火工道人,功力低微,又服贱役,日常少不了被人责骂,忍受侮辱。如今功力高的反倒死了,功力低的却活了下来,抑强扶弱,是否也是天意平衡原则的一种体现?”念头转到这里,不禁凛然。吩咐荣英找一名手艺高超的仵作,将清畅尸体缝起,以备择日安葬。   经过一日不间断行功,次日入夜时分,小云感觉功力已至最佳状态,便决定和翥凰夜探龙游观。留清雅七人协助荣英镇守“太平宫”,以防敌人再次实施偷袭。清雅坚决反对,强烈要求和二人同去。此时的龙游观或许已是龙潭虎穴,人去多了,一旦遇有危险,反不易脱身,小云便没有同意。清雅暗暗寻思“你不让我去,难道我不会自己偷偷去?”,于是也就不再坚持。   二人离了“太平宫”,一路潜行,戌时前后抵达龙游观。巡视四周,见并无异状,方才步入观内。龙游观依山而建,面积极小,和一所普通民宅差不多大小。此时观内灯火俱无,加之四周也无其他住户,气氛颇显阴森恐怖。二人很快转了一圈,发现观内并无明显打斗痕迹,只是墙皮和廊柱上的彩绘大面积剥落,估计是由战斗时弥漫的真气所造成的。   二人再无其它发现,正准备撤离,听到观外有人跑动。脚步杂沓,人员不在少数,声音从四面传来,似乎已将龙游观包围起来。小云微微冷笑,和翥凰携手走出。观外是一伙黑衣人,大约数百人,个个身材魁梧,神情彪悍,腰悬曲柄长刀,已将龙游观团团围定。小云知道这是一伙隶属某一门派的低级徒众,人数虽多,并不足畏。   正对观门另有四人,三男一女。人人体型健美,金发盘曲,高鼻深目,肤色白皙。包括那名女子,身高都已在八尺开外,一望可知,四人绝非华夏族裔。三名男子身穿紧身衣裤,窄袖竖领,上绣金银纹饰,华美奢靡。下身短裤,长仅及膝,兜裆裹臀,将男性器官展现无遗,望去稍显不雅。那名女子的装束,和三名男子基本相似。只是衣裤更加短小,大部分躯体裸露在外。丰胸宽臀,长腿细腰,极具妖冶之美。四人装束奇异,就连远在昆仑以西的西域三十六国,也无人作此打扮。小云已能肯定,四人是魔教高手。   四人中位于左首的男子,跨前一步,道:“你是谁?”说的是华夏语言,但语气生硬,毫无变化,就似鹦鹉学舌。听他问得直白,小云微微一笑,心里颇为欣赏这种开门见山,毫无遮掩的交谈方式。便也不跟他咬文嚼字,回答道:“我是云归鹤。”   那男子先是一愣,继而神色转为震惊,道:“你是道教教主?”小云微笑道:“不错!我就是道门掌教!”那男子似是仍不敢相信,上下打量小云片刻,摇了摇头,小声道:“奇怪!”后撤一步,和三位同伴取齐,伸出右手中指,凌空划了起来。“嗤、嗤”声大作,从他指尖射出一道雾蒙蒙的青光。伴随手指移动,一个笔画繁琐的巨大圆形符咒,渐渐显现在空中。小云并不阻止,任由他施为。见他画完最后一笔,屈指一弹,圆形符咒冉冉升上高空。 第三十九回魔女无双(5)   云雾翻滚,电闪交加,数十丈的高空中,陡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暗红色孔洞。一头怪兽鼓动双翼从中飞出,稳稳落在圆形符咒上。它外形类似蜥蜴,但身躯要比成年公象大出数倍。头生独角,遍体墨绿色鳞片,背有肉色盾甲。肋生一对黑色肉翼,翼展约有五十丈。长舌吞吐,前端开叉,犹如蛇信。它纵声嘶吼,低沉悠长,宛如龙吟,在圆形符咒的托浮下,缓缓降落在龙游观山门前。   小云心中恍然,原来圆形符咒是一个可以开启时空之门的魔法传送阵。将这头原先不知在何处的怪兽,瞬间传送至眼前。翥凰小声道:“这是一头雷龙!你瞧,它背上有人!”小云曾听木荣春说过,世间总共只有两头雷龙。数千年前,雄性雷龙被雷神收为坐骑,眼前这头应是雌性雷龙。凝目望去,见它背上有一个敞篷车厢。三面板壁全部用黄金打制,纹饰繁复,镶嵌难以计数的各色宝石,彩光流转,分外华美。   车厢中一名年轻女子以一种极为慵懒的姿势,斜倚在一张雕工精致的木榻上,身下铺着一张雪白的貂皮。她肌肤白皙,双目微闭,一头银色长发半掩面颊。身穿一袭粉色长裙,克体束腰,极显身姿婀娜。一双天足裸露在外,仪态闲暇,似乎已经睡着。木榻右侧倚着一根长达一丈的银色法杖,杖头是半轮弯月。五颗小行星以各不相同的轨迹,飞速绕杖头旋转,发出白、青、黑、红、黄五色光华,并伴有“噼噼啪啪”的电闪爆裂声。四周氤氲弥漫,气象诡异。   小云心中一凛,已知清畅定是死于这根银色法杖之下。木榻左侧另有一名女子,身材丰腴,却是此前曾被他抓获又故意放走的倩桃。她神色恭谨,肃立一旁,身份似乎是粉衣女子的婢女。   待雷龙敛起双翼,四名异族男女单膝跪地,左手按在胸前,齐声道:“属下参见教主!”小云吃了一惊,心想“这粉衣女子年纪不大,难道竟是魔教教主?”粉衣女子以鼻音“嗯”了一声,算作回答。睁开双目,缓缓坐起,道:“你们起来吧!”四名异族男女应声起身,分立雷龙两侧。   她一开口说话,再令小云吃惊不小。在白沙镇遇到的彭秀婕,嗓音只是不男不女,但粉衣女子竟然还要比她粗上几分。声音沙哑低沉,和男子几乎没有任何区别。女作男声,定有原因!凝目细看,见她肤色虽白,但毛孔粗大,肌肤稍显粗糙。已知她体内阴气极盛,阴极转阳,反而显现出少许男子特征。至阴无阳,出手招式必定歹毒绝伦。   倩桃见到小云颇感吃惊,俯身对粉衣女子耳语几句。她立即站起,目光就似两道闪电直射小云面门,道:“你就是道门掌教云归鹤?”她身高竟在九尺开外,**丰腴,四肢修长,并不显臃肿,极具野性之美。声音饱含磁性,虽然低沉,却十分悦耳动听。**蚀骨,另有别样韵味。   小云暗生戒惧,微笑道:“不错!正是云某!请教姑娘芳名?”粉衣女子道:“我是月无双。阁下年仅弱冠,便已担任道门掌教,可谓年少有为!”言语流畅自然,可见她在华夏生活的时间已不算太短。小云哈哈一笑,道:“咱们彼此彼此!月姑娘不也是风华正茂就已担任了贵教教主?”月无双微笑摇头,道:“大不一样,我只是副教主而已!”她始终居高临下讲话,隐隐流露出几分妄自尊大。   小云眼珠一转,道:“不知贵教教主是谁?”月无双目光一冷,道:“恕难奉告!”小云道:“云某请问月教主,贵教为何偷袭龙游观?并杀伤我教弟子多人,希望月教主作出合理解释!”他一向不愿和人结怨,却也并不怕事,想起清畅死状极惨,言语渐显锋芒。   月无双道:“我率人铲除龙游观,是要给贵教一个警告!我原本以为,贵教最多也就是派出一名堂主前来查究此事,想不到云教主竟然亲自前来!这倒省了他人传信,我便可以直接将此中原因,当面相告!”小云道:“我洗耳恭听!”   月无双道:“自云教主继任掌教以来,贵教在各地大肆推行,诸如替百姓垫付租赋,开设医药堂、舍粥棚等措施,并且收容了大量无家可归的难民。等等措施,对贵教或可称为善举,却大大阻碍了我教发展!使我教的许多计划,不是无法执行,便是胎死腹中,行事步伐大为减慢!此番铲除龙游观,只是给贵教一个小小的警告!希望云教主悬崖勒马,改弦易辙,以后不再推行此等举措!”   小云暗暗寻思“两年多来,魔教对李布之死毫无反应。此番偷袭龙游观,也并非报复此前我挫败倩桃和慕容含烟阴谋一事!不计小怨,隐忍不发,可见魔教图谋必大!”心中凛然,道:“月教主说我教的举措阻碍了贵教发展,恕云某愚鲁,不知此言何意?”   月无双冷哼一声,没作正面回答,道:“贵我两教三十年来争斗不断,至今未能分出胜负。并非我教实力不如贵教,而是两年前我教掌教卸任,继任掌教已经不想再和贵教做无谓之争!否则,以我教眼下所拥有的强大实力,铲除你们道教不过举手之劳!”言语中已流露出几分威胁和恐吓。   小云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月无双道:“借此良机,贵我两教原本可以和平共处,至少也可保持相安无事。不料,数月前云教主将倩桃和慕容含烟击败,致使二人无法完成任务,再次重启两教战端!此番铲除龙游观,须怨不得我教,盖因云教主挑衅于前!”   小云道:“贵教让倩桃和慕容含烟,利用美色诱使吴刚峰、丰居正二人腐化堕落。一个唆使他窃取库银,杀害无辜百姓;一个煽动他拥兵自重,意图谋反造乱,用意无非是想激起民变!而我教推行的几项善举,却恰恰能够起到稳定局势的作用,自然和贵教的愿望背道而驰,也就难怪月教主要率人偷袭龙游观!”声音陡然拔高,道:“贵教急于促成天下大乱,莫非是要颠覆我华夏政权?”他对魔教行事的目的,已猜测许久,事关两教日后是战是和,所以必须查清。 第三十九回魔女无双(6)   月无双注视他良久,忽然嫣然一笑,道:“云教主智力超群,风流儒雅,无双钦佩之至!但你的猜测,却错了!”她高大丰腴,但笑容妩媚,竟也十分动人。翥凰一直未曾说话,此时却哼了一声。小云轻轻一捏她右手,示意她暂且忍耐,道:“月教主的盛赞,云某愧不敢当!不知我如何猜错了?”   月无双向翥凰瞥了一眼,没再理会,道:“华夏诸族,自轩辕黄帝肇始至今,已历数千年!文化传统博大精深,已经自成体系,根深蒂固,是所有外来民族无法撼动和改变的!三皇五帝,尧舜禹汤等贤君所具有的无暇节操,所成就的辉煌功业,以及在华夏百姓心中所享有的崇高威望,是以后所有君主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超越和取代的!可见,作为统领华夏诸族的君主,将是既出力,又不讨好的一件事,所以我教对贵国政权可以说是毫无兴趣!云教主不必多虑!”   小云道:“贵教既然不想染指天下霸权,那么种种举动,究竟有何图谋?”月无双道:“事关我教核心秘密,恕我无法奉告!”稍作沉吟,道:“云教主可否移驾到车厢中和我进行详谈?”小云低声对翥凰道:“小弟去会会她,凰姊,你等我片刻!”翥凰道:“你要小心!”小云点头应允,一挥左袖,冉冉飞上空中。如秋风凋零的一片黄叶,无声无息降落在雷龙背上的车厢中。   月无双微笑道:“云教主潇洒无碍,功力高绝,是无双东来华夏所见的第一流人物!”对倩桃道:“给云教主看座!”小云辞谢道:“岂敢!”见倩桃搬过一张包有锦缎的圆凳,道:“有劳了!”撩起袍服,坐了下来。倩桃哼了一声,转身走开。   月无双道:“云教主,贵教推行的几项善举,虽有利于百姓,却对朝廷统治形成一定的威胁!所以,我认为云教主并不想依附朝廷,更不想与之合作,不知我猜测是否准确?”   小云微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此时二人相对而坐,距离极尽,小云方才发现,月无双的一身穿戴极其大胆。她所穿的粉色长裙,质地轻软,薄如蝉翼,紧紧贴在体表,**尽显无遗。一股浓烈的膻腥气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心知她必然喜食肉食,并且生活放纵,才会导致体味如此强烈。   月无双道:“贵我两教的实力,在江湖中都是数一数二,如能合作,天下又有何事不可为之?不知云教主有无兴趣和我教结为盟友?”说完脖颈用力,将一头银色长发甩到后背。胸前双峰汹涌,浓烈的膻腥味随风弥散,车厢中充满了来自生命原始冲动的诱惑。见她风姿撩人,小云目光中尽多欣赏之意,却无淫亵之色,微笑道:“两教结为同盟,首先需要相互了解和信任。月教主连贵教行事宗旨都不肯相告,云某岂敢轻易和贵教结为同盟?”   月无双念头转得飞快,心想“此人已是道门掌教,如想打动他,必须使出非常手段!”微微一笑,道:“一个人终生努力打拼,无非是想获取更加丰厚的利益,以资享用!金银珠宝、美食华服等世俗之物,自然难动豪杰之心!云教主致力推行新政,改革教务不遗余力,携美艳女伴夜探龙游观,是否心里难以割舍权力和美色?”语速放慢,道:“云教主如能同意两教结盟,我教教主自当退位让贤,此后将由云教主一人,独自统领两教所有人员!无双自信虽非绝世之姿,却也非庸脂俗粉可比!”缓缓起身,双肩轻轻一晃,长裙委地,全身随之**。双腿分张,左手轻抚**,腻声道:“云教主难道不想和无双共效于飞之乐?”   此等淫亵的动作,如由旁人做出,难免恶心做作,不堪入目。但由她做来,却大方自然,绝无丝毫勉强。神情舒缓娇媚,眼波勾魂夺魄,雪白粗糙的肌肤,泛起一层红晕。粗大的毛孔乍起层层寒栗,膻腥气息愈加浓重,宛如一个和魔王签订契约的女妖,浑身上下散发着诱使人堕落的淫邪魅力,已达到以色诱人的最高境界。   小云血行加速,额头微微见汗,心想“她的此番言语和倩桃在竹山县所说的话,如出一辙,但色诱水平却非倩桃所及!魔教急于和我教结为同盟,究竟有何图谋?”目光游遍月无双的每一寸肌肤,微微叹息,道:“云某有个特殊脾性,越是为我所喜爱的物品,我越是不想将它据为己有!野外山花虽美,一旦移植室内,不免失去韵味!并且野花大多有刺,如为采花扎手,更是无趣!远观悦目,于愿已足;近亲芳泽,亵玩损志,敬谢不敏!”言语虽婉转,却将所谓“共效于飞”一口回绝。   月无双既无尴尬之色,也无失望之意,神情一如先前,道:“美色当前,云教主踟蹰不决,莫非某些方面有难言之隐?”暗暗散去“内媚术”,嗤嗤笑个不停,向小云斜瞟了一眼,目光依然娇媚入骨。小云感到压力骤减,微微一笑,不去理会她的调侃。月无双道:“我教今日在龙游观设伏,原以为能够抓获贵教的一名堂主,已很知足了!云教主亲自前来,令无双喜出望外,我要留客了!云教主勿怪!”小云明明已经拒绝她的请求,她言语反倒客气起来。   小云起身道:“月教主恐怕要失望了,凭这点人手想留下云某恐非易事!”右足一点,倒飞出车厢,化了一道曲线,在龙游观山门降落。翥凰立即附到他耳边,小声道:“这魔女长的不赖,小色鬼,你何不答应她?”大敌当前,她仍有心情说笑,小云恨极,狠狠瞪了她一眼,传音道:“小弟一身邪火无从发泄,小心过会儿,我拿你代替她!”翥凰飞快一瞥,见他裆部隆起,不禁面颊火红,轻轻啐了一口。月无双的“内媚术”极为厉害,此时余威仍炽,他方才没有出丑当场,已属十分侥幸。 第四十回一战惊魂(1)   小云报了一箭之仇,不再理会翥凰,扬声对月无双道:“既然少不了动手,月教主何不介绍一下贵属下?”月无双将粉色长裙重新穿起,动作优雅娴熟,仿佛时常脱衣穿衣早已练熟。微笑道:“好吧!获知我手下身份后,但愿云教主不会吃惊!”随即将四名异族男女的姓名一一说出。   画符招来雷龙的男子,是“乾天堂”堂主淳于秋寒。另两名男子是“巽风堂”堂主钟离夏初,和“坎水堂”堂主归海望潮。唯一的女子是“震雷堂”堂主申屠春娇。获知四人身份,小云果然吃惊不小。魔教以八卦作为堂名,证明教内应有八堂,眼下有四名堂主和一名副教主在场,出动了教内近一半的高手,今日一战将是一场硬仗!   其实,魔教八堂原来另有名称,立足华夏后,入乡随俗,才改以八卦卦名相称。月无双见小云沉默不语,以为他心生恐惧,暗自得意。对四名堂主道:“你们谁去领教一下道门掌教的绝世神功?”淳于秋寒越众走出,小云道:“你不是我的对手,还是回去吧!”淳于秋寒一愣,继而大怒,道:“胡说八道,我不信!”左手五指连弹,“嗤、嗤、嗤”三支“寒冰凝血箭”两支“破甲锥”飞速向小云射去。同时右手迅速画了一符,银光闪耀,一只银色小兽出现在空中。   他为人直率,却并不莽撞,小云此前曾经独力击败过“坤地堂”堂主慕容含烟和“巽风堂”副堂主元戎辈笳,他自知发出的小型魔法难以伤到对手,便将魔兽“吞日”招出助战。吞日兽并非血肉之躯,是金精所化。身长不足三尺,小巧玲珑,大小外形就似一只狸猫。   小云见他不经念咒,就可启动魔法打击,又可同时驾驭水、土两种元素,心知此人功力极高,绝非倩桃、李布之流可比。当下五行神功全部运起,急速前掠。“砰砰”声不绝,“寒冰凝血箭”和“破甲锥”击中前胸,真气运转一周,水土元素已尽皆收入体内,将敌人攻势化解。右臂起处,“裁云帚”电闪下击。去势猛恶,劲风烈烈生寒。   淳于秋寒心里闪过一个念头“此人来得好快!”闪身避开,从腰间掣出“青天斩”,手腕一抖,抹向小云咽喉。“青天斩”是一柄弧形软刀,薄如蝉翼,软如丝帛,没有绝高的修为难以使用。锋刃色作天青,一碧如洗,恍如晴空。小云见刀锋颤动,所向难定,攻击范围几乎笼罩了自己全身,喝道:“来得好!”手腕急转,一声脆响,以尘柄硬接一击。淳于秋寒连退数步,一时缓不过气来,不禁心下骇然。   风声大作,吞日兽从空中扑下,小云见它身躯小巧,顿生轻视之心,寻思“一个小家伙能有何威力?”屈指一弹,一缕“庚金少阳真气”射向它右目。吞日兽左转闪开,陡然间头颅增大了几十倍,就如山丘大小。脖颈前伸,似电闪奔雷,一口将小云吞入嘴中。变生不测,翥凰大吃一惊,双肩一摇,“当、当”两声脆响,如击金铁,“子母鸳鸯钺”击中吞日兽顶门。迸射出数点火星,却难以伤它分毫。   吞日兽金精之体,无论人兽被它吞入体内,顷刻间就会被凛冽金风撕成碎片,绝无逃生的可能。小云见眼前猛然一黑,便知不妙,叱咤一声,“霹雳连珠”全力出手。此招威力极大,曾经轻易覆灭骷髅军团,吞日兽感到口内灼热难当,张开巨口,惨叫不绝。小云飞速前冲,借机脱出巨口,此番死里逃生,顿时收起轻视之心。   吞日兽头颅一摆,恢复原先大小,飞上高空。淳于秋寒见小云竟能脱身,大感惊讶,“咦”了一声。左手五指继续弹动,“寒冰凝血箭”和“破甲锥”就如一阵狂风暴雨,呼啸向前。明知难以伤敌,此举只是为了扰乱对手心神。欺身上前,右手“青天斩”纵横翻飞,青光耀眼生辉,展开强攻。   小云挥舞衣袖,抵御魔法袭扰,“裁云帚”接连出击,以快对快,和他展开对攻。拆了数招,不禁心下佩服。“乾天”卦位居八纯卦之首,此人作为魔教首座堂主,功力和阴长生不相上下,比几位师兄可是高多了!吞日兽从空中冲下,右前足向他头顶拍落。翥凰大叫道:“小心!”   小云方才吃过苦头,不敢大意,“裁云帚”一横,准备硬接一击。吞日兽右足陡然增大,如一座大山当头砸下。劲风压得小云双肩“咯咯”作响,不及多想,飞身后撤。一声巨响,吞日兽右足击空,拍中地面,留下一个直径一丈左右的深坑。它右足一抖,恢复正常,飞往高空。   小云暗暗摇头,这个银光闪闪的家伙,能够随意变化身躯大小,倒是令人防不胜防!眼下群敌环伺,如果缠斗过久,真气损耗太多,再想脱身愈加艰难,决定速战速决。双肩一晃,如一缕轻烟,掠近淳于秋寒。“唰、唰、唰”,“裁云帚”飞舞不停,裁云七式的第二招“赤日炎炎”轮番出手。热浪滚滚,红光映红了天空,人人面色火红,犹如醉酒。月无双心中一凛,暗道:“秋寒危矣!”   淳于秋寒性情刚硬,竟不肯躲避,抡起“青天斩”连接两击。虎口震裂,鲜血长流,双腿陷入土中,几近没膝。眼见对手的第三招接踵而至,此时再想闪避已然不及,奋起余力,再接一击。小云见他性情质朴,并不想伤他性命,此番出手只使了三成功力。饶是如此,淳于秋寒仍是禁受不起,一声巨响,“青天斩”不翼而飞。身体飞退百余丈,感到双膝酸软,就要跪倒。心里一惊,腰间使力,脊背着地,摔了个仰八叉。虽然难看,却也避免了跪敌之辱。   他功力和阴长生大致相仿,原本最少可以和小云拆个三五十招,不致落败。但此时逞能硬拚,不出三招,就已大败输亏。他缓缓爬起,七窍血流不止,耳膜震破,已成聋人。心中惨然,并不怨恨小云,只是甚感惶恐,暗暗寻思“此人一招之威,可怖可畏,难道他已具诸神之力?” 第四十回一战惊魂(2)   一招破敌,小云右足一点,冲上高空。原式不变,“裁云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二连三击中吞日兽面门。吞日兽金精所化,周身刀枪不入,小云功力虽高,想将它击伤,原本也非易事。但他发出的这招“赤日炎炎”,却是热力惊人,吞日兽被击中三五招后,耳鼻竟被高温熔化。剧烈的疼痛使它威风尽失,再也不敢恋战,四足发力,摆脱拂尘纠缠,冲到淳于秋寒身后,躲了起来。哀鸣阵阵,恐惧到了极点。   小云也不追击,从空中降落。不等站稳,耳边传来一声霹雳巨响,一道闪电当头辟下,却是“震雷堂”的女堂主申屠春娇出手偷袭。小云闪身避过,肩头一晃,“元始浑天轮”咆哮升空。银光摇曳,“**白虎剑”直奔申屠春娇,寒意陡盛,狂飙乍起,肆虐生威。申屠春娇五指轮弹,发出十几个“火焰弹”,将飞剑一阻。迅速解下挂在腰间的“雷火流星锤”,单臂抡圆,放脱锤练,锤头疾射向前。伴随一声巨响,雷电乱闪,火焰四射,将“**白虎剑”击退。   小云颇感惊异,此人竟能以硬碰硬,化解自己的攻势,功力也算了得!飞身上前,挥舞“裁云帚”,催动“**白虎剑”,发起猛攻。月无双见淳于秋寒伤重难支,已经无力再战,担心申屠春娇再有所闪失,便以传音之法对另外两名堂主道:“春娇不是此人对手,你们一起上,务必生擒此人,今晚绝不能让他逃脱!”归海望潮和钟离夏初躬身领命,掣出兵刃,上前展开夹攻。以三对一,和小云斗了个旗鼓相当。   翥凰哼了一声,道:“以多为胜,好不要脸!”随即催动“子母鸳鸯钺”加入战团。金、玉双斧纵横开合,猛冲猛砍,霸道无比。两三招后,将申屠春娇逼退数丈,和她展开捉对厮杀。小云以一敌二,便显轻松。魔教的所有堂主,全部是禁咒法师,各有一招威力奇大的禁咒魔法,用以克敌防身。半年以前让小云身负重伤,由慕容含烟所发的“坤地之龙”,便属于此类招式。但施展禁咒魔法,需要较长时间念诵咒语,三人在小云和翥凰的急攻之下,竟抽不时间施展。只得以各自擅长的小型魔法,并辅以防身兵刃,和二人苦苦周旋。   小云为尽快结束战斗,催动五方神剑轮番下击,招沉力猛,出手不再容情。翥凰的“子母鸳鸯钺”,分进合击,步步紧逼,三人暗暗叫苦不迭,处境立见凶危。月无双面色阴沉,下令黑衣教徒全体出击。数百人分成四组,每组约有七八十人,结成圆阵,分立四方。吟诵咒语声大作,“地”“水”“火”“风”四系魔法,纷纷出手。“碎岩镖”“破甲锥”“寒冰凝血箭”“火焰弹”“风之刃”就如一阵狂风暴雨,飞速向小云和翥凰射去。数百道光芒照亮了整个夜空,呼啸声连成一片,恍如海啸天风,威势之盛,难以言表。   小云不敢大意,“裁云帚”全力一击,逼退归海望潮。掠至翥凰身旁,催动五方神剑绕身旋转,将各类魔法拒之数尺开外。撞击声密如连珠,空中火焰飞腾,水雾弥漫,氤氲翻滚,狂风肆虐;各色光芒忽明忽暗,各种声音乍强乍弱,气温时高时低,湿燥变幻无常,周围环境已经乱为一团。   申屠春娇、归海望潮和钟离夏初借机后撤。方才双方交手不过五六回合,三人已是出了一身冷汗。见小云独力应对来自四面八方的魔法攻击,犹能守的汤水不漏,三人自问谁也没有这等本事,不禁相顾骇然。随即各据一方,双手结印,轻声念诵咒语,准备启动禁咒魔法,对小云实施致命打击。   数百名魔教教徒,功力不高,但训练有素,相互配合极为默契。一轮魔法使过,另一轮紧接出手,前后衔接天衣无缝,令小云难以发起反击。翥凰见局势不妙,催动“子母鸳鸯钺”穿过五方神剑布下的防御圈,冲入魔教左侧圆阵。此举出其不意,青白光华闪过,立即斩倒了二十余人。申屠春娇一惊,不再念诵咒语,抡起“雷火流星锤”和“子母鸳鸯钺”斗在了一起。翥凰再想偷袭得手,已经绝无可能,暗呼一声可惜,召回双斧,协助小云防守。   陡然间,敌人的魔法攻击全部停下,万籁俱寂,夜色分外凄美。小云不明所以,远远望见钟离夏初一脸狞笑,双手反复结成印决,心里一凛,大喝道:“凰姊快撤!”钟离夏初狂笑道:“太迟了!”双手一翻,喝道:“烈风万刃斩!”“砰”的一声巨响,所有人的衣衫尽皆飞起,猎猎作响。一股狂风平地涌起,数以万计的圆形银光一边高速旋转,一边向小云缓缓逼近。远远望去,就如千万明月同悬空中。   听到呼喊,翥凰不退反进,掠到近前和他并肩站立。一头秀发随风飘扬,长裙舞动,两条雪白的长腿时隐时现,姿容之美,令数百名魔教教徒神驰目眩,怦然心动。小云自然知道,她是要和自己同生共死。向她微微一笑,双掌阴阳相对,缓缓运转,环抱太极,一个银色光球陡然出现在双掌之间。双臂一振,光球脱手,飞速前行,庚辛金的合体之技“西风漫卷”全力出手。   对手以“风”系魔法相攻,他便以“金”系招式相拒,以硬碰硬,以金对金,丝毫不能取巧,胜负完全取决于二人功力高低。银色光球迅速增大,和千万圆形银光在半空相撞。气温骤降,“嗤、嗤”声大作,银光亮如白日,已无法分辨周围景物。狂飙猛然增强,风向毫无规律可循,恣肆鼓荡,数百名魔教教徒难以立足,全部被掀翻。被汗水湿透的衣服,瞬间结冰,严寒刺骨,人人牙齿打战,得得作响,连成一片,声势颇为奇异。以雷龙庞大无比的身躯,犹自抵受不住狂风的吹袭,挥动肉翼,飞往高空相避。 第四十回一战惊魂(3)   “嗤、嗤”声响了片刻,空中传来一声闷雷般的巨响,银光突灭,狂风尽敛,周围恢复以往的宁静。小云神色平静,毫无变化。钟离夏初体表肌肤已被狂风撕裂,全身浴血,形貌狰狞,前后摇晃几下,俯身扑到。扭了几下,寂然不动,就算不死,估计伤势已极为沉重。对手既能轻易破解禁咒魔法,归海望潮心知自己再行出手,也是枉然。向申屠春娇使个眼色,二人飞身上前,挥舞兵刃向小云发起猛攻。   月无双催动雷龙降落,大喝道:“结阵对付那个女的!”几百教徒迅速爬起,再次结成四个圆阵。翥凰正要前往相助小云,“地”“水”“火”“风”四系魔法就如暴雨袭来,无奈催动“子母鸳鸯钺”全力迎战。此番没有五方神剑相助防御,加上她并不擅长防守,眨眼间身上已中了一记“破甲锥”和两枚“火焰弹”。好在她功力极高,远非魔教徒所及,暂时并未受伤。但总是被动挨打,无法反击,时间一久,难免有所闪失,必将导致身负重伤。   小云空自焦急,想尽快击退二人,前往解救,竟是无法做到。申屠春娇形同拼命,决不防守,“雷火流星锤”招招进攻。似流星闪电,远袭近攻,威不可挡。但相比归海望潮手中的奇形短剑,威力却又远远不及。归海望潮的兵刃,形如柳叶,长仅二尺,宽约五寸,名为“媚眼神刀”。锋刃色作青白,隐隐泛起水气,恍如眼波流转。中央有一圆形瞳仁,黑亮如漆。战斗时瞳仁转动,极似美人明眸。眼色时而悲苦,时而忧愁,时而喜悦,时而黯然神伤,变化无穷,**夺魄,扰人心神。锋刃挥舞之际,各类“水”系魔法层出不穷,更是令人防不胜防,当真是厉害无比。   此时,二人全力抢攻,用意十分明显,只要缠住小云,用不了多久,翥凰就会被擒。届时再以众凌寡,集中全力围攻小云,自能轻松获胜。所以二人浑不顾身,形如疯虎,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招招紧逼,攻如狂潮。一人拼命,三人莫敌,何况二人原本修为极高,小云应对艰难,加之“媚眼神刀”诡异难测,一时竟无暇催动五方神剑迎敌。单以“裁云帚”应战,虽不致落败,局势却颇显被动。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翥凰连连中招,步履散乱,眼见已经不了多久。就在此时,空中传来破空声,几道剑光划过漆黑的夜幕,几个声音齐声道:“北斗七星参见紫微真人!”高亢洪亮,声震群山,显是为了立威。小云大喜,知是清雅七人赶来相助,心想“他们来得正是时候!”朗声道:“不必管我,你们协助凰姊御敌,不得有误!”七人道:“谨领法旨!”   彩光摇曳,七人在翥凰身旁降落,催动飞剑、法宝对魔教徒发起猛攻。翥凰借机调匀内息,对清雅道:“雅妹,谢谢你救了我!”见她于大战之后,举手投足仍是优雅雍容,毫不显促迫,清雅不禁暗暗心折,微笑道:“凑巧而已!凰姊何必客气?”   战斗已经持续了小半个时辰,数百名魔教徒功力损耗严重,已近强弩之末。清雅七人却是养精蓄锐,龙精虎猛,精力体力都处在巅峰状态。加之功力又远远高于对手,六柄飞剑和“太乙神珠”在敌阵中往复穿梭,所向披靡,如入无人之境。惨叫声不绝于耳,咒骂、哭喊声连成一片,眨眼间,已砍翻了五六十人,余者抱头鼠窜,圆阵登时瓦解。   申屠春娇和归海望潮,稍一楞神,小云趁机迅速后撤,银光一闪,“**白虎剑”飞速下击。一声闷响,穿透了归海望潮的右肩,余势未尽,竟将他钉在了地上。此等疼痛非血肉之躯所能承受,他不禁失声惨叫。小云心中不忍,真气一收,“**白虎剑”返回“元始浑天轮”,饶过了他的性命。申屠春娇两股战栗,先前的刚勇早已消失殆尽。强烈的恐惧袭上心头,继续上前厮杀,必定九死一生。但若逃走,又不免领受责罚,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立于原处,脸色青灰,冷汗涔涔而下。   月无双冷哼一声,伸手取过银色法杖,大喝道:“全部退下!”申屠春娇如逢大赦,抱起归海望潮奔回雷龙旁边,虽已脱离险境,一颗心兀自“砰、砰”跳个不停。数百名魔教徒听到命令,全体后撤,清雅七人也不追击,任由他们返回本阵。很快“龙游观”山门前只剩下道教九人,月光清冷,空山寂寂。   月无双目光从清雅七人脸上一一掠过,冷笑道:“撮尔小敌,竟也敢螳臂挡车?”单臂挥起银色法杖,自身前缓缓划了一个圆弧。起初众人高度戒备,但见银色法杖划过后,既无光影发出,也无任何响声,便以为她是在虚张声势,警惕有所放松。   小云感觉远比众人敏锐,隐隐察觉周围暗流涌动,虽不强劲,也谈不上霸道,但力量却在逐渐增强,心知不妙。飞速掠至清雅等人身前,想也不想,“裁云帚”唰、唰、唰、连出三击。“裁云七式”的前三招“郁郁青苍”“赤日炎炎”和“浊浪排空”依次使出。同时掌挥足踢,将离他最近的清意、清空击出数丈,大喝道:“大家散开!”听他语气惶急,大异平时,清雅、翥凰几人知道情势紧急,各自催动法宝飞剑闪往两旁。   绿、红、黑三色光华,闪了一闪,倏忽湮灭。小云发出的三招,就如三颗石子投入了汪洋大海,不曾激起半点涟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暗流继续逼近,力量仍在逐步增强,小云就似大海中的一叶小舟,摇摆不定。感到已经无法在原处立足,飞身后撤,心下骇然“这是什么招式?力量奇大,却又无声无息,光影俱无,岂不可畏?”右臂疾挥,“裁云七式”的四、五两式“泰山压顶”和“金风送爽”紧接出手。 第四十回一战惊魂(4)   黄、白光华一闪而灭,暗流只是被阻了一阻,便加速涌来。无形无影,无声无息,难以捉摸,无法估量;从四面八方逼近,无所不在,源源不断,似乎永无穷尽,力量之强已非言语所能表达。小云毛骨悚然,不敢强行抗衡,再次飞身后撤。“砰”的一声,脊背撞上了“龙游观”外墙。全身骨骼在暗流的挤压下,“咯咯”作响,疼痛异常,几欲断折。此时他已是退无可退,心知生死悬于一线,功力提至十二成,舌绽春雷,“裁云七式”第六式“五阳经天”全力出手。   “甲、丙、戊、庚、壬”五阳真气依次相生,汇聚成一道弦长达五丈左右的银色半月形弧光,迅速向前推进。和看不见、摸不着、又不知在何处的暗流,迎头相撞。霎那间,就如同将烧红的火炭投入了冷水中,“嗤、嗤”声大作,数百丈方圆内白雾弥漫,伸手不辨五指。持续了半盏茶时分,声音渐渐减弱,白雾散尽,地面微微一震,四周重归宁静。   小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裁云七式”连使六招,终于化解了月无双发出的这招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是威力奇大无比的“母神诅咒”。“五阳经天”出手后,他感到全身骨骼隐隐作痛,内息散乱,知道功力损耗已经十分严重。听到背后有轻微响声,回头观望,见“龙游观”墙皮脱落,砖瓦砂石簌簌而下,顷刻间全部坍塌。无声无息,化为一堆瓦砾,最大的一块不过拳头大小。不禁大吃一惊,心想“假如我全力出手,一招摧毁龙游观,也不是不可能,可见月无双功力和我大致相当,但她招式中所含的阴劲却非我所及!”他自艺成后,逢战必胜,遇敌必挫,所有对手都难以和他一较短长。今日难得遇到一个如此强硬的对手,不禁使他动了争胜之念。   清雅、翥凰等八人,见“龙游观”眨眼化为废墟,更是暗暗心惊。如果不是小云喝令众人散开,此时八人恐怕早已尸横就地,心里对这位魔教的女教主已是刮目相看。   月无双本身是“暗”系禁咒法师,又可同时驾驭所有的五行元素,功力之高自不待言。这招“母神诅咒”是“暗”系禁咒魔法,包含“地”“水”“火”“风”四系的所有攻击要素,至阴无阳,威力奇大,伤人毙敌于无形之间,厉害无比。见小云竟能化解,她也是颇感惊讶,微笑道:“云教主功力了得,确非凡俗之流可比!但不知贵教神功和我教魔法相比,孰强孰弱?”她见小云化解“母神诅咒”时稍显狼狈,心里便存了少许轻视,以为道教神功不过尔尔。   小云微微一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月教主如想获知答案,便接我一招!”催动真气,五方神剑全体出击。方才二人相争,他稍处下风,此番全力出手,誓要挽回劣势。五色光华飞速下击,月无双竟自不惧,双手一挺银色法杖,“当、当、当”几声巨响,将五方神剑一一挡开。   小云猛然一惊,五方神剑全力一击,就算太上祖师亲临,也难轻松接下,难道她功力已在祖师之上?这如何可能?其实,月无双化解的并不轻松。剑、杖甫一相交,一股大力凌空压下,难以抗衡,无法言述,力量之大似乎已经可以毁天灭地。她感到双臂几近断折,双膝承受不住重压,便要跪倒。她的本命守护神是黑暗之神“阿赫腊曼纽”,善于借力转力,当下将巨力引往脚下。   如此巨力,雷龙怎能承受?“咔嚓”脆响,断了两根肋骨,长声惨叫,已然受伤不轻。倩桃感到劲风扑面,胸口剧痛,呼吸一窒,软软歪倒,昏死过去。月无双长眉一挑,心想“此人功力已不亚于罗天众神,今日不出全力恐难获胜!”暗暗念诵咒语,同时左肩一摇,七色彩光破体飞出。高速旋转,恍如帝王所用的七宝华盖,华美异常。   小云举头观望,待七色彩光速度减慢,见它外形就似一面巨大的圆形盾牌,直径约有一丈。中央有一个立体的女子裸像,通体黝黑,宛如生铁所铸。她面容沉寂,双目微闭,庄重肃穆。生有四臂,每只手中都持有一物,分别是黄色麦穗,蓝色水晶球,红色宝石,银色三股叉。一对**分外硕大,几乎垂到腰间。双腿分立,作分娩状。一个婴儿已从会阴钻出半个身躯,光头尖耳,翻鼻缺唇,獠牙外露,相貌狰狞无比。通体银白,和裸女的黝黑形成鲜明对比。裸女四周分布山川,河流,草原和大海,不见半点天空。所有景物,全部用金银宝石镶嵌而成。宝光流转,耀眼生辉。整件器物,庄严与华丽并存,邪恶与堂皇皆备,当真是诡异非常。   此物名为“母神之盾”,中央裸女就是大地之神“希瓦戈尔”。大地化生万物,所以她又被称为“母神”。手持四物,分别代表“地”“水”“火”“风”,证明她能同时驾驭四系魔法。通体黝黑,代表她是黑暗之神“阿赫腊曼纽”的属臣。会阴部娩出半个婴儿,代表至阴生阳,世界始于玄牝。“母神之盾”是世间已知的防御力最强的一件法宝,它可以抵御所有魔法攻击,飞剑和法宝的猛力撞击,更是无法撼动它分毫,并可以借力反击。威力极大,在魔教十神器中位居第三。   月无双作为魔教副教主,一身装备极为强悍,远非小云所能想象。她手中的银色法杖名为“五星追月”,原是月光之神“卡洛利娜”的随身武器。五千年前神魔之战时,被黑暗之神“阿赫腊曼纽”所夺,从此成了魔教历任副教主的法杖。它不必念诵咒语,就可以实施包括禁咒在内的所有魔法攻击,速度极快,威力也大,在魔教十神器中位居第四。 第四十回一战惊魂(5)   小云并不知晓两件神器的威力,见“母神之盾”形状古怪,不禁暗暗心惊。他绝不相信对手功力竟会高于老子,再次催动五方神剑全力下击。月无双微微冷笑,并不理会,加紧念诵咒语。“母神之盾”旋转速度陡然加快,彩光摇曳,宛如节日焰火,十分美丽。几声巨响,震耳欲聋,五方神剑被它全部磕飞。经它借力转力后,竟掉头射向清雅、翥凰等八人。咆哮大作,威力并不亚于小云亲手发射。   八人大惊失色,纷纷飞身闪避。月无双冷哼一声,挥动“五星追月”,再次发出一招“母神诅咒”。此招威力奇大,小云心知八人难以抵御,“裁云帚”猛力疾挥,连使两招“五阳经天”。两道半月形银色弧光飞速前行,将汹涌的暗流抵消了十之**,但“母神诅咒”的余波仍是扫中了八人。清雅七人一声未吭,当即摔到。翥凰毕竟功力较高,连退数十步,终于稳住身形。原本红润的双颊,已无半分血色,一缕鲜血从嘴角流出,显是已经受伤。   小云心中惨痛,无暇顾及七人是死是活,担心月无双继续追击,催动五方神剑再次发起攻击。此番出手,五方神剑分头行进,“**白虎剑”直奔月无双面门;“青龙太常剑”和“朱雀太阴剑”一袭前胸,一攻后背;“腾蛇天后剑”“勾陈玄武剑”分别刺向对手的小腹和右腿,势必让“母神之盾”无法全部拦截。含恨出手,攻势如惊涛骇浪,威不可挡。   月无双眼睑下垂,恍如未见,“母神之盾”猛然加速,速度之快,肉眼难辨,化为一道七色彩虹,围绕她高速旋转。“当、当、”连续几声脆响,再次将五方神剑一一挡开。纵有神盾护体,但剑盾相交形成的强大冲击力,却也决非她所能承受。喷出一口鲜血,踉跄几步,仍未全部化解,再次将余力引往脚下。一声脆响,雷龙肋骨又折一根,剧烈的疼痛使它难以忍受,咆哮一声,振起双翼,飞上高空。   月无双险些摔倒,好歹稳住身形,感到气息紊乱,胸部和双腿内侧不知何故,隐隐有些阴湿。伸手一摸,不禁魂飞魄散。**竟有乳汁流出,阴部溢出少许粘稠的体液。她元阴之体,体内绝无一丝阳气,五方神剑所携的五阳真气,却是至阳至刚,绝无一丝阴气,剑盾不停相撞,阴阳对冲,导致她体内经脉错乱,才有体液外流。此时她暗中念诵的咒语,还有一小段没有念完,明知体液流失一分,自己功力也将随之衰减一分,却无法及时反击,心里空自焦急。   攻势再度被对手化解,小云稍感灰心。正想组织进攻,脚下一软,双腿迅速下陷,很快泥土已没至膝盖,一时如处噩梦之中。原来,月无双连发三招“母神诅咒”,虽被他化解,但余威所及,竟将数十丈方圆内的土地,化为了一片泥潭。泥土阴湿,松软至极,已成稀粥状。他回头观望,见“龙游观”废墟已全部陷入地下,再也见不到半点踪影,不禁心中惶恐,暗暗寻思“假如我不在‘真武观’,魔教前往攻打太和山,单凭月无双一人,就足以覆灭我教!此人功力已如此可畏,魔教教主又是何等样人?”见翥凰已经将清雅七人挪至百丈开外,避免了泥土没体之灾,心里稍安。   此时他和月无双心里,都对对手深怀戒惧,谁也不敢再存半点轻视大意之心。二人作为各自所属的教派首脑,今日一战的胜负如何,不仅仅关系二人自身的生死存亡和威名损益;同时也将直接影响他人判定,道术与魔法孰强孰弱;以及影响江湖中的中间势力,今后是选择投向道教或是魔教。   事关重大,小云纵然为人淡泊,事到临头也只得努力求胜,方才不负木荣春和老子对他寄予的厚望。人生无奈,岂不大抵如是?原处已无法立足,他御剑升空,催动五方神剑轮番下击;右手“裁云帚”纵横翻飞,“赤日炎炎”“五阳经天”连续使出;同时,左掌如长刀阔斧,猛砍猛砸,五行化合技“霹雳连珠”、“江河行地”、“黄沙万里”、“万木复苏”和“西风漫卷”依次出手。此番施为,前所未有,攻势之盛,已非人类所能为。   狂飙乍起,雷龙难以承受,飞往一旁相避。月无双的粉色长裙,竟被狂风撕成碎片,她全身**,催动“母神之盾”敌住五方神剑。驾起雷龙,挥舞“五星追月”,“暗”系魔法层出不穷,和小云展开对攻。空中电闪雷鸣,声闻数百里,各色光华将夜空映照的一会儿火红,一会儿鲜黄,一会儿墨绿,一会儿银光夺目,一会儿漆黑如墨,景象奇幻,恍如诸神末日的最后狂欢。   申屠春娇等魔教众人,被声威所慑,个个面如死灰,禁不住瑟瑟发抖。如不是亲眼目睹,他们绝不会相信,世间竟然有人可以和月无双斗个旗鼓相当。翥凰调息片刻,伤势大为减轻,抬头观望。见小云黑发飞扬,鬓边银花熠熠生辉,虽在全力攻敌,但神情举止依旧从容不迫。她不禁情动,眼波流转,嘴角浮起微笑,心想“苍天待我不薄,如能嫁与云郎为妻,我复有何憾?”此战小云一旦失手,道教众人谁也难逃一死,值此生死关头,她心里反倒涌起柔情。红晕上脸,神情娇羞无限。   眨眼间,二人拆了十余招,月无双极力防守,好歹将小云攻势一一化解。虽然并未受伤,但体液飞速外泄,功力已经减弱不少。就在此时,冗长的咒语终于默念完毕。一道黑光闪过,她身高猛增至三丈开外,全身异变,头颅奇大,类似雄狮,獠牙参差,长达尺许。双目如炬,闪动着墨绿色阴光。数尺长的棕褐色鬃毛,随风飘舞,威武狰狞。背生一对黑色羽翼,上半身肌肉虬结,黝黑闪亮,恍如铜浇铁铸。下半身遍覆黑色鳞甲,成鱼尾状。腹部生有横向履带,色作鲜黄,宛如毒蛇之腹。为了彻底战胜对手,月无双终于从黑暗世界,将她的本命守护神“阿赫腊曼纽”招至了人世间。 第四十回一战惊魂(6)   “阿赫腊曼纽”是黑暗世界的主宰者,神力无敌,但畏惧光明,前往人世间只能借居在契约者的体内。力量受到一定限制,相应减弱,尽管如此,也远非人类所能抗衡。他嗜血成性,此前已经沉睡一百多年,颇感寂寞难耐。此时月无双念动咒语,将他招至人间,自然使他兴奋异常。仰头咆哮,伸出鸟爪般的左手,抓起“母神之盾”,黑色羽翼一开一合,如鹰隼翱翔,瞬间飞至小云上空,抡起“五星追月”搂头打下。   见他形貌恐怖,小云岂敢大意,五阳真气游走全身,挥舞“裁云帚”硬接一击。“咔嚓”一声,右臂脱臼,“裁云帚”飞的不知去向。胸口如被万斤巨石撞击,疼痛难当,身体从高空跌落。“扑通”一声,摔入烂泥中,直至没顶。“阿赫腊曼纽”双翼一敛,从空中掠下,翥凰明知有伤在身,仍奋不顾身,催动“子母鸳鸯钺”前往拦截。   “阿赫腊曼纽”纵声狂笑,“五星追月”轻轻一点,发出一缕“暗黑之光”,无声无息,击中她前胸。翥凰感到心口一凉,再也提不起半点力量,眼前一黑,昏死过去。小云具有“胎息”之能,坠入烂泥中除了狼狈,并无其它不利影响。方才幸亏是在空中,他借下坠之势已经消解了部分力量,如是站在平地,此时他全身的骨骼,恐怕早已折断十之七八。饶是如此,内息散乱,已然身负重伤。   他右臂一振,将关节接上,从烂泥中飞起。见翥凰不明生死,心底冰凉“凰姊如果死了,我也不要活了!”双目火赤,暴喝一声,催动五方神剑发起猛攻。“嘭、嘭”几声闷响,全部击中“阿赫腊曼纽”前胸,竟无法伤他分毫。但剑上所携的五阳真气,正大堂皇,至阳至猛,却是所有黑暗阴秽之属的克星,深为“阿赫腊曼纽”所忌。他稍感畏惧,展翼飞往高空。   对手如此强大,小云终于感到人力有所穷尽,自己并非无所不能。心念电转,筹思破敌之策,很快想出了一个办法。暗暗行功,从外界提取庚辛金元素,同时御剑攻敌,力求拖延时间。此番出手迥异往常,五方神剑所携的劲力寥寥无几,飞行速度却已加快了几十倍,如一阵箭雨呼啸向前。既然无法伤敌,他便放弃力量,转为以速度扰敌。   “嘭、嘭”声如雨打芭蕉,连成一片,眨眼间“阿赫腊曼纽”就被飞剑击中了不下数百次。他铜皮铁骨,并未受伤,但五阳真气形成的威胁,却绝不容小视。他不敢再以身体硬接飞剑,一边挥舞杖盾展开防守,一边寻机想将飞剑击落。“元始浑天轮”是五方之神的降魔法器,纵然不能使他受伤,也绝非他所能轻易破解,面对五方神剑疾如狂风暴雨的攻击,他暂时无法发起反击。   小云借机加速行功,从外界提取出的金元素越来越多。银色光点布满夜空,数目何止亿兆,犹如璀璨群星。相互融合,汇聚成一条银色长河,缓缓流入他的体内。真气充盈,恍如北海浩渺无边,感觉时机已经成熟,他将木、水、火、土真气一敛。伴随四声脆响,除“**白虎剑”仍旧悬在空中,其余四柄飞剑已返回“元始浑天轮”。   霎那间万籁俱寂,月淡风轻,“**白虎剑”银光陡盛,就如十日同出。魔教众人感到眼前一亮,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有十几人就此成了瞎子。银光一闪便灭,空中光影全消,声息俱无,“**白虎剑”已不见踪影。此番小云从外界提取出的金元素,数量庞大无比,化为真气后,力量比先前猛增了几十倍。银光和呼啸声太过强盛,反倒泯灭,正所谓“大象无形”“大音希声”,“**白虎剑”运行之际已是无迹可寻。   “阿赫腊曼纽”察觉情况有异,高度戒备,开启位于额头中央的天目,四下巡视。见前方气流如水波层层开裂,直逼小腹,心知不妙,挥起右臂在身前一挡。一声巨响,“母神之盾”脱手飞出,右臂肌肉炸裂,筋腱崩断,鲜血飙飞。他魂飞魄散,一时不明所以,见气流再次逼近,振翼高飞。   小云岂能容他逃脱,提起全部真气追击,“**白虎剑”疾速前行,悄无声息击中他前胸。“阿赫腊曼纽”发出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庞大的身躯飞出一千多丈,“砰”的一声巨响,竟撞折了左侧的一座山峰,方才从空中摔落。双翼断折,黑色羽毛漫天飞舞,身躯扭了几下,寂然不动,随后腾起一阵浓重的黑雾。“**白虎剑”方才一击,力量足以诛神灭鬼,“阿赫腊曼纽”受伤极重,三五年内难以恢复,只得遁回黑暗世界。待黑雾散尽,显出的已是月无双赤条条的**。   她体表全是瘀伤,呼吸急促,鲜血从口中汩汩外流。“阿赫腊曼纽”连受重创,她作为寄宿体,自然也是受伤不轻,此时已无再战之力,一身功力十去七八,神情狼狈。申屠春娇飞身上前,抱起她跃入雷龙背上的车厢。见地上有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不禁吓了一跳,一时想不起此人是谁。此人正是倩桃,方才小云和月无双激战,她昏迷不醒,竟被鼓荡的劲风碾为了齑粉。再美丽妖娆的**,死后也不过是一滩毫不起眼的血肉而已!倩桃生前以美色惑人,想必十分注重容貌,如果提前获知自己今日如此结局,不知会作何感想?   小云收起“元始浑天轮”,感到真气已经全部耗尽,心头一紧。一旦被月无双察觉自己无力再战,后果不堪设想!眼下双方只有申屠春娇未曾受伤,凭她一人,足以使自己和清雅等人命丧于此!此战的胜负之数,完全取决于自己能否瞒过敌人的眼睛。当下装作若无其事,凝立不动,暗暗行功恢复真气。   月无双喘息稍定,将目光投了过来。她绝不相信,在黑暗之神“阿赫腊曼纽”的强攻下,竟会有人毫发无损,于是上下不停的审视小云。此时双方从斗勇改为了斗智,表面看似平静,实则凶险万分,并不亚于方才的激战。她注视良久,始终没有从小云身上发现半点破绽,不禁喟然长叹,苦笑道:“云教主果然了得!无双甘拜下风,告辞了!”她虽已惨败,但言语有礼,不失一派宗主的身份。 第四十一回大衍神功(1)   小云双手一拱,微笑道:“月教主好走,恕云某无法远送!”他全身酸软,为避免被对手察觉,极力保持身体稳定,语速也不敢太快。待申屠春娇找回“母神之盾”,月无双驾起雷龙向西北飞去,数百名魔教徒扶起伤者,背起死者尸体,转身离去。脚步声逐渐远去,四周陷入一片死寂。   小云潜意识里隐隐觉得有人在暗中窥视,不敢稍动。过了一会儿,破空声大作,数十道剑光飞抵近前,光华敛去,显出几十名道人,为首之人正是齐中祭酒荣英。方才双方激战,彩光映天,声传数百里,荣英见光影升起的位置,大约在“龙游观”附近,估计小云一行遭遇了伏击,便率领几十名弟子赶来支援。   见到自己人,小云心神一松,再也不住,双膝一软,缓缓坐下。黑暗中有人“噫”了一声,似是极为惊讶,语气中又透出几分懊恼。紧接着一个人影从树林中掠出,几个起落,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中。从背影判断,此人正是申屠春娇。她隐藏在暗中已有不短的时间,起初见小云渊亭岳峙,丝毫不露半点破绽,正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贸然出手。待荣英赶到,小云体力不支,缓缓坐下,她才知自己被骗,以致错过了动手良机,心里自然后悔不已。此番双方斗智,小云再次稳占上风。   荣英上前将小云扶起,道:“掌教真人,你没事吧?”小云道:“我只是一时脱力,不必担心!”众弟子找回“裁云帚”,背起清雅、翥凰等八人,荣英亲自搀扶小云,一同御剑返回“太平宫”。一回客房,小云不顾疲劳,立即开始探查八人伤势。清雅七人被“母神诅咒”余波扫中,阴气深入脏腑,虽不会危及生命,救治起来却也要颇费一番手脚。翥凰被“阿赫腊曼纽”的“暗黑之光”直接击中前胸,按说伤势应该较重,但她体内的“乾阳之火”正是所有“暗”系魔法的克星,加上她本人功力较高,伤势反比清雅七人为轻。   见八人并无性命之忧,小云悬了许久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吩咐荣英给八人服下疗伤药物,暂时维持伤势稳定,然后盘膝入定,开始行功。过了一日一夜,真气尽数恢复。历经“真武观”和前日的两次激战,五行神功再遇挫折,棱角尽去,真气运行圆融无碍,自我感觉功力又精纯了许多。他满心喜悦,随即着手以真气为八人依次拔除体内的阴气。三天后八人伤势痊愈,回想起此战经历,仍是心有余悸。   小云吩咐荣英,将此战的详细经过,写信告知荣城、荣浩。让二人将此战的结果昭告天下,借此警告已经投靠,或准备投靠魔教兴风作浪的江湖门派和贪官污吏,魔教并非不可战胜。以魔教作靠山,也并非长久安全之策。荣英领命,信件写好后以飞剑传书寄往太和山。过了几天,小云一行离了“太平宫”,缓缓前行。   他并不想马上返回“真武观”,准备借此次行程,检查沿途各所宫观的日常观务,和各项善举的具体实施情况。一路走来,只要遇有道教宫观,不论规模大小,一行人便前往借宿。多则四五日,少则两三天,不把情况查清,不找出问题症结所在,小云决不上路。如此一来,行程缓慢,走了半个多月,一行人仍未出齐郡地界。   一日傍晚,九人在官道旁的一所小宫观住了下来。歇息一宿,次日清晨在观主的陪同下,小云在观内巡视了一周,见观务开展得井井有条,甚感满意。启程前,接到了一封“真武观”的飞剑传书。荣城在信中言道,依照吩咐,他已将小云战胜月无双和“阿赫腊曼纽”的消息,大肆传布天下。此举或许真的起到了一定的震慑作用,消息传开后,陆续有门派上山洽谈结盟事宜。截止到信件发出时,总数已达二十多家。他和荣浩二人,依照小云先前拟定的条例,已和所有门派订立盟约。信件末尾,是二十多家门派的名称。   小云向观主讨来纸笔,亲自书写回信。对荣城二人所作处置,表示赞同,对他们不辞劳苦代替自己主持教务,表示感谢和慰问。最后命二人,从休习“金、木、水、火、土”五系神功的所有教徒中,各选出一百名资质上佳的弟子,总计五百人,尽快汇集“真武观”。至于原因,信中没有提及。信件顷刻写就,命观主即刻寄往太和山,之后一行人继续赶路。   三天后抵达一处小县城,城内百业凋敝,多数商家已经关门歇业,路上绝少行人。战祸之烈,甚于天灾,由此可见。小云暗暗叹息,战火绵延,何时才有穷尽?心情沉重,入城后少言寡语。途径一座城隍庙,正赶上举行庙会,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各色小商品琳琅满目,颇为热闹。百姓大多衣衫褴褛,面有菜色,前来庙会,也是看得多买的少,值此朝不保夕之时,也只是苦中作乐罢了!   清雅七人拖上翥凰,执意要去赶集。小云不好热闹,和八人约定申时初刻在城门碰头,然后找了一家酒楼,在二楼雅座独自小酌。战乱之际,物资匮乏,店家所能提供的也只是劣质的散装白酒。入口寡淡,水气极重,稍有酒味而已。午时前后,三斤浊酒入腹,小云却无半点酒意,心情愈加烦闷。楼梯响处,三人登上酒楼。中间一人约有五六十岁,身材高瘦,手臂奇长,竟已过膝。一身墨绿长袍,上绣金丝蟠龙,神情宁定,俨如王者,极有威严。左右二人年龄相仿,也就三十岁上下。 第四十一回大衍神功(2)   三人在左首席位落座,老者向小云瞥了一眼,目光直似闪电,凛凛生威。小云转头望向窗外,避免和他对视。老者暗暗诧异,心想“这小道士清秀淡雅,书卷气极浓,倒是少见!”酒菜很快布好,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眉头一皱,此后不再饮酒,只是落箸挟菜。左侧青年道:“师父,今天您亲自出马,那贱婢还不是手到擒来,您何不多饮几杯?”   右侧青年道:“谨慎一些总是好的!那贱婢十分狡猾,又极为歹毒。咱们追踪数月,不但没有捉住她,反而又折损了五位师兄弟,可见她并不好对付!今天总算获知了她的准确行踪,如果再让她逃脱,咱们师徒以后也不用在江湖上混了!”老者将筷子重重一放,苦笑道:“你们真是我的好徒弟!”两个青年连忙起身辞谢。老者摇了摇头,没再吭声。   小云不禁啼笑皆非,老者派头奇大,想是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不再饮酒,只是嫌酒水粗劣,两名弟子竟以为他是担心饮酒误事。他最后的一句话,明明是反话,二人竟以为是夸奖之辞。对自己的师父,可谓毫不了解,以此等悟性习武学艺,估计也不会有太大成就!想到这里,暗暗替老者感到伤心,指望这样的两个徒弟光大门楣,恐怕大有难度!片刻后,三人酒足饭饱,结帐离去。小云起身,暗中尾随。   出了城门,三人施展陆地飞腾术,全速前行。小云借树木掩护,远远跟随。见老者足尖一点,就能掠出一百多丈,并且速度极快,犹如箭矢,已知此人功力极高。奔行一百多里,三人在官道旁的一座土丘上隐藏了起来。小云见不远处有一座较高的山崖,既可俯瞰全局,又不易被人察觉,便飞身掠了过去,在一块巨石后潜伏起来。   过了半个时辰,远处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轰鸣声,地面微微颤动,山坡上的泥土沙石簌簌而下。小云心里一动,暗道“来人莫非是陈姑娘?”他猜得半点不错,他在酒楼遇到的三人,想要伏击的对象,正是陈孤鸿。三人中的老者,是名闻天下的沉犀潭“六臂龙王”尚扶摇。他有九名弟子,鉴于九人资质不佳,他传给每人一方印玺,作为防身御敌的法宝。九方印玺以龙生九子命名,分别是“赑屃之印”“蒲牢之印”“狴犴之印”“睚眦之印”“螭吻之印”“叭夏之印”“狻猊之印”“椒图之印”和“饕餮之印”,合称九龙印。   陈孤鸿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先于白沙镇诱杀了文罄竹,夺了他的“睚眦之印”。过了不久,又击杀了曲修竹,夺了“狻猊之印”。尚扶摇在江湖中凶名素著,原本并不相信一个小姑娘竟敢轻捋虎须,对传闻二人已死于陈孤鸿之手,总是半信半疑。直至数月前,他前往丰都拜访阴长生,才从厉绝尘口中得知此事属实,不禁勃然震怒。立即派遣其余七名弟子,前往缉拿陈孤鸿。   在学会老子所创的“海晏河清”后,陈孤鸿功力已是今非昔比,加之为人机警善变,七人不但抓不到她,反被她或以明攻,或以暗袭,或以色诱,一连杀了五人。将“蒲牢之印”“狴犴之印”“螭吻之印”“椒图之印”和“饕餮之印”也一并夺了去。余下二人心胆俱裂,逃回沉犀潭,敦请师父亲自出山。三人追寻数月,昨日偶然中得知,陈孤鸿将于今日从此处经过,便提前赶来等候。   小云不知此中缘由,也不认得尚扶摇,当下只是暗伏不动,静观事态发展。轰鸣声越来越近,四头白色巨豹拖着体积庞大的车厢,瞬间奔到眼前。尚扶摇冷哼一声,道:“好大的排场!”对两名弟子道:“咱们下去!”三人从隐身处掠出,冲到官道中央,挡住了去路。四头猎豹并不理会,加速冲上前来。坐在驭手位置上的大汉,喝道:“让开!你们不要命了!”尚扶摇微微冷笑,双肩一晃,绿色身影闪了一闪。“砰、砰”几声巨响,四头猎豹猛然翻倒,头骨碎裂,口鼻窜血,已被他全部击毙。铁质车厢自然也是嘎然而止。   小云暗吃一惊,心想:“此人身法好快!”驾车大汉先是吓了一跳,紧接着大怒,骂道;“你找死!”手腕一抖,“啪”的一声脆响,手中金鞭全力下击。尚扶摇右手疾出,一把抓住鞭梢,运力一扯,竟将这个至少也要比他高出一个头,体重达三百多斤的大汉,从车上硬生生的扯了下来。飞身上前,抬起右脚踩了下去。“咔嚓”脆响,大汉肋骨全折,插入心肺,登时毙命。   车门开启,闪出两名红衣婢女。尚扶摇痛恨陈孤鸿连杀自己七名弟子,出手再不留情,双掌起处,两名婢女颈骨立折,哼也未哼一声,倒地死去。他的一连串动作疾似闪电,迅若奔雷,接连击毙猎豹、大汉、婢女,兔起鹘落,一气呵成,小云竟来不及出手救援。见他杀人毙敌毫不犹豫,心肠狠辣歹毒,也是暗自心惊。   尚扶摇凝目望去,见车厢内黑漆漆一片,也不知陈孤鸿是否在里面,心下狐疑。他自重身份,不屑于亲自入内搜查,便向两名弟子使了个眼色。左侧青年高声道;“姓陈的贱婢听好了,今日我师父他老人家亲自来了,你想做缩头乌龟,绝不可能!还是乖乖出来领死吧!”话音落后,车厢内仍是无声无息,他飞身上车,不等立稳,一股劲风直扑面门。仓促间,将头一侧,“咔嚓”一声,右肩已被对手击碎。惨叫一声,从车上摔下。   紧随其后,一条人影从车厢中掠出,红衣飘飘,云鬓高挽,姿容绝世,正是陈孤鸿。她自知敌众我寡,先藏在车厢中以重手法伤了一人,方才现身。尚扶摇和她仇深似海,更不答话,欺身上前,右手如钩,向她咽喉抓去。陈孤鸿见他手臂青光闪烁,竟生有一层鳞甲,不禁吃了一惊,飞身后撤。尚扶摇如附骨之蛆,紧追不舍,右手始终不离她咽喉左右,不将她扼死,誓不罢休。 第四十一回大衍神功(3)   二人飞快绕车厢转了数周,陈孤鸿仍是无法摆脱他的追袭。额头见汗,心知功力和对手相差太远。暗中取出“天河宝带”,猛力一挥,“海晏河清”全力出手。蓝光闪耀,水声隆隆,龙卷风似的水柱迅速向前推进。尚扶摇飘退数丈,微微冷笑,双臂挥舞,两只衣袖便如蝶翼纷飞。巨大的水柱化为数万条小指粗细的蓝色水链,飞入衣袖,蓝光倏忽湮灭。他号称“六臂龙王”,水系神功的攻击,在他看来犹如儿戏。   陈孤鸿颇感技穷,正要召出仙奴助战,尚扶摇再次欺近,右手抓向她胸口,势要破膛挖心,左掌向她顶门击落。一招两式,速度极快,威力奇大,不将她立毙掌下,岂不有损“六臂龙王”的一世威名?陈孤鸿勉强缩后半尺,避开敌人右手,但击向顶门的左掌,再也难以闪避。生死关头,她突然想起了小云,微微苦笑,心想“此前我每次遇有危险,他几乎总能及时出现,助我化解危难。此时他不知在何处,我盼他再来相救,岂不是痴心妄想?”念头不及转完,“砰”的一声闷响,劲风四溢,一柄奇形拂尘从一旁伸出,将尚扶摇左掌挡开,及时救了她一命。   陈孤鸿大喜,心想“难道真的是他?这如何可能?”一边急速后掠,一边转头观望,见一名少年道士立于原处,容貌秀美,脸上挂着永恒的微笑,正是数次救过自己的云归鹤!心里立即涌起了一股暖流,又有几分羞涩,暗暗寻思:“难道我和他之间真有心灵感应?每当我想起他,他总能及时出现,冥冥之中莫非我和他真的有缘?”她对世间的男子一向报有极深的成见,此时大敌当前,心里却对小云生出了几分依赖。   尚扶摇方才和小云硬拼一招,感到左臂酸麻,心下骇然,道:“你是何人?”见来人发髻中斜簪一朵行将凋零的银花,手持曲柄拂尘,猛然想起一人。不自觉后退数步,道:“阁下是道门掌教‘紫微’?”小云稍一躬身,微笑道:“不错,正是云某!不知前辈如何称呼?”尚扶摇神情倨傲,道:“老夫尚扶摇!”小云道:“原来竟是尚龙王,云某失敬!但不知前辈为何要欺凌一个孤身女子?”   尚扶摇听他将“前辈”两字,咬得特别重,知他讥刺自己以大欺小,以男欺女,便冷笑道:“姓陈的贱婢,连杀老夫七名弟子,又夺了我传给他们的法宝,云教主竟然说是老夫欺凌她,岂不是非不分?”他曾经听阴长生详细说过“真武观”山门一战,知道小云功力极高,所以此时仍能保持克制。否册,以他以往的作风,有人胆敢出言讥刺,他早就老大的耳光抽了出去,哪还有这等闲情逸致,多费唇舌。   小云心想“陈姑娘屡屡杀人夺宝,究竟有何图谋?我是否应该救她?”一时迟疑不决。陈孤鸿飞身掠至近前,和他并肩站立,道:“云相公,你别信他的一面之词!他的几个徒弟,好色贪杯,一直想欺侮我。被我察觉后,方才将他们一一宰掉。他们想干坏事,偏又脓包之极,学艺不精,枉送了性命,又怨得了哪个?”她深知如果不将自己说的万分可怜和无辜,小云说不定就会抽身事外,于是便极力为自己分辨。   小云心想“不错!从文罄竹一人,就可得知尚扶摇的几个徒弟,人品不怎么高明!陈姑娘姿容绝世,他们见色起意,或许也是有的!”其实,他也并不完全相信陈孤鸿的言语,此时之所以权当相信,只是为自己插手此事,强行找个理由罢了!自欺欺人,世人大多如此,岂独小云一人?他当下道:“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尚龙王前辈高人,不知能否给云某一个薄面,暂且不再追究此事?”说完觉得让人家凭空放弃杀徒之仇,似乎也有些说不过去,不禁面孔一红。   尚扶摇面色一沉,道:“云教主定要插手此事,说不得老夫只好领教高明!”大喝一声,右拳直捣小云面门。他手臂奇长,醋钵大的拳头瞬间就到了眼前。小云心中有愧,闪身避开,随后展开御风身法,只是和他一味游斗,并不反击。尚扶摇连发十几招,皆被对手轻松化解,不禁稍感焦躁,心想“我成名近百年,今日一旦败于黄口小儿之手,这张老脸还往哪儿放?”念头转罢,催动“大衍内丹”,阴阳二气游走全身。绿色长袍顷刻间化为飞灰,上身**,肌肉坟起,遍覆青绿色鳞甲,果真像极了一条青龙。他双肩一晃,左右肋下陡然生出四条长臂,加上原有的两臂,总共已是六条手臂。上下翻飞,施展平生绝技“大衍神功”,向小云发起了猛攻。   “大衍神功”是太昊伏羲氏所创,功法原理源于易理。以阴阳统领,不辨五行,以“乾”“坤”“震”“艮”“离”“坎”“巽”“兑”八纯卦为体,以六十四卦为奇变,以三百八十四爻为攻敌手段,威力奇大无比,远非五行神功所及。尚扶摇除原有的两条肉臂,其余四臂皆为阴阳二气所化。每一条手臂代表一爻,或刚直无曲,代表老阳;或曲而无刚,代表老阴;或直中含曲,代表少阳;或曲中有刚,代表少阴;六条手臂相互配合,以示六爻,六爻组成一卦攻敌,或“火天大有”或“地火明夷”或“山天大畜”或“雷泽归妹”,变化无穷,气象庄严宏大。   “大衍神功”没有极佳的秉赋,绝难练成。后世随物质不断丰富,各类奇技淫巧的用品层出不穷,人人沉溺物欲,道心蒙尘,灵性受损,秉赋渐趋下乘,再也没有人能够练成此功,“大衍神功”随之绝传。赵宋年间的一代武学奇才乔峰,偶然学会了“大衍神功”中的“乾”“坤”二卦的一点皮毛,便创出了所谓的“降龙十八掌”。凭借此功纵横天下,无人可与之争锋,可见“大衍神功”威力之大。 第四十一回大衍神功(4)   此时小云见尚扶摇显出六臂之相,颇感惊异,心想“此人号称‘六臂龙王’,想不到果真有六条臂膀!”他对易理并不精通,感到对手拳掌间的威力,大得异乎寻常,再一味防守,难免被动,便挥舞“裁云帚”展开反击。尚扶摇微微冷笑,右肋三臂或笔直,或微曲,呈老阳、少阳之势;左肋三臂或全曲,或曲中含韧,呈老阴、少阴之势,六臂组成“天地否”卦。此卦,外卦是纯阳的“乾天”卦,内卦是纯阴的“坤地”卦,气象堂皇正大,但阴阳对立,天上地下少交流,有闭塞不通之势,故曰音pi)   此卦是六十四卦中威力极大的一招,此时卦象一成,便宛如布成了一座魔法阵,周围环境立即发生了异变。阳光敛去,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天际,寒风呼啸,冰冷刺骨,仿佛一场大雪将要降临。小云感到体内的五阳真气猛然冲向头部,五阴真气却冲往脚下,两股真气势均力敌,各自向相反方向用力,脊骨“咯咯”作响,身体几乎要被扯成两截。大吃一惊,强行催动五阴真气上行,想促成阴阳交汇。   尚扶摇岂能任他从容化解,六条手臂依次发起强攻。右肋三臂,招出“先否后喜”“休否有吉”和“有命无咎”;左肋三臂,招演“蒙羞忍辱”“包承大否”和“分类吉亨”。攻如闪电,势沉力猛,威力难测。小云内息紊乱,不敢硬接,原想闪避,双足竟无法移动一步,“天地否”闭塞不通,阴阳对立的威力,已是显现无遗。无奈强行挥舞“裁云帚”,连接五招,手臂酸麻,气血翻涌,第六招“分类吉亨”,再难招架,被对手击中小腹。“噔、噔”连退十几步,已然受伤不轻。但对手的这一拳,劲力雄浑,意外促成了他体内真气阴阳交汇,行动恢复自由,竟是因祸得福。对手功力极高,再存谦让之心,等于是自寻死路。他随即祭起“元始浑天轮”,催动五方神剑全速下击。   咆哮声震耳欲聋,尚扶摇神情凝重,右肋三臂呈二阳一阴,布成“巽风卦”;左肋三臂二阴一阳,布成“坎水卦”,左右一同组成“风水涣”卦。此卦,风行水上,有力难施,威力被分解,有涣散之势,故曰“涣”。此卦善于化解各类攻击,是六十四卦中专门用以防守的招式之一。卦象一成,空中显出一片极大的水面,波光粼粼,景象奇诡壮观。“嗤、嗤”几声轻响,五方神剑先后击中水面,水光摇曳,激起层层涟漪,再难前行分毫。但飞剑的冲击力极为强大,远非尚扶摇所能承受,他踉跄几步,方才站稳,面色惨白,已受暗伤。   见攻势受阻,小云颇感惊异,心想“此人功力虽不如我,但招式诡异,攻防俱佳,也算少有的劲敌!”眼角余光,见陈孤鸿已和尚扶摇的两名弟子动上了手,知她功力高于对手,不会有什么危险,便不再理会。欺身上前,抡起“裁云帚”向尚扶摇面门扫去,同时催动五方神剑继续攻击。   尚扶摇右臂起处,将拂尘震开。飞剑的冲击力,如浪潮轮番涌至,他胸口疼痛欲裂,连喷数口鲜血,方才感到内息一畅。平生不曾如此狼狈,不禁怒发如狂。暴吼连连,六臂屈伸不定,变幻无方,“火天大有”“风火家人”“天雷无妄”“水火既济”依次使出。须发皆张,神态威猛无俦,恍如神魔降临。“大衍神功”威力虽大于五行神功,但他本人功力却远远低于小云,尽管已是全力出手,想战胜对手,也绝非易事。   小云凝神应战,“裁云帚”纵横开合,见招拆招。五方神剑亦攻亦守,分散对手的注意力。“砰、砰”声不绝于耳,“裁云帚”与尚扶摇的六条手臂接连相撞,或以力抗力,或以柔克刚,或缠,或扫,将对手攻势一一化解。攻方如雷霆震怒,守方如山川之固,二人一时难分轩轾。   尚扶摇见难以取胜,飞身后撤,六臂一抖,全部伸的笔直,骨节“噼啪”作响。右三臂至阳无阴,左三臂也是无阴至阳,位居六十四卦之首、威力最为强大的“乾天”卦全力出手。此卦至阳至猛,如不能伤敌,必受反噬之害,他为获取胜利,生死已是在所不计。卦象一成,天空阴霾尽敛,寂寥无涯,大放光明;罡风浩荡,如刀似剑,气象恢宏壮阔,无可匹敌。   小云感觉周身肌肤如被撕裂,疼痛难忍。陡然间双目失明,两耳俱聋,眼、耳、鼻、舌、心、意,六识皆被剥夺。嘴角浮起一抹傻笑,陷入无色无声、无嗅无味、无想无意的混沌世界。尚扶摇哈哈狂笑,双肩一摇,六臂化为六条青龙,头角峥嵘,獠牙参差,驾起风云雷电,飞速向小云冲去。“乾天”卦的六爻“潜龙勿用”“见龙在田”“朝乾夕惕”“渊龙无咎”“飞龙在天”和“亢龙有悔”,同时全力击出。   “乾天”卦六招,威力奇大,一旦被击中,顷刻间就会被罡风碾为齑粉,形神俱灭,再难往世转生,所以此卦又名“绝神杵”。罡风凛冽,激起了小云心中仅存的一丝灵性,强行催动戊癸真气,化为三味真火全速上行。眼目属火,待真气行至头部,他猛然睁开双眼,视力尽复,见六条青龙近在咫尺。值此生死关头,潜力全部激发,双臂腾起熊熊烈焰,在身前迅速划了两个半圆。如封似闭,妙到毫巅,如太极运转,力量无穷无尽。   尚扶摇以为他早已失去意识,见他出手反击,仓促间已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六条青龙钻入了对手双臂布下的太极圈,“咔喳”脆响,两条肉臂,骨胳节节寸断,软软垂了下来。四条衍生手臂,倏忽泯灭,“乾天”卦攻敌不成,反噬力如惊涛骇浪,涌入经脉。他连退十几步,鲜血狂喷不止,自知受伤极重,已不敢继续留在此处。就地旋转一周,身体化为一股青烟,钻入地下,消失不见。 第四十一回大衍神功(5)   小云死里逃生,暗呼侥幸。催动真气运行数周,察觉身体并无大碍,方才上前观看。见尚扶摇方才立足之处,出现了一片脸盆大小的水面,水色黝黑,似是深不见底。心里暗自感叹,尚扶摇重伤后仍能施展“水遁”逃生,应变迅速,功力又高,不愧是成名高手!游目四顾,见铁质车厢仍在原处,陈孤鸿却已不见了踪影。她的三名属下和四头猎豹的尸体,也是不知去向。尚扶摇的两名弟子倒在数丈开外,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走上前去,见二人呼吸断绝,早已死去多时。一人面目青紫,浑身水湿,是被“海晏河清”击毙。另一人肚腹洞开,内脏外流,却是死在“飞花偃月”之下。心知二人既死,法宝必定被夺,陈孤鸿此时已将“九龙印”全部凑齐。她四处掠夺法宝,今日得偿所愿,接下来她又会做什么?摇了摇头,不再深思,将两名弟子拖入树林中,准备掩埋。见左前方有一座乱石垒砌的新坟,坟头用石块压着一方白色手帕,上面隐隐约约似是写有字迹。   他上前拿起,见手帕上写道“云君高义,数次相救,孤鸿非薄情寡义之辈,感念甚深。彼此相见不便,告辞远行。苟能不死,大恩定当回报!”最后一行,字迹散漫,竟是被斑斑泪痕打湿。小云一凛,心想:“何谓‘苟能不死’?难道她已知自己必死无疑?”此事殊不可解,不禁心下揣揣。见这座新坟面积极大,估计陈孤鸿的三名属下和四头猎豹,都已掩埋在里面。他在旁边挖了一个深坑,埋葬了尚扶摇的两名弟子,随后展开御风身法,赶往小县城和翥凰等人相会。   一行九人继续缓慢前行,二十多天后抵达齐郡边境。数月之中,官军和车万里的叛军,在边境鏖战不休,双方互有胜负,战局陷入僵持阶段。为防混入朝廷的细作,同时又担心物资外流,车万里下令关闭齐郡边境。准备逃往外郡投亲的数万百姓,出又出不去,回又回不得,滞留边界数月,随身钱粮用尽,便沦为了难民。   眼见年关将至,小云担心数万人聚在一起,缺衣少食,难免形成民变,便紧急约见齐中祭酒荣英。三日后,二人在边界附近的一所小宫观见面。经过一番磋商,决定动用道教在齐郡的所有力量,妥善安置这批难民,使局势维持稳定。荣英领命,随即派出数十人,前往各所宫观传达此事。五天后,齐郡四名祭酒,连同几十名观主,率领一千五百名弟子齐集边界。小云宣布行动计划,之后众人开始分头行事。   几天之后,数万难民初步分流。时近岁腊,在荣英的竭力邀请下,小云一行迁往东岳“碧霞元君祠”暂住,以便欢度春节。开春后,又忙碌数十天,直至二月中旬,数万难民方才全部得到了妥善安置。既无一人饿死,也无人聚众闹事,此项工作圆满结束,众人辞别小云后,返回各自所属的宫观。   一个多月中,小云连续收到几封从“真武观”寄来的飞剑传书。信中内容,令他忧心忡忡。正月十五上元节,楚郡太守丰居正传檄天下,宣称“正统皇帝”慈惠不及百姓,品行卑污,已不配成为奉宗庙、承社稷的华夏之主。自即日起,楚郡独立,建国“大楚”,定都武昌。丰居正自号“大楚皇帝”,废“正统”年号,建元“始建国”。封胞弟丰居义为“奉天讨逆大元帅”,率兵三十五万,出襄樊,直逼魏郡。“蜀王”左玄龄,以卢逊言为“前将军”领兵十五万,出汉中,攻打秦郡,以作呼应。两路叛军兵威甚盛,三五日间,连下九城八寨二十七镇,势如破竹,威不可挡,朝堂沸腾,举国震动。   正月二十,“正统皇帝”轩辕翊国,以“车骑将军”武秉忠为“西南宣威戡乱使”,领兵二十万前往蜀郡征讨左玄龄。以“上柱国大将军”“武威候”澹台复羽,为“平南卫国使”,率领羽林精兵三十万,星夜赶往魏郡,迎战丰居义。“屯骑校尉”独孤景略,勤劳王事,屡建战功,破格提升为“奋威将军”。代替澹台复羽,为“东南克复使”,以雍王轩辕佑国为监军,领兵十五万征讨车万里。叛乱与反叛乱战争,从此全面展开。   二月初二,龙抬头日,“大楚皇帝”丰居正派出六十人的隆重使节团,以“太尉”韦业光为正使,前往太和山“真武观”宣诏。敕封道教为“混一乾坤,护国佑民神教”,初祖老子为“太玄真人”。加封现任掌教云归鹤为“太子少师”,正一品,上尊号“大贤良师”。另赐袍服三千袭,法器、日常用品若干,黄金五万,庄严宫观,广延道场。荣城以老子得道日久,小云不在“真武观”为由,推辞尊号不受,对所赐的黄金器物却是照单全收。   小云看过此信后,对荣城的处理决定颇感满意。另外几封信的内容,引起了他的高度关注。春节过后,全国至少有二十多处,州、府、县开始自行其是。它们既不是反叛,也没有宣称独立,只是不再听命于朝廷。私自增设机构,以亲朋好友、地痞无赖充任官吏。擅自增加收费项目,各种税费多如牛毛,所在地百姓苦不堪言。杀官造反,占山为王,沦为盗匪者屡见不鲜,社会秩序全丧。朝廷疲于应对叛乱,无暇顾及疥癣之患,任之继续胡作非为。   另有三十多个江湖门派,于春节过后,突然倒行逆施起来。聚众洗掠村庄、城镇,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来去如风,行动迅速,官军难以缉拿。许多百姓受逼不过,纷纷离乡出走,沦为难民。其中有性情愤激、胆大者,便加入了盗匪的行列。自国朝肇始至今,从未像眼下如此混乱,朝廷的统摄力几乎降为了零,全国局势一片糜烂。   荣浩在最近的一封信中言道,他已基本查明,三十多个江湖门派之所以倒行逆施,几乎都是“无稽山庄”所属的“六十元辰”在幕后操纵所致。至于二十多处州、府、县,为何自行其是,他没能查明原因,但猜测八成是二十多处府县的官吏,想趁乱发国难财,不会有太大图谋。小云看到此处,心里不以为然。想起在竹山县和丰居正宅邸的所见所闻,认为此事必定和魔教有关。眼见局势恶化,将难民安置妥当后,他决定立即返回太和山,和众堂主磋商如何应对时局。 第四十一回大衍神功(6)   一行九人离了“碧霞元君祠”,兼程赶路。小云原想和翥凰先行赶往“真武观”,但此行他已经领教了月无双的绝世神功,考虑到清雅七人一旦遇到魔教高手,不免有性命之忧。随即放弃此念,宁肯慢一点,也要和众人结伴前行。飞行半个时辰,一条大河出现在前方,河水橙黄,小云心知它是黄河,招呼一声,九人在河堤降落。   时值仲春,河水并未完全解冻,暗黄色的冰凌如犬牙参差,积聚在大河中央。春汛未至,泥汤似的河水流速较慢,浩浩荡荡向东流去。岸边沙滩泛起白花花的盐碱,芦苇、野草还没有返青,枯黄一片,连天接地,浑无际涯,景色苍凉雄阔。九人心中郁郁,眼望大河如斯而逝,不舍昼夜,不禁神魂摇曳,久久无言。   远处传来喊杀声,小云凝目远眺,见数里开外两支部队正在鏖战不休。双方力量悬殊,一方约有五万人,另一方最多也就万余人,此时已被三面合围,正在且战且退,阵势不见散乱,想是日常训练有素。队伍中央一杆大旗,迎风招展,上书“独孤”两个斗大黑字,于万马军中颇见精神。人多的一方没有任何标识,所有士兵一色黑衣黑甲,小云已在齐郡逗留了不算太短的时间,一望便知是车万里的部队。心想“朝廷将领中姓‘独孤’的只有景略一人,此刻他被叛军包围,我焉能见死不救?”将景略情况简单对翥凰等人说了一下,然后一行九人飞临战场上空,密切注视战局变化,准备伺机相救。   小云从空中俯瞰,见大旗下一员战将,银盔银甲素罗袍,佩弓挂剑,手持一杆钢枪。跨下坐骑通体碳黑,四蹄雪白,正是绝世名驹“乌云盖雪”。此人英姿飒爽,杀气腾腾,果然是儿时好友独孤景略。他亲自殿后,掩护部队撤向东南方向的一处山谷,估计是想凭借谷口的有利地势,阻挡敌军追袭。每当车万里的部队逼近,他便会独自纵马冲入敌阵,手中长枪犹如蛟龙入海,上下翻飞,勇不可挡。顷刻间,就能戳死数十人,敌军攻势受阻,为自己部队赢得撤退时间。   如此,且战且退,片刻后部队全部撤入山谷。数千士兵守住谷口,张弓搭箭,“嗖、嗖”声连成一片,羽箭如飞蝗暴雨,飞向敌军。车万里的部队接连冲了数次,死了几百人,始终无法攻入山谷。鸣金收兵,后撤三里,安营扎寨。营寨一字排开,宛如长蛇,将谷口三面包围。叛军熟悉地形,如此安营,估计谷中再无其它出路,是要瓮中捉鳖。   “砰、砰”声不绝,同一时间,景略的部队也开始兴建营盘。劈柴挑水,埋锅做饭,秩序井然,在敌军的重重包围下,丝毫不见紧张。小云招呼一声,九人在一座高山上降落。低头俯瞰,见景略部队所处的山谷,面积不算太小,三面环山,就似一只口袋,能进不能出。谷底有许多低矮的民宅,大约数百间。屋后是缓坡,上面种有庄稼和果树。再往后便是山崖,寸草不生,壁立千仞,绝难立足。   小云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此处地势如此险恶,景略和他的部队除非是变为飞鸟,否则,绝难逃出生天。心里犹豫不决,如果自己出手刺杀叛军统帅,景略自然可以轻松脱困。但问题是,车万里虽不是什么好东西,轩辕翊国也不见得就是一位贤明的君主,自己身为出家人,不但涉足国事,并且厚此薄彼,岂不惹人非议?权衡再三,打定主意,一旦叛军攻入山谷,自己可以救出景略一人。至于其他人是死是活,天下是姓“轩辕”,还是姓“车”、姓“丰”、姓“左”,既非自己力之所及,也非自己职权所在,只得听之任之!   半个时辰后,见景略部队的营寨已经建好,一行九人在辕门降落。小云对担任警戒的士兵道:“请代为通传独孤将军,故友云归鹤造访。”士兵转身入内,很快返回,道:“独孤将军军务繁忙,请云先生自行入见!”搬开鹿角丫杈,放众人入内。此时已过晌午,军营内除了少数士兵正在巡逻,其他人各回营房休息,大敌压境,仍是作息如常。   小云暗暗点头,景略治军有方,令人钦佩。前行片刻,抵达中军大帐。景略迎出,和他热情相拥,道:“你我今日在此绝境相逢,也算人生难得奇遇!待会儿,定要饮酒庆贺一番!”说完,放声大笑。步入帐中,众人分宾主坐下。小云将自己一行,一一作了介绍。景略见翥凰姿容绝世,也是神驰目眩,暗暗向小云一挑大拇指,以示赞美。清雅见小云微微一笑,神色流露出几分得意,不禁心下凄楚。将头转到一边,只作不见。   寒暄过后,小云问起此战缘由。景略喟然长叹,将今日之事的起因简单说了一下。自从他代替澹台复羽征讨车万里,就一直和充任“监军”的雍王轩辕佑国意见不和。此人是皇室贵胄,胆子极小,畏敌如虎,连续数十日,下令坚守营寨,不准和敌军交战。景略数次请战,都被他一口回绝。无奈,此后再遇有战机,便不再请示,直接提兵出战。每次都是大获全胜,满载而归。   他一向治军严谨,体恤士卒,深得部属拥戴。此番不遵号令,却又屡建战功,轩辕佑国不免疑忌颇深。数次上书朝廷,诬告景略不服从调遣,有不臣之心。“正统皇帝”每次批复的都是“知道了!”三字,除此再无其他表示。轩辕佑国以为景略圣眷优渥,不敢再行上书诬告,但私下里却是处处提防,事事掣肘,使景略再难自行调动军队。   其实,“正统皇帝”轩辕翊国也并非完全不信轩辕佑国的诬告,二人有兄弟之亲,景略只是一员普通将领。谗言入耳,“正统皇帝”也是疑忌丛生。他之所以没有下旨责问此事,是担心激起景略发动叛乱,所虑者不过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并非是对景略有多么放心。朝中大臣老于世故,经验表明,一旦皇帝对某位朝臣存了猜疑之意,用不了多久就会下旨惩处此人。于是纷纷见风使舵,上书指责景略有谋反之心,以示自己有先见之明。另有几位较为正直的大臣,见景略秉承儒家精神,虽处嫌疑之境,做事仍旧勇往直前,不计后果。可谓善于谋国,罔顾谋身,已知他结局必定可悲,不禁代他惋惜。连自己的生命也难以保护周全,又怎能为国效力?又怎能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正直无私,虽是美德,但有时却能形成恶果,景略不屑于顺应小人,致使自己身陷危境,犹自不觉,可谓痴人! 第四十二回绝谷鏖兵(1)   景略浑然不知,只经过短短数日,朝局已对他十分不利,仍在一心寻找破敌良策。在昨日上午的例行巡查中,他偶然发现了一条山间小路,可以越过齐郡边界,直通敌军背后,不禁大喜若狂。当即返回营寨,准备自提三万劲旅,直袭敌后。如果能成功击溃守卫边境的叛军,朝廷军队就可长驱直入,为取得战役最后胜利铺平道路。此举利大于弊,但轩辕佑国坚决反对。景略再三恳请,最后他只准许景略率领自己的亲随子弟八千人,前往偷袭叛军,并且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否则军法从事。   景略应允,于当日午夜率领部队,从小路偷偷越过边界,潜入齐郡境内。此次偷袭原本可以成功,但景略军中有一名小校,和叛军统帅贺兰亭有旧。此人为希求大功,于行军途中借故离队,提前赶至叛军军营,将此事告知了贺兰亭。待景略率部赶到,贺兰亭亲率五万大军,早已严阵以待。双方激战一夜,景略部队凭借弓马娴熟,人少灵活机动,利用黑暗掩护,于黎明时分顺利脱困。一路且战且退,巳时前后撤入山谷中,暂时摆脱了叛军的追袭。   听完此事经过,小云沉默不语,心知景略此番纵能脱困,也绝难逃脱军法制裁,他的一条性命,已是十去**。下午叛军部队数次前来抢攻谷口,都被景略部队以乱箭射回,死了近千人,攻势暂时受阻。当日晚间,景略在中军大帐设宴款待小云一行。月上东山,酒过三巡,翥凰、清雅八人不胜酒力,离席回营帐休息。   景略和小云二人,皆为酒量宏大之辈,久别重逢,酒兴正浓,继续挑灯夜饮。景略兴致极高,丝毫不以被困为意。大声谈笑,酒到杯干,豪气勃发。小云面带微笑,斜倚在虎皮座椅中。大多数时间只是默默饮酒,极少说话,饮相文雅,但杯不离口,饮得绝不比景略稍慢。时过午夜,二人已经各自饮了八斤多烈酒,饶是酒量深宏,也是酒意颇浓了。   景略突然停杯不饮,斜视小云,目光中稍有几分鄙视,道:“天下大乱,正是男儿为国效命之时!你作为道门掌教,门下弟子已逾两万,在全国拥有的信徒更是难以计数,值此之际,原本可以凭借这股力量有所作为!但你蛰居深山,不问世事,忍见山河破碎,黎民饱受涂炭,竟然袖手旁观!这岂是丈夫所为?”“啪”的一声,将手中酒杯摔得粉碎,神情睥睨,道:“如不是你我自幼相识,我独孤景略真不屑于和你这等人为友!”   小云微微一笑,道:“你率领的八千子弟兵,经过昨夜一战,不知眼下还有多少人?”景略一愣,不知他此言何意,道:“此战阵亡士兵一千七百五十三人,他们为国捐躯,死得其所,可谓有泰山之重!远胜于苟且偷生者!”小云微笑点头,道:“好个‘有泰山之重’!但不知朝廷将会给阵亡者何种奖励?”   景略脸一红,道:“颁给每位阵亡者的家庭,记功铜牌一面,可以凭此领取纹银八两,作为抚恤。”一顿,又道:“既然是舍身为国,便不必计较利益得失!”小云微微冷笑,道:“纵然能够敉平叛乱,使江山一统,又有几个人记得阵亡者的姓名?赫赫战功,尽归王公贵族;堂堂华夏,不过是正统皇帝一人借以聚敛财富、终饱私欲之所!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朽’,多少阵亡者的殷殷鲜血,多少年轻人的森森白骨,成就了你‘奋威将军’的赫赫威名?但战争结束后,你又能记起他们其中的哪一个人?”   景略大怒,飞起右掌,“砰”的一声巨响,将面前的案几拍得粉碎,碗碟全部摔碎,大喝道:“你胆敢讥刺于我?”小云缓缓站起,道:“我不想使我教弟子做无谓牺牲,也不想用他们的鲜血成就少数人的所谓‘功业’!蛰居深山,不问世事,原因仅此而已!”直到此时,方才应对景略先前提出的责难。语气平和,一如往常,说完转身出了大帐,找翥凰闲聊去了。景略目送他背影远去,微微苦笑,抓起一个酒坛,“咕嘟、咕嘟”,一口气将半坛烈酒全部喝了下去。然后和衣躺下,在五万敌军的重围中,酣然入睡。   次日清晨,叛军再次发起猛攻。朝廷部队坚守谷口,箭如飞蝗,数次将叛军逼退。中午时分,羽箭基本用尽,情势已经十分危急。景略早有准备,令三千士兵攀上谷口山崖,居高临下,投掷滚木擂石。“砰、砰”大作,叛军哭爹喊娘,纷纷后撤,攻势再次瓦解。午饭过后,朝廷军队的大小将校,陆续赶往中军大帐,参加军前会议。   小云闲坐无聊,仔细打量走入的每一个人。见头几人年龄都已不小,不禁心中惨然,他们一旦阵亡,家中妻儿老母又将如何生存?见最后走入之人,年岁较轻,英气勃勃,正是自己在白沙镇,从“行义堂”堂主陈不染手中救出的柳诚志。一时颇感纳闷,心想“他怎会在景略军中?”   原来,柳诚志在从小云口中得知,左玄龄即将反叛朝廷的消息后,便于当夜离开蜀郡,赶往京师。朝廷为了征讨叛乱,大肆征兵,他随即应征入伍。和其他新兵一起,经过半月集训,被兵部划归景略统辖。他原是学武之人,身手矫健,加之心狠手辣,短短数月,屡立战功,已被破格提升为“骑都尉”,是景略军中公认的一员猛将。   此时,小云不想和他朝面,起身闪入帏幕后。待众将依次入座,景略道:“诸位,如果我们继续困守此谷,必定是死路一条!眼下之计,只有派人突出重围,前往大营恳请雍王发兵相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不知哪位将军敢担此重任?”叛军有五万之众,想单枪匹马冲出重围,势比登天,一时无人说话。“哗啦”甲胄声响,柳诚志起身抱拳,高声道:“末将愿往!”神色坚毅,语气铿锵,颇有荆轲易水之势。 第四十二回绝谷鏖兵(2)   景略道:“好!柳将军愿往,自然再好不过!”从怀中取出写给“雍王”轩辕佑国的书信,让他收好,道:“你先回营做好准备,养足精神,明日卯初,我亲自率部掩护你突围!”柳诚志领命,转身出了大帐。景略和众将又协商了片刻,方才宣布散会。待众人离去,小云从帷幕后走出,道:“柳诚志此人心胸狭小,热衷功名,此行难免有辱使命,或许会对你有所不利!”   景略见他躲在帏幕后,行为鬼祟,先已心中不喜。并不知二人原是素识,待听他背后无端指责柳诚志品德,更增鄙视之心。双目一翻,冷冷道:“有道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小云微微点头,不再多言。当日晚间,景略将士兵编为六队,每队约有一千人,从戌时开始,轮番冲击叛军阵营,直至黎明时分,方才作罢。叛军士兵一夜未睡,已是疲惫不堪。   景略见时机成熟,亲自率领三千人,前往攻打敌营。激战一个多时辰,损伤士卒一千多人,终于掩护柳诚志顺利突围。返回军营后,小云见他浑身浴血,随行士兵也是人人有伤,不禁心下黯然。战争如此残酷,世上为何有许多人偏偏要无故挑起纷争?可见,名利害人不浅!   柳诚志脱困后,一路马不停蹄,午时前后,抵达朝廷军队的大营。顾不得休息,直奔中军大帐,面见雍王轩辕佑国。大小将领,一众士兵,见他汗流浃背,血染征衣,不禁悚然动容。如此勤劳王事,可谓国之良臣。轩辕佑国看罢书信,毫不犹豫,便拒绝了景略的请求。理由是如果发兵前往相救,导致大营空虚,被叛军所破,岂不是因小失大?如此重罪,又有何人能够承担?   柳诚志声泪俱下,再三恳请,旁观众将深为感动,纷纷开口代为求情。轩辕佑国迫于压力,决定让柳诚志直接前往京师求救。如果皇帝陛下认为此事可行,他便立即发兵相救。柳诚志只是一名小小的“骑都尉”,要想面见皇帝,原本绝无可能。但轩辕佑国挟私泄愤,见死不救,反为他创造了条件。此番得以进京面君,说不定会有特殊际遇,他不禁心中狂喜。但神情却是一片愤激,眼含热泪,和众将拱手作别。出了大帐,径往炊事营讨了十几张面饼,以备路上充饥,然后纵马赶往京师。全营将士见他坐在马背上摇摇欲坠,体力已经严重透支,却仍不肯休息片刻,无不为之感佩不已。   柳诚志前行一百多里,在驿站更换了一匹战马,继续赶路。策马狂奔,一路数次更换坐骑,于次日丑初时分,抵达京师。此时皇帝正在酣睡,他不顾值夜侍卫的阻拦,奋力撞响了景阳钟,催请“正统皇帝”接见。半个时辰后,轩辕翊国在寝宫单独接见了他。听他述说完景略被困经过,道:“你是何人?”   柳诚志道:“微臣柳诚志,现在奋威将军麾下担任骑都尉。”轩辕翊国道:“你不辞劳苦,星夜兼程,赶来京师搬请救兵,不愧是独孤将军的爱将!”柳诚志叩首道:“臣食朝廷俸禄,官爵皆为陛下所赐,是国家之臣,陛下之臣,绝非某位将军的私人!臣心中只知陛下,不知有他人!”轩辕翊国缓缓点头,沉默有顷,方才道:“独孤景略是何等样人?”   柳诚志暗中偷窥一眼,见他脸上不露喜怒之色,不禁心下迟疑。权衡再三,将心一横,道:“奋威将军是守义之臣!”轩辕翊国不动声色。道:“何为‘义’?”柳诚志道:“社稷为重,百姓次之,君为轻!是为大义!”轩辕翊国冷冰冰道:“你言下之意是不是说,独孤景略只忠于江山社稷、百姓福祉,并非忠于朕本人?一旦朕措施失当,失去民心,他将舍朕而去,或起兵造反,或另立新君?”说到最后,语气已颇为严厉。   柳诚志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默不作声,连连叩头。轩辕翊国哈哈大笑,半晌方才停下。从内监手中接过一碗银耳莲子汤,用银匙轻轻搅拌,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缓缓道:“你又是何等样人?”目光如两道闪电,直视柳诚志双眼,道:“你站起回话!”柳诚志道:“谢陛下!”又叩了一个响头,方才站起,道:“臣是求利之臣!”   轩辕翊国冷笑道:“求利必然忘义,此等势利小人,岂能忠于朕躬?”柳诚志并不惊慌,侃侃而言:“人生所图者,不过名利而已!臣出身卑贱,军前效命,奋勇杀敌,所谋者不过衣食!从军半年,陛下屡次加恩,不次超迁已至骑都尉。知遇之恩,养命之德,臣不曾有一日忘怀!陛下贵为九五之尊,抚有华夏,天下财富尽归一人,岂能吝于赏赐?臣追随陛下,日后少不了加官进爵。光宗耀祖,封妻萌子,自也不在话下。如此大恩,臣敢不以死报之?有犯陛下天威者,臣必诛之后快!”   一番话颇为婉转,含义却极为明了。求利者,高官厚禄足以使之满足,决不会再有异心。守义者,重义轻利,难以用财富拉拢,所以极难驾驭。轩辕翊国闻言暗暗点头,起身踱步,过了一会儿,道:“你是聪明人,日后该如何做,想是心中有数,不必朕再多说!这就下去吧!”   柳诚志行礼后出了寝宫,返回驿馆。按理说连续奔波,一日目不交睫,早该感到疲累。谁知躺下后,辗转反侧,竟是难以入眠。伸手一摸,见怀中还有二十多两碎银,便起身出了馆舍。找到一家门庭破旧的妓院,吩咐老鸨找一名半老徐娘陪睡。此时他衣衫上尽是血迹,浑身散发出刺鼻的汗臭味,尽管仪态邋遢,但神情异常亢奋。双目精光闪闪,犹如一只正在觅食的野兽。老鸨见他身穿甲胄,知是现役军官,不敢怠慢,很快唤出一名风韵犹存的中年妓女。交待了几句场面话,便退出房间,顺手关上房门。 第四十二回绝谷鏖兵(3)   柳诚志一声不吭,将妓女脱了个精光,丢到床上,开始肆意狎玩。手撕口咬,用力极大,捏乳,抠阴,入后庭,各种变态手段层出不穷,宛如禽兽。那妓女大约三十多岁,操此贱业已近二十年,但如此反常的嫖客,却还是首次见到,不禁甚感恐慌。加之在他的撕咬下,浑身青紫,疼痛异常,便开始大声呼救。但被柳诚志连抽三记耳光,一张脸登时肿得犹如猪头一般,再也不敢出声,任由他继续疯狂蹂躏。   柳诚志翻翻滚滚,酣战不休。折腾了两个多时辰,连续交欢十几次,直至天光放亮,方才作罢。饶是那妓女经验老到,也自禁受不起,浑身酸软,暂时无法起身。柳诚志终于感到体力不支,面见皇帝带来的亢奋,也有所减弱。将所有银两全部赏给了妓女,返回驿馆,倒头便睡。巳初时分,驿卒将他唤醒,告知兵部传唤。他来不及洗漱,胡乱吃了几张面饼,便赶到了兵部衙门。   一名内监展开圣旨,大声宣读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奋威将军麾下,骑都尉柳诚志,勤于王事,忠勇可嘉。诚为国之良臣,朕之肱骨,可托腹心。特晋封为‘荡寇将军’,克日领兵前往齐郡,解救被困王师。钦此。”柳诚志双耳“嗡”的一声,似乎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全身血液都涌到了头部,面孔通红,浑身颤抖,宛如醉酒。面对纷纷上前表示祝贺的兵部尚书、员外郎、各司工曹等大小官吏,除了咧着嘴傻笑,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已经高兴的分不清东西南北、身在何方!   热闹半个时辰,他方才收起委任状和兵符印信,出了兵部衙门。又在门前石阶上坐了片刻,将委任状反复看了几遍,才知一切并非梦境,真实不虚,自己的确已成为独当一面的将军。他缓缓站起,感到双膝酸软,脚底如同踩了两团棉花,虚不受力。费了好大力气,方才翻上马背,纵骑赶往京郊大营,办理交割事宜。   他是皇上钦命委任的将军,身份非同一般,无人敢设卡为难。设立番号,重新编制部属,支取器械粮草等事务,皆由京郊大营的一众将领,代为操作。柳诚志借机美美的洗了一个澡,享受了一顿丰盛的午饭,感到精力、体力都已完全恢复。穿起为高级将领特制的双层密鳞锁子甲,全身上下焕然一新,不禁意气风发。猛虎已解平阳辱,蛟龙终脱浅水困,啸傲山林,翻云覆雨,已是指日可待!   午时前后,一切准备就绪。“砰、砰、砰”三声炮响,柳诚志统领三万禁军,浩浩荡荡,离了大营,开赴齐郡解救被困王师。说来也怪,他来的时候急如星火,返回时反倒不急了。每日行军不足三五十里,便安营下寨,和大小将校在中军大帐,彻夜宴饮。不出两三天,已和众人混得厮熟。然后暗中托心腹之人,办理三件急事。他既已晋升将军,按朝廷惯例,就可在京师兴建府第。所以第一件事就是派人潜入蜀郡,将父母接来京师。先租房居住,待他返回京师,再兴建宅邸。第二件事颇为古怪,秘密令人购买两名十五六岁的少女,必须是面目姣好,知书达理的处女。第三件事,令人返回京师,找到被他蹂躏过的妓女,斥资为她赎身,然后安排她和父母一起居住。   此事太过匪夷所思,经办人不禁大惑不解。其实,原因并不复杂。柳诚志为了出人头地,自少年时练功就极为刻苦。心无旁骛,虽已年龄不小,却从未接触过女人。此妓女是首个和他有**之缘的女人,心里不免割舍不下。如果不是晋升将军,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但既已发贵,便不肯再任由此女继续沦落风尘。一个使自己倍受虐待的嫖客,竟然出资为自己脱籍,任凭这名妓女想破了脑袋,也决不可能获知其中原因。幸与不幸,变化与俄顷之间,人生际遇,大抵如白云苍狗!   大军一路缓缓前行,每经一处府县,柳诚志都会派人到处张贴告示。告知沿途官员和百姓,为了拯救奋威将军和为数不多的数千士兵,皇帝陛下竟不惜动用了担任京畿防务的禁卫军。体恤臣下,爱惜部卒,足见皇恩浩荡如日月之光,可谓仁善慈惠之君。一路大造舆论,宣传攻势铺天盖地,各府县官员纷纷上表,称颂陛下如尧舜重生,禹王在世,令臣下感激涕零。谀词如潮,“正统皇帝”为之龙颜大悦,心里暗暗称赞柳诚志处事得当,颇能迎合上意。   前行数日,派出购买少女的两名小校,完成任务返回军营。柳诚志见买来的两名少女眉目如画,深感满意。偷偷挪借了一千两军费,将二人打扮一新,即刻差人快马加鞭,护送她们前往齐郡大营。以“荡寇将军”的名义,送给“雍王”轩辕佑国作侍妾。然后大军继续前行,逢山下寨,遇水安营,犹如一支游山玩水的旅行团。走了七八天,距齐郡仍有三百多里。   此时,景略的八千子弟兵经过连日激战,伤亡惨重,已剩下不足三千人。粮草告罄,加之迟迟不见救援部队,士气极为低落。景略派出几十名小校前往谷中的农家买粮,以解燃眉之急。但车万里反叛,齐郡和朝廷已成敌国,谷中的两千多居民全是齐郡百姓,岂敢以粮资敌?任由景略的士兵说破了嘴,也没有人敢卖给他们一升米。有位孤寡老妇见前来购粮的士兵,大约只有十五六岁,已经饿得面色苍白,不禁心生怜悯,便给了他半碗高粱米饭充饥。车万里曾经下令,齐郡百姓有胆敢以粮资敌者,一律凌迟处死,决不轻饶。士兵走后,老妇越想越怕,于当夜在家中悬梁自缢。   景略得知后,赶到老妇家中,亲手将她掩埋。然后下令全体官兵,不准再到百姓家中买粮,或是讨饭,暂时以野菜、树皮充饥。万不得已,可以宰杀几匹战马,以渡难关。返回军营,下令拆除中军大帐,和普通士兵同吃同住。显示官兵待遇相同,并以此鼓舞士气。小云见官军伤亡惨重,自己又无力救援,心情差到了极点。时常独自飞临高峰,俯瞰叛军阵营,面色肃穆,翥凰等人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第四十二回绝谷鏖兵(4)   次日清晨,叛军阵营锣鼓喧天,好不热闹。景略正感诧异,一名小校奔到近前,道:“启禀将军,车万里亲自前来督战了!”景略走至辕门,凝目远眺。见叛军如潮水涌出军营,结成方阵,队列整齐,铁甲森森,刀枪闪亮,犹如一座钢铁长城。阵后竖起两面杏黄大旗,左边一面上书一个斗大的“齐”字,右边旗上是一“车”字。   旗下众将云集,仪仗威武。中央黄罗伞盖下一名中年男子,挥舞手中马鞭指指点点,和众将大声说笑,神情得意,正是原齐郡都督,此时已经自封为“齐王”的车万里。他头戴平天冠,披挂黄金凯,结扎鹦鹉绿蟒袍,跨下逍遥烈火驹。富贵风流,豪雄恣肆,威风不可一世。   景略微微冷笑,传令结阵迎敌。两千多士兵瞬间集结完毕,列队步出辕门。人人衣冠不整,个个身上有伤,但挺立不动,腰杆笔直,犹如苍松翠柏。行列森严,鸦雀无声,杀气油然而起。得知车万里亲临督战,小云估计此战将是最后决战,也和翥凰八人出了辕门,以备危急关头相救景略。   景略翻身上马,从得胜勾上取下“四夷宾服枪”。此枪是儒门传世神兵,通体纯钢打制,长有丈二,重达一百五十多斤。双臂没有千斤之力,绝难使动。枪头长三尺三寸,比普通枪头长出两倍。宽五寸,厚四寸有奇,呈四棱锥状。枪头四面内曲,如瓦面,便于放出血液,减少阻力,更易刺入人体。此枪杀伤力极强,威力无与伦比,配合“浩然正气功”使用,无论多么坚固的铠甲,都是难以抵御,所以此枪又名“破甲枪”。   一千多年来,此枪在历代儒们宗匠的手中,护国佑民,替天行道,斩将毙敌,杀人无数,创建了不世功业。杀气之重,足以使神鬼敬畏。但它却无丝毫戾气,盖因丧身抢下者皆为奸恶之徒!此枪秉承的是乾天正气,至阳至刚,正大堂皇,无与争锋!此刻钢枪入手,景略心中油然涌起自豪之感。脸上神光湛然,顺手挽了个枪花,沉声道:“击鼓!”   “咚、咚”鼓声如闷雷响起,单调雄壮。景略双腿一挟,纵骑出阵。蹄声“得、得”,“乌云盖雪”不疾不徐,缓步向叛军走去,一股凛冽的杀机随之涌起。双方将士鸦雀无声,全部屏住呼吸,心口“砰、砰”直跳。距叛军部队大约还有一百多丈,“乌云盖雪”陡然发力,四蹄翻飞,如一道黑色闪电,疾速前行,弹指间就已冲入敌阵。   所有人绝不会想到,景略竟敢以一己之力冲击五万敌军。一时间敌军混乱,己军惊愕,小云暗暗摇头。景略大喝一声,如凭空打响了一个霹雳,震得叛军士兵双耳“嗡嗡”作响。手起枪落,“扑哧”一声,将叛军前排的一名偏将,戳了个透心凉。随即长枪一挥,将尸体甩在马下。“乌云盖雪”毫不停留,继续向前飞奔。他的“浩然正气功”已经提至极限,双臂舞得犹如车轮,“四夷宾服枪”上下翻飞,如虎入羊群,当者披靡,顷刻间连杀七人。   叛军士兵纷纷走避,将校喝止不住,阵势大乱。十几名叛军将领见形势不妙,纵马飞奔,前往拦截敌将。景略方才攻敌不备,侥幸得手,岂敢恋战?当即拨转马头,“乌云盖雪”飞速狂奔,如一阵疾风骤雨,不等敌将赶到,已奔回自家辕门。见他一来一回,如入无人之境,斩将杀敌,犹似探囊取物,毫不费力。威势之盛,竟是无法抗衡,叛军将士心胆俱裂,人人自危,此番出战锐气大折。   朝廷军队士气大振,二千多士兵数日未食,尽管腹内饥饿,但仍将战鼓擂得震天价响。神情亢奋,望向自家统帅的目光中,全是崇敬之色。景略返回辕门,并不下马,将“四夷宾服枪”往鞍桥上一搁,鲜血滴滴答答从枪头滴落。转头望向小云,神色颇为复杂。小云心里一酸,知他放心不下妻子孔毓敏,纵使英雄肝胆,也难免儿女情长。道:“你妻就是我妹!”   景略已抱必死之心,听他答应照顾妻子,再无丝毫挂怀。见叛军再次列成阵势,缓缓向辕门逼近,便提起长枪猛力一挥,大喝道:“大丈夫许身为国,何惜一死!上报君父,下报黎民,就在今日!全体将士随某杀敌!”言罢,纵马冲向敌阵,决无一丝留恋,去意决绝。   十三名俾将挥舞兵刃,催动战马冲出辕门,紧随在后。二千多名士兵自知决无生理,人人存了拚死之心。不管有伤没伤的,也不管是炊事兵,还是斥堠兵,全部操起兵器,纵声嚎叫,飞步冲入敌阵,和数十倍于己的叛军,展开短兵相接的肉搏战。霎那间,辕门外除了小云一行九人,再无半个人影。   喊杀声、刀剑交击声响彻云霄,血肉横飞,被斩下来的头颅和断臂残肢,不时飞上天空,战况空前惨烈。翥凰和清雅二人,毕竟是女子,面对如宰鸡屠狗般的大规模屠杀,不禁心神摇曳,面色煞白。清梦等七人被男儿豪气所激,血脉贲张,热泪盈眶,激动不已。清如、清空、清意三人,上前抄起鼓槌,奋力敲起战鼓。以“咚、咚”作响的鼓声,激励官兵奋勇杀敌。清渺、清然奔入军营,扛出两面大旗,立于辕门外。一面上书“东南克复使”,一面是写有“奋威将军。独孤”六字的中军帅旗。两面大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气象悲壮雄浑。小云明知此举毫无意义,却也没有出言干涉,只是暗自叹息。   孔家的“浩然正气功”于施展之际,全凭正义为心。但凡存有一点私心,此功威力不免大打折扣。景略此时已准备舍身成仁,心里再无半点杂念。碧血丹心,一腔磅礴正气,已将“浩然正气功”的潜力完全激发了出来,功力比平时足足高出了两倍。“四夷宾服枪”纵横开合,刺、挑、抹、剁,使来圆融流畅。敌军沾上必死,挨上必亡,枪下决无一合之将。“乌云盖雪”在万马军中,往复奔驰,三步斩一将,五步杀一人,如砍瓜切菜,杀得敌军人仰马翻。叛军士兵纷纷闪避,相互踩踏,阵势再次大乱。 第四十二回绝谷鏖兵(5)   车万里在远处观战,见景略威风八面,心里感叹不已。对身旁众将道:“此人神勇无敌,可谓少有的猛将!”旁听众将中便有叛军统帅贺兰亭。此人武艺超群,善使一柄“象鼻卷帘刀”,重达六十三斤,平生罕逢对手,素为山东名将。闻言心中不服,提刀上马,冲入阵中找寻景略,准备一比高低。   景略冲杀片刻,见随从士兵越来越少,十三员俾将也仅有五人跟在身后,余者想是已经阵亡,不禁心中惨然。此时,迎面冲出一将,抡起大刀向他顶门砍下,正是叛军统帅贺兰亭。景略微微冷笑,更不答话,上身微侧,双臂起处,以枪尖将大刀挑开。贺兰亭感到双臂一阵酸麻,低头见镔铁打就的刀锋,已多出了一处缺口。心中骇然,纵马抡刀,再次砍下。   景略满腔悲愤无处宣泄,出手再不留情。双臂先是一拧,然后运力上挑,“哐啷”一声脆响,贺兰亭虎口开裂,“象鼻卷帘刀”脱手飞上高空。“四夷宾服枪”的枪头长度,和普通长剑大致相等,可刺可斩,攻击方式迥异其他长枪。不等贺兰亭有所反应,景略双手一拖,“四夷宾服枪”如大刀轻轻一抹,已将他头颅斩了下来。尸体摇晃几下,从马背摔下。贺兰亭是车万里麾下第一猛将,此时一招被斩,附近的叛军士兵如见鬼魅,再也无心恋战,转身逃跑。   小云远远望去,见景略枪法渐趋散乱,知他已近强弩之末。正准备出手救援,敌军阵营传出鸣金号令。叛军士兵如潮水后退,顷刻间就已全部撤回大营。景略大惑不解,敌军只要再片刻,自己部队定将全军覆没,不知为何无故撤军?感到全身乏力,传令收兵。待部队集结,经过查点,得知十三员俾将全部阵亡,士兵已不足八百人。八千子弟兵征战南北,屡建奇功,此番十去其九,饶是他铁石心肠,也已是泪水纷垂。   此时,战场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刀枪器械丢弃一地。几十匹战马无人管束,信步游弋,不时发出几声嘶鸣,宛如无主孤魂。浓重的血腥气,久久难以散去,景象凄凉恐怖。小云心里感伤不已,不论是叛军士兵,还是朝廷部卒,究竟为了什么战死沙场?年轻的生命如此死去,是否值得?   当日晚间,景略命令士兵全体休息,不必再派人担任警戒,敌军如来攻打,有死而已。午夜时分,叛军大规模撤退,只留下五千士兵,移营至谷口一里处,重新下寨,继续保持对官军的围困。次日清晨得知讯息,景略和小云颇感惊讶,不知车万里此举何意。其实,原因并不复杂。柳诚志的救援部队虽是一路缓行,但他沿途大造舆论,消息很快就被叛军派出的斥堠兵获知。恰巧于昨日景略斩杀贺兰亭之际,报知了车万里。   柳诚志一旦和轩辕佑国合兵一处,前往攻打自家的边境大营,因大多数部队都在围困独孤景略,情势岂不危急?于是车万里当即鸣金收兵,和众将经过磋商,决定留守五千人,其余兵将全部撤回边境大营,严防朝廷大军发起攻击。景略的部队已不足千人,按理说无论是死是活,都已无关大局。但景略骁勇善战,此番又斩了贺兰亭,使车万里忌恨颇深。于临行前另行安排下了毒计,绝不容他活着离开齐郡。   连续两天,留守叛军坚守营寨,任凭朝廷士兵如何辱骂,就是绝不出战,估计已知朝廷部队粮草告罄,是要将他们活活困死在山谷中。第三日清晨,景略和小云步出辕门查看敌情。见敌军大营内偃旗息鼓,人马俱无,留守叛军不知何时竟已全部撤走,谷口只留下了一座空营。二人面面相觑,百思不得其解。   不管出于何种原因,敌军撤走,自家部队总算是避免了全军覆没的厄运。能够活下来,毕竟是一件好事,景略欣喜不已。准备回营召集士卒,离开山谷,尽快返回朝廷大营。小云的感觉极为敏锐,远非常人可比,隐隐察觉风中挟杂着几丝淡淡的水汽,脚下微微颤动,心知情况有异,恐非吉兆。   心念电转,猛然想起,此处距黄河不远,此时正值春汛,河水流量加大。莫非叛军眼见难以取胜,或是不想再作无谓牺牲,便扒开了黄河堤防,想将谷中的官军全部淹死?想到这里,登时出了一身冷汗。单膝跪倒,右耳贴于地面,果然听到一阵隆隆的水声。起身后,已是面色苍白,对正在为自己行为感到大惑不解的景略道:“黄河决口了!”饶是一向镇定,话语已有几分颤抖。自然之威,非人力所能抗衡,大水一至,人畜灭绝,岂不可畏?   景略大吃一惊,道:“此话当真?”小云目光如电,直视景略双眼,道:“自你我相识,我可曾说过一句假话?”景略避开他的目光,道:“对不起,是我失言!我这便返回,召集士卒尽快离开!”小云缓缓摇头,道:“来不及了!谷中除了你的士兵,还有两千多百姓,一时半会儿,又怎能全部撤出?”景略方才的确未曾虑及百姓,想起此前自己曾讥讽小云不顾黎民疾苦,不禁面孔一红,道:“眼下怎么做?”   小云感到脚下震动加剧,道:“洪水顷刻即至,以我的功力可以抵挡片刻!估计半个时辰,不使大水涌入谷中,应该决无问题!利用这段时间,你赶快返回,将士兵和百姓迁往谷中高处暂避。如果半个时辰后,仍有人留在低洼处,将是有死无生!”景略听他自称可以阻挡洪水涌入,心里半信半疑,但已来不及询问详情,当即跑步奔入辕门。   小云见谷口呈喇叭口状,外宽内窄,最宽处约有十几丈,最窄处不足三丈,两侧山崖如刀劈斧削,正是阻挡洪水涌入的绝佳之所。飞身掠至最窄处,双足分开,同时运起“戊土玄阳”和“己土寒阴”神功,开始从外界提取土元素。功力迅速提至极限,数以亿计的黄色光点出现在空中,如百川汇海,从他顶门涌入,毫不停留,又从足底涌泉穴流出体外。转瞬间脚下出现了两个圆形土包,渐渐合拢,形成一条堤坝将谷口完全封闭起来。 第四十二回绝谷鏖兵(6)   此时,山谷内人声鼎沸,呼儿唤女,哭爹喊娘,乱作一团。战马嘶鸣声,拖动器物声,士兵叫骂声,不时传入耳中。小云暗暗叹息,车万里已和朝廷势成水火,想将官军淹死,原也无可厚非。但谷中的两千多居民,是他自己的百姓,竟也不知怜惜,心肠当真歹毒。凝目远眺,见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黄色水线,隆隆的水声已经隐约可闻。丝毫不敢大意,加速行功,脚下的黄土堤坝随之加高增厚。   黄色水线如万马奔腾,快速向谷口推进。水雾弥漫,咆哮声震耳欲聋,犹如闷雷炸响。水腥气直刺鼻端,数丈高的黄色巨浪将沿途树木连根拔起,铲起沙土碎石,翻滚向前。将长达数里的叛军阵营瞬间吞没。洪峰肆虐,眨眼冲入谷口,“砰”的一声巨响,和黄土堤坝猛力相撞。激起十几丈高的滔天巨浪,如一阵瓢泼大雨,迎头打下。   小云险被掀翻,连退几步,方才站稳。衣履尽湿,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见巨浪回撤途中,堤坝迅速垮塌,不禁大吃一惊。心知自己每多坚持一刻,便为谷中人员多赢得了一分逃生机会。三千多人的生命,系于一己之身,岂敢等闲视之。已无暇顾及身体能否承受,五行神功尽皆运起,从外界提起所有的五行元素。   难以计数的五色光点出现在空中,相互融合,发出的撞击声,柔和纯净,恍如天籁。形成一个五彩光轮,直径达一千余丈,缓缓旋转。如天帝华盖,庄严圣洁,华美非常。五行元素从光轮中央飞速下泻,如江河涌入小云体内。数量既多,力量亦大,小云感到经脉几近涨裂,连忙将之引入脚下。黄土堤坝随即增高增厚,此番融入了金木等元素,坚固程度已非先前可比,宛如一座钢铁长城。   洪水涨的虽快,堤坝的增速却也不慢,水涨八分,坝增一寸,片刻后,见洪水始终无法逾越,小云方才减缓行功。极目远望,见山谷外已被洪水全部淹没,万里汪洋,水面上漂着十几具浮尸。从装束看都是穷苦百姓,想是来不及逃走,就被洪水夺去了性命。值此乱世,生命贱如草芥,心里颇感黯然。   此时,翥凰、清雅八人正在协助景略,将百姓移往谷中高地。见小云一次行功,竟能从外界提取出数量如此惊人的五行元素,估计就连老子也有所不及,清雅七人心里钦佩不已。翥凰的心情和七人完全不同,知道小云已在全力行功,时间一久,难免伤及身体,心里暗暗担忧,神色稍显沉重。   谷中百姓见五色光轮发出的光华,竟能遮掩日光,映亮了整片天空,心里更是无比震惊。凡人绝无此等本事,小云必是天神无疑。纷纷跪倒,顶礼膜拜,暗暗祈祷小云能够保佑他们逃脱大难。景略面如死灰,小云功力已达到此等境界,此前他在自己面前,始终韬敛锋芒,不过是为了避免自己难堪。想到这里,心里殊多失落之感,犹如失魂落魄,立于原处一动不动。   过了大约一刻钟,洪水涨速放慢,波涛渐渐减弱。一望无际的黄色水面,便如一面硕大无比的铜镜,风波不起。水天寥廓,景象恢宏。小云知道洪水静静施压,给堤坝造成的损害,远远大于波浪的猛力冲击。丝毫不敢松劲,继续将五行元素,引入脚下。堤坝不断增高增厚,已高达五丈,厚约一丈,连接谷口绝壁,拔地而起,蔚为壮观。   忽然水声大作,划破沉寂。数里开外的水面上波涛汹涌,浪花飞溅,三头庞大的水兽背负三人,分水前行,飞速冲向谷口。中间是一头金鳌,头角峥嵘,体表金鳞映日生辉,长约五丈左右。背上之人,金发碧眼,手持“媚眼神刀”,是魔教“坎水堂”堂主归海望潮。   左首是一只绿甲巨鼋,形貌狰狞无比。圆形背甲上站着一名青年男子。姿容秀美,全身**,绿色长发垂至腰间。骨肉匀称,肌肤白皙滑腻。左臂装有一面直径一尺左右的纯钢护盾,中央鬼头色作鲜红,双目湛蓝,闪动妖异之光。右手持一杆水晶三叉戟,通体晶莹透亮,几乎肉眼难见。此人妩媚妖娆,宛如诱使少年男女堕落的水妖,是魔教“兑泽堂”堂主仉督妙嫦。   归海望潮的右首,是魔教“坎水堂”副堂主巫马伏波。他三十余岁,一头蓝色短发。体形魁伟,身穿连体鲨皮水靠,手挽乌龙分水枪。此枪形状奇异,长达丈五,前端作龙头状,不见枪尖,通体乌黑,犹如一根铁棍。他足踏一头六爪铁甲鼍,和归海望潮、仉督妙嫦二人,分水扬波,瞬间冲至近前。   小云于三人中只认得归海望潮,心里一凛,已知车万里反叛,八成和魔教有关。见谷口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座堤坝,将洪水牢牢挡在了谷外,归海望潮颇感纳闷。待见到坝上之人,正是本教的死对头云归鹤,更是大惊失色。“龙游观”一战,他被小云击成重伤,养息数月才得痊愈。此时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催动金鳌冲至坝前。更不答话,抡起“媚眼神刀”向小云颈间砍下。他修习“水”系魔法,此时水中作战,功力大异往昔。“媚眼神刀”前行之际,“呜呜”作响,如怨妇悲泣。刀刃中央的眼睛,陡然睁开,泛起一团水雾,眼神悲苦欲绝,令人一见心碎。   小云仍在提取五行元素加固堤坝,不敢移动半步,更不必说飞身闪避。见敌招猛恶,撤出“裁云帚”,反手使了个“引”字诀。尘尾一缠,再一摆,将“媚眼神刀”引至一旁。敌招已被化解,手腕却是隐隐发麻,心里十分纳闷。短短数月不见,敌人功力竟似长了一倍,岂不古怪?   “引”字诀善于借力引力,归海望潮收势不及,“砰”的一声闷响,“媚眼神刀”击中水面,激起的水花高达十几丈。他心中狂喜,通过和敌人兵刃短暂接触,“媚眼神刀”必定已经获知敌人的心境。当下右臂一挥,“媚眼神刀”无声无息,向小云咽喉抹去。 第四十三回以意御剑(1)   见敌招来势缓慢,毫无劲力,小云错愕不解,抡起“裁云帚”,向“媚眼神刀”击去。招式使到一半,见刀刃中央的眼睛,凄绝哀婉,恍如母亲临终之际的眼神,不禁心头巨震。神思一阵昏乱,右臂一软,“裁云帚”软软垂了下来。既不知攻敌,也不知抵抗,浑如傻了一般。   归海望潮嘴角浮起一丝狞笑,手腕加劲,“媚眼神刀”加速前行,金刃破空声大作。小云毕竟功力极高,灵智并未完全泯灭,感到劲风扑面,猛然惊觉。见刀锋离咽喉已不足两寸,心知已来不及闪避和抵御,仓促间将准备引出体外的金元素,全部逼到体表。“当”的一声巨响,“媚眼神刀”砍中他的咽喉,就似砍在了铁板上,不但无法砍入,反被弹开。只在他颈间留下了一道白色印痕,并未伤及他分毫。   归海望潮双臂酸麻,“媚眼神刀”几乎脱手,心里一惊:“难道此人刀枪不入?”他绝不相信会有此事,挥舞“媚眼神刀”再次发起猛攻。左手五指轮番弹动,几十招“水”系魔法,如狂风暴雨,席卷向前。小云抡起“裁云帚”,随手破解,防守极为严密。拆了几招后,施展“裁云七式”发起反击。攻势迅急,威力奇大,归海望潮渐感不支。   仉督妙嫦见情势不妙,催动绿甲巨鼋,冲至近前。双臂起处,水晶三叉戟直袭小云前胸。此兵器通体透明,前行之际,肉眼难见,唯有少许反光,或可透露形迹,攻势极为隐秘,诡异难测。小云见晶光一闪,寒意陡盛,心知有异。右臂反转,“裁云帚”飞速下击,正巧击中已至近前的水晶三叉戟。此番他已全力出手,威力大得出奇。仉督妙嫦感到一股大力当头压下,不等有所反应,连同绿甲巨鼋沉入了水中。直至下沉了数丈,方才感到压力一松,总算止住了下沉之势。   他平生从未如此狼狈,一时怒不可遏。双膝一曲,猛力一蹬,如箭矢一般,从水中冲上高空。身体反转,借势俯冲,水晶三叉戟直刺小云顶门。招式未至,劲风先临,将水面激起滔天巨浪。小云心知他借俯冲之势发招,威力要比先前强上数倍。“裁云帚”一摆,先使一招“赤日炎炎”,红光乍起,炎风肆虐,登时将归海望潮逼退。随后抡起右臂,“裁云帚”如金色车轮,飞速旋转一周,将水晶三叉戟磕开。   仉督妙嫦一击不中,借力后翻,双臂一挺,水晶三叉戟如毒龙出洞,再次发起狂攻。一头绿色长发随风飘舞,雪白的身体始终悬浮空中,转折自如,变化灵活,宛如一条肆意蜿蜒的小白龙。水晶三叉戟接连下击,泛起点点晶光,如万朵梨花绽放。攻势极盛,自有雷霆电闪之威,加之归海望潮从旁协助,小云颇难应付。为了继续巩固堤坝,又暂时无法移动,处境更加不利。   魔教三人,此行是应车万里之请,前来查看谷中官军是否已被洪水全部淹死。如果景略侥幸未死,便顺手将他生擒。三人中唯有“坎水堂”副堂主巫马伏波最为冷静,他并不认得小云,见两名同伴和一名年青道士酣战不休,将此行任务弃之不顾,心里颇不以为然。并不理会三人,独自催动六爪铁甲鼍冲至坝前,提起乌龙分水枪,猛力刺出。   小云眼角余光瞥见,心头一紧,此时谷中仍是声音嘈杂,想是人员并未完全撤离险境,堤坝一旦被毁,洪水涌入,后果不堪设想。右肩一摇,祭起“元始浑天轮”,乌光一闪,“朱雀太阴剑”直奔巫马伏波面门。此剑原是水神工共的诛魔利器,值此洪水肆虐之际,可谓如鱼得水,威力更胜以往。   巫马伏波谨慎异常,不敢硬接,向左闪开,乌龙分水枪飞速上撩,想将敌剑挑开。“朱雀太阴剑”陡然转向,绕过长枪,直奔小腹。变招极快,犹如电光石火。巫马伏波长枪不及回撤,难以抵御,飞身扎入水中,想借此摆脱敌剑追击。倚仗鲨皮水靠,入水后阻力较小,迅速下潜。“朱雀太阴剑”毫不停留,紧随在后,入水追击。它为水神之剑,并不畏水,入水后速度和灵活程度,更是远胜于平日。   巫马伏波一直潜至水底,仍未摆脱追击,心中怒极。转身奋力挺起乌龙分水枪,和“朱雀太阴剑”在水底展开激战。枪来剑往,劲力弥漫,水底暗流翻涌,水面波涛澎湃,不时激起高达数丈的狂涛巨浪,景色颇为罕见。   小云一心不能二用,停止从外界提取五行元素,催动“青龙太常剑”“腾蛇天后剑”,分袭归海望潮和仉督妙嫦二人。此二剑,前者是土神后土之剑,有厚土克水之功;后者是木神句芒之剑,有化水生木之效,正是所有“水”系神功的天生克星。双剑纵横,不出三招,扳回劣势。他自身修为又远远高于魔教二人,三五招后,二人已是招架不住。   仉督妙嫦用本民族语言,对归海望潮喝道:“你先独自挡一会儿!”飞身后撤,双臂疾挥,水晶三叉戟在水面飞速画了一个魔法符咒。水面如被煮沸,激烈翻涌,一头黑色怪兽从水中跃出,如箭矢一般,掠过十几丈的水面,挥起前爪,向小云头顶拍落。它高约三丈,形似巨猿,但生有一条龙尾。力大无穷,善于兴风作浪,是水怪“无祁那”和海龙杂交所生,名为“猿蛟”。   小云闪避不及,双手横持“裁云帚”,“砰”的一声,硬接了“猿蛟”一击。一股大力当头压下,双腿陷入土中,直至腰间。见堤坝也被震出了几条缝隙,连忙催动“**白虎剑”敌住“猿蛟”,迅速将五行元素注入堤坝,转眼将缝隙弥合。   “猿蛟”反应机敏,不等“**白虎剑”临近,先行闪开。暴吼一声,双爪扎入水中,将重达数千斤的六爪铁甲鼍提起,抡了一圈,掷向小云。与此同时,仉督妙嫦飞身上前,一挺水晶三叉戟,刺向小云面门。“猿蛟”解脱双爪后,也赶至近前,展开夹击。 第四十三回以意御剑(2)   一时间,三面受敌,小云情势立见凶危。抡起“裁云帚”,先将水晶三叉戟磕开。左掌奋力击出,使了半招“西风漫卷”,寒飙乍起,将“猿蛟”逼退。此时六爪铁甲鼍庞大的身躯,距顶门已不足数尺,但再也无力抵御。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如能召回飞剑,或可化解此时之危!   他体内气息紊乱,飞剑仍在攻敌,难以回撤,自己也知,此念不过是痴心妄想。谁知,念头刚一转罢,咆哮声大作,包括原本留在“元始浑天轮”中的“勾陈玄武剑”在内,五方神剑全部飞临头顶上空。往复飞行,纵横穿梭,速度之快,难以形容,布成一张恢宏壮阔的剑光之网。“嗤、嗤”声不绝于耳,彩光摇曳,血雨纷飞,登时将六爪铁甲鼍斩成了肉末。   小云猝不及防,被鲜血浇了一身,心中狂喜“我并未催动真气,飞剑竟能自行回撤,莫非我已步入‘以意御剑’的境界?”他艺成之后,历经大小十几战,其中尤以“真武观”和“龙游观”二战,最为凶险激烈。“五行神功”饱受挫磨,棱角尽去,趋于圆融。方才面临生死关头,潜力全部激发,终于使他顺利跨入御剑之术的第三重境界,以意御剑。   他仍是不敢相信,挥起“裁云帚”,连使“赤日炎炎”“金风送爽”两招,将“猿蛟”和仉督妙嫦逼退。见金鳌和绿甲巨鼋正向堤坝游来,准备争食六爪铁甲鼍的碎尸,心想“如果我已达到以意御剑的水平,飞剑自应前往拦截,以免它们撞毁堤坝!”念头一动,“朱雀太阴剑”和“**白虎剑”飞速射入水中,各自转了一圈,已将金鳌和绿甲巨鼋的头颅斩了下来。运转无碍,速度更非先前可比,竟是爽利非常。两头水兽庞大的尸体缓缓下沉,鲜血将水面染成一片殷红,颇为触目惊心。   小云欣喜不已,随手化解敌招,见巫马伏波已从水中跃出,挺动乌龙分水枪,准备上前夹击,心想“斩他右腿!”空中红光一闪,“勾陈玄武剑”电闪下击。巫马伏波闪避不及,感到右腿一麻,已被敌剑斩伤。创口长达一尺,肌肉外翻,鲜血狂喷。总算小云仁慈,并不想轻易杀生,否则,飞剑射向他的头颅,他焉能活命?他惨叫一声,扎入水中,半晌不曾冒出水面,竟是借洪水掩护,逃得无影无踪。此时五方神剑来去无痕,意动剑驰,意停剑止,伤敌毙命只在意动之间,使来圆转如意,妙不可言!小云不禁意气风发,“以意御剑”威力奇大,以后自己再也不必畏惧敌人围攻,尽可从容应对!   巫马伏波一招被伤,归海望潮和仉督妙嫦,已知敌剑难以抗衡。二人舞动兵器,防守全身,暂时采取守势,心里盘算今日如何了局。明知不敌,但一时又拉不下脸面逃走,只得强自支撑。“猿蛟”智力低下,不知死活,抡掌飞足,仍在攻击不停。力大招沉,奔走如飞,一时半会儿想将它击败,却也绝非易事。小云渐感不耐,暗动杀机,心念起处,“嗤”的一声轻响,“**白虎剑”从“猿蛟”顶门射入,自会阴穿出,将它从中劈成了两半。毫不费力,犹如砍瓜切菜,速度之快,不及弹指。   “猿蛟”皮糙肉厚,等闲法宝难以伤它分毫,此时被敌剑一招斩死,归海望潮和仉督妙嫦齐齐色变。见五色剑光从空中一起掠下,二人不禁魂飞魄散,不敢再逞英雄,双双扎入水中,施展时空转移魔法,瞬间遁走。五方神剑入水追击,找不见二人,自行返回“元始浑天轮”。   小云为了阻挡洪水,全力提取五行元素,几乎耗尽了真气。方才一战,虽然时间不长,但紧张激烈,也是出力不少。见敌人已经撤退,他精神一松,随即感到浑身乏力。收回“元始浑天轮”,正要回头观望,察觉脚下微微颤抖。心知不妙,飞身跃起。伴随一声巨响,堤坝终于承受不住洪水长时间的挤压,轰然垮塌。洪水就似脱缰野马迅速涌入,水声隆隆,波涛汹涌,转眼间山谷内已是一片汪洋。   此时,景略和翥凰八人,恰巧也将最后一批百姓护送到了较高的安全之处,洪水涌入,并未淹死一人。景略仰头看了看日影,暗中掐指一算。发现从洪水涌至谷口,到此时堤坝垮塌,正好过去了半个时辰,和小云承诺阻挡洪水涌入的时间,完全吻合。他心里极感震惊,暗暗寻思“小云对自己的能力,估算极为准确,既无夸大,也无不及,可谓有自知之明!他曾言及柳诚志此行不利于我,救兵迟迟不至,估计又被他不幸言中。知人难,知己更难,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小云二者皆备,是谓明智通达之士!他既是我的好友,也是摆在我面前的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   片刻后,山谷内外水面持平,洪水不再涌入。谷内的房屋建筑和营寨,已被全部淹没,水深数丈,景略估计短时间内洪水绝难退去,不禁心下忧愁。见小云已经返回,正和翥凰等人说话,便走过去准备和他协商善后事宜。两千多百姓见世代生存的家园,转眼化为一片泽国,不禁悲从中来,许多妇女嚎啕痛哭起来。想起如果不是官军和小云出手拯救,他们此时早已葬身鱼腹,众百姓再也不去理会车万里的禁令,纷纷拿出自家的粮食,招待景略的士兵用餐。八百多子弟兵连续多日以野菜树皮充饥,此时终得一饱。   次日黎明,小云和景略结伴绕山丘巡视了一周。见水位和昨日晚间基本持平,洪水不再继续上涨,二人心下稍安。景略极目远眺,见黄水无边无涯,波平如镜,缓缓道:“车万里为了获取胜利,竟不惜引发洪水,连自己的百姓也不曾有半点怜惜,心肠可谓歹毒!”转头望向小云,道:“丰居正、左玄龄二人,和车万里皆为一丘之貉!如果任由三人窃取政权,百姓定将更加苦不堪言!难道你眼见此等枭獍之徒横行不法,仍准备继续装聋作哑,袖手旁观?高蹈远引,或有高士之风,却绝非君子之行!” 第四十三回以意御剑(3)   小云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道:“车万里破坏黄河堤防,如果是单单为了对付一支仅有八百人的部队,岂不是小题大做?他此举定是另有原因!”对于景略的提问,避不作答,转过话题,左右言它。景略微微苦笑,道:“你我相交日久,为何我总是难以了解你?”小云微微一笑,转身从一名百姓手中取过一只粗瓷大碗,俯身舀了满满一碗水,使水面和碗口持平,道:“假如这只碗是你的心,如今你心里已经装满了水,再也无法容纳它物,又怎能了解我?”抖手将水泼掉,将空碗一亮,道:“你的心如是这只空碗,自能盛水容物,不用说了解我,就是理解世间万象,又有何难?”说完,将碗归还。   景略若有所悟,小云是说自己碍于主观成见,所以难以理解他人。如果以不存任何偏见的心态,去听取他人言语,自能理解他人思想。他尽管已明了小云言中之意,但心里仍是不以为然。他自幼学习儒术,又经孔居易言传身教,儒家思想已在心中生根发芽。其他学说和思想,在他心里无异于非正统、非正义的异端邪说。此时听小云说完,他心想“此言不过迂腐之见,何必理会?”转回话题,道:“你认为车万里此举何意?”   小云道:“柳诚志前往大营搬请救兵,虽然至今未归,但我认为朝廷必已得知此事。眼下大乱未平,如果任由将帅士卒被围,不派兵往救,难免失之人望,使出征将士寒心!轩辕翊国绝非傻子,自会派出精锐部队,前往解围。以此凝聚人心,博取体恤士卒之名!车万里定是察觉了此事,扒开黄河堤坝,主要是为了阻止救援部队赶来解围。就算朝廷部队合兵一处,暂时也无法长驱直入。他尽可借机调兵遣将,从容布置,以争取战役的主动权!”景略沉思片刻,深以为然。   中午时分,十几名百姓和士兵患上了痢疾,上吐下泻不止,眼见生命垂危。起初,小云不以为意,知道是饮用了不洁净的水所致,便以真气施救。手到病除,应验如神,很快就将十几人治愈。谁知,患病的人越来越多,傍晚前后,已达数百人。小云已来不及一一施救,心里颇感懊恼。百姓和士兵没有丧身洪水,莫非要死于瘟疫?如此一来,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岂不前功尽弃?思索一会儿,想起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随即吩咐清雅七人,赶往“太平宫”,将观内的御赐铜鼎搬至此处,以备应用。   清雅等人莫名其妙,不知他要铜鼎有何用,但不敢怠慢,连夜御剑赶往“太平宫”。七人走后,患病的人仍在逐渐增加。山丘上没有水井,百姓和士兵饮用的都是涌入谷中的洪水,又不曾煮沸,肮脏程度可想而知。又加上近日连遭磨难,眼见家园被毁,众人情绪波动极大,导致免疫力下降,才促成此番大规模发病。查明原因后,小云告诫众人不得再饮用谷中洪水,不论多么干渴,必须暂时忍耐。众人早已将他视为神明,闻言谨遵号令,患病人数不再继续增加,恐慌情绪大为减轻,局势得以稳定。   黎明时分,破空声大作,剑光纷呈,清雅七人每人手挽一条白色丝绦,拖着一尊极大的铜鼎,飞临山谷上空。见此鼎长约一丈,宽约八尺,估计重量不会少于一千斤,七人竟能拖它飞行,谷中百姓不禁目瞪口呆。其实,清雅七人每飞行三五里,就要停下休息片刻,一路上至少歇息了十几次,才飞抵山谷。饶是如此,七人已是疲惫不堪,将铜鼎放至在一处高达数十丈的山峰顶部,方才飞抵小云身前复命。   清雅功力并不逊于一众同门,但毕竟是女子,先天力弱。此时已是花容失色,胸口起伏,喘息不停。小云见她纤腰一拃,左摇右摆,宛如风中杨柳,楚楚有致,心里泛起几分怜爱。对七人深施一礼,道:“诸位辛苦了,云某感激之至!余下的事情,由我一人足以应付,大伙儿休息吧!”转头对身旁的翥凰道:“凰姊,你留在此处担任警戒,以防敌人袭扰!”他之所以自己不去取鼎,就是担心魔教再次发起袭击。如自己不在,以清雅七人和景略的功力,绝不是归海望潮等魔教高手的对手。   清雅七人走至僻静处,开始行功恢复体力。翥凰抿嘴一笑,道:“你放心!想做什么,赶快去吧!”听她似在讥刺自己婆婆妈妈,小云哈哈一笑,挥起衣袖,冉冉升起。如秋风中的一片黄叶,轻飘飘的飞上山峰,降落在铜鼎之旁。见他身姿曼妙,气象阴柔,却又显出几分彪悍,柔中含韧,颇得中和之妙,景略和几百名士兵轰然叫好。   小云不肯失礼,回身施礼答谢,之后祭起“元始浑天轮”。心念起处,乌光一闪,水神工共的“朱雀太阴剑”从高空射入洪水中。在水底转了一圈,飞速冲上峰顶,剑尾拖起一条粗如儿臂的黄色水练,将洪水源源不断引入铜鼎中。远远望去,犹如乌龙取水,景观颇为奇异。水声隆隆,顷刻间铜鼎已被注满。   小云心念再转,“朱雀太阴剑”返回“元始浑天轮”,火神祝融的“勾陈玄武剑”随后从空中掠下。饶铜鼎飞速旋转,火光迸射,炎风弥漫,过了一会儿,铜鼎表面已被烧成暗红色。鼎内热气蒸腾,咕噜作响,洪水已被煮沸。痢疾之疾,皆因胃肠被阴毒侵蚀所致。胃属土,肠属金,五行中的戊土、庚金皆为纯阳元素,可以扶阳固本,治愈此疾。   小云屈指一弹,将两种元素注入水中。转念想起,士兵吃了败仗,担心返回后受到惩处,百姓失去家园,担心日后的生存问题,才导致免疫力下降,诱发疾病。如不能消除他们的恐慌情绪,单指用药,恐难治愈此疾。沉思片刻,心里已有了主意。运起“乙木玄阴功”,从外界提取出大量的乙木元素,双手疾挥,如抛梭织布,用乙木纤维织成了一张长宽一丈左右的白纸。 第四十三回以意御剑(4)   众人不知他搞什么鬼,见他眨眼间就变出了一张极大的白纸,手段奇诡,犹如变戏法,无不瞠目结舌。小云心念电转,以“勾陈玄武剑”作笔,在白纸上飞速书写起来。剑尖温度极高,掠过之际,纸面焦黑,形成字迹,文曰“正一掌教紫微,奉太上玄元真君法旨,特往解救罹难众生。以所赐神符,去疾解难,护佑尔等平安。”往下笔画勾曲,形如蚯蚓,难以辨识,写的是“祛病延寿符”的正文,最后以“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作结。   巨大的符纸在峰顶飘扬,每一字尺许大小,谷底众人皆能看清。道教和老子威名远扬,再见小云昭演神迹,众人热泪盈眶,纷纷跪倒,顶礼膜拜。景略心生鄙视,此举就算可以治愈疾病,但装神弄鬼,岂是正途?见士兵也都跪了下来,不禁暗暗摇头。   小云见此举已收到初步成效,心念起处,“勾陈玄武剑”从剑尖迸射出一点明火,将符纸引燃。烈焰窜起数丈,燃烧一会儿,符纸化为灰烬,落入鼎内的沸水中。小云转身面向谷底,道:“正一掌教紫微,奉太上玄元真君法旨,特以此符水拯救尔等,众人取碗来!”声音柔和悠远,绵绵密密,醇厚无比,在山谷中久久回荡。   百姓撤离时走得匆忙,此时总共也不过找出了五六十只粗瓷大碗,一字排开,摆在土丘之上。一名老者颤巍巍跪倒,叩首道:“恳请仙长赐药!”他并非练气者,加之年老体衰,声音难以及远。小云耳力惊人,闻言道:“老丈不必多礼,请起!”言罢,心里颇感内疚,虽是为了治病救人,但愚弄他人,是否有点太过?心意一动,“朱雀太阴剑”射入鼎中,转了一圈,向谷底飞去。剑尾拖起一条拇指粗细的水练,将鼎内沸水引入碗中。从峰顶到谷底至少也有几十丈的距离,但水流均匀,如从壶嘴倾出,不疾不徐,竟是涓滴不洒。   景略见小云御剑,如臂使指,运转无碍,灵动异常,已至随心所欲的境界,不禁暗暗心惊,脸上已是微微变色。沸水掠过几十丈,待注入碗中已是不凉不热,温度正好饮用。五六十名重症患者首先将符水饮下,小云继续御剑注水,半个时辰后,所有人全部饮了一碗,他才停止行功。在精神和药力的双重作用下,午时前后,所有患者已不再腹泻,病情大为减轻。及到晚间,已经豁然痊愈。见小云此举,效果绝佳,景略目瞪口呆,心里大惑不解。   此等心理疗法和以符水治病之举,首创于紫微真人云归鹤,后世多有沿用。但有不明真相者,将之归于嗣汉天师张道陵名下,并言之确凿。文宝在《道教简史》一书中,力辩其伪,认为此言实谬也!   两天后,水面开始缓缓下降,又过了三天,洪水全部退去。黄河之水含有大量泥沙,洪水涌入,泥沙逐渐沉淀。待水退后,谷底最少抬高了一丈,民居营寨早已不见半点踪影,全部被淤泥掩埋,谷中地貌全然改观。一眼望去,地面色作暗黄,平整开阔,景观迥异于先前的狭塞。两千多百姓此后仍旧留在谷中生活,洪水形成的淤积层肥力丰足,庄稼种在上面,长势良好,收成比以前翻了数倍。不出几年,百姓的生活已颇为殷实。因祸得福,令人艳羡,正如老子所言,福祸相依。人生际遇,大抵如是。车万里原想为恶,反结善果,绝非他掘毁堤坝时所能想到。景略率部偷袭敌军,出发点虽善,反结恶果,也非他出发时所能料及。为善为恶,结局难如人意,茫茫天道岂可尽知?   一行人出了谷口,景略处在敌人境内,不敢久留,和小云告别后,率部赶往朝廷大营。小云一行御剑飞行几十里,就近找了一所宫观,稍事休整。九人连续多日困守山谷,一直未曾洗漱,浑身汗臭。此时迫不及待,先美美的洗了一个澡,再重新换了衣服,已是神清气爽,心情大好。小云不知此时“真武观”情形如何,便前往观主房间,将最近几天从“太和山”寄来的飞剑传书,要了过来,返回客房细细翻阅。信件的内容,大多数都是普通教务,他并不理会,随手放在一旁。见其中有一封信,内容极长,蝇头小字足足写满了三张信纸,便取出仔细观看。   此信是荣浩所写,信中言道:已和道教签订藩属协议,位于燕北附近的六个小门派,十几天前陆续找到了燕北祭酒荣津,要求道教履行承诺,对他们提供保护。此事的起因是,几个月前燕北的“半壁山”中,迅速崛起了一个秘密组织。依靠强行攻打和暗中拉拢为手段,逐步吞并附近的江湖门派。并霸占码头渡口等设施,任意在官道上设置关卡,任何船只和人员想通过此处,必须缴付一定的费用。又勾结了附近几个县的官吏,借官府的力量,侵夺他人的产业及田产,手段毒辣,使许多百姓沦为了流民。社会秩序混乱,局势一片糜烂。   燕北附近受道教保护的小门派原本有八个,但某日的午夜时分,秘密组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其中两个门派分别实施了偷袭。上至掌门,下至内眷家属,两派人员无一人逃脱性命。手段残忍,无非杀鸡儆猴之意。其余六个门派,人人自危,出于无奈,方才找上荣津,寻求道教庇护。   荣津经过一番调查,发现秘密组织善于驱使猛兽作战,非血肉之躯和寻常武林人士所能抵御,所以势力才会在短时间迅速膨胀。对于小门派的庇护请求,他不敢自专,先将六派人员全部安置在燕北最大的一所宫观内,之后写信告知“真武观”,询问此事如何解决。荣城、荣浩获悉后,似乎也拿不出什么主意。只是在信件末尾,嘱咐荣津暂时采取保守策略,不可先行挑起战端,以静观其变为好。 第四十三回以意御剑(5)   小云将书信放下,起身踱步,心知荣城、荣浩二人不作具体安排,是希望自己得知此事后,尽快返回“真武观”,经过众人协商后,再做出相应决定。二人行事谨慎,原也无可厚非。但假如在此期间,神秘组织发起攻击,以燕北三所宫观的实力,恐是难以抵御,必将造成重大的人员伤亡。二人行事缓慢,岂不误事?想到这里,决定先行赶往燕北一探虚实,之后再返回“太和山”。   休息一晚,次日黎明,一行九人分道扬镳。小云和翥凰同骑“乘黄”,赶往燕北。清雅七人御剑飞往“太和山”。小云心里并不想清雅离开,但如果只留下她一人,其他人会怎么想?作为掌教,他行事不能存有私意。数月之中,他屡遭清雅出言顶撞,每次他也只是一笑了之,并不理会。昨日晚间,他告知七人分头行事,原以为清雅仍会继续冷嘲热讽。谁知,此番她只是将嘴一撇,竟然没有作声,反让小云始料未及。   “乘黄”飞行速度极快,傍晚时分,飞出一千余里,已抵达燕郡北部。小云将它收入“须弥芥子壶”,拦下一名准备返家的牧童,经过打听,得知燕北最大的一所宫观名叫“玉蟾道院”,位于西北二十余里外的“陈家峪”。问明路径,和翥凰全速赶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二人飞行片刻,见前方不远出现了几座低矮的土丘,许多民宅毫无规律的分布在山坡上,估计已赶到了地头。   山谷上空偶尔有剑光掠过,隐隐约约传出呼喊和咒骂声,其中竟然还夹杂着几声野兽的嘶吼,在静寂的旷野中声音颇显突兀。小云心头一紧,对翥凰道:“情况不妙,或许我们来得正是时候!”二人掠入谷中,借树木掩护,一路潜行,过了一会儿,前方出现了一所宫观,正门匾额写有四字,正是“玉蟾道院”。   门前聚集了百余名道士,有近一半人正在和一群野兽展开搏杀。为首之人,白净面皮,大约四十多岁,身穿一袭杏黄色八卦法衣,正是小云继任掌教时,曾经以一本《**经》作为贺礼的燕北祭酒荣津。其余人一色青布道袍,皆为道教低辈弟子,除去随同荣津作战的四五十人,余者手持火把立于一旁,将“玉蟾道院”门前广场映照的一片光明。   和道教弟子对敌的,是七八十头黑色巨猿,外貌和普通猿猴并无太大差别,但体形分外庞大,直立高度,已达两丈开外,恍如一群恶魔。此时广场上已有十几名道教弟子的尸体,不是头骨碎裂,就是被撕成了两片,殷红的鲜血和碎裂的内脏,比比皆是,死状极为凄惨。但四周竟见不到一具黑色巨猿的尸体,可见它们不但攻击力极强,并且飞剑难伤,极耐击打。   不远处站有两人,左边之人,大约四十多岁,面白无须,头戴缕花金冠,身穿绛红袍。负手而立,双眼望天,对眼前的争斗不屑一顾,神情倨傲冷漠。他脚边趴伏一头怪兽,状似猛虎,但体型较小,通体火红,背生一对白色羽翼。另一人只有二十出头,**上身,肌肉虬结,浑身精力弥漫,神情彪悍。盘膝坐在一头独角犀牛背上,双手结印,正在全力驱使黑色巨猿发起攻击。   小云透过树木的缝隙,远远望去,见此人所结的手印,和迟镇岳在戈壁所结的印决,十分相像,心里一动“此人莫非来自‘万兽山庄’?”见中年人的穿戴,和秦秀元、彭秀婕等人毫无区别,已知他是“无稽山庄”所属的“六十元辰”中的一人。心里颇感惊讶“迟镇岳失踪已近三年,二师兄一直在全力找寻,准备助他重建‘万兽山庄’,本教并没有对不起他。但他究竟为了什么,要和‘无稽山庄’结成同盟,前来攻打我教?并且驱使猛兽杀我弟子,手段残忍,岂不是不识好歹,恩将仇报?”感觉此事匪夷所思,不禁暗暗摇头。   翥凰阅历广博,此时已认出怪兽来历,以传音之法对小云道:“那头背生双翼的畜牲,是魔兽‘离獍’!除了善发烟火,也无出奇的本领。”小云点了点头。此时战局已极为不利,几十名道教弟子在黑色巨猿的强攻之下,几无反手之力。如不是荣津一人,犹在苦苦支撑,战斗早已结束。见他的“癸水太阴剑”运转流畅,诡异难测,威力极强,森寒的水汽,使黑色巨猿颇感畏惧,小云暗暗纳闷,心想“荣津的人品并不怎么高明,想不到功力竟是颇为可观,可见人不可貌相!”   猛然间,一头黑色巨猿绕过“癸水太阴剑”的拦截,迅速冲到荣津身旁,抡起巨掌向他顶门拍下。荣津四周皆有道教弟子,无处闪避,心知如被巨猿击中,绝难活命。无奈右掌一翻,迎了上去,准备硬接一击。他功力虽高,但以硬碰硬,也决非巨猿对手,此举无异于自杀。险象突发,小云不及多想,飞身上前。右臂起处,使了一招“泰山压顶”。心里痛恨巨猿伤了道教弟子,出手未留半分余力。金光一闪,“裁云帚”击中巨猿顶门,将它的头骨击成了粉碎。余力未尽,巨猿高达两丈的庞大身躯,竟似一颗钉子,被硬生生的钉入了沙土中,直至没顶。   荣津耳中只听得“嗤”的一声轻响,眼前便失去了巨猿的踪影,宛如凭空消失了,不免吓了一跳,心里不明所以。转头望见小云,大喜若狂,道:“掌教真人来了!太好了!”小云微微一笑,抡起拂尘逼退一头巨猿,道:“你辛苦了!传令大伙儿撤下休息,此处有我一人足以应付!”群兽环伺,荣津仍不肯失礼,躬身道:“谨领法旨!”随即高声传令,道教弟子纷纷后撤。但黑色巨猿岂肯任他们走脱,加紧攻击,惨叫响起,又有两名弟子顷刻殒命。 第四十三回以意御剑(6)   小云大怒,右足一点,如一片凋零黄叶,随风起舞。东一飘,西一晃,“裁云帚”上下翻飞,左掌接连出击,“砰、砰”声不停响起,黑色巨猿尽管凶猛异常,但在他的手下便如草扎纸糊,难经一击,眨眼间已被他击毙了十几头。余下的巨猿大感畏惧,攻势一缓,荣津和众弟子才得以脱身,死里逃生,人人出了一身冷汗。   翥凰见猎心喜,掠至近前,展开夹击。“子母鸳鸯钺”摇曳前行,黑色巨猿挨上立死,不是被砍去了头颅,便是被斩为了两截。所过之处,鲜血飙飞,如摧枯拉朽,黑色巨猿纷纷倒毙。众弟子并不认得翥凰,见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竟有如此功力,禁不住高声喝彩。   坐在独角犀牛背上的半裸青年,正是几十头黑色巨猿的主人。他历经无数次的反复试验,通过山魈、黑猩猩和猿类相互杂交,才得到了一百余头异种巨猿。为提高它们的抗击打能力,日常喂以珍贵灵药,又经过长达数年之久的艰苦训练,才使它们服从指挥。他为一百多头巨猿所花费的金钱和精力,绝不在少数,得来决非易事。此时被二人如砍瓜切菜,屠戮过半,他怎能不心疼?一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转头对中年人道:“来人功力极高,待小弟亲自出手一试,请三爷照应一二!”言外之意,是想请中年人一起出战。   谁知,中年人诈作不知,仍旧双眼望天,冷冰冰的“哼”了一声,道:“潘贤弟多加小心!”言语中殊无关心之意。见他装痴卖傻,妄自尊大,潘姓青年气往上冲,不再多言,一磕足跟,独角犀牛发力前冲。别看它体型庞大,速度竟是极快,四足一点,已冲至近前。潘姓青年从腰间掣出“骷髅降魔杵”,大吼一声,向翥凰头顶砸下。同时右肩一摇,一道七色彩光冲上高空,盘旋一周,幻化成一支巴掌大小的鸟儿。它身披金色羽毛,尾羽较长,七彩斑斓,外形就像一支缩小后的鸾凤。   此鸟名为“迦陵频伽”,非人间禽鸟,原是极乐世界的异种灵禽。它寿命极长,可达数万年之久,日常以各种宝石为食,心神洁净无暇,善于模仿所有听过的声音,曾为西方教主阿弥陀佛的法音宣流使。二万年前,帝释天和湿婆神曾与阿弥陀佛大战于极乐世界,将隔绝天界通往人间的禁制,彻底毁坏,出现在眼前的这支“迦陵频伽”,方才趁乱飞往人间。   潘姓青年手中的“骷髅降魔杵”,是由“夔兽”的腿骨所制,坚硬程度远胜钢铁。前行之际雷声隐隐,威力也是不可小视。翥凰飞身闪开,催动真气,“子母鸳鸯钺”迅速回撤,全力下击。潘姓青年感到热风扑面,右臂一挺,“骷髅降魔杵”奋力上迎。一声脆响,勉强挑开了白金母斧,已是手臂酸麻,虎口开裂,心知自己功力和对手相差太远。见青玉子斧已近在眼前,怎敢再硬接?无奈上身后仰,面门如火烧般疼痛,青玉子斧从鼻尖掠过。头顶一麻,巴掌大小的一块头皮已被生生斩下。鲜血奔流,创口深可见骨,后仰幅度只要欠上半分,此刻难免开颅破脑之祸。   他心惊胆战,催动独角犀牛冲出十几丈,远远避开对手,随即撮口长啸。“迦陵频伽”鼓动金色双翼,尖喙翕张,鸣叫相合。它体型不大,但发出的声音极为响亮,并且音色复杂。犹如百千种音乐同时俱作,钟吕恢宏,排箫幽怨,胡笳哀婉,琵琶激越,琴瑟悠扬,竹笛婉转,竟是一一俱足。恍如世间的每一种声音,皆在此刻同时响起,绵绵密密,洋洋洒洒,无边无涯,无所不在,仿佛充满了浩瀚宇宙的每一处角落。   头戴金冠的中年男子,面色一变,举手掩起双耳。魔兽“离獍”反应也是不慢,两只前爪迅速刨了一个深坑,将头颅藏在里面,以躲避声音的侵袭。翥凰正想展开追击,陡然间耳膜几乎震裂,气血上涌,头脑一阵眩晕,软软歪倒,昏死了过去。“砰、砰”不断,荣津和众弟子,包括仍在负隅顽抗的几十头黑色巨猿,无一例外,全部翻身摔倒。“迦陵频伽”鸣叫之音,伤人于无形之间,当真是可怖、可畏!   小云功力虽高,竟也抵抗不住。声音乍一响起,他猝不及防,连打几个趔趄,方才站稳。心里一凛“此人功力不高,法宝竟是如此可畏!”感到头痛欲裂,心知再不出手,自己也将难以。右肩一摇,“元始浑天轮”咆哮升空。心念电转,“**白虎剑”飞速旋了一周,已将“迦陵频伽”斩为了两截。速度之快,无以言表,以意御剑再建奇功。   声音登时泯灭,四周恢复宁静。小云随即感到浑身舒畅,暗暗松了一口气。潘姓青年功力不高,全仗“迦陵频伽”防身克敌,见它一招被斩,焉能不怒?独角犀牛已被声音震昏,他飞身上前,抡起“骷髅降魔杵”搂头打下。小云微微冷笑,也不闪避,飞起左掌,径直击中了他的额头。潘姓青年“哼”了一声,双眼翻白,向后倒去。不等着地,小云飞起右足,将他踢出了场外,以免过会儿和中年人动手,他躺在此处碍手碍脚。   见他二招破敌,威不可挡,中年人正感惊异,小云缓步上前,将手一拱,道:“阁下是谁?不知和秦秀元老丈怎生称呼?”中年人道:“老夫胡秀锦!你又是何人?为何竟知道我大师兄的姓名?”秦秀元等人绝少在江湖走动,姓名更非外界所知,小云知晓,他自然深感惊异。   小云微笑道:“我是云归鹤!”胡秀锦大吃一惊,颤声道:“是你?!”他深感后悔,早知此人是道门掌教,自己就该和潘贤弟联手出战,或许还能有几分胜算!小云道:“不错,是我!胡先生在‘六十元辰’中排行第几?”胡秀锦“哼”了一声,道:“关你何事?”飞身后撤,开口发啸,下令魔兽“离獍”进攻。小云曾独力击败秦秀元等十二人,他岂敢轻敌?从背后掣出“虎尾双鞭”,又祭起法宝“坎离水火镜”,在使出了所有攻敌手段后,方才上前展开夹击。 第四十四回盗匪横行(1)   魔兽“离獍”听到指令,振起双翼,飞临小云上空。左右前爪分别击出,开口喷出一条火龙,直袭他的面门。小云闪身避开,见它口中的獠牙长达三寸,猛然想起了“行义堂”堂主陈不染的死状,心里一动“白沙镇的惨案,莫非是这头畜牲所为?”抡起“裁云帚”将“离獍”逼退,转头望向胡秀锦,见他金冠碧玉中的图形,果然是一头猛虎,已能肯定自己的判断。“行义堂”的灭门惨案,是彭秀婕的“三哥”所为。排在“六十元辰”第三位的,正是火虎丙寅,令人发指的恶行不是胡秀锦所为,又会是何人?   胡秀锦飞身上前,双臂挥舞,“虎尾双鞭”挟起劲风,向小云搂头打下。“坎离水火镜”旋转一周,微一倾斜,从镜面射出一股激流,直奔小云前胸。世间万物不畏水的,必畏火;不畏火的,必畏水;“坎离水火镜”兼具坎离,可以任意发起水火二系攻击,深为修道者所忌。但此类法宝在小云眼中犹如儿戏,左袖一挥,水流随即逆转,反向胡秀锦冲去。经他一拂,水流力量已比先前大出数倍,胡秀锦猝不及防,被击中前胸。“噔、噔、噔”连退数步,喷出三四口淤血,才将气息理顺,心里惊惧不安。   小云见“离獍”再次飞至近前,心里恨它残忍,已不想容它活命。念头一转,“**白虎剑”电闪下击,旋得一旋,不费吹灰之力,已将“离獍”的头颅斩了下来。心念再转,“**白虎剑”冲向高空,一声闷响,将“坎离水火镜”击成了粉碎。亮晶晶的碎屑,如流星飞坠。胡秀锦大吃一惊,心里正感伤痛,寒风刺骨,“**白虎剑”已是近在眼前。他不及躲闪,一挺“虎尾双鞭”迎了上去。“嗤”的一声轻响,如刀切豆腐,双臂已被齐肘斩断。重达四五十斤的“虎尾双鞭”砰然落地,砸中脚趾。   他惨叫一声,岂敢再留?转身窜入密林,施展五行遁,眨眼不见了踪影。逃命的本事竟是颇为可观,远非小云所及。“**白虎剑”斩“离獍”,碎宝镜,断敌臂,一气呵成,运转无碍,速度之快,不及弹指,小云心里十分得意,暗暗寻思“以意御剑已是如此了得,不知练成无心御剑后,又将具有何等威力?”敌人遁走,他也不去追击,巡视一周,见潘姓青年不知何时也已逃走,但几十头黑色巨猿和独角犀牛,因昏迷不醒,仍旧留在原处。   过了一会儿,翥凰功力最高,首先苏醒,协助小云将道教众人一一唤醒。荣津分派十几名弟子清理战场,将黑色巨猿和独角犀牛,先关入了“玉蟾道院”的后花园,待以后再处理。忙碌半个时辰,善后工作方才全部结束。此等事情,自然不必小云亲自动手操心,和翥凰洗漱过后,各自前往客房休息。夜半时分,荣津走入,向他详细禀告此事的前因后果。   此前荣津已将六个小门派的所有人员,安置在了“玉蟾道院”。数日前收到了“真武观”的飞剑传书,信中命他采取守势。担心以观内现有的力量,不足以抗衡神秘组织,他又将燕北另外两所宫观中的弟子,全部调至“玉蟾道院”,协助防御。今日傍晚,胡秀锦和潘姓青年联袂造访,要道教交出六派人员。如不遵从,他们便要强行搜捕。“玉蟾道院”的观主前往交涉,一言不合,被潘姓青年驱使巨猿撕成了两半。荣津大怒,率领众弟子出观迎战。说到这里,他道:“今晚如不是掌教真人及时赶至,我和众弟子谁也难逃一死,本教在燕北的势力,必将被对方连根拔除!今日之战,可谓千钧一发!”   小云道:“六派人员眼下是否安好?”荣津道:“掌教真人尽管放心,六派总计九十六人,被我安置在位于此观中央的‘承蜩堂’内。饮食起居,皆由我教承担,眼下无一人受伤,全部毫发无损!”小云起身,负手踱步,道:“不是你见机得早,将所有弟子调至此处协助防守,恐怕很难坚持到我赶来相救!此事你处理得极为妥当,保全了本教威名,紫微感激不尽!”   荣津面孔通红,十分激动,正要起身辞谢,小云摆手制止,道:“你不必谦让!眼下由你暂代此观观主。明天我将前往‘半壁山’一探究竟,如能将神秘组织赶出燕北,你可以在它的势力范围内再建三所宫观,所有开支由‘真武观’负担。宫观建成后,仍由你统辖,观主也由你直接任命。此后你就是六宫祭酒,权力增大,责任也相应加重,你该怎么做,不必我再多说!”   荣津心口狂跳,躬身领命,丝毫不敢显露得意之状。按说正事说完,他理应辞出,但他迟迟不肯走,小云颇感诧异,道:“你还有事吗?”荣津嗫嚅片刻,道:“师弟,我此前送你的《**经》,你是否翻阅过?”此时已不再谈论教务,他随即改口,以师门辈分称呼小云,以示亲密。《**经》专门论述男女交合之道,听他提起此事,小云莫名其妙,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翻过怎样,没翻过又如何?莫非师兄喜好此道?”   荣津怎会听不出他语含揶揄,脸色一红,道:“师弟取笑了!”神色一肃,道:“男女之事,乃乾坤正道,内含阴阳衍生之机,暗合天道运行;具大愉悦,含大欢喜,解忧愁,慰悲苦,无比圆融,凌驾于众欲之上;把握得当,自可裨益道体,修心养命,乃至滋衍人口;把握不当,犹如洪水猛兽,伤人毙命,自也不在话下;此中有真意,师弟岂可等闲视之?”   男女之事,小云虽不鄙视,却也绝没有勇气如荣津一般,于人前大肆谈论,一时瞠目结舌,无以为对。思考一会儿,道:“师兄言之有理,小弟愿闻其详!”荣津大是得意,立即神气起来,道:“师弟,你猜我年龄几何?”小云道:“四十出头!”荣津笑道:“我就知你猜不出!其实,我已六十一,荣城师兄入门较早,年龄反小我两岁。我功力远远不及他,但远比他显得年轻,皆得益于男女交合之事!” 第四十四回盗匪横行(2)   小云十分好奇,道:“此话怎讲?”荣津道:“我出家前就已成婚,蒙师父恩准,妻子一直同我生活在一起。几十年中我二人相濡以沫,恩爱无间,每月至少行房数次,欢洽无比,愉悦非常。我发现男女之事,只要是发乎至情,止于度,不但可以减缓衰老,延长生命,并且有益行功,可以增长功力!”   小云道:“道理何在?”荣津道:“寻常人决不可能,如师弟一般有此福缘,经‘夺体换胎’之术改造后,体内阴阳已是水乳交融。以先天体质观之,男子偏阳,女子偏阴,任谁也无法改变。但如能正确行使男女之事,则可以促成阴阳交流,使之相互互补,不致失之于偏。日久,体内阴阳自会趋于平衡,使男子戒之刚燥,趋于和缓;使女子戒之迟疑,趋于雍容。调理性情,即可改变命运。缓缓行之,自可裨益道体,或可企及长生久视!孤阴不生,独阳不长,是之谓也!”   小云哈哈大笑,道:“五师兄脾气火爆,以师兄言论,是体内阳气过盛所致。难道给他找一个妻子,他的性情就会和缓起来?”荣津点头道:“不错!柔能克刚,至阳晦于少阴,真能给他说一房媳妇,效果肯定不差!”小云心里一动,此事似可一试!荣津道:“男女之事原是乾坤正道,但世上有一种人,为了长生不老,或为了提升功力,明行男女之事,暗行采补之术,不免大损阴德!”   小云道:“世间真有这种事?”荣津缓缓点头,道:“据传采补之术始于彭祖,历经千年传承,流派纷呈,术法不一。除了最著名的‘三峰采战法’,后世多有修习者,其它采补之术眼下皆已式微。所谓‘三峰’,是指‘红菱峰’、‘紫极峰’和‘桃源峰’,分别对应女体的口、乳、膣。此术多以男采女,选取癸水初潮的少女作鼎炉,吸纳女子元阴。以阴补阳,使施术者体内阴阳平衡,相互交融,以达到延长生命、提升功力之效。此术只对施术者有利,作为鼎炉的少女,往往因气血枯干致死。犹如含苞花蕾,未及盛开,便已凋零。此术损人利己,残忍无比,一向为正道所不容。大约数百年前,本教曾和彭祖、及其门下有过一战,至于胜负如何,我不知晓。但此战之后,再也未曾听说,有人修习此术,想是已经绝传!”喝了一口茶,道:“除去‘采补之术’,世间另有一种‘双修之法’,虽也是借男女之事,互补阴阳,但对男女二人皆有裨益。修习者众多,为正道所不忌。”   小云沉默不语,自己在浣花镇,首遇林秀月,他身旁有一名叫“阿蓓”的绿衣女子。二人叔侄相称,但言语行为,颇多暧昧。在白沙镇再遇彭秀婕,和她同行的是一名叫“阿蕾”的青年男子,二人以姑侄相称,但年龄大致相仿,多少也透出几分古怪。难道“六十元辰”奉行的便是“双修之法”或“采补之术”?   荣津道:“其实,男女之事乃是人的本能,只要掌握了正确的方法,皆可起到益寿延年,提升功力之效。何必使用如‘采补之术’此等残忍之法?”小云道:“何谓‘正确的方法’?”荣津哈哈大笑,随即开始绘声绘色,说起男女行房过程中的**、迎送技巧。描摹细致,不厌其烦,言语极具煽动力。小云元阳童子之身,尽管和翥凰亲密无间,却无男女之实,平生何曾经历此等阵仗?一时面红耳赤,神色忸怩,心旌摇曳,胸口“嘭、嘭”直跳,口干舌燥,几乎难以自持。   荣津一直说了大半个时辰方才停下,各种技巧、姿势,一一细述完备,作为小云的首任**导师,可谓合格之极。末了道:“师弟,水能载舟亦可覆舟。男女之事,过犹不及,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日后你自可细细体会!我告辞了!”起身出了房门。   小云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一颗心兀自跳的“砰、砰”作响。从怀里取出《**经》,翻看了几页,更感心猿意马。起身踱步,凰姊就在隔壁,不如将她找来,和自己实际演练一番,岂不强于自己独受煎熬?心里大喜,走向房门。转念一想,此事怎能说出口?就算说出口,凰姊是否能答应?是否会鄙视自己?心乱如麻,逡巡不已,数次走到门口,又都折了回来,终是不敢前往翥凰的房间。   他喟然长叹,人之**,就如一捆干柴,不遇火星,或可无事。一经点燃,便会腾起冲天烈焰,再想扑灭,势比登天。祖师希望人类舍弃**,岂是易事?饮食、穿戴之欲,乃至权力、名利之欲,也倒罢了!但男女之欲,剔心挖骨,**夺魄,如此难以克制,自己是否也能舍弃?默立窗前,犹如痴了一般。良久,方才收敛心神,开始盘膝行功。   数年之后,道教祖庭“真武观”内又增设一堂,名为“双修比翼堂”。首任堂主便是送给小云《**经》的燕北祭酒荣津。既然男女之欲难以禁绝,堵不如疏,适当引导教内弟子接触、体验此事,也不失为一个折中的办法。历经男女之事后,自可体悟**为空,以有为之行,引发无为之心,也是紫微真人道心圆融的一种体现。后世房中术盛行,皆滥觞于此。但大多数人借此行淫欲之事,沉溺不拔,放纵无度,既非小云所愿,也非他此前所能料及。人性日渐贪鄙,实是天意绝人,智者宁不警醒?   “玉蟾道院”一战,捕获的独角犀牛和几十头黑色巨猿,荣津担心伤及人类,不敢将它们放归山林,便圈养在观内。经过数月驯化,野性尽泯,便役使它们为附近百姓开荒种田,参与城防建设。它们皆为异种兽类,力大无穷,从事体力劳作极为合适,效率更是惊人。不久后消息传出,世人十分惊讶,许多有钱人闲极无聊,不远万里,赶来观看人兽和平共处的奇观。一年后“玉蟾役兽”已成为“燕北八景”之一,名气愈大,前来观光的人愈多。附近百姓干脆不再种田,纷纷转行经营餐饮、住宿业,生活渐渐富足。此事产生如此后果,荣津作为始作俑者,也是始料不及。几十头异兽,他人使之为恶,道教使之为善,善恶原为一体,达者何必区分? 第四十四回盗匪横行(3)   次日寅末时分,天色仍未放亮,小云行功已接近尾声。听窗外有轻微的呼吸声,心知有人暗中窥探。起身轻轻拉开房门,见黑暗中一条人影掠过院墙,转眼消失在朦胧的夜色中。背影纤细,似是一名女子。小云不及多想,飞身追了下去。待出了“玉蟾道院”,见旷野寂寂,哪还有半个人影?掠上附近的一座土丘,极目远眺,见人影已在数里开外,正全速奔往东南。体态窈窕,身姿灵动,颇为眼熟。   小云心里一动,掠下土丘,展开御风身法,飞行一会儿,离人影已不太远,放慢速度,远远跟在后面。前行半个时辰,天光大亮,人影改为步行,走入一座小镇。小云已能肯定此人正是陈孤鸿,除了教内的少数人知道自己已经抵达燕北,外界无人知晓此事,陈孤鸿潜入“玉蟾道院”决不是为了寻找自己,定是另有用意。为了查清此事,他也跟入了小镇。   陈孤鸿并不知有人跟踪,在镇里拐了几个弯,走入了一家客栈。小云犹豫不决,不知是否前去和她相见,不经意间,发现镇里的气氛有点异常。石板路上有不少星星点点的血渍,有的颜色鲜艳,有的已呈紫黑色,显然不是同一时间的血迹,似乎镇里时常发生流血殴斗。清晨时分街道两旁的商家店铺,大多数仍未开业,门户紧闭。镇里几乎无人走动,冷冷清清,安静得异乎寻常,恍如一座坟墓。小云心里惊讶,莫非镇里的人都已死光?   远处传来脚步声,过了一会儿,十几人勾肩搭背,踢踢踏踏从街角转了过来。除了为首之人穿戴齐整,步履沉稳,像是习武之人,余者皆是衣冠不整,神色轻浮,像是一群游手好闲的无赖汉。一行人一边走,一边相互打闹嬉戏,吆五喝六,肆无忌惮,在寂静的环境中,声音显得极为刺耳。   为首之人走到近前,突然停下脚步,目光如电,狠狠瞪向小云。他体型魁梧,须发蓬乱,神态威猛,仿佛一头正在守护自己领土的雄狮,此时正准备对另一头无故入侵的野兽发起致命攻击,目光中充满戒备和敌意。小云冲他微微一笑,神色和蔼可亲,浑身放松,丝毫不显敌意,也无半点抵抗不服之色,恍如面对的是一位多年未见的老友。   此人稍一楞神,竟不知如何应付。对方笑脸相迎,使他感觉就似钢刀斩水,毫无用力之处,心里十分别扭。二人心灵交锋,他岂是小云对手?一时难以下台,颇感尴尬,干笑一声,道:“好一个俊俏的小伙子!”不知为何,说完后他心里涌起几分恐惧,仿佛对方已不再是一个人,竟像是一座巍峨耸立,气象森严的高峰,使人顿生仰止之心,绝不敢再存半点轻视侮慢之意。他额头渗出一层冷汗,感到双膝酸软,转身率领手下继续前行。犹如丧家之犬,再也不敢停留片刻。   小云微微一笑,对自己的表现深感满意。他在抵达“以意御剑”的境界后,功力再上层楼,道心坚固,已是无懈可击。此时已具有以心念折服他人心灵,以风姿气度影响他人行为的能力,渐窥不战可屈人之兵的大道圆融境界。   这群无赖汉走到街边的一家杂货铺门前,一人上前猛力捶响房门,喊道:“朱老板,快开门!今天该交钱了!你***想躲着不交,决不可能!”房内无人应声,一人飞起一脚,踹开房门,除为首之人仍旧留在屋外,其余人一起涌入房间。“砰、砰”声大作,一干人已开始翻箱倒柜,砸毁器物。过了一会儿,十几人没有任何收获,空手返回。其中一人对为首之人道:“七爷,姓朱的老小子已经携卷钱财开溜了!”啐了一口,道:“他***,再让兄弟看见这老杂碎,非一刀宰了他不可!”   被称为“七爷”的为首之人,向不远处的小云瞥了一眼,见他并无怒色,方才松了一口气。心里颇感窝囊,自己纵横燕北已有数年,除了少数的几个人,平生不曾畏惧任何人!这小道士眉目清秀,明明并不可怕,但自己在他面前为何总感到缚手缚脚,难以从容行事?无形的压力究竟来自何处?此事当真邪门!他微微苦笑,道:“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姓朱的早晚还得回来,想收拾他也不用急在一时。镇子里已没什么油水,大伙儿不如去镇外碰碰运气武动乾坤傲世九重天吞噬星空神印王座遮天将夜凡人修仙传杀神大周皇族求魔修真世界官家全职高手锦衣夜行超级强兵仙府之缘造神楚汉争鼎不朽丹神最强弃少天才相师圣王无尽武装,说不定能够逮到几头肥羊!”他在小云的视线范围内,感到浑身不自在,心里巴不得越早离开越好,说完快步先行。众无赖高声喊好,跟在他后面,向镇外走去。   他们才一离开,镇子里马上有了活气。街道两旁的店铺,纷纷卸下门板,开始营业。也不知从何处一下子涌出了许多人,路上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好不热闹。原本一片死寂的小镇,瞬间已是生机勃勃,前后差别极大,犹如变戏法。小云半晌方才回过神来,已能肯定这十几人是一伙无恶不作的地痞流氓,日常横行不法,鱼肉百姓已成家常便饭,所以镇里的人才会畏之如虎。估计有人胆敢反抗,他们便会拳脚相加,石板路上的斑斑血迹,八成与此有关。这伙人如此嚣张,不知当地县衙为何不加以管束和制止?   他摇了摇头,稍一迟疑,掉头出了镇子。不远处的山道上人头攒动,这伙人截住了一支商队,为首的“七爷”正在和一名中年人争论不休。此人精明干练,应是商队的负责人。小云飞身掠至近前,躲在一株大树后侧耳倾听。他行动无声,无人察觉。中年人道:“这位爷,前几天黄河决口了,许多百姓受灾。我奉道教祭酒荣英道长之命,负责将这十几车粮食运往齐郡,救济灾民。粮食不是我的,我只能从中挣取十两银子的押运费。方才在蓝村口,有位爷已向我索要了五两银子的过关费,这才走了不足十里,您又让我再交一份,我往返奔波一千多里,岂不是分文不挣,白辛苦了?恳请您老高抬贵手,放我们过去,十几车粮食如能按期运到灾区,将是一桩活人无数的善举!大积阴德,老天爷一定会保佑您老,子孙兴盛,富贵绵长,公侯万代!”一边说,一边不停的打躬作揖。 第四十四回盗匪横行(4)   “七爷”斜着眼睛道:“放你娘的屁!老子不放你过去,难不成便断子绝孙了?废话少说,要么,你交出五两银子,老子放你走人!要么,你便留下性命,十几车粮食自然也就归老子所有!老子耐性不好,你赶快决定!”中年人反复恳求,他就是不肯放行,反从腰间掣出弯刀,出言恐吓。中年人受逼不过,只得从怀里掏出银两,准备交钱过关。小云幽幽一叹,道:“七爷,你何必欺人太甚?”说完,从树后缓步走出。   “七爷”听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虽不响亮,但柔和清冷,恍如天籁之音,不禁为之神摇意夺,心想“此人莫非是鬼?”不敢答腔,担心被勾去魂魄。大吼一声,抡起弯刀向小云顶门砍下。刀风凛冽,呜咽作响,修为竟也不低。小云“咦”了一声,颇感惊异,此人修为不亚于一派掌门,竟甘心以剪径为生,岂不古怪?凝立不动,飞起左掌,后发先至,击中“七爷”前胸。将戊土元素强行逼入他体内,登时将他变成了一具土偶,定在了原处。   众流氓见他全身呈土黄色,手中弯刀也失去了原有色泽,瞬间化为了一尊泥塑,不禁魂飞魄散,以为遇上了鬼神,纷纷转头逃跑。小云微微冷笑,挥起衣袖,如鬼魅飞速前行,无声无息转了一圈,返回原处。“砰、砰”声响起,众流氓纷纷跌倒,已被他全部封闭了穴道。中年人见他手段非常,心中惶恐,牙齿打战,得得作响。   小云微笑道:“你不必害怕!我是道教弟子,你为我教做事,多有劳苦,我感激不尽!”躬身施礼。之后向中年人讨得纸笔,给荣津写了一封信,让他挑选五名功力较高的弟子,护送粮队前往齐郡。让中年人即刻赶往“玉蟾道院”,将书信交于荣津。中年人千恩万谢,招呼车夫赶起马车,“咕噜噜”一路赶往西北。   待粮队走远,小云从“七爷”体内吸回戊土元素,解除了五行禁制。他缓缓瘫倒,体色回复正常,过了一会儿,神智才得以清醒。口唇嗫嚅,神色尴尬。小云道:“你是何人?”“七爷”不敢和他对视,眼睑下垂,道:“我是燕七。”小云吃了一惊,道:“可是三江一十九舵的总瓢把子燕七?”“七爷”神色黯然,道:“不错,是我!”小云面色一沉,道:“堂堂的水道大龙头,为何当起了剪径小贼?”   燕七双拳紧握,额头青筋暴突,面孔涨得通红,似乎此言已深深侮辱了他,他势要找小云拼命。小云不动声色,缓缓道:“自污者,人皆可辱之!”燕七就似撒了气的皮球,瞬间软了下来,面色转为苍白,道:“道长说的是!我贪生怕死,自甘下贱,才有数月之辱!”小云道:“此事究竟如何,我愿闻其详!”   燕七喟然一叹,道:“此事说来话长!”当下便将数月之内的经历,原原本本说了出来。他原是燕北界内的水道枭雄,手下有二百多名弟兄,和二千多名苦力脚夫。凭借庞大的势力,他掌控了三条河流的水运权,和十九处码头渡口的货物中转和装卸搬运权。日常向过往商船收取一定数目的保护费,根据给付银两的多少,派出兄弟提供不同层次的服务。尽量保护商船可以安全顺利的抵达目的地,使商人的损失减至最少。商船泊岸后,二千多名苦力脚夫负责装卸货物,以市价收取报酬。他虽为黑道霸主,但行事公平,从不强迫他人接受保护,也从不仗势欺人,深得商人和手下人的尊敬和爱戴。小云之所以知道他的来历,也是因他过往颇负侠名之故。   数年中他日子过得逍遥快活,风光了好一阵了,颇令江湖侧目。但就在数月前的一天,一个名叫潘天寿的青年,独自找上了三江总舵,勒令他交出三江一十九舵的控制权。两千多名手下的衣食所需,皆由此出,他怎肯答应?一言不合,双方动手相拼。他是学武之人,潘天寿却是修真之士,双方实力悬殊。缠斗数合,潘天寿祭起一只金色小鸟,鸣叫几声,登时将他和所有属下一体震昏。   待他清醒,潘天寿已经撤离,留下一张纸条,声称三天后前来收取三江控制权,如不交出,必将所有人员屠戮殆尽。他怒火中烧,明知不敌,但此等侮辱如何忍得下来?将两千多名属下全部招至总舵,为防敌人法宝厉害,每人将双耳事先塞上蜡丸,准备拼死一战。三天后,潘天寿如期而至,见他严阵以待,已知他绝不肯答应,随即祭起金色小鸟。燕七等人不为所动,潘天寿知他早有防备,便撮口呼啸。百十头黑猿从附近冲出,顷刻间杀死了近千人,燕七也身负重伤。他不想大伙儿为了自己一人全部枉送了性命,便宣布放弃三江控制权,不再抵抗。   活下来的属下尽归潘天寿统辖,仍旧从事老行当,但规矩已不是老规矩。此后数月,如果有商船胆敢拒绝交付保护费,潘天寿往往下令杀人掠货,手段毒辣,残忍恐怖,行事已非他领导之下的作风。大战结束后,潘天寿将他领到一处庄园内养伤,日日以醇酒美人和锦衣玉食相待。过不了多久,他已不再怨恨潘天寿,二人关系渐趋融洽。伤势痊愈后,潘天寿就让他前往燕北附近的村镇勒索民财。   起初,他天良未泯,行事仍有分寸,不肯出手伤人。但伴随声色犬马的侵蚀,生活日渐腐化,急需大量钱财挥霍。再遇有不肯交钱者,已是拳脚相向。在连续殴打了几人后,已无人敢反抗,百姓在路上遇见他,也是远远避开。他人的畏惧,使他颇感得意,仿佛自己又回到了从前统领三江一十九舵时的风光岁月,又恢复了水道大龙头的尊贵身份。实不知,畏惧和尊敬远不是一回事,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以致背离正道越来越远,终于撞到了小云手里。 第四十四回盗匪横行(5)   小云一声不吭,听他细述完毕,已知他口中的潘天寿,就是骑独角犀牛前往攻打“玉蟾道院”的潘姓青年。沉思一会儿,道:“我有几个问题请教,希望你如实回答!”燕七迟疑了一下,缓缓点头。小云一指众流氓,道:“他们是何身份?”燕七道:“他们原是富家子弟,后来被潘天寿夺去了家产,无以为生,便跟着我做了小弟!”小云暗暗摇头,潘天寿明明是燕七等人的仇敌,但他们竟然心甘情愿做了他的下属,不思报仇也就罢了,认贼作父,为非作歹,毋宁太过?岂非毫无人性?叹息一声,道:“你们横行市镇,难道一直无人管束?”   燕七道:“起初,衙门倒是派出了几名捕头,前来缉拿我,但都被我一一打败。后来潘天寿暗中向衙门使了不少银两,以后再也无人管我们了。”小云暗暗切齿,官匪勾结,天下焉能不乱?道:“最后一个问题,潘天寿住在何处?”燕七手指远处的一座山峰,道:“大约十五里外有一座‘半壁山’,潘天寿就住在山里的一所不知名的庄园内。”   小云点了点头,也不问庄园内另有何人,只是说了声:“谢谢!”燕七暗暗寻思“此人自负得很!”想起小云制住他所使用的手段,可谓神鬼莫测,不禁心里一动,道:“道长大名能否相告?”小云道:“贫道紫微。”燕七大吃一惊,仔细一看,对面之人发髻中斜簪一朵行将凋零的银花,领后斜插奇形拂尘,容貌俊美,可不就是传说中道门掌教云归鹤的形象?他翻身跪倒,道:“原来您是道门掌教,我真是有眼无珠!我愿拜您为师,以后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言罢,伏地叩首。   此举出人意料,小云稍一愣神,立刻将他扶起,道:“我问你,自从你开始勒索民财,究竟杀了几人?”燕七见他目光森寒如冰,不禁打了一个冷颤,用力摇头,道:“我是做了不少坏事,但从未伤人性命!”小云松了一口气,道:“很好!我教收徒,首重人品,次重禀赋,手染鲜血之辈,我教一向拒之门外。但我年龄较轻,暂且不能收徒,如果你愿意加入我教,我可以将你引荐给二师兄为徒。不知你意下如何?”其实,以他此时的修为,就是做木荣春的师父也足以胜任,此前他曾经允诺荣浩,要收他的子女为开山门大弟子,如果答应燕七,岂不违背了诺言?   荣城威名素著,为人持重,是道教高手之一,燕七自是早有耳闻,点头道:“如蒙荣城道长不弃,我十分愿意!”小云道:“好!但要想加入我教,须当清清白白。明日一早,你前往被你侵害过的人家,一一登门道歉,将掠夺的银两如数退给人家,态度要诚恳,以获取百姓原谅。如无法做到,估计二师兄决不会收你为徒!”燕七迟疑不决,百姓恨自己入骨,前往道歉,难免尴尬和忍受屈辱。但自己已泄漏潘天寿的行踪,如不托身道门,祈求庇护,怎能抵御潘天寿等人的报复?权衡再三,道:“我可以向百姓道歉,但我拿不出银两退给人家。”   小云道:“你勒索的钱财,难道全已挥霍?”燕七道:“也不全是!到手的银两,一大半要交给潘天寿,余下的早已被我们花光。”小云摇了摇头,道:“只要你决心向善,银两不是问题,可以由‘玉蟾道院’替你垫付。”燕七再次跪倒,磕了三个响头,道:“弟子自愿入教,终身不悔!参见掌教真人。”小云道:“起来吧!日后好自为之。”燕七起身称是。小云道:“据你所知,原先是一派掌门,或是一方豪雄,身份和你大致相仿,眼下已成为潘天寿下属的人,大约有多少?”   燕七默算一下,道:“至少三五十人。”小云点头,道:“你随我来!”转身先行,燕七见十几名弟兄不知死活,和他们交往日久,多少有几分香火之情,追上小云,道:“掌教真人,弟子的十几名手下怎生处理?”小云道:“不必理会!”蛇无头不行,走了燕七,一群小流氓又成的了什么气候?再说,他已决心除去潘天寿,失去龙头,一群爪牙有何作为?眼下不如任之自生自灭。   二人返回小镇,百姓见燕七去而复回,人人色变,如见蛇蝎。商家店铺纷纷关门歇业,行人奔走,眨眼间镇里已是冷冷清清,再也不见半个人影。可谓,一鸟入林,百鸟哑音,威风不可一世。燕七十分难堪,垂下头来,小云叹道:“使人畏惧,不如使人尊敬;畏生怨,怨生加害之心;敬生爱,爱生养护之情,你细细思之!”   二人走入陈孤鸿所在的客栈,找了一间客房。小云提笔给荣津写了一封书信,将燕七的情况大致介绍了一番,之后把自己准许他加入本教,并将他引荐给二师兄为徒,及令他赔礼道歉,需要“玉蟾道院”垫付银两等事,一一写明。运笔如飞,顷刻写就,吩咐燕七赶往“玉蟾道院”,将书信交于荣津,此后听他号令行事,不必再返回客栈。燕七接过书信,转身离去。   小云出了房门,询问小二,得知陈孤鸿早已结帐离去,心里颇感惆怅。和她失之交臂,此后人海茫茫,又向何处寻觅?转身回房,盘膝行功。申时前后,翥凰赶到了客栈。燕七抵达“玉蟾道院”后,她才得知小云在此处,便飞行赶来相会。小云见她双颊原有的红晕,愈加明艳,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胸口微微起伏,知道她担心自己离去,再也找不到自己,便拚尽了全力飞行,导致功力损耗过多。一时间,心里充满感激,右臂揽起翥凰纤腰,左手抄在她膝弯,将她轻轻抱起,柔声道:“凰姊,你累了,先休息一会儿吧!” 第四十四回盗匪横行(6)   翥凰怕痒,“咯咯”笑个不停。身体蜷成一团,就似一只小猫依偎在他胸前。小云将她放在床上,手抚她娇嫩的面颊,小声道:“凰姊,最近几日,你越来越美了!”翥凰眼波如水,瞟了他一眼,柔声道:“真的吗?我自己倒不觉得!不会是哪个小色鬼,为了逗我开心,故易编出的瞎话吧?”小云哈哈一笑,伸手搔她腋下,恶狠狠道:“敢叫我小色鬼,有你好看的!”一个定是要搔痒,一个极力闪避,二人在床上翻翻滚滚,纠缠不休,耳鬓厮磨,肌体紧密接触,不禁情热如火。   小云想起昨夜荣津的言语,登时面红过耳,心口“嘭、嘭”直跳。伸手解开翥凰的衣结,轻轻揉捏她的**,感觉滑腻温暖,心想“古人谓之‘新剥鸡头肉’,当真再贴切不过了!”翥凰并不抵抗,媚眼如丝,吐气如兰,娇喘呻吟,已是不能自持。轻舒玉臂,搂住小云脖颈,将面颊贴到他耳边,小声道:“云郎,我爱你!你娶我为妻吧!”小云心里爱意翻涌,欲火熏蒸,浑身燥热,感到“胎息”难以为继,改以口鼻呼吸,柔声道:“能娶凰姊为妻,小弟求之不得!愿与卿携手,相偎相依,共历风雨,终生不渝!”说这句话时,陈孤鸿的倩影仍是存在心底,挥之不去。   二人相识已久,此时翥凰终于等到了他的亲口承诺,不禁喜极而泣。轻启朱唇,咬紧小云右肩,缓缓加力。泪水如断线之珠,点点下滴,哭声压在咽喉,呜咽不已。小云心里并非只有一人,自感对不起她,尽管肩头剧痛,也不忍推开她。反加意怜惜,伸手轻轻为她抹去泪水,笑道:“能娶你为妻,原是小弟高攀了,应是我痛哭流涕才是!”翥凰用力一咬他的肩头,小云大声惨叫,她才松口,破涕为笑,嗔道:“就会胡说八道!”神色娇羞,腮边犹自闪烁着晶莹的泪光。梨花带雨,美艳不可方物。   二人缠绵一会儿,见天色渐暗,便结帐离开客栈。待出了镇子,手牵手向“半壁山”走去。此时,二人心里柔情如蜜,平和喜悦,浑没有打架生事之心。谁也不想走得太快,相互偎依,缓缓前行,恨不能山路永无穷尽,便可以一直走下去。谁知,天不从人愿,走出不足数里,便遇上了一伙剪径蟊贼。值此卿卿我我,两情缱绻之际,遇上此事可谓焚琴煮鹤,大煞风景!小云怒不可遏,也不答话,飞身上前,手挥足踢,七八名蟊贼眨眼间已被全部封闭了穴道。见他气急败坏,翥凰“扑哧”一笑,二人继续携手前行。   沿途所见,农田荒芜,大多数村庄人去屋空,断壁残垣比比皆是,人烟绝迹,景色极尽荒凉。半个时辰后,二人抵达“半壁山”。一路走来,总共遇上了十五股蟊贼,少的三五人,多的二三十人一伙,都被小云出手封闭了穴道。所有人皆非学武之人,手脚笨拙,神情木讷,衣衫褴褛,绝不像打家劫舍的惯匪,颇像一群铤而走险的乞丐。   小云心知他们原本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估计是被潘天寿所属的神秘组织,夺去了农田产业,或是家园,失去了求生之本,方才沦为了劫匪。神秘组织行事狠辣,无恶不作,绝无丝毫顾忌,短短数月,竟将燕北附近变成了一座人间炼狱。如果任之继续发展,待它势力膨胀到一定程度,轻则,危及现有的江湖格局,破坏平衡,增加致乱因素,为了争夺江湖霸权,难免再次掀起腥风血雨。重则,危及百姓生存,使国家局势愈加糜烂,结束战争也将变得遥遥无期。暗下决心,准备将神秘组织连根铲除。   二人沿山道前行,走了半个时辰,入山已深。前方出现了岔路,小云曾问过燕七入山路径,知道怎么走,和翥凰折向左边小路。走出不远,从路旁树上跃下四个人,堵住去路。右边一人喝道:“此路不通!你们滚回去吧!”见翥凰貌美如画,不禁“咦”了一声,笑嘻嘻道:“小娘子倒是风骚可爱,不如留下来陪我们兄弟玩玩!”走上两步,伸手去摸翥凰面颊。   小云恨他言语轻薄,不等他走近,左袖一挥,“庚金少阳真气”咆哮向前。“咔嚓”几声脆响,此人肋骨全折,无声无息仰面摔倒。估计没有一年半载,伤势休想痊愈。另外三人反应竟是不慢,掉头钻入密林,撒腿狂奔。其中一人吹响铜哨,发出警报。小云飞身跃起,屈指连弹,点中三人穴道,之后和翥凰继续赶路。一路上接连遭遇暗哨伏击,起初出现的几批人,皆为练武之人,功力也不算太高,小云毫不费力将之一一击溃。越往后出现的人,功力越高,遇上的第八批伏击者已是修真之士。约有二三十人,占据山道两旁,催动稀奇古怪的法宝,发起猛攻。   小云见他们每一人的功力已远在燕七之上,心里清楚,他们原先不是一派掌门,便是独当一面的一方豪雄,此时已沦为了潘天寿的走狗。无心和他们纠缠,祭起“元始浑天轮”,心念电转,五方神剑全体出击,仅二三回合,已将二三十人全部击伤,轻松结束战斗。此后再也无人拦截,但在一条长度不足五里的山道上,先后出现的敌人,已不下数百人之多,并且只是神秘组织的外围人员,此组织的核心力量,岂不可畏?   山路尽头,是一座山谷。谷口只有三丈宽窄,两旁皆为峭壁,直上直下,猿猴难攀,远远望去,谷口犹如一道门户,可谓易守难攻。小云知道谷内就是神秘组织的老巢,遥望一眼,见七八人已将谷口堵死,心知出现在此处的敌人,绝非等闲之辈。暗自提高戒备,和翥凰缓步向前走去。   一张硕大无比的白色皮毛铺在谷口,七名少妇嘴角含笑,姿态慵懒娇媚,或坐或卧,各自占据皮毛一角。她们皆为人间绝色,但容貌穿戴不尽相同,肤色有深有浅,或白嫩细腻,或棕褐润泽;衣服款式千奇百怪,或高领长袖,或坦胸露背,环肥燕瘦,各臻其妍,显是来自不同的种族。一名青年男子头枕一名少妇的大腿,斜躺在皮毛中央。手持金杯,面前放有几道菜肴,正在对月小酌。使用的酒壶碗碟,皆是金玉所制,豪奢异常。他五官端正,额头开阔,脸部线条清晰有力。身穿一袭白衣,宽袍大袖,腰围镶金镂玉丝绦。冷俊硬朗,气度非凡。两侧崖壁悬挂几十盏“气死风灯”,将谷口映照得一片光明。七女一男姿态放纵,景象香艳,又多少透出几分诡异。 第四十五回蚕马鬼女(1)   待小云走到近前,白衣男子缓缓坐起,高声吟道:“沧海俄顷变桑田,少年转瞬成老聋。功名非真原一梦,富贵亦假总成空。水流千川一瓢饮,花娇百色半枝浓。”声音清亮悦耳,吟罢,将杯中酒一口饮尽,起身面向小云,道:“如此月夜,如此良宵,独饮无趣,道兄是否有兴致和我共饮几杯?”夜风习习,衣袂飞扬,举止飘逸从容,丝毫不显敌意。   小云颇感惊奇,此人风流倜傥,竟是魅力无穷。他方才吟诵“水流千川一瓢饮,花娇百色半枝浓。”,无非是说,世间可以拿来享用的东西,犹如千百条河流,数目难以计数。以有限的生命,也无法全部享受。所以他只追求美色,功名富贵则可弃之不顾。此人有取有舍,并非贪得无厌之辈;人前自承好色,率真可爱,也绝非虚伪狡诈之徒。小云微微一笑,心里对他生出了几分喜爱,道:“阁下有请,敢不从命!”和翥凰携手向前走去。   二人走到皮毛边缘,翥凰稍一犹豫,停了下来。小云并不理会,继续前行,雪白的皮毛上登时留下了两行黑黑的足迹。此皮毛得自北极的“娑罗山”,是神兽“白罴”之皮,世间仅此一张,珍贵无比。白衣男子一向宝爱之极,见小云将它踩脏,不禁微一皱眉,道:“此皮毛价值连城,道兄不知爱惜,岂不暴殄天物?”   敌人层出不穷,小云已不想再浪费时间,故意踩脏皮毛,正是为了激怒白衣男子,以便尽早动手。见他并不发火,倒是颇出意料,道:“再珍贵的皮毛,也不过是给人使用的一件物品。既担心皮毛损坏,又小心翼翼唯恐弄脏,作为使用者的人,岂不成了皮毛的奴隶?人和皮毛,孰主孰宾?究竟是人享用皮毛,或是皮毛享用人?”   白衣男子稍一楞神,随即哈哈大笑,道:“此言有理!芸芸众生皆为外物所累,犹自不觉,的确可悲,想不到我居然也是此等人!道兄不愧是老庄门徒,智力圆融,辩才无双,语含机锋,振聋发聩,本人佩服之至!”他并不出言反驳,竟是从善如流,小云已知他必是极有自信,才有勇气承认自己的不足之处。此人不被言语所激,随和圆滑,绝非血勇之徒,功力定是极高。微微一笑,道:“言语争锋,已入下乘,大道无形,圣人行不言之教。阁下的盛赞之辞,紫微受之有愧!”亮明身份,准备放手一搏。   白衣男子神色毫无变化,仿佛道门掌教在他眼里,和阿猫阿狗也无多大区别。他微笑道:“今日得遇高贤,幸何如之!请坐!”他始终不显敌意,小云也不好翻脸相向,转头招呼翥凰,三人一起坐了下来。小云道:“请问阁下尊姓大名?”白衣男子凝视翥凰,神色无比震惊,道:“姑娘之美,人间罕见,莫非是九天仙子下凡尘?不知姑娘是否仍旧待字闺中?”当面询问一名少女是否已经出嫁,实为失礼之举,但翥凰并不在意,也无羞涩之态,笑靥如花,挽起小云臂膀,道:“我是云郎的妻子!”言语中充满自豪。   白衣男子甚感沮丧,摇头不已,嘴里连呼“可惜!”小云不解,道:“阁下可惜什么?”白衣男子神色立变,恍如一头正准备和同类展开争夺配偶之战的公山羊,神威凛凛,高傲无比,森然道:“你不过是占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便宜,才抢得了先机。如果是你我二人同时认识这位姑娘,你绝无半点机会!我未战先输,岂不可惜?”   小云啼笑皆非,此人先前在诗句中自承好色,此时看来竟是半点不假!似乎只要是他看好的女子,不论出未出嫁,他都要抢到手中方才作罢。好色之心,偏执无比,又自信非常,便如一头发情的野兽,早已失去了理智。摇了摇头,懒得和他辩论,道:“你为何不回答我先前的提问,难道有难言之隐?”   白衣男子双眼一翻,道:“我是简伯文!”江湖中有几个神秘人物,无人知道他们的来历和功力高低,其中就包括“花帝”简伯文。吴越交界处有一座“俱卢山”,此人在山中自建了一所庄园。园内广植奇花异草,亭台楼阁一应俱全,景色绮丽,集纳各族美女约有近百人,号称“百花宫”。此人一向不问世事,绝少涉足江湖,日常以美色自娱,高蹈远引,颇有隐者之风。他有七名妻子,皆非汉裔,分属蛮荒的七个少数民族。夫妻八人,伉俪情深,无论去往何方,皆是一同出行。亲密无间,俨如一人,世人颇以为异,有好事者便给夫妻八人起了一个外号,称之为“七叶一枝花”。“七叶”是指他的七名妻子,身为男子的简伯文反被以“花”视之,此外号不无调侃之意。   小云曾听木荣春说起过此人,此时心里颇感纳闷“据大师兄言道,此人素无大恶,难道眼下他也沦为了神秘组织的爪牙,开始为非作歹?”简伯文亲手执壶为小云倒了一杯酒,酒色橙黄,香气扑鼻,注入金杯后,宛如琥珀。酒浆挂壁粘杯,犹如蜂蜜,质重粘稠,醇厚可知。小云馋涎欲滴,迫不及待举杯和他对饮了一杯。酒液入喉,如饮琼浆醴泉,甘美香甜,纯正无比,绝无半点水气。唇齿留香,竟是回味无穷,不由得大声赞了一声:“好!”   简伯文大为得意,先前的不快早已抛到了脑后,微笑道:“道兄风雅蕴藉,果真是识货之人!此酒乃是瑶池玉液,前年举行‘蟠桃盛宴’时,我偷偷潜入天宫盗取了一壶。为此,险些被‘摩罗衍那天王’斩掉了右臂。”挽起衣袖,露出伤处。小云见一条红色疤痕从他小臂延至肩头,此时虽已愈合,但肌肉外翻,颇为恐怖,可见当时受伤极重。不禁哭笑不得,此人竟为了一壶酒,甘愿冒生死之险,可谓胆大至极。   简伯文放下衣袖,笑道:“此酒非人间所有,能够喝上一口,就算受此重创,其实也并不吃亏!”随后招呼七名妻子,上前见礼。小云见七人或高乳肥臀,丰腴多肉;或骨感玲珑,娇小妩媚;姿容大不相同,但无不风流妖娆,惑人心魄,心里大感诧异。娶妻皆美,已属不易,更为难得的是,七人投向简伯文的目光中全是倾慕之色,显是爱意极深。能使七名女子不致相互嫉妒,又能使她们全身心的爱上一人,此等本事绝非常人所及。不禁由衷赞叹道:“简先生不愧是花丛圣手,赏花高人,品色闻香,诚为色中君子!紫微钦佩之至!” 第四十五回蚕马鬼女(2)   简伯文大喜如狂,抓起小云双手用力摇晃,道:“世人见我广纳妻妾,行经之处美女如云,左拥右抱,无不以淫徒视我!唯有道兄知我好色不淫,实是我简伯文平生唯一知音!‘玉虚宫’门下,毕竟见识不凡,非见色起意的伪君子可比!古人云:白首如新,倾盖如故,果真大有道理,来、来、来,你我先饮上几杯再说!”   二人对饮了三杯,小云道:“多谢简先生款待,紫微俗务缠身,不便久留,告辞了!”简伯文喟然长叹,道:“你我今日相逢,大是有缘。我有一事相求,不知道兄能否应允?”小云腹内冷笑,此人始终不显敌意,听说自己要走,终究露出了庐山真面目。微笑道:“简先生请明言!”简伯文反手一指背后的山谷,道:“我和此间主人有旧,承蒙他热情款待,我心里感激,无以为报,便自告奋勇,前来镇守谷口。不知道兄可否给我留几分脸面,今日暂且回去,改为明天再来。既保全了你我二人的交情,又使我回报了谷主之恩,两相便利,岂不是好?”   行走江湖,最看重的就是交情。简伯文自始至终笑脸相向,又以价值不菲的“瑶池玉液”相款待,为的就是提出请求后,使对方难以拒绝。阎王虽狠,尚且不打笑脸人,对方总该给他留几分脸面才是。谁知,小云竟是毫不犹豫,一口回绝,道:“此事恕难从命!”简伯文十分失望,仍不死心,道:“道兄何必如此绝情?”小云对他颇有好感,叹息一声,道:“谷中之人,我必除之后快!其它事情皆可商量,惟独此事,恕我难以应允,请简先生体谅一二!”   简伯文大怒,双眉竖起,喝道:“你当真不肯答应?”小云察觉四周暗流翻涌,泛起淡淡花香,隐隐含有几丝血腥气。心知此人必有惊人艺业,暗自提高戒备,缓缓摇头。简伯文立即站起,冷冰冰道:“既如此,我便领教高明!”小云起身,微笑道:“悉听尊便,紫微奉陪!”简伯文见他长身玉立,似动实静,如苍松夭矫,似岱岳耸峙,气象雄浑,全身上下绝无丝毫破绽,不禁暗自心惊。注视良久,犹如泄气皮球,神色转为黯然,将手一挥,道:“你走吧!”和众妻妾后退几丈,露出了谷口道路。   小云微笑道:“多谢!他日有缘,希望简先生可以光临太和山,我定当竭诚款待!”耽误了许多时间,也不知谷内敌人是否已经遁走,说完,拉起翥凰飞速前行。待二人去远,简伯文方才缓缓坐下,饮了一杯酒,脸色铁青,神色仍是颇为紧张。三房妻子纤纤十分不解,上前轻轻为他捶背,柔声道:“夫君,你为何放他们离去?”简伯文道:“此人神韵内敛,犹如婴儿;品美酒,虽有享用之意,无贪杯之举;见美色,虽有欣赏之心,无占有之念。提放自如,举止潇洒,没有极高的修为,绝难达到此等境界。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击败他,强行出手,只会自讨其辱!”   说话间,“轧轧”声响,崖壁上露出一道门户,从中走出一人,道:“简前辈为何不出手拦截,莫非怕了此人?”语气咄咄逼人,颇似兴师问罪。此人年龄不大,正是驱使巨猿攻打“玉蟾道院”的潘天寿。简伯文双眼望天,像是没有听见,陡然间左袖一动,“啪”的一声脆响,已抽了潘天寿一记耳光。出手迅速,毫无征兆,潘天寿“噔、噔”连退数步,右颊立时肿起老高,张口吐出了三颗断齿。惊怒交集,喝道:“你干什么?!”   简伯文冷冷道:“你师父在我面前也是毕恭毕敬,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对我大呼小叫?不是看在你师父的面上,就凭你敢在我面前挺腰子,我早已宰了你!抽你一掌,不过略施惩戒,怎么,你不服?”潘天寿尽管怒火中烧,竟是不敢反抗。忍了再忍,低眉顺眼道:“前辈教训的是,晚辈知错了!”简伯文“哼”了一声,道:“我应邀造访,想不到你师父身患重病,难以见人,原本甚感遗憾。承蒙你师兄热情相待,又赠我三名‘望月族’蛇女,使我深为感激。但我此前已为你们擒下了姓陈的女娃娃,已算两不相欠,人情了结,告辞了!”转头吩咐妻妾收拾行装,准备启程。   潘天寿念头转的极快,心想:“他的言外之意,无非是说既已两不相欠,他就算没有出手拦截姓云的,我们也无权指责他。此人眼界极高,如果想使他继续为我们出力,必须拿出极为罕见的宝贝,才可打动他!”见简伯文已经举步前行,急忙高喊道:“前辈且慢!”简伯文回头道:“何事?”潘天寿躬身道:“只要前辈肯出手迎战云归鹤,我师兄就赠给前辈一名南海‘鲛女’!”   简伯文悚然动容,道:“果真是‘鲛女’,不是‘陵鱼’?”“鲛女”半人半鱼,流泪成珠,“陵鱼”人面鱼身,声如犬吠,二者原本差别极大。但世人不明真相,往往将二者混为一谈,所以他才有此一问。潘天寿用力点头,道:“千真万确!我师兄几日前曾前往南海,巧遇‘六臂龙王’尚前辈。承蒙他老人家看得起,赠给了师兄一名‘鲛女’,眼下就养在山庄内的水池里。”   简伯文知道尚扶摇和“海神”禺强之间颇有渊源,他赠予的“鲛女”绝不会是假货,想起“鲛女”的种种奇妙之处,不禁心头火热。暗暗寻思“我和禺强势成水火,见面必有一战,我不是他的对手,岂敢前往南海寻找‘鲛女’?眼下的机会颇为难得,似乎可以一试!”潘天寿见他喜动颜色,微笑道:“我已发动万兽大阵,估计可以阻挡云归鹤片刻,前辈如想得到‘鲛女’,便随我从暗道赶往前面拦截!”   简伯文明知小云功力极高,但此时利欲熏心,已是顾不得了,心想“难道此人功力竟会高于海神禺强?估计不太可能,我未必就会输给他!”雄心顿起,道:“好!我便出手一试道门掌教的绝世神功!你头前领路!”潘天寿大喜,躬身称是,转身走入暗道,简伯文一行在后跟随。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世人重利轻生,岂独简伯文一人? 第四十五回蚕马鬼女(3)   小云和翥凰飞行片刻,掠入山谷,不禁愕然止步。前方出现了一片面积约有几百亩的大型广场,此时广场上聚集了最少数万头猛兽。狮虎豹狼,熊猿蛇蟒,乃至鳄鱼犀牛,竟是一应俱全。它们静静的趴伏在地,绿油油的眼睛,忽明忽暗,犹如万点鬼火,千盏冥灯。即不发起攻击,也不乱发咆哮,唯有粗重的喘息声,不时响起,使气氛更显恐怖。腥风弥漫,景象诡异之极。   小云微微冷笑,神秘组织想凭几万头畜牲拦住自己,无异于白日做梦!拉起翥凰缓缓向前走去。群兽纷纷起立,咆哮声此起彼伏,已准备发起攻击。小云不为所动,心灵保持清明澄澈,犹如明镜光洁,一尘不染,绝无半点杂念。十股真气游走全身,如百川归海,奔流不息,体表泛起五色氤氲,面含微笑,全身放松,不显丝毫敌意,依旧缓步前行。奇事发生了,一头体型异常庞大的黑色雄狮,走至近前,嗅了嗅二人,似乎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掉头返回原处。趴伏下来,闭起双眼,过了一会儿,鼾声大作,竟已睡着。它是群兽的首领,既无反应,其它野兽也随之放松起来。纷纷卧倒,就像受了传染,鼾声如雷,全部酣睡过去。二人毫不费力,穿过了兽群,抵达对面的一片密林。   此事如此奇异,使翥凰大惑不解,其实原因并不复杂。小云初下昆仑之际,道心稚嫩,神功虽成,棱角未尽,犹如钢刀出鞘,霸道无比,可谓锋芒尽显。所以沿途登高作啸,每每使百兽震恐,宿鸟惊飞;经历几次战斗,目睹人间丧乱,待抵达“太和山”,道心已趋于稳固。五行神功棱角渐失,从容不迫,如水流婉转,任意行之,再无丝毫霸气。于“无为堂”再次引吭发啸,已能使百鸟来朝,与之为友;此后,又经“真无观”“龙游观”二战,拯黎民于水火,解苍生之倒悬,道心已如金汤之固,再无半点破绽。即无善恶之心,也无敌友之念,中正平和,雍雍穆穆,如风行天下,绝无一丝阻碍,已是圆融无比。绝谷筑堤,顺利抵达“以意御剑”境界,五行神功棱角尽去,如龙游大海,鹰击长空,和谐自然,再无半分隔阂。   此时穿越兽群,他已和自然完全融为一体,对群兽即无敌意,也无慈爱怜悯之心,以兽心为心,恍如已是群兽中的一员。即不高高在上,也不屈居下位,和群兽已无任何分别。群兽即不与之为敌,也不与之为友,即不惶恐奔逃,也不刻意亲热,恍如遇见的是一个同类,再无丝毫提防之心,才使他得以轻松通过。此时他已启获“天心”,纵使身入百万军中,就算漫步荆棘丛中,已是一刃不能加身,半刺难以及体,如入虚空,再难使他受到丝毫损害。但“大道”化生天地,“天心”只是“道心”的中级阶段,他距最终的圆满境界仍有一段距离。   二人在密林中转了近半个时辰,仍未走出,小云已知林内布有迷阵。神秘组织的势力决不可能强于魔教,但行事狠辣,手段狡猾诡异,尤有过之,竟耽误了自己许多时间。心里稍感恼怒,祭起“元始浑天轮”,五方神剑头前开路。所经之处,树木纷纷断折,“砰砰”声连成一片,硬生生在林内砍出了一条笔直的通道。待声音停下,二人携手飞行,眨眼间就已飞出密林,顺利脱困。   正前方是一座庄园,面积极大,院墙高约三丈,绵延无尽,犹如一座城堡,盘踞在山谷中央。此时有八人堵住了庄园大门,一男七女,正是简伯文和他的妻子。小云微微苦笑,此人阴魂不散缠定了自己,不知究竟想做什么?缓步上前,拱手抱拳,道:“简先生,我们又见面了!你再次拦住去路,意欲何为?”简伯文哈哈一笑,道:“我大约已有十年没有和人动手了,今日有点技痒,想领教一下道门掌教的无敌神功!不知道兄有无兴趣陪我走两招?”   小云道:“你出手吧!”简伯文道:“我夫妻八人一体,从不分离,过会儿将一同出手应敌,道兄如认为不公平,我也毫无办法!”小云微笑道:“无妨!就请简先生和尊夫人一起赐教!”翥凰曲起手指,刮着自己的面颊,道:“羞、羞、羞,明明想以多为胜,竟说的冠冕堂皇!”简伯文多少有点尴尬,面孔一红,咳了一声,道:“胡说八道!小姑娘知道什么?”目光转向小云,道:“我的‘夺魄蚀魂曲’唯有夫妻八人一起出手才具威力,既然要向道兄讨教,怎可藏私?并非我存心要占道兄便宜!”   小云道:“我理会的!请出手吧!”向翥凰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后撤。简伯文缓缓点头,右手一挥,七名女子各自从背后解下一具金色琵琶。缓步上前,素手或弹或按,音乐顿起,朱唇轻启,合唱道:“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斤重。推翘勇,矜豪纵,轻盖拥,联飞鞚,斗城东。轰饮酒垆,春色浮寒瓮,吸海垂虹。。。。。”音乐疾如狂风暴雨,歌喉婉转,声调铿锵有力。歌词几乎皆为三字一句,吐字极快,密如连珠,直如排山倒海,气势无与伦比,雄壮非常。   小云心脏随音乐节拍,激烈跳动,“砰、砰”作响,如敲巨鼓,一颗心似乎马上就要跳出胸腔。头脑眩晕,真气紊乱,感到胸口烦恶,直想呕吐。听音乐里夹有轻微的破空声,心知不妙,双臂一振,衣袖奋力击出。“嗤、嗤”声不停,两只衣袖登时多出了几十个拇指粗细的孔洞,密密麻麻,犹如蜂窝。不等低头察看,几十股巨力如惊涛骇浪,一股一股次第涌至,力量足以摧毁一切。小云飞身后撤,抡起“裁云帚”转了一圈,金光大盛,撞击声如闷雷炸响,将对手的首轮攻击化解。七名女子的招式无迹可寻,使他颇感震惊。音乐声乍一响起,翥凰便已抵受不住,伸手掩起了双耳。但声音就似有形之物,仍是直刺耳鼓,她感到气血翻涌,脸上已无半分血色。一连后退了几十丈,方才感觉稍好了一点。 第四十五回蚕马鬼女(4)   七名女子手中的琵琶大有来历,名为“七绝断魂琶”。由天界的“菩提洛迦木”所制,表面有“慈”“愿”“行”“智”四大封印,以龙筋凤腱为弦,原是护法神“紧那罗”的降魔法器。按动琴弦,可以聚集音波伤人。发出的“宫、商、角、徵、羽”五音,力度不同,刚柔有别,张弛不一,快慢随心,变化极为繁复。惑人心智,乱人血脉,逆反真气运行;无形有质,毁人肌体,碎人内脏,化人筋骨;琴弦一动,轻则使人疯傻,重则使人挫骨扬灰,形神俱灭,谓之“五音无形剑”。伤人毙敌于无形之间,威力奇大,远非常人所能抗衡。   七名女子手指轮弹,“五音无形剑”如箭雨纷飞,无声无息,直射向前。歌声激越昂扬,如白虹贯日,气势非凡,摇心惑意,激的小云直欲吐血。抡起“裁云帚”,抵挡飞临近前的“五音无形剑”,同时祭起“元始浑天轮”,心念起处,“**白虎剑”咆哮前行,发起反击。寒飙乍起,银光亮如白日,花草枯萎,树木纷纷断折,恍如金神“蓐收”含愤出手,威力难测。   简伯文神色凝重,估计妻子绝难抵御,飞身上前,双手结印,祭起了法宝“孽缘花”,飞速迎往敌剑。此花共有七片花瓣,色泽并不相同,可以任意变化大小,原为“盐水女神”所有。既是她的防身至宝,也是她的代步工具,她常常盘坐在花心中央,周游天下,颇令众神羡慕。可惜好景不长,后来她一厢情愿,爱上了巴蜀的开创之祖“廪君”,纠缠不休,最终被“廪君”亲手射杀,结局可悲,所以此花才被称之为“孽缘花”。此花秉承了她在形神俱灭之际爆发出的无穷怨毒和全身精血,已是坚逾精钢,戾气极重,可以污秽对手的法宝和飞剑,为人神共忌之宝。   此时,它飞速上前,七色花瓣一开一合,喷出一团红色浓雾,血腥刺鼻,霎那间,就像来到了屠宰场。“**白虎剑”飞入浓雾,犹如一条活蛇钻入了沸水中,剧烈颤抖起来,似是极为痛苦。速度逐渐减慢,银光暗淡,僵持一会儿,掉头返回。它幸亏是一件神器,如是寻常飞剑,被血雾所污,此时早已化为了一堆废铁,又怎能返回?   对手功力不见得有多高,但法宝颇为难敌,小云不明所以,暂时不再反击,凝神破解“五音无形剑”。红雾翻滚,血腥愈加浓重,“孽缘花”陡然变大,每片花瓣至少可以容纳数人,如一片七彩妖云,冉冉升上高空。简伯文和七名妻子飞入花心,从袖中掣出白玉所制的“殇魂箫”,就口吹奏起来。七女按弦合奏,一起唱道:“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江流婉转绕芳甸。。。。。。”   一曲“春江花月夜”一经奏响,音乐立变,一改先前的昂扬激越,转为低沉哀婉。如霜天残月,如秋风初起,弥漫起淡淡的忧伤和惆怅。音乐和唱词极为和缓,但八人的手法恰恰相反,繁杂无比,或按,或拨,或五指轮弹,竟是迅急非常。此时简伯文夫妇,已施展出了平生绝技“反五音无形剑”。   起初对手的音乐极为迅速,小云随音乐节拍出手,速度也是不慢,二者合节合拍,应对并不困难。但此时情况发生了转变,对手的音乐节奏变得极为和缓,小云出手随节拍相应减慢,但对手的攻击速度,反比以前快了数倍。“五音无形剑”如狂风暴雨,席卷而至。小云措手不及,飞身闪避,“嗤、嗤”几声轻响,长袍下摆和衣袖上已多出了十几个孔洞。他毕竟功力极高,反应较为及时,如换作荣城等人,此时早已成了一具尸体。   他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冷汗,极力抑制自己,尽量不听音乐。右臂起处,“裁云帚”加快速度,电闪击出,但挥舞不了几下,再次慢了下来,始终无法摆脱音乐节拍的影响,一时大起惊惧之心。“孽缘花”缓缓转动,七色光华依次掠过夜空,血腥弥漫,氤氲翻涌,隐隐传来“盐水女神”的嘤嘤哭泣,气氛阴森恐怖。简伯文夫妻八人衣袂飘飞,神情舒缓,虽在全力攻敌,但举止高雅雍容,或反弹琵琶,或轻按玉箫,男娟女秀,恍如天帝座前的飞天乐神,神秘美艳,不可方物。七名女子仍在唱道:“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歌声空灵悠远,妙不可言,构成一种极为凄美寥廓的意境。   如果是一个无知无识的莽汉,聆听“春江花夜月”之曲,决不会有多大反应。但小云感悟力超常,细腻敏感,随乐曲意境,浮想联翩,心神大受影响。出手速度完全受制于音乐节拍,失去了自主,形势十分不利。“白痴近于道”,无知者无畏,聪明机敏者,反受制于人,此中道理非常人所知。小云额头上的冷汗,“啪、啪”滴落,心情烦闷欲死。感觉自己便要发疯,叱咤一声,犹如旱天惊雷,响彻群山,掩盖了乐曲之声。心神立刻恢复宁静,凭借霎那间的清明,意念电转,五方神剑全体出击。   “孽缘花”迅速闭合,成了一朵七色花苞。“当、当、当”,如同敲锅打铁,撞击声连成一片,震耳欲聋。“孽缘花”剧烈摇晃,但在五方神剑的轮番轰击下,仍是毫发无损,坚固程度竟不亚于月无双的“母神之盾”。乐曲声仍源源不断从花苞中透出,但影响力小了许多,已难以构成威胁。小云微微冷笑,不想再给对手任何机会,心念再转,金神、木神、水神和土神之剑,继续猛力撞击,使对手无法反击。火神祝融的“勾陈玄武剑”绕花苞飞速旋转,剑尾拖起熊熊烈焰,火光映天,温度急剧增高,开始以三味真火熔炼“孽缘花”。   此举大是有效,只过了一会儿,花苞中就传出了简伯文的呼救声:“我投降了!赶快停下来!”语气十分惶急。小云微微一笑,五方神剑全体返回。“孽缘花”从空中缓缓降落,经过片刻烘烤,它的表面温度已是极高。一经着地,花草焦枯,腾起阵阵浓烟。花瓣开启,除了简伯文,七名女子已经昏死了过去。剧烈的撞击和高温烘烤,使她们负伤颇重,手中的“七绝断魂琶”全部粉碎。简伯文虽能屹立不倒,但衣服已被汗水湿透,面色苍白,嘴角有几缕血迹,手中的“殇魂箫”也仅剩了半截,神色狼狈至极。五方神剑威力巨大,他只要迟上半会儿呼救,此时夫妻八人早已是死人了。 第四十五回蚕马鬼女(5)   战斗结束后,翥凰除了感觉有点头晕,并无其它不适,飞身掠至近前。小云朝她使了个眼色,她随即领会,跃入“孽缘花”,将七名女子一一抱出。简伯文躬身施礼,道:“多谢了!”他体力不支,躬身之际,双膝一软,趔趄了几步,眼见就要摔倒。翥凰“扑哧”一笑,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提起,飞身跃出“孽缘花”,方才松手后退一步,道:“不必多礼!”简伯文面孔通红,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一语不发。小云道:“简先生,我们告辞了!”简伯文道:“承蒙道兄不杀之恩,无以为报,日后但有差遣,我和拙荆定将鼎力相助!”   小云心里一动,此人功力极高,法宝难敌,说不定真是一个有力的外援。当下也不拒绝,道:“如此,紫微多谢了!”说完,和翥凰携手走入了山庄。庄园内部极大,但除了一排石屋和屋后的一片树林,再也没有其它建筑,空旷寂静,又不见半个人影,显得死气沉沉。二人颇感诧异,将所有石屋搜了一遍,没有发现敌踪。大多数屋内并无家具摆设,腥臭刺鼻,估计原先关有猛兽。翥凰认为敌人早已撤走,小云不以为然,神秘组织在山道上发起数次袭击,又请简伯文镇守最后一关,可见并不想轻易放弃辛苦经营的基业。估计山庄内另有秘密通道,只是难以发现。   二人正准备继续展开搜索,小云察觉情况有异。一株大树上传出一阵“沙沙”声,似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啃噬树叶。抬眼望去,见一条大约**尺长的白色虫子,伏在树枝上缓缓蠕动。它外形像一只蚕,但长有一个马头,脊部生有墨绿色马鬃。一双眼睛色作鲜红,隐隐泛起凄苦之色。身躯比普通的蚕至少大出几百倍,如果它真是一只蚕,可以谓之蚕中之王。   小云不知它的来历,见它外形古怪,神情诡异,透出浓重的邪气,知道它虽然只是一条虫子,但出现在敌人的心脏部位,定是极不好对付。白色虫子形状罕见,他和翥凰初见之下,不免惊奇,多少有点走神。就在此时,一条高大的黑影,无声无息从黑暗中飞抵近前,挟起翥凰,飞入石屋后的密林中,不见了踪影。翥凰失声惊呼,但声音乍一响起,随即嘎然而止。估计不是被封闭了穴道,便是被捂住了口鼻。   黑影来去如风,速度极快,小云竟来不及出手拦截。黑影掠过之际,泛起淡淡的腥臊气息,心知它并非人类,凰姊被它掳走,岂不凶险?肩头一晃,飞身冲向密林。陡然间,一条小指粗细的白色丝线,迎面抽了过来。来势劲急,但无半点声音,袭击部位刁钻古怪,犹如武学高手使出的一记软鞭。小云正在全速飞行,收势不及,仓促间上身后仰,使了个“铁板桥”。白色丝线从鼻尖掠过,一击不中,立即转向,线头一弯,飞速击向后背。运转灵活,犹如活物。   小云再难躲过,“嘭”的一声,被击中后背。向前冲出了五六丈,方才站稳,感到脊背一凉,心知衣服已被击碎。气血翻涌,久难平复,不禁骇然。转身观望,见白色虫子已从树上跃下,盘踞在数丈开外,马嘴中吐出一根长达数丈的白色丝线。它将马头一摆,抡起丝线再次发起攻击。小云飞身后撤,祭起“元始浑天轮”,五方神剑全体下击。他已不想浪费时间,全力出手,准备尽快结束战斗。   白色虫子蜷成一团,滚向一旁,躲过飞剑攻击。之后奇事发生了,它的猩红色双眼泛起妖异之光,竟如人一般,直立站起,肚腹从中线裂开,显出一名**女子。她大约十**岁,长发披肩,容貌秀丽,**坟起,腰肢纤细,体态婀娜多姿。美是极美,但并不动人,眼圈瘀黑,双唇青紫,肌肤雪白,绝无半分血色。神色冰冷,流露出少许悲伤,犹如一具死去不久的僵尸。她的后背和白色虫子的内皮紧密相连,仿佛生有马头的白色虫子,仅是她的一件样式特殊的外衣。女体、马头,虫皮,三者结合在一起,宛如天成,模样要多诡异,便有多诡异。   小云大吃一惊,浑不知她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也难怪他惊异,此女来历极不寻常,她和恢复神智前的翥凰,同为四大女凶神之一,被世人称为“蚕马鬼女”。她原先并非如此形状,乃是一名发育正常的少女,大约生活在尧舜时期。父亲是一名商人,常年在外,她十分思念。一日,她对家里的一匹白马道:“如果你能把爹爹找来和我相见,我便嫁给你!”此话纯属玩笑,谁知当日午夜时分,白马挣脱缰绳,奔驰一千多里,终于找到了少女的父亲。   商人认得是自家白马,见它无故离家,以为女儿出事了,便乘马返回。见家里并无事故,颇感惊异。少女担心父亲责骂,也不敢提起此事。过了几天,商人发现每当女儿路过马厩,白马就会嘶鸣不止,极力想挣脱缰绳,显得烦躁不安,便反复询问女儿原因。少女受逼不过,终于吐露实情。商人深以为耻,担心此事外传,会损及女儿名节,于当夜宰杀了白马。并将马肉分给邻里享用,只留下马皮,准备晾干后做成马靴。   数天后,少女已将此事淡忘。偶然路过后院,见马皮已完全晾干,一时鬼迷心窍,上前用力踩踏马皮,道:“凭你个畜牲也想娶我?”猛然间,马皮就如活了,从地上飞起,紧紧裹住少女,飞过院墙不见了踪影。商人就在一旁,见状大吃一惊,出了家门,追了几十里,终于在野外的一株树上,见到了自己的女儿。此时她已失去了生命,和马皮紧紧相连,变成了一条马不像马,人不像人的白色虫子,神色凄苦,正在啃噬树叶。   白马活着的时候没有能力娶少女为妻,死去终于用自己的皮毛紧紧裹住了她,即为自己达成了心愿,也促使少女兑现了诺言。一人一兽,生当同皮,死则同朽,从此永不分离,天理昭昭,天意可畏,诺言岂可以儿戏视之?商人惶恐无比,又十分伤心,没有办法解救女儿,只得无奈返回。此事十分凄惨,世人便将少女所变的白色虫子称之为“蚕(惨)”,将她所在的大树称之为“丧女树”,后世人不明真相,以讹传讹,便叫成了“桑(丧)树”。此后经过几百年,少女和马皮承受日月之精华,渐渐通灵,成了一名彻头彻尾的魔神。三百多年前她被“万兽门”的首任掌门捕获,从此成了“万兽门”的庇护之神。但她和女魃一样,极难驾驭,除非敌人太强,已使本门面临覆亡之险,否则,“万兽门”的历代掌门决不敢轻易放出她,以免她失去控制,为祸人间。 第四十五回蚕马鬼女(6)   此时,小云见她形貌特异,暗自提高戒备,心念电转,五方神剑分头下击,势要使她无从躲避。“蚕马鬼女”青紫色的双唇,微微开启,源源不断喷出黑色浓烟,顷刻间化成了一张巨大无比的白色丝网。“嗤、嗤”几声轻响,五方神剑先后撞在了网上,犹如被蜘蛛网捕获的五只飞蛾,登时粘在了网上,再难摆脱。白色丝网迅速蜷成一团,将五方神剑紧紧裹起,从空中坠下。   小云吃了一惊,对手竟能破解自己的法宝,本事颇不寻常。念头不等转完,密林中冲出一人,飞速捡起白色丝网团成的圆球,转身便跑,估计是想将五方神剑据为己有。“蚕马鬼女”双目中阴光一闪,马嘴中的白色丝线陡然击出。此人最多跑出了三步,“砰”的一声巨响,竟被击成了一团肉酱。鲜血肉末四处飞溅,尸体已没有人形,惨不忍睹,一击之威,十分可怖。   从此人的穿戴打扮推测,他应是神秘组织的成员,“蚕马鬼女”敌友不分,见人便杀,使小云更加多出了几分小心。飞剑被丝网所困,他只得展开近战,飞身上前,抡起“裁云帚”,红光闪处,“赤日炎炎”全力出手。“蚕马鬼女”十分畏惧,尖叫一声,飞起相避。背后的马皮平平展开,犹如蝙蝠肉翼,在夜空中自由自在翱翔。抡起白色丝线,居高临下发起攻击。   丝线又长又软又韧,毫不受力,难以硬接,小云只有不停闪避。“裁云帚”攻击范围有限,无法反击,形势被动,已是居于下风。拆了几招,心里焦躁,再不结束战斗,凰姊恐有性命之忧。将“裁云帚”插入领后,待丝线再次逼近,他左手疾出,一把握住了线头。“蚕马鬼女”头顶的白色马头飞速后仰,奋力回夺。小云并不撒手,借丝线回缩之力飞上高空,右掌一拍,火光迸射,雷声大作,已使出了丙丁火的合体之技“霹雳连珠”。   “蚕马鬼女”极端畏火,双手疾挥,甩出十几面圆形丝网,和半月形的火光迎头相撞。“嗤嗤”声响个不停,焦臭味弥漫,丝网尽皆化为灰烬。她亡魂皆冒,一振马皮,准备飞往高处闪避。但她忘了丝线仍旧掌握在敌人手中,飞起不足两丈,小云左手一收丝线,已将她拽了回来。烈火如波浪层层涌至近前,瞬间将她吞噬。她纵声惨叫,凄厉非常,犹如鬼哭。周身火起,烈焰窜起数丈,顷刻间已是形神俱灭,化为了一股青烟随风飘散。   小云暗自叹息,飞身飘落。“扑通”一声,从“蚕马鬼女”方才所在的大树上摔下一人,年龄不大,背负“骷髅降魔杵”,正是潘天寿。他躲在树上以“灵犀静彻”心法操纵“蚕马鬼女”,待她形神俱灭之际,难以抗衡强大的反噬力,以至身负重伤。此时他四肢抽搐,口中鲜血狂喷,出气多,入气少,眼见不活了。   小云无暇理会,弹出一缕火焰,烧毁白色丝网,收回五方神剑。飞身掠入密林,搜寻一会儿,终于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少许蛛丝马迹。泥土中隐隐显出一个方形的印迹,估计应是一扇门户,上面长满了杂草,伪装得极为巧妙,如不是他眼力了得,黑暗中绝难发现。门户早已栓死,外面无法开启。翥凰被擒,使他怒火渐炽,掣出“裁云帚”,猛力一击,半尺多厚的石质门户已是全部粉碎,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穴。   他艺高人胆大,也不管有无埋伏,随即跃入洞穴。走过一条不长的甬道,抵达一处金碧辉煌的大厅。厅内至少聚集了数百人,居中一人,约有二十五六岁,面目俊美,穿一袭粉色长衫,颇显风流儒雅。只是嘴角下撇,面色阴沉,流露出几分戾气。他的左右各有一名女子,一个姿容冷俏,身形高佻;一个雍容华贵,温婉丰腴,正是陈孤鸿和翥凰。二人神色愤怒,但身形僵直,显是被封闭了穴道。几百号人聚在一处,竟是毫无声息,情势阴森,反使小云吓了一跳。待看清两名女子的面目,不禁勃然大怒,已知敌人将她们押至此处,定是为了要挟自己,手段下流,卑鄙至极!他为人冷静,虽是怒火中烧,但外表毫无反应,冷冷盯着粉衣青年一语不发。   粉衣青年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汹涌而至,呼吸一窒,心脏急速跳动,暗自吃了一惊,心想“此人名不虚传,果然了得!”垂下眼睑,避开小云目光,道:“阁下可是道门掌教紫微?”小云道:“不错,是我!你是何人?”粉衣青年道:“在下楚天舒,眼下是‘万兽门’的代理掌门。我派和贵教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不知紫微真人为何无故攻打我的‘万兽山庄’?”明明是潘天寿先行前往攻打“玉蟾道院”,此时他却反咬一口。小云懒得和他分辩,冷冷道:“万兽门的掌门一向是迟镇岳,何时换成了你?”   迟镇岳和木荣春之间虽曾有过一战,但后来二人冰释前嫌,关系良好。如果迟镇岳仍是万兽门的掌门,他决不会纵容属下胡作非为,更不会前往攻打道教宫观。小云此问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是在打听迟镇岳的下落。楚天舒道:“家师身染重病,无法理事,才由我暂代掌门。这是我门户中的私事,难道紫微真人也要管上一管?”他曾被木荣春击穿肩胛骨,功力低微,实不足畏。此时之所以语气渐硬,不过是倚仗有人质在手。   小云并不理会他的揶揄,道:“你纵容属下勒索民财,私设关卡盘剥行商,夺人产业家园,剿灭其它江湖门派,短短数月,将燕北搞得民不聊生,乌烟瘴气,可谓罪孽深重,百死难恕其罪。但我并非执法者,只要你释放两位姑娘,撤出燕北,从此不再为非作歹,我便放你平安离去,决不食言!”听他历数本门的罪恶,楚天舒身旁的几百人不禁稍感羞愧,心里也觉得本门的所作所为有点见不得人。有几十人原先就不想追随楚天舒为恶,此时更是后悔万分,待小云说完,已是垂下了头颅。 第四十六回南海鲛女(1)   楚天舒面色惨白,道:“如果我不答应,又如何?”小云道:“我只好得罪了!”语气十分平和,但他一路过关斩将,无人可以抵挡,此话挟大胜之威说出,自有令人胆寒之威。几百人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渐渐逼近,心跳加速,呼吸困难,不由自主移步后撤,气氛陡然紧张起来。楚天舒见几名师弟面色惨白,心知对手太过强大,已非武力所能抗衡。他双手疾出,扯起翥凰和陈孤鸿二人,迅速躲到众人身后,高声道:“姓云的,你马上离开这里,否则,我便宰了这两个娇滴滴的小娘们!”声音发颤,有点色厉内荏。   小云微笑道:“你不敢!除非你不想活了!”他心里清楚,自己越关心二人,楚天舒越会变本加厉以二人要挟自己。装作漠不关心,或许更好一点。说完,缓步向前走去。楚天舒并不了解他的为人,见他并不顾惜二女的生死,心里一时没了主意。二女是自己保命的最后手段,真要杀了她们,只能使对手更加肆无忌惮的对付自己,如此更是不妙!见小云渐渐逼近,大感恐惧,伸出双手扼住翥凰的脖颈,缓缓加力,大喊道:“你赶快停下,我要掐死她了!”翥凰呼吸断绝,脸色煞白,但极力保持平静,不使自己露出痛苦之色,以免小云担心。   小云心头大恸,怒不可遏,但神色依旧毫无变化。“哼”了一声,飞身上前,双掌起处,“砰、砰”两声,已将站在头排的两名大汉击飞。楚天舒见他果真不在乎翥凰的生死,反倒不敢下手了,双手一松,将翥凰扯到身后,大喊道:“赶快截住他!”几百名属下撤出兵刃,纷纷上前,展开群殴。小云掣出“裁云帚”发起反击,此时他怒火填膺,出手较以往为重,敌人一旦被击中,不是断臂折腿,便是狂喷鲜血不止,再无战斗之力。尽管心里恨不能将所有恶徒屠戮殆尽,但仍能保持克制,秉承木荣春的教诲,并未伤人性命。“砰、砰”声不绝,眨眼间几百名敌人已被他击伤了一半。势不可挡,如入无人之境。   楚天舒大骇,撮口呼啸。轧轧声响,石壁上露出一扇门户,从中奔出二三十头山魈木客,向小云发起狂攻。它们形似猿猴,但身形高大,体表多毛,毛色或黑或白,或苍黄相间。原先生活在深山林海之中,为百兽之王,“万兽门”用了近三百年的时间,方才捕获了二三十头。其中寿命最长的已逾千年,短的也在百年以上,智力已经接近人类。加之奔行如风,力大无穷,一向是历代“万兽门”掌门的随身侍从。方才掳走翥凰的黑影,就是它们中的一员。放出它们,已是楚天舒借以抗衡小云的最后杀手锏了。   小云十分清楚,不将楚天舒仗以为恶的势力全部击溃,他终是难以心服,也容易死灰复燃。此番出手,再不留情,“裁云帚”纵横开合,左掌翻飞,展开强攻。号称百兽之王的山魈木客,绝非他一招之敌,沾上立死,挨上必亡,犹如草扎纸糊,当者披靡。惨叫声惊天动地,劲气鼓荡,墙皮大面积剥落,不等楚天舒反应过来,二三十头山魈木客已被全部击毙。厅内狭小,不利飞剑运行,如果祭起“元始浑天轮”,以五方神剑之威,估计最多一二回合就可结束战斗。   小云此番出手犹如电闪雷轰,威不可挡,身形趋避犹如鬼魅,难以蠡测,楚天舒剩余的二百多名属下怎敢再上前动手?人人面色如土,立于原处,禁不住瑟瑟发抖。小云道:“战又不战,撤又不撤,何不缴械投降?”二百多人如逢大赦,“当啷”声大作,全部抛下兵刃,跑到墙角站成了一排。楚天舒眼见大势已去,正想抓起翥凰再次施以要挟,小云纵声大笑,道:“已经太迟了!”飞身上前,右掌一拍,“庚金少阳真气”翻涌向前。   楚天舒感到一股大力压上胸口,气息登时转不上来,双眼翻白,昏死过去。在小云手下,他直如三岁小儿,毫无抵抗之力。小云双手连拍,解开翥凰和陈孤鸿的穴道,反手封闭了楚天舒的几处要穴,防他理顺气息后醒转。陈孤鸿的穴道封闭时间较久,解开后气血一时难以行开,神色萎顿,对小云点头表示感谢,随即开始盘膝行功。翥凰穴道解开后,想起方才的经历犹如噩梦,稍感后怕。先前她被敌人扼住脖颈,犹自不屈,是何等的刚强,此时却如小儿女一般,嘤嘤哭了起来。   小云搂住她的纤腰,道:“凰姊,对不起!小弟来迟了,让你多受了许多委屈!”翥凰破涕为笑,道:“你功力太高,楚天舒为了留条后路,待我倒是挺客气的,也没受多点委屈!谢谢你救了我!”见她腮边犹自挂着泪水,小云伸手为她抹去,道:“跟我客气什么?”轻轻拧了拧她的面颊,转身走到二百多名俘虏身前,让他们一一自报姓名。其中有三人是楚天舒和潘天寿的师弟,其他人身份平常,皆为普通下属。小云令三人暂时代替楚天舒行使职权,引领属下返回山庄,管束群兽,以免它们失去控制,伤害附近百姓。   三人慑于他的神威,不敢有二心,躬身领命,迅速率领属下离开大厅。小云解开楚天舒的穴道,待他醒转,道:“你师父眼下在何处?不会已被你杀了吧?”楚天舒后悔不已,早知敌人无法力敌,自己理应提前撤离。舍弃辛苦创建的基业,虽然可惜,但也强于生死悬于敌手!他摇头道:“紫微真人取笑了!我身为弟子,怎敢作此大逆不道之事!我师父的确是身患恶疾,眼下就在里面的房间内静养。”小云曾答应木荣春,自己将协助迟镇岳重建“万兽山庄”,得知他并未死去,松了一口气,道:“你的话不尽不实,你师父方当壮年,又是修练之士,怎会无缘无故生病?再者,你怎生结识的胡秀锦,和‘无稽山庄’又是何种关系?你最好如实说出!” 第四十六回南海鲛女(2)   楚天舒心念电转,如果据实相告,说不定此人会宰了自己!为今之计,只有把所有错处全部推给胡秀锦,才能减轻自己的罪责!于是道:“此事说来话长,我师父从戈壁返回后,担心‘丰都冥王’会前来为李布报仇,以我们‘万兽山庄’的实力绝难抗衡。便焚毁了山庄,率领我和众师弟迁往燕北避仇,并在‘半壁山’重建了一座山庄。起初,日子过得十分太平,谁知好景不长,大约半年后胡秀锦找上了门,要我们‘万兽门’归顺‘无稽山庄’,成为它在燕北的一处分舵。我师父见他孤身一人,竟敢说此大话,以为遇上了疯子,也没怎么在意,只是令他赶快离去。”   “胡秀锦好不歹毒,趁我师父未曾留意,出手偷袭,当即就将师父击成了重伤。我和几位师弟上前理论,也被他一一击伤。胡秀锦道,如果我们答应归顺,‘万兽山庄’仍可保全,他也不会再为难我师父。否则,他便要将我们全部杀死。为了保全师父的生命,我和几位师弟商量了一番,只得答应下来。我师父受伤极重,此时仍未痊愈,便由我暂代掌门。我们‘万兽门’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门派,但也一向明辨是非,最近几个月,之所以倒行逆施,为非作歹,皆是出于胡秀锦的授意,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希望紫微真人明察!”   小云不置可否,暗暗冷笑,心想:“此人满口谎言,如果他真是出于胁迫方才为非作歹,为何我现身之后,他并不出言辩解,反要竭力抵抗?可见,他的所作所为皆是出于自愿!”也不说破,道:“简伯文究竟是何身份?”此事不必隐瞒,楚天舒如实答道:“他是我师父的故友,一向不理江湖恩怨。他和家师每年都要相聚一次,今年师父重伤在身,难以相见,他原想返回,我竭诚款待,方才使他在山庄多留了几天。”得知简伯文和“无稽山庄”并无关连,小云甚感高兴,道:“胡秀锦眼下在何处?”楚天舒道:“前天他战败返回山庄,伤势太重,血流不止,已经返回‘无稽山庄’养伤。”   此时陈孤鸿行功完毕,飞身上前,“啪、啪”甩手抽了楚天舒两记耳光,恶狠狠道:“无耻之徒!”她用力极重,出手迅速,楚天舒不及闪避,一张脸登时肿起老高,鲜血从嘴角汩汩流出。小云不用想也知道,陈孤鸿为楚天舒所擒,估计多少受了点侮辱,所以才如此愤怒。她夜探“玉蟾道院”究竟所为何事?她为什么要和楚天舒为敌,乃致被擒?心里疑问颇多,但此时显然不是询问的时候,对楚天舒道:“我要见你师父,你头前领路!”   楚天舒不敢违抗,转身先行,小云紧跟在后。翥凰为人随和,向陈孤鸿嫣然一笑,牵起她的手向前走去。陈孤鸿人如其名,天性孤僻,不想和人过分亲密,将手轻轻挣脱。翥凰愕然止步,道:“你怎么了?”陈孤鸿见她纯真无邪,姿容绝世,也不忍出言顶撞她,微笑道:“小妹没什么!姐姐,你真是天下少有的美人!”翥凰笑靥如花,道:“妹妹何必客气,你不也是人间绝色?”说完,再次牵起她的手。陈孤鸿平生多历苦难,对任何人都多少抱有一点敌意,戒心深重。但翥凰犹如和煦温暖的阳光,明亮无私,可以化坚冰,破严寒,使她再难抗拒。当即不再把手挣脱,和翥凰并肩前行,小声道:“姐姐,你和云相公是何关系?”   翥凰微笑道:“我是云郎的未婚妻!”陈孤鸿大吃一惊,心里惨然,眼底瞬间泛起泪花。两年中她数次遭遇危难,皆是小云出手相救,但小云从不以恩人自居,也从未索取半点回报,反待她十分体贴周到,加之为人儒雅柔和,已使她暗生情愫。最近几月,她每到一处,便不自觉的前往附近道观,探察小云是否在内,也不为别的,只是为了看小云一眼,行为多少透出几分傻气。昨夜,她前往“玉蟾道院”,待发现小云真的就在观内,她反倒惶恐不安起来,羞涩难当,马上翻墙逃回客栈。她心里十分清楚,不论自己承认与否,自己的一颗心早已拴在了小云身上。此时,她得知小云和翥凰已有婚嫁之约,不啻晴天霹雳,但不同于常人的人生经历,造就了她刚毅坚忍的品格。当下强忍泪水,微笑道:“云相公和姐姐郎才女貌,正是天生的一对,小妹祝你们长相厮守,永不分离!”除了声音有点发颤,神色毫无变化。   翥凰十分高兴,搂住她的脖颈,轻轻一吻她的面颊,道:“谢谢你!”陈孤鸿微微苦笑,不再言语,见小云早已不见了踪影,二人加快脚步向前走去。楚天舒在前引路,和小云出了大厅,前行不远拐入一条阴暗的甬道,走到尽头,推开一间房门走入。小云在戈壁曾经见过迟镇岳,但此时出现在眼前的人,已使他不敢相认。一个中年人赤身**仰面躺在一张大床上,双目紧闭,面色焦黄,浑身上下瘦骨嶙峋,犹如一具骨架。身旁另有三名女子,年龄都已不算太小,也是**全身,绝无寸缕。皮肤粗燥,肌肉松弛,浑身赘肉。明明见到有人走入,三人竟似习以为常,既无羞涩之状,也不遮掩身体,哈欠连天,仿佛世间之事已和她们毫无关系,神色堕落至极。   白色床单上尽是黄色的印渍,有几处犹自泛起水光,似乎一男三女先前正在行淫,此时结束不久。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体臭气息,气氛淫亵无比。小云莫名其妙,走到床前仔细观看。一点不错,中年男子正是“万兽真君”迟镇岳,只是不知才两年不见,他为何竟已瘦弱至此?伸出两指按在他的脉门上,心头一震,转头望向楚天舒,目光如电,道:“你师父明明是中毒,你为什么说是受伤?” 第四十六回南海鲛女(3)   迟镇岳所中之毒极为罕见,楚天舒原以为小云不可能察觉,所以才放心大胆将他领来。此时被他一语道破,心里十分惊恐,面色惨白,半晌儿不语。小云道:“你先前说的全是假话,你以为我不知么?你执意自寻死路,我也无可奈何!”说完,缓步向楚天舒走去。楚天舒亡魂皆冒,“扑通”跪倒,不停叩头,颤声道:“您高抬贵手,饶我一命,我一定说实话!”他如此胆小,经不起半点惊吓,倒是颇出小云意料,道:“你起来,从实说来!”   楚天舒起身后开始述说往事,此番已不敢掺杂半句假话。原来,他自从被木荣春击伤,便一直想报仇,但道教势力太强,非他一人所能抗衡。他曾数次游说迟镇岳,希望师父能为自己撑腰,找道教报仇。迟镇岳怎肯答应,反将他训斥了一番,此事只得不了了之。过了不久,他无意中在燕北的一所酒楼,结识了胡秀锦,向他说起了此事。胡秀锦认为只有除掉迟镇岳,使楚天舒自己充任“万兽门”掌门,才有机会调动所有力量和道教一争短长。除此之外,再无其它办法可以报仇。并承诺如果楚天舒不好下手,他可以代为出手除掉迟镇岳。   楚天舒天良丧尽,毫不犹豫应允了此事。后面发生的事,和他先前所说基本一致。迟镇岳被胡秀锦击伤后,楚天舒原想杀了他,但想起自己师兄弟五人,除了潘天寿和自己是死党,师父一死,其他三人难免会和自己争夺掌门之位,如此反为不美。三名师弟驯养的野兽,各不相同,他人无法驾驭,眼下正值用人之际,势必不能把他们全部杀死。考虑再三,他从胡秀锦处要来了一种名为“**”的缓发毒药,掺杂在饮食中给迟镇岳服下。   过了几天,迟镇岳的外伤基本痊愈,但毒性渐渐发作,已是失去了理智,不断奸淫照顾他饮食起居的婢女。不分场合地点,昼夜宣淫,廉耻全丧,恍如一头野兽。师父既然已经无法理事,楚天舒作为首座弟子,顺理成章成了“万兽门”的代理掌门。他的几位师弟心里并不情愿,怀疑迟镇岳行为反常和楚天舒有关,但经过几天的明察暗访,没有找到任何证据。他们没有合适的理由反对,只得勉强同意。楚天舒上任伊始,利用手中职权极力拉拢三人,金钱美色,各种手段全部使出,不出三月,已将三名师弟一一收服,代理掌门的身份已是无可撼动。   此后,东征西讨,用了近一年的时间,历经大小几十战,加之胡秀锦在暗中相助,“万兽山庄”几乎将燕北的所有武林门派全部剿灭。楚天舒自认为凭眼下的实力,已经可以和道教一争短长,便派遣潘天寿前往攻打“玉蟾道院”。胡秀锦自告奋勇,随行前往相助。二人时运不济,首次和道教为敌便遇上了小云,铩羽返回。楚天舒明知“道教”不会善罢甘休,但难以舍弃辛苦营建的基业,决定拼死一战。他先是命令被收服的各路武林人士,把守入山通道。又鼓动在山庄作客的简伯文,前往镇守谷口,最后命潘天寿发动万兽大阵,解开封印放出魔神“蚕马鬼女”。动用了全部力量,想不到仍是没有伤及小云分毫,此时,他在说完事情经过后,心里已是沮丧到了极点。   陈孤鸿和翥凰早已赶到,听他说完,陈孤鸿道:“你天生就是一个下流胚子!你不但要害你师父,还要害得他身败名裂而死,心肠歹毒无比!莫非你是头畜牲,错投了人胎?”她和迟镇岳的关系非比寻常,待看见迟镇岳此时的惨相,心里委实已将楚天舒恨入了骨髓。楚天舒浑身战栗,不敢回话。小云走过来,把手伸到他面前,道:“把解药给我!”楚天舒脸色煞白,结结巴巴道:“此药是胡秀锦给我的,他说没有解药。”小云恨不得一掌劈死他,道:“胡秀锦有没有说过,服下此毒后,多久便会致命?”   楚天舒道:“大约一年左右,淫毒入脑,再难活命。”小云心里一紧,道:“你师父中毒多久了?”楚天舒低下了头,小声道:“一年多了。”小云大吃一惊,心想“如此算来,迟镇岳毒发之时岂不就在眼前?我想设法解救,恐怕也来不及了!”陈孤鸿眼底泛起泪水,反手抽了楚天舒一记耳光,道:“畜牲!”掠到床前,抓住迟镇岳的臂膀,奋力摇晃,哭喊道:“迟叔叔,你醒醒,睁眼看一看,我是鸿儿!我来看你了!”值此伤心之际,她已忘记在人前隐瞒她和迟镇岳之间的关系。   小云心里一动,陈孤鸿可以役使灵禽“仙奴”,莫非她真的是迟镇岳的子侄?走到床前,向迟镇岳体内输入了一股真气,过了一会儿,他悠悠醒转。陈孤鸿大喜,道:“迟叔叔,你还认得我吗?”迟镇岳神情迟缓,透出几分呆傻,显是已认不得任何人。陈孤鸿潸然泪下,道:“迟叔叔,我小时候你曾经抱过我,难道你真的不记得了?”迟镇岳向她注视了一会儿,喉咙中发出莫名其妙的“嗬嗬”声,目光狂热,突然伸出双手,奋力撕扯她的胸衣。   陈孤鸿大吃一惊,后退一步,用力将他推开。迟镇岳呼吸急促,犹如一头发情的公猪,翻身扑在旁边的一名裸女身上,下体开始疾速耸动。裸女并不抗拒,分开双腿极力迎合,一男一女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肆意行淫。小云三人不禁目瞪口呆,心里清楚,迟镇岳中毒之后理智全失,已无半点羞耻之心。   楚天舒见三人都在注视迟镇岳,心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轻轻移动双脚,挪至门口,闪身出了房门,发力狂奔。陈孤鸿恨他入骨,眼角余光从未放过他的一举一动,当即追了出去,见他已跑出了十几丈,便弹指发出了一朵“飞花偃月”。甬道中响起一声闷响,楚天舒俯身扑倒。小云为防迟镇岳精力损耗太多,先出手封闭了他的穴道,才和翥凰掠出房间观看。见楚天舒脊背开裂,内脏粉碎,早已死得不能再死了。他作恶多端,如此死去,也是他应得的恶报。 第四十六回南海鲛女(4)   三人返回房间,经过询问得知,三名裸女原是附近猎户的妻子,一年前被楚天舒掳至山庄,从此成了迟镇岳的泄欲工具。楚天舒在收服了三名师弟后,原想杀了迟镇岳,但旁敲侧击试探了几次,发现三人虽已服从自己,但更忠心于师父,随即放弃了此念。反正迟镇岳已经中毒,就算不杀他,也活不了多久了。迟镇岳得以不死,实出侥幸。三名裸女服侍迟镇岳穿戴齐整,自己也穿起衣服,她们和家人分别已久,不免归心似箭,随即辞别小云,各自返家。   三人走后,小云询问陈孤鸿的被擒经过。她支支吾吾,语多搪塞,只是说她有几件私事要找迟镇岳相助。今日午时前后,抵达山庄,楚天舒声称师父不在。她并不相信,二人正在争执不下,从山庄内冲出一名白衣男子,不出三招,就点中了她的穴道。以后发生的事,小云已经知道,她不再多言。至于自己和迟镇岳究竟是何种关系,找他相助何事,她竟是只字未提。小云也不追问,想起甬道内另有两间居室,房门紧闭,不知藏有什么秘密,估计迟镇岳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便和二女前往察看。   第一间房内,摆有八个一人多高的木质橱柜,里面全是一摞摞的卷宗档案。除此之外,屋内另有一张案几,上面放有笔墨纸砚和算盘,估计是一间账房。小云从橱柜中取出一摞卷宗,随手翻看,里面记录的是“万兽山庄”的收支帐目。潘天寿和燕七等人,于何时何处掳掠了多少银两,于何时上缴;楚天舒又于何时向“无稽山庄”上缴了多少银两,无不一一注明,罗列极为仔细。   另有几摞卷宗里,保存了大量的房屋田产契约,和店铺商家的转让协议。其中有一笔交易的内容是:“正统”二年八月十九日,李森以三两纹银作价,自愿将燕北“甜水镇”的“森记玉器行”转让给潘天寿收执,立此为据,永不反悔。三两纹银竟能买下一家玉器行,有谁能相信,李森岂能是出于自愿?潘天寿除了巧取豪夺可以将之据为己有,天下怎会有如此便宜之事?诸如此等不合理的转让承租协议,卷宗里面比比皆是,触目惊心。一年多来,楚天舒等人为非作歹的斑斑罪证,无不一一记录在案,白纸黑字,可谓铁证如山。   小云一边翻看,一边心里纳闷,从帐目的收支情况来看,潘天寿和燕七等人将掠夺所得的银两上缴后,楚天舒除了留下一小部分支付山庄的日常开销,其余银两全部交给了“无稽山庄”。难道“六十元辰”索要银两,只是为了供他们挥霍?三人将八个橱柜全部翻了一遍,再无其它有价值的发现,便走入相邻的房间。房内面积极大,中央有一个圆形水池,上面盖有铁栅栏,并加有铁锁,似乎水池里关有什么洪荒猛兽。   三人走到近前,低头观看。见池水深约三尺,有一名半人半鱼的少女正在水里游弋。她的上半身,截止到臀部,乳阴皆备,和普通女子大致相似。但下半身并无双腿,竟是一条披覆有浅绿色鳞甲的鱼尾。她相貌清秀,皮肤呈粉红色,娇嫩妖异,和常人大不相同。肘后和腋下等部位皆生有数寸长的体毛,色作猩红,极为艳丽,但一头长发仍是乌黑闪亮,和人类并无区别。此时她望见三人,神色十分惊恐,鱼尾一摆,潜下水底。   小云见她外形奇异,一时无法分辨她究竟是人是兽。翥凰毕竟见闻广博,道:“她是一名鲛女!”陈孤鸿十分惊异,道:“想不到世间真有鲛女,我原以为只是一个传说。”小云曾听木荣春提起过有关鲛女的种种传闻,据说鲛女的眼泪可以化为珍珠,加之姿容秀美,世人希图厚利和美色,不惜出重金购买,促使沿海渔民纷纷转行,改以捕捉鲛女为生。另有许多单身男子,或是无钱娶妻,或是死去了原配,出于无奈也加入了捕捉鲛女的大军。此风一起,鲛女一族不免大大遭殃,不出几年,人数锐减。族长眼见形势不利,和族内长老经过协商,决定放弃原先的生存之所,率领所有族人迁往南海深处居住。远离如同禽兽一般的人类,方才避免了亡族灭种之灾。从此之后,鲛女的绝世风姿,如鸿飞冥冥,再也难得一见,成为了一个虚无飘渺的美丽传说。   小云得知池中少女就是南海鲛女,心里大感好奇。伸手拧断铁锁,掀起铁栅栏仔细观看。鲛女惶恐至极,身体蜷成一团,用鱼尾盖住面门,伏在水底一动不动,如死了一般。肘后猩红色的体毛和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水流轻轻飘动,加上粉红色的肌肤和一条浅绿色的鱼尾,周身色彩斑斓,极是美丽。翥凰见她楚楚可怜,不得不以装死保护自己,不由得心里一酸,柔声道:“你不必害怕,我们不是恶人,决不会害你!”   世间的所有种族,除了人类沉沦放纵,行为颠倒,以致灵性泯灭。其它族类皆遵从自然之规行事,不贪得,不妄取,就算一头禽兽也知敬畏天命,能提前感知天灾于何时降临,得以保全生命,灵性远非人类所及。翥凰作为天神后裔,行为和言语间具有一股神秘力量,可以直接影响除了人类之外的其它种族的心理活动,使它们信服自己。鲛女闻言后,身体放松,渐渐舒展开来,鱼尾款摆,浮出水面。见三人中有两名女子,更感安全,道:“姐姐是谁?”言语清脆悦耳,犹如七八岁女童的声音,毫无一丝邪念,纯真无比。   听她会说人类语言,小云暗暗惊异。翥凰道:“我是轩辕翥凰,妹妹怎生称呼?为什么被关在了这里?”一句话勾起伤心事,鲛女小嘴一扁,嘤嘤哭泣起来。点点泪珠滴入水中,皆已化为一颗颗浑圆润泽的珍珠。翥凰道:“妹妹不必伤心!我身旁的云公子是道门掌教,一身玄功得自太上玄元真君的亲授,不一定天下无敌,但三界之内也是罕有对手。妹妹有什么委屈,尽管说出来,我们为你主持公道!” 第四十六回南海鲛女(5)   小云听她自吹自擂,暗暗摇头苦笑。陈孤鸿听翥凰言语中尽多自豪之意,不禁心里一酸,把头扭到了一边。鲛女神色惊讶,道:“是曾经重创尚龙王的云公子么?”翥凰道:“正是!”向小云眨了眨眼,意思是说“你名气不小,包括生活在海底的族类,竟也已经知晓!”鲛女向小云凝视了一会儿,双颊泛起红晕,心想“他竟然这么年轻!”鱼尾击水,飞出水面,降至三人身旁,随后开始述说往事。   她名叫“绮雯”,原是鲛女族族长的女儿,八年前被海神禺强的幼女选为侍女。“六臂龙王”尚扶摇的远祖,乃是禺强的旁系后裔,经过几十代和人类杂交繁衍,至尚扶摇出生,身上已无多少神性。五年前他前往南海谒见禺强,恳请赏赐一名水族少女为妻,一是为了广延子嗣,二是为了增强后代的体质,以便重振尚氏一系的雄风。禺强虑及香火之情,欣然应允,随即把绮雯赐给了他。绮雯并不情愿,但神命难违,只得跟随尚扶摇返回“沉犀潭”。当日午夜,尚扶摇准备和她行合卺之礼,被她严词拒绝。五年中她一直以自己年幼,天癸未至为由,拒绝与尚扶摇同房。   尚扶摇知道她是借故推托,不止一次出手殴打,但绮雯誓死不从。她是海神所赐,如果真把她打死,禺强面前不好交待,尚扶摇也只得作罢。那日,他被小云击伤,施展“水遁”返回“沉犀潭”。发现双臂寸断,“大衍内丹”尽毁,如不尽早医治,一身功力难免丧失殆尽。但身边又没有疗伤的灵药,便和绮雯赶往南海,请海神禺强施救。数天后,他伤势基本痊愈,前往海边散步,巧遇正在南海采集炼制法宝所用原料的楚天舒。二人攀谈起来,得知楚天舒准备和道教大动干戈,又担心力量不足。他十分兴奋,极力出言鼓励,声称自己可以出手相助,以坚定楚天舒的信心。之后他在南海的府邸设宴款待楚天舒,绮雯在一旁服侍。见她姿容秀丽,异于世间女子,楚天舒淫心大动,随即开口索要。   尚扶摇思虑再三,绮雯始终不肯相从自己,留在身边也是无用,便应允了此事。绮雯毫无自主之力,只得随从楚天舒返回“万兽山庄”。起初几日,楚天舒逼迫她相从,她仍以原先的理由推拒。楚天舒十分恼怒,连续痛打了她几次,见她宁死不屈,只得暂时把她关在水池里,留待日后慢慢整治她。如不是小云前来攻打山庄,她早晚一日必定**于楚天舒。想起几年中寄人篱下的惨痛经历,她禁不住失声痛哭。翥凰和陈孤鸿身为女子,自然知道她在淫威之下竭力保护自己的贞操是何等的艰难,其中苦处难与外人言说。听她说完,二人心里倍感凄楚,见她伤心不已,忍不住也陪她默默垂泪。   小云见三女哭成一团,不禁暗暗摇头,道:“绮雯姑娘,你不必伤心,待此间事了,我们一定护送你返回家乡,和亲人团聚!”绮雯近几年中饱受摧残,无人关心她,听到小云的承诺,悲喜交集,再次流下泪水。待她情绪稳定,小云折回房间,抱起迟镇岳,偕同三女返回地面。找了一间居室,把迟镇岳放在床上,之后点起“龙脑蛟骨香”,准备召荣津前来商谈善后事宜。   翥凰和陈孤鸿功力不及小云,一夜未曾休息,稍感疲累,走入里间行功调息。小云担任警戒,和绮雯随口闲聊。见躺在床上的迟镇岳形容枯槁,犹如活鬼,绮雯道:“云公子,这位大爷得的什么病?”小云道:“迟前辈并非生病,乃是中毒。”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最后道:“据楚天舒说,‘**’之毒无药可解,如果找不到办法解救,迟前辈必死无疑。”二人相处的时间已不算太短,绮雯仍十分羞涩,始终不和小云直接对视,眼睑下垂,道:“云公子,世间物性相克,就算再厉害十倍的毒药,也会有解毒之药,只要耐心寻找,总会找到。”   小云道:“话虽如此,但迟前辈毒发之际,就在眼前。时间紧迫,已不容许我四处找寻解药。”微微一笑,道:“我很可怕吗?你为什么总低着头?”绮雯迅速抬头,瞥了小云一眼,见他似笑非笑,神色温柔盯着自己。先是吃了一惊,随即大感羞涩,双颊似火,闭起双眼,颤声道:“云公子,你不要取笑我,我胆子很小。”   小云只是和她开个玩笑,见她反应如此激烈,知道几年非人生活的折磨,已使她成了惊弓之鸟,一时心里颇感后悔,道:“对不起,我忽视了你的感受,希望你不要介意。”绮雯结结巴巴道:“不、不、不,云公子,我笨嘴拙舌,可能说得不清楚,我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千万不要误会。”停了一下,眼角闪起泪光,道:“谁也不会知道,五年中尚龙王欺侮我有多狠,我不止一次想一死了之。你替我出了一口恶气,我感激不尽,又怎会怪你呢?”   小云见她情绪低沉,不想使她继续回忆往事,岔开话题,哈哈一笑,道:“两个人初次相识,相互并不了解,难免有所隔阂!我们不必再相互道歉了!”一顿,道:“你是水族之裔,生活环境不同于人类,不知是否听说过什么解毒灵药?”绮雯道:“据说‘天一真水’能解百毒,我也不知是真是假。”小云道:“迟前辈毒入膏肓,只能死马作活马医,不必管它是真是假,先找来一试。不知哪里才能找到此水?”   说起正事,绮雯神态渐渐恢复正常,道:“据说,开辟之神盘古氏死后,尸体异变,骨骼肌肉化为山川大地,须发体毛化为丛林草原,眼目牙齿化为日月星辰,全身血液化为江河湖泊。唯有一颗心亘古不化,渐渐沉入南海的‘无底之渊’,兀自正常跳动,继续喷涌出新鲜血液。血液日复一日,从‘无底之渊’的一处泉眼中涌出,无色透明,清冽甘甜,和海水绝不混淆,据称可以解百毒,是万水之源,号称‘天一真水’。” 第四十六回南海鲛女(6)   小云暗暗乍舌,潜入南海,已非易事,能否找见“无底之渊”,和“天一真水”是否真的有效,更属未知之数。自己教务繁忙,怎能脱身去做无把握之事?但眼下并无其它办法可以解去迟前辈所中之毒,不走一趟南海,难道眼见他丧命?心理委决不下,头大如斗。辰时初刻,荣津率领十几名弟子赶到山庄。小云提出三项措施,其一,指派几名弟子协助迟镇岳的三名弟子共同管理“万兽山庄”,防止野兽失控,外出伤人。其二,凭借卷宗里保存的产权契约和承租转让协议,把楚天舒等人掠夺的商家店铺和田产果园等产业,全部无偿退给原先的业主。其三,尽快在“半壁山”附近,兴建三所宫观,将早先拟定的几项善举,在燕北迅速推广开来,扩大道教的影响力。务必在一年内,使百姓生活恢复正常,促使社会秩序重新归于稳定。   荣津领命,随即率领弟子展开行动。中午前后,二女行功完毕,小云把“天一真水”之事告知陈孤鸿,她决定前往南海找寻。但把迟镇岳留在“万兽山庄”,她放心不下,委托小云看护,又说不出口。她是否有能力潜入南海的海底,也是大成问题,最好能邀请小云同行,但翥凰怎能同意?她心里乱作一团,颇感为难。   小云十分清楚她的难处,建议包括绮雯在内,所有人一同返回太和山,先安顿好迟镇岳,再商议今后的行止。三女没有异议,小云决定立即启程。三女乘坐仙奴,小云抱起迟镇岳跨上乘黄,一禽一兽如星飞电掣,全速飞往太和山。傍晚时分,抵达“真武观”。此时,清雅等七人仍未返回,小云吩咐清虚暂时把迟镇岳安置在“无为堂”二楼居住,指派几名医术高超的弟子专门护理,尽量延缓毒发时间。之后,他和三女协商,提出最好由自己一人前往南海,理由有三,一是,人少机动灵活,可以节省不少时间。二是,自己功力较高,有能力潜入海底和应对非常事故,找见“天一真水”的可能性更大。三是,由自己保护绮雯返家,较为安全,就算遇上尚扶摇,也不必担心。   翥凰不愿和小云分离,但想一想他的一番话也有道理,便没有反对。陈孤鸿权衡再三,勉强同意。时间紧迫,小云来不及和荣城等人会面,辞别二女,抱起绮雯,同骑乘黄飞往南海。历经两昼夜,飞行一万多里,第三日中午时分抵达南海之滨。绮雯没有双腿,难以坐稳,一路上都是小云抱着她。经过两日飞行,二人肌肤相亲,关系已亲密了许多,绮雯不再像先前那么羞涩和拘谨,渐渐恢复了少女应有的活力,偶尔也能和小云开几句玩笑了。   南海风光迥异中原,天空一碧如洗,万里无云。海面波涛不起,和风煦煦,阳光明媚,气候温暖湿润。海边生有许多高大的树木,外形古里古怪,内陆从所未见。山川秀美,远远不及内陆之山的雄浑壮伟,但土多石少,绝少棱角,加上植被极为茂密,恍如丰腴多肉的少妇,珠圆玉润,旖旎妩媚,另有一番撩人的风姿。海边捕鱼归来的渔民,和沿途所见的百姓,不论男女老幼,皆**上身,肤色黧黑,肌肉结实,显得健康和充满活力。男女相对,毫无一丝尴尬,俚歌俗调不时响起,民风淳朴自然,绝无半点矫饰,大有三皇五帝之时的高古恬淡遗韵。风光如画,百姓安居乐业,相比内陆的战乱频发,民不聊生,使小云以为已经来到老子心目中的理想国度里。   小云在一处山崖后,行功恢复体力,绮雯在一旁守护,红日西坠,方才结束。他决定先保护绮雯返家,之后再寻找“天一真水”。二人跃入海里,绮雯作为水族成员,入水后十分兴奋,尾鳍摆动,迅速下潜。小云具有“胎息”之能,在水里除了不能开口说话,并无其它影响。他自认为水性精熟,但和绮雯一比,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入水不久,他已被远远抛在了后面。   绮雯在水里说话不受任何限制,叽叽喳喳把小云取笑了一番,方才和他携手一同向前游去。半个时辰后,二人已下潜了几百丈,水底压力极大,小云如不是有五行神功护体,早已被压成了肉饼。绮雯手指前方,笑道:“我到家了!”几年流浪,今日终于返家,话语中充满喜悦。小云运足目力,见海底散布着几百栋白色房屋,乃是就地取材,用鲸骨建成,造型奇异,显得十分别致。   二人游入一间最高大的房屋,绮雯甩脱小云,抱住房间内的一名鲛女,哭喊道:“妈妈,女儿回来了!”被她唤作“妈妈”的鲛女最多也就二十余岁,看上去比绮雯大不了几岁,姿容依然秀丽,只是身材相对丰腴。她捧起绮雯的脸颊,看了一会儿,嚎啕大哭,道:“我的乖女儿,你终于回来了!妈妈想死你了!”母女情深,随后二人开始相互诉说别后之事。小云不想打扰她们,转身游出房门。   海底昏暗无光,他无法辨明方向,但“无底之渊”既然位于海底最深处,想必有吸纳海水之力,自己追随海底暗流的走向,估计可以找到。调动起所有感官,察觉海水从身体左边缓缓流过,他手足并用游向左前方。游了两三个时辰,不过游出了十几里,没有任何发现。他心里懊恼,照此速度游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无底之渊”?转念一想,暗骂自己糊涂!“元始浑天轮”五行齐备,水神工共之剑明明可以在水底使用,自己竟忘记了!随即祭起了“元始浑天轮”,心念起处,“朱雀太阴剑”如一条黑色蛟龙,破水前行。速度如箭矢一般,逼开海水,掠过之际,海水不及闭合,剑尾形成真空。小云身边滴水不存,衣服渐渐干燥,心里得意,哼着小曲一路御剑前行。 第四十七回海神禺强(1)   时间缓缓流逝,“朱雀太阴剑”已飞行了十几个时辰,至少掠出了五千余里,但除了各种奇形怪状的鱼类,小云沿途再无其它发现,恍如海底世界永无穷尽。他眼下所处的位置已在大海中央,距海面约有三千多丈,亘古至今,从无人类抵达。凭借“元始浑天轮”发出的银光,小云见海底景色光怪陆离,色彩斑斓,奇异非常,为之大开眼界。水流速度逐渐加快,他颇感振奋,继续御剑前行。半个时辰后,前方海底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裂隙。   小云减缓速度,在裂隙边缘站定,低头俯瞰,见黑黝黝一片,难以见底,不出意料,此处就是“天一真水”所在的“无底之渊”。他持续飞行十几个时辰,功力损耗严重,缓缓御剑潜入裂隙,同时行功恢复体力。此处水压极大,沿途不见任何鱼类和水生物,在“元始浑天轮”银光照耀下,两旁参差不齐的崖壁,如同无数头择人而噬的猛兽,景色极尽荒凉恐怖。   裂隙成漏斗状,越向下越狭窄,下潜一千多丈,小云已接近裂隙底部。朦朦胧胧,见一条怪兽据守在谷底中央。它外形和龙大致相仿,头角狰狞,生有许多暗红的肉瘤。长约一百多丈,体表披覆铁灰色鳞甲,腹部两侧生有几十双红色长足,又和蜈蚣有点相似。它如长蛇盘成一团,双目紧闭,似乎正在睡眠。它名为“癞头蜈龙”,世间仅此一条,一万年前业已存在。它原先生活在南方的原始丛林里,日常以各种毒物和硝石硫磺为食。七千年前,积聚在体内的火毒渐渐开始发作,它痛苦非常,为了抵御火毒焚心之苦,就近潜入了南海。“无底之渊”深入水下接近五千丈,从开天辟地以来从未见过阳光,至阴至寒,正好可以抗衡它体内的热毒。   “癞头蜈龙”原本已危在旦夕,但在谷底定居之后,凭借阴湿之气抵御体内的热毒,竟一直活到了今日。此中奥妙和大燥大热的雪莲,反生长在寒冷无比的高山上的道理完全一致,皆是阴阳平衡原则的一种灵活运用。可见,顺应自然之规,乃可存活,长生久视之理原本如是。世间万类,除了泯灭灵性的人类,余者莫不知晓。   小云见“癞头蜈龙”外形奇异,多加了几分小心,无声无息,缓缓潜至谷底。游目四顾,见谷底面积不大,几乎被“癞头蜈龙”庞大的身躯全部占据,并没有什么泉眼。御剑飞起,低头仔细寻找,不出所料,在“癞头蜈龙”盘成的圆圈中央,发现了一处泉眼。他十分兴奋,不管有无危险,御剑疾速下潜。   水流涌动,“癞头蜈龙”从沉睡中苏醒。缓缓移动身躯,卷起海水,形成一个巨大无比的漩涡。小云猝不及防,身体登时失去了控制,随水流高速旋转。临危不乱,心念电闪,五方神剑一起前冲,顺利摆脱漩涡的吸引。“癞头蜈龙”向左一转,凭借盘旋之力,龙形身体缓缓昂起,开口喷出一颗火红的内丹,击向小云。它身躯过于庞大,行动十分缓慢,原本不难对付。但水里不同于陆上,此时它身体盘旋之际,掀起一股力量极大的水流,以泰山压顶之势缓缓逼近。   小云在水里无法借力,难以抗衡,御剑飞向一旁。飞出不远,脊背靠上了山崖,再也无处闪避。心念疾转,五方神剑交叉飞行,将暗流割裂成几十股,力量分解,待涌至近前,已无半点力道。红色内丹紧随在后,和五方神剑接连相撞。撞击力如波浪一层一层压向小云胸口,他肋骨咯咯作响,感觉自己就要被压成肉饼,使了个“引”字诀,把力量引向后背。山石崩裂,身体全部没入了崖壁。红色内丹力量大的异乎寻常,如被它直接击中,焉能活命?双方僵持一会儿,“癞头蜈龙”开口吸回内丹,尾部用力,龙形身体撞向山崖,估计是想把小云撞死。   小云怒极,他原本并不想伤害“癞头蜈龙”,但它纠缠不休,不杀了它,怎能得到“天一真水”?杀心一起,再不犹豫,五方神剑全体出击。五色剑光交相辉映,飞速旋转,海水剧烈翻涌,毫不费力已将“癞头蜈龙”斩成了十几截。鲜血弥漫,碎裂的尸体缓缓沉入海底。待海水重归平静,小云潜下谷底,见它的尸体犹在微微抽搐,也不理会,从一堆碎肉里找出红色内丹,收入“须弥芥子壶”。之后走到泉眼旁,俯身仔细查看,见泉眼约有拳头大小,此时并无泉水涌出。   他颇感失望,偶一抬头,见崖壁上隐隐写有字迹。笔画圆转流畅,绝非斧凿镌刻所致,竟是用手指直接写上去的。心里一惊,此等指力,绝非凡人所及。起身上前观看,文字内容是:“盘古创世,唯心留存。慈念未泯,南海沉沦。亘古永昌,卯酉晨昏。醴泉泽世,惠及子孙。嗟乎,亿万斯年,仰止之尊。”往下是一行小字:“盘王殁后,留此一心,可谓仁善者也。据闻,娲皇之后,亦有一心存于世间,神鬼皆不知所在。今谒盘王遗迹,犹念娲皇之惠,临别泫然,逝者如斯,心下唏嘘。”最后是落款:“开辟后十万八千岁,首轮甲子之年,丙子之月,甲子之日,于甲子之时,大挠氏谨题。”   文字并不晦涩,但内容颇令小云震惊。“大挠氏”乃是太古真仙,首创六十甲子,用十天干配十二地支纪年,人类从此才有了明确的时间观念,所以他被后世尊成为“历法之神”。道门神功源于干支克变和阴阳化生之理,强调顺应天时,所有的修行者必须掌握历法,所以大挠氏又被称为“五行神功”的奠基之祖。在道教门徒心里,他的身份和太昊伏羲氏大致相仿。他手写在崖壁上的文字,内容并不复杂,大体意思是说:盘古之心每日卯时和酉时方才喷涌一次,历经万古,从不改变。据传闻,女娲死后也曾留下一心,但藏于何处,神鬼不知,他甚感遗憾。临别之际,想起盘古女娲二神的仁德,他不禁流泪感叹。(据史书记载,大挠氏乃是黄帝之臣,写小说不必照搬史实,达者也不必深究。) 第四十七回海神禺强(2)   小云手抚崖壁,神思纷飞,经历了几千年,崖壁上的文字,仍是笔画清晰,如写上不久,毫无沧桑之意。但几千年中人类已经不知繁衍了多少代,除了祖师等少数人,余者皆已化为了尘土。拥有智慧感情的人类,永远比无知无识的山石短命,原因何在?无情总比有情寿,或许是因人类和兽类等生命的**太多所致。假如真能做到无欲无求,难道就能像眼前的崖壁一般,屹立万年不朽?摇了摇头,不再想下去。泉水只在卯酉二时喷涌,他身处海底,见不到日月星辰,无法辨明时间。见泉眼半晌没有动静,一直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便御剑浮出水面。   红日高悬,正值午时前后。待双眼能够适应强光后,小云御剑飞上高空,极目远眺。见大海浑无际涯,浩瀚无边,除了不远处有一座岛屿,四处不见大陆的影踪。万里波平如镜,偶尔有海鸟从身旁飞过,几条鱼不时跃出水面,景色和谐自然,美到了极点,静到了极点,也寂寥到了极点。他平生从未经历此等环境,陡然间一股强烈的恐惧涌上心头,恍如亘古以来天地间从没有出现过其他人,自始至终就只有自己一人。饶是他功高盖世,一旦远离人类社会,心里也是颇感惶恐无助。面对广阔无垠的大自然,自身原本如此渺小,直如沧海一粟,又如手无缚鸡之力的婴儿。一时间,内息散乱,心口狂跳,暗自感叹“自然之威岂可轻侮?”   他黯然魂销,过了一会儿,待情绪稳定,方才飞向海中的孤岛。低头俯瞰,见海岛面积极大,山川河流,草原丛林一一齐备,和南海沿岸的风光极为接近,如同一片大陆,丝毫不显局促。草木郁郁葱葱,各色鲜花烂漫盛开,梅花鹿等小兽悠闲的在林间漫步,四处不见人影,景色幽静,恍如传说中的世外桃源。西南角有一座高山,林木繁盛,十几幢造型奇异的亭台楼阁散布在青山林海之间。飞檐斗拱,雕梁彩绘,金黄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檐间的风铃“叮当”作响,富丽堂皇,又极显神秘。   小云心里纳闷,此岛孤悬海外,竟有人居住,岂不古怪?飞降在半山腰,信步走入一座三层的楼阁。见厅堂回廊装饰华美,房间内家具齐全,不见半个人影,似乎已经很久无人居住,死气沉沉,像是一座鬼宅。但室内窗明几净,纤尘不染,又像是时常有人清理维护,透出几分诡异。小云又走了几座楼阁,所见完全相同,心里甚感诧异。缓步登上山顶,见中央立有一通石碑,上书“岱舆”二字,方始恍然大悟。   “岱舆”“员峤”“方壶”“瀛洲”“蓬莱”并称五仙山,原是太古群仙的娱乐休憩之所,由十五头巨鳌轮流背负,游行在东海之上。十几万年前,龙伯国巨人以建木为鱼杆,以十几头野象作饵,钓起了六头巨鳌,致使“岱舆”“员峤”二山失去了根基和依凭,随海流缓缓漂向位于天尽头的“归墟”。山上的仙人纷纷搬家,几年之后,“员峤”沉入“归墟”,“岱舆”被北极的擎天之柱挡了一下,改变方向,漂到了南海,侥幸逃脱了沉没的厄运。它原是群仙云集之所,岛上布有五行结界,四季温暖如春,纤尘不染,尽管已有数万年无人居住,但仍保持原貌,并不显脏乱和荒芜。   小云在岛上信步游览,见沿途景色美不胜收,不由得心中感叹,此处是避世隐居的绝佳之所,日后如能辞去掌教之位,自己一定和凰姊迁来岛上居住。见日影偏西,估计酉时已近,再次跃入海里。抵达谷底,在泉眼旁边守候。过了一会儿,海底微微颤动,从泉眼中涌出三颗鸡蛋大小的水珠。晶莹剔透,银光闪耀,和海水绝不相混,像悬在水里的三个气泡,又像三个水晶球,正是号称万水之源的“天一真水”。小云左手疾出,握住了其中的一颗水珠。感觉入手极为沉重,竟似有千斤之重,阴寒入骨,恍如一粒万载不化的寒冰,心里颇感震惊,“天一真水”果真非比寻常。   “天一真水”乃是水之精华所聚,一颗水珠里含有的纯水不少于一千多斤,所以才会如此沉重。它在水底只有鸡蛋大小,但随不断上浮,水压减小,体积逐渐膨胀,一千多斤纯水缓慢释放,最终和海水混为一体。用以补充每日蒸发的水分,使大海永不枯竭,保证足够的蒸发量,以便形成降雨,使陆上的江河不致断流,故号称“万水之源”。它是开辟之神盘古的血液所化,秉性至阳,所以才能化解百毒,但阳极转阴,反使人感觉冰冷刺骨。   小云掏出一支早已准备好的瓷瓶,拧开瓶盖,把水珠在瓶口轻轻一按,瓶内已注满“天一真水”。为防遗失,把瓷瓶收入“须弥芥子壶”。见手中水珠,亮晶晶的十分可爱,一时兴起,想尝一尝“天一真水”究竟什么滋味,伸出舌尖舔了一下水珠表面。一股冰线直入咽喉,迅速游走奇经八脉,不禁周身寒战。不等行功相抗,感觉全身燥热,如处火炉之中,虽在海底,也已是大汗淋漓。如此寒热交替出现,往复三次之后,身体恢复正常,再无不适反应。他无暇考虑其中原因,御剑飞出水面,辨明方位,跨上乘黄,飞往内陆。   一路风驰电掣,次日黎明时分已能远远的望见大陆,乘黄毫无疲累之态,飞行速度不见丝毫减慢。就在此时,小云隐约听见几声女子的哭泣。声音断断续续,似乎是从水下传出,他心里一动,此处已在绮雯家的上空,莫非是她在哭泣?召回乘黄,飞身跃入海里,御剑飞往哭声传来的方向。前行不远,见一名鲛女伏在海底礁石上哭泣。身姿丰腴,正是绮雯的母亲心鉴。 第四十七回海神禺强(3)   小云上前问道:“阿姨为何哭泣?”他在水里无法开口,改用传音之法说话。前日绮雯母女相逢,他悄然离去,心鉴当时心神激荡,并没有留意他。虽听女儿说起过小云,但此时相见并不相识,道:“你是谁?”小云道:“我是绮雯的朋友云归鹤。”心鉴大喜如狂,一把抓住他的右臂,道:“云公子,求求你再救我女儿一次,她又被尚龙王抓走了。”随后,说起了事情经过。   前日绮雯在对母亲说完五年的经历后,见小云已经离去,心里十分难过。辞别母亲,外出找寻,但她不知“无底之渊”的具体位置,只能漫无目的在海底乱找一气。离家不远,和一名巡海夜叉狭路相逢。此夜叉和尚扶摇有八拜之交,她自知不妙,飞速返回家里告知母亲。母女二人考虑再三,准备外出躲避一段时间。谁知不等离家,尚扶摇在从夜叉口中得知此事后,已找上家门。不由分说,吩咐手下绑起绮雯,随即离开。心鉴关心女儿,尾随在后,被尚扶摇击了一掌,负伤不重,但已知自己功力太低,救女无望,不再继续跟随,伏在礁石上痛哭起来。   小云得知事情经过,不禁心头火起。尚扶摇好歹也是成名高手,明明年龄老大,非要强娶少女为妻,竟是不知羞耻!禺强作为海神,竟纵容旁系后裔为非作歹,行为暗昧,有愧神明之名。可见,不论在海底世界,或是人间,皆是弱肉强食,每一个生命绝不可能获得完全公平的生存机会。明知尚扶摇眼下有海神撑腰,比在陆上难斗了十倍,他仍决定插手此事,道:“阿姨,你不必伤心!我一定能救回绮雯,不知尚扶摇眼下在何处?”   心鉴先是一喜,转念一想,又担心小云的安危,半晌没有说话。小云知她关心自己,心里感动,道:“尚扶摇决非我的对手,阿姨不必多虑!先救绮雯要紧!”心鉴道:“尚龙王住在距‘海神宫’不远的‘碧波水府’,位于正南方,约有三百里水程。”幽幽一叹,道:“你已经救过绮雯一次,我厚着脸皮再次央求你出手相救,原属不该。此番前去,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如果受一点损伤,我宁肯不救绮雯!我不能太过自私,只为了自己的女儿,反将他人的生死弃之不顾!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小云见她如自己的母亲一般,反复叮咛,眼角不觉已有几分湿润,道:“我理会的,您尽管放心!”和心鉴告别,御剑飞向正南。途经高大宏伟的“海神宫”,三百里水程晃眼赶到,在“碧波水府”正门前停下,以传音之法对看守门户的水族兵将道:“请告知尚龙王,道教掌教紫微专程拜访。”几名水族兵将,见一个人类竟能孤身潜入海底,不禁十分惊奇,打量小云片刻,方才入内通传。   过了一会儿,“碧波水府”大门开启,尚扶摇在几百名水族兵将的簇拥之下,分水踏浪走出,拱手施礼,道:“云教主,老夫和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救走了陈孤鸿,也就算了!今日为了什么又找上门来,岂不是欺人太甚?”上次二人交手,他负伤极重,对小云恨之入骨。但自知决非小云对手,此时说话仍留有三分余地,准备以理服人。   小云抱拳回礼,道:“我此番造访,别无他意。只是恳请尚龙王,念在骨肉亲情难以割舍的份上,放绮雯回家,使母女二人团聚!全人骨肉,抚慰慈母爱子之心,体谅痴儿恋母之意,岂不也是功德?希望尚龙王恩准!”绮雯毕竟是海神禺强赐予尚扶摇的妻子,尽管她并不情愿,但强行让尚扶摇放了她,也是于理不合。所以,小云的一番话,说得极为恳切,态度真诚,保持礼数,希望可以感化尚扶摇,和平解决纷争。   尚扶摇双眼一翻,冷笑道:“难道你是天下至尊?老夫的家事你也要管,岂不可笑?在陆上你能赢我一招半式,不算稀奇,在水里你能战胜老夫,再指手画脚不迟!”说话同时,右手负在背后,打了几个手势,密令手下前往“海神宫”报信。小云已知多说无益,道:“尚龙王有此雅兴,紫微奉陪!”   尚扶摇“哼”了一声,心想“我的‘大衍神功’奈何不得此人,只有使出法宝,尽量拖延时间,等待援兵赶来!”飞身上前,双肩一晃,显出六臂之相。十二只手里持有五件法宝,分别是“挫骨刀”“三尸返魂杵”“厌血夺”“颠三倒四丧门殳”,和需要双手使用的“貌合神离枪”。五件法宝卷起水流,不分先后攻至身前,小云掣出“裁云帚”随手破解。尚扶摇作为海神后裔,在水里真如一条蛟龙一般,婉转灵活,趋避自如,小云不免相形见绌,拆了几招后,颇感难以抵御,飞身后撤,以心念指挥“朱雀太阴剑”发起远攻。   尚扶摇的五件法宝中“挫骨刀”“三尸返魂杵”“厌血夺”和“颠三倒四丧门殳”,皆是以攻击力见长的普通法宝,尽管威力不小,但并无其它诸如混乱、放毒等附加攻击要素,小云除了火神之剑不能使用,四剑齐出尽可应对裕如。但“貌合神离枪”却是一件上古神器,传世已有万年,攻击方式大异寻常,如对手不明底细,往往一招间就能丧生枪下,是世间罕有的诡异法宝之一。   小云不知就里,仍以普通法宝相待,不免大大吃亏。拆了几招后,见“貌合神离枪”刺向前胸,“裁云帚”顺势一转,缠住枪头,随即猛力回夺。不料,枪头竟是一个幻影,登时扯了一个空。右臂使出的巨力无处发散,迅速回撞,等于是自己打自己,“咔嚓”一声,右肩脱臼。胸口如被铁锤击中,剧痛无比,内息紊乱,险些昏了过去。就在此时,“貌合神离枪”真正的枪头已经触及他的小腹。他不及闪避,小腹瞬间回缩三寸,变得柔软无比。枪头虽已刺中,竟无法刺入他的身体,“嗤”的一声轻响,从他的小腹表面滑了开去,仅在他的衣服上留下了一条半尺长的裂口,未曾伤及他分毫。 第四十七回海神禺强(4)   “貌合神离枪”攻击之际,肉眼所见的枪头只是一个幻影,真实的枪尖藏在暗中,攻击方式极为隐秘。小云在启获“天心”后,肌体已经可以任意变形,才得以及时躲过了这毫无征兆的一击。如在数月前,他此时已成了一个死人。此番死里逃生,他不禁出了一身冷汗,随即全力发起反击。二三回合后,“砰、砰”两声巨响,尚扶摇的“挫骨刀”和“三尸返魂杵”被“朱雀太阴剑”先后击碎,两条衍生手臂也被齐肩斩断。他自知不敌,挺起“貌合神离枪”抢攻几招,身体一旋,化为一条青龙,分水前行,眨眼间消失在黑沉沉的海水里。   小云并不追击,“朱雀太阴剑”纵横往复,把几百名水族兵将全部驱散,随后潜入“碧波水府”。找寻片刻,在后院发现了绮雯,她被尚扶摇用一条铁链缚在了一根廊柱上。小云用“朱雀太阴剑”,斩断铁链,绮雯再度获救,情绪十分激动,紧紧抱住小云的腰肢,低声哭泣起来。小云伸手轻轻抚摸她光滑的脊背,柔声道:“不要难过了,我送你回家!”待她平静下来,二人携手游出“碧波水府”。   一出大门,小云暗吃一惊,数丈开外竟有一支水族军团,总数不下数万之众。行列整齐,衣甲鲜亮,刀枪耀眼生辉,军威颇盛。队列中央有一驾六条黑龙驱动的黄金战车,装饰繁复,富丽堂皇。车厢顶部悬浮一个巨大的圆形伞盖,以砗磲、玛瑙、珊瑚为饰,以玳瑁、金银为底,色彩绚丽,宝光流转,非比寻常。伞盖下立有一人,前额高突,棱角峥嵘。五官开阔,相貌威严。他身高三丈,体型魁伟。上身**,肌肉虬结,肤色苍黄相间,两肋披覆墨绿色鳞甲。以五条大小不一的青蛇,分别作耳环、手镯、项饰,神秘恐怖,正是统领四海的海神禺强。   他身旁另有一人,是方才遁走的“六臂龙王”尚扶摇。他在陆上可以称王称霸,但在海神面前只能担任六龙战车的驭手。此时他有禺强撑腰,登时神气起来,一摆“貌合神离枪”,大喝道:“姓云的小儿,海神驾到,还不跪地迎接?”小云察觉绮雯正在微微颤抖,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示意她不必害怕。并不理会尚扶摇,向禺强躬身施礼,传音道:“道门掌教紫微参见海神大驾。”   作为身份仅次于五方之神的四海之神,禺强自具威严,闻言不置可否,只是微微点头算作回礼。小云道:“紫微此次潜入海底,只是为了护送鲛女绮雯返家,使母女二人得以团圆,并不想惹事生非。但尚龙王恃强欺弱,非要强娶绮雯为妻,迫使母女二人再次分离。眼见骨肉参商,我心里不忍,方才引发双方冲突。此事并不复杂,希望海神秉公裁断。”   见他不亢不卑,禺强很佩服他的胆量,微笑道:“此事乃是我水族的家事,你一个人类凭什么干涉?就算你们道教的创教祖师李耳,也不敢越界插手我们水族事务!你年纪轻轻,胆子倒是不小!”小云冷笑道:“海神之言差矣!天下之事抬不过一个‘理’字,婚姻嫁娶本应出于自愿,但尚龙王强行把绮雯捉回‘碧波水府’,行为和强盗匪徒又有什么区别?我路见不平,定是要管上一管!”   他以传音之法说话,尚扶摇虽不知他说了什么,但见他神色轻蔑,估计是在讥刺自己,正要反唇相讥,见禺强冷电一般的目光瞥了自己一眼,登时不敢放声。禺强对小云道:“尚扶摇乃是我的晚辈,纵使行为有失检点,也只能由我出手管教,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越俎代庖?数月前你曾经重伤了他,今日又潜入海底闹事,明明是欺侮我水族无人!放过眼前之事不论,我也不能任你来去自如!否则,岂不使无知的世人以为我堂堂的海神,加上四亿八千万水族兵将,竟怕了道门掌教一人?”嘿嘿一笑,道:“年轻人,你有胆子找事,就要承担相应后果,你做好准备,我要出手了!”   禺强纵横四海,无人可以抗衡,功力至少要比尚扶摇高出十几倍。绮雯久居海底,自然知道他的厉害,听他要亲自出手,吃了一惊,压低声音对小云道:“云相公,你不必管我了!尚龙王就算再次捉我回去,也不会危及我的生命,你赶快走吧!”声音微微颤抖,显是心里十分恐惧。小云向她微微一笑,并未回答,对禺强道:“海神前辈出手指教,紫微竭力奉陪!但假如我赢得一招半式,不知前辈怎么说?”   绮雯听他应允和海神一战,眼前一黑,差点昏倒,已知小云乃是为了自己,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心里十分感激,又有几分凄苦。神思纷乱,想起和小云相识后经历的点点滴滴,不禁黯然魂销,心想“云相公身边的女子皆是美艳无比,我是一个半人半鱼的水妖,他只是可怜我,永远也不会喜欢我!如果今天他死在海神手里,我陪他一起死,岂不也很好?”她心里顿感坦然,非但不再恐惧,反涌起几丝酸涩的甜蜜。   禺强面露不屑,斜斜瞥了小云一眼,道:“就凭你也想战胜我?”小云微笑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说不定是我运气武动乾坤傲世九重天吞噬星空神印王座遮天将夜凡人修仙传杀神大周皇族求魔修真世界官家全职高手锦衣夜行超级强兵仙府之缘造神楚汉争鼎不朽丹神最强弃少天才相师圣王无尽武装好,得以侥幸获胜呢?”禺强哈哈大笑,道:“你没有半点机会,此事绝无可能!不过,看在你如此自信的份上,假如你能和我战成平手,我可以答应你既往不咎。绮雯一事,也全凭她自愿,我不再准许尚扶摇纠缠她。并且此后我水族的所有成员,包括我和尚扶摇在内,不论在何处遇上道教门徒,皆是礼让三分,退避三舍!但假如你输了,我必取你性命,以惩治你不敬神明之罪!”双眼一翻,道:“小家伙,你是否还敢应战?” 第四十七回海神禺强(5)   小云心知,他把赌注下得如此之大,定有必胜把握,但自己也不必畏惧。躬身施礼,道:“紫微领教海神高招!”禺强瞳孔猛然收缩,道:“好!有种!”从车厢中跃出,大喝一声:“闪开了!”听到命令,数万水族士兵列队后撤,片刻后,百丈方圆内只余下他和小云二人。禺强自重身份,决不肯先行出手,小云也不和他客气,心念起处,五方神剑全体出击,分袭禺强的面门、两肋和小腹。对手并非人类,功力和体质皆异于寻常,首轮攻击他已使出全力。   禺强是水神工共的属臣,心里十分清楚,“元始浑天轮”的威力,绝非**凡胎所能抗衡,尽管有必胜把握,但并不轻敌。不等五色剑光逼近,双掌迅速划了两个半圆,海水随掌势飞速旋转。在身前形成一个垂直的圆形水面,直如一面盾牌,所以此招名为“春水之盾”,是禺强的防守绝招之一。五方神剑和“水盾”一经相撞,如无楫之舟,失去了控制,随水流高速旋转起来。但“朱雀太阴剑”乃是水神之剑,熟悉水性,旋转两周后,左一冲,右一摆,如一尾游鱼,挣脱水流的束缚,直奔禺强顶门。速度极快,强行逼开海水,掀起汹涌暗流。   禺强吃了一惊,心想“此剑能穿透我的‘春水之盾’,此人功力已不亚于水神威名最盛之时!”飞身后撤,右肩一摇,祭起了独门神器“冥海虹鲨”。虹鲨是冥海的独有水兽,外形和普通鲨鱼差别极大,身长只有数尺。它头部呈尖锥状,色作鲜红,前额披覆金黄色角质盾甲,坚逾精钢。上颚生有一根乳白色的螺旋状尖角,极为锋锐,足以洞穿铁甲皮革。周身鳞片呈水蓝色,全部反向生长,攻击之际,鳞片竖起,犹如一头周身布满尖刀的刺猬。鲸龙等海底水兽,尽管体型庞大,但时常被虹鲨钻入腹内,咬烂了内脏致死。它体型虽小,却也是海底一霸。   数千年前,禺强前往冥海巡查,兴之所至,捕获了一头虹鲨,随后把它炼成了一件独门法宝。事有凑巧,他所捕获的虹鲨,乃是虹鲨之王,其余虹鲨为了争夺王位,互相残杀,不出几年,族群已全部灭绝。禺强役使的虹鲨,已是世间仅存的一头。它被祭起后,化为一道彩光,和“朱雀太阴剑”展开激战。螺旋状尖角不时和飞剑相撞,“叮当”作响,密如连珠。它在水里旋转前行,如同陀螺,每次被“朱雀太阴剑”击中,总能凭借旋转之力,把力量轻松卸掉,竟是无法伤它分毫。二者相持不下,其余四剑又无法破解“春水之盾”,小云处境颇显尴尬。   禺强大是得意,冷笑道:“黄口小儿,今日便让你见识一下,何谓神灵之力!且接我一记‘螺旋必死拳’!”暴吼一声,右拳猛力击出,不等拳式使老,手腕一拧,气劲所及,卷起海水,形成一根直径尺许的螺旋状水柱,旋转向前。二人之间相距较远,小云未曾料及禺强竟能利用海水发起远攻,不及躲闪,被水柱击中前胸。   禺强何等功力,此招名为“螺旋必死拳”也决不是白叫的。他胸口剧痛,一口鲜血脱口喷出,身体失控,被螺旋状水流卷起,如风车飞速旋转起来。努力挣了几挣,都未能摆脱水流的控制,巨大的离心力,使他全身的血液全部流向头脚两端,身体几乎要被从中间撕成两截,心知生死已悬于一线。强行压制翻涌的气血,凝聚五阴真气,双掌次第拍出。几十股寒冷无比的气流,翻卷向前,和螺旋状水流猛力相撞,登时将它冻成了一根冰柱。   螺旋力随之瓦解,小云顺利脱困。从他被水流卷起算起,前后不足弹指之间,应变可谓迅速,使禺强颇感惊异,挥舞双拳,继续操纵水流发起猛攻。小云一时想不出破解之策,召回五方神剑,转为防御。拆了几招后,感觉对手的招式,力量大的异乎寻常,竟是难以抗衡,心里不禁暗骂自己“禺强是海神,在水里发招自是得心应手!我非要和他在海底作战,岂不愚蠢?”于是全力抢攻,逼退“冥海虹鲨”,之后疾速上浮,御剑冲向海面。   禺强明知他是要引自己离开大海,却也不惧。双腿一并,化为一条鲸尾,前后一摆,身体前冲,衔尾疾追。片刻后,二人一前一后冲出水面,小云随即御剑发起猛攻。禺强双手一抄,从海里挽起两条粗约一尺左右的水流,如同挥舞两条蓝色软鞭,展开对攻。“冥海虹鲨”如一个彩色幽灵,飞行无声,寻隙施以偷袭。水光粼粼,剑光霍霍,二者交相辉映。二人功力皆非凡人所及,劲气弥漫,在海面上掀起如山巨浪。招式相撞,时如霹雳震响,时如天风暴雨,战况空前激烈。   五方神剑中除了水神之剑,其余四剑在海底皆受到一定限制,此时威力方才全部发挥出来。禺强善于凭借水流发招,此时失去有利条件,攻击威力有所减弱。此消彼长,二人已是难分轩轾,从辰末至午初,激战一个多时辰,仍是未分胜负。小云丝毫不显疲态,韧力悠长,作为人类具有如此功力,使禺强大为折服。尚扶摇率领数万水族士兵,早已浮出水面,见小云竟能和海神战成平手,不禁暗暗心惊。绮雯不敢靠他太近,在十几丈开外凝神观战,心里默默祈祷小云平安得胜。   激战如此之久,小云始终无法破解禺强布在身前的“春水之盾”和他的法宝“冥海虹鲨”,心里多少有点焦躁,准备行险一试。待“冥海虹鲨”再次逼近,五方神剑全部撤回,不再守御,从不同方向飞速前行,布成一张“米”字形剑网。“冥海虹鲨”如陀螺疾速旋转,“当”的一声脆响,“朱雀太阴剑”虽已击中它,但力量被螺旋之力化解,从它体表滑开,未曾伤它分毫。“冥海虹鲨”只能向同一方向旋转,其余四剑从不同方向飞临,绝非它所能抵御。“嗤、嗤”几声轻响,如刀切豆腐,毫不费力将它斩成了数截,尸体碎块从空中坠入了海里。 第四十七回海神禺强(6)   五方神剑全体出击,小云暂时失去防御手段,见禺强操纵的两条水流迅速逼近,飞身后撤,双掌轮番拍出,蓄势待发的丙丁火真气席卷向前,“霹雳连珠”已是全力出手。此招曾覆灭阴长生的骷髅军团,威力奇大,血色浓雾和水流迎头相撞,水火交激声持续不断。从空中洒下的水滴,已至沸点,在水面观战的数万水族士兵被烫得叽哇乱叫,纷纷闪避。   水能克火,但火炎水干,胜负之数在于交战的二人,谁的功力更高。僵持片刻,空中电闪雷鸣,火舌乱舞,霹雳大作,响彻云霄,“霹雳连珠”迅速扩张,将两条水流全部吞噬。余威仍炽,如水波涟漪,层层推进,尽管无法透过“春水之盾”,但如海潮一般,一层层涌到的冲击力,仍使禺强感到气血翻涌,口里发甜,已负轻伤。   “春水之盾”防御力绝佳,除水神之剑,余者皆难穿透。此时,小云已想出破解之策,不等禺强理顺气息,心念疾转,五方神剑以水神工共的“朱雀太阴剑”为先导,其余四剑头尾相接,连成一线,如箭矢飞速前行。“朱雀太阴剑”首先穿过“春水之盾”,不等它合拢,其余四剑也随之一一穿过。“砰砰”声接连响起,如连珠炮一一击中禺强前胸。   “元始浑天轮”乃是上古神器,饶是禺强神灵之体,坚逾精钢,也是禁受不起。胸口皮开肉烂,嘴里鲜血狂喷,惨叫一声,从空中坠入海里。他心里转过一个念头:“如我输给一个人类,岂不是脸面无存?”怒火狂燃,已是失去了理智。全身骨骼“噼啪”作响,身体瞬间增大了几千倍,显出庞大的原身,使出了终极绝技“鲲鹏变”。   小云以为战斗已经结束,准备收回飞剑,此时海面波涛翻涌,前浪未平,后浪又起,影响范围已达几百里开外。数万水族士兵早已被波涛冲散,潜入水底,除了隆隆的水声,四周再无半点杂音,气氛沉闷,恍如海啸来临。白色的浪花如泡沫疾速翻涌,水面陡然裂开,一头长达数千丈的庞大水兽浮出水面。它外形和鲸鱼相似,但周身披覆银白色鳞甲,背部有角质盾鳍,色作鲜红,正是海中霸主,禺强的原身“鲲”。它身躯之大,远非常人所能想象,每一张半圆形的鳞片,直径都在五丈左右,和一个小型的广场差不多大小。小云和它相比,就如同巨人身旁的一只蚂蚁,渺小得可怜,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它浮出水面后,尾鳍击水,掀起层层巨浪,向小云发起猛攻。每一个巨浪高约几百丈,在半空散开,化为瓢泼大雨,飞流直下,覆盖范围极广。小云心念电转,五方神剑往复飞行,一边抵御海浪的攻袭,一边发起反击。“鲲”的身躯过于庞大,尽管被五方神剑屡屡击中,但毫发无损,就如同被蚊虫叮了一口,难以对它构成任何威胁。小云头大如斗,心里暗暗发愁。偶尔被溅起的水滴击中,竟十分疼痛,内息稍感紊乱,不禁心下骇然“一滴水中竟蕴含如此巨力,海神禺强果真不可轻侮!”   僵持片刻,小云被水滴击中的次数逐渐增多,周身剧痛难忍,头脑昏沉,心知再不设法摆脱困境,今日有死无生。御剑防守,同时双掌轮番向上击出,水火金三股真气涌向高空,水火交激,金水滋生,火金相克,翻翻滚滚,顷刻间形成一片面积极大的黑云。心念起处,“朱雀太阴剑”和“勾陈玄武剑”迅速升空,钻入黑云,猛力相撞。水火金三股真气原本相互制约,力量基本平衡,此时水火二剑相撞,犹如向烈性炸药里投入了一点明火,登时引发爆炸,三股真气克战不已,瞬间失去平衡。空中雷鸣大作,火光四射,亮银色的霹雳,一个接一个,凌空辟下,接连击中“鲲”的脊背。从它体表揭起了十几张鳞片,鲜血喷涌,皮肉焦糊,腾起阵阵黑烟。   “鲲”纵然庞大,也是无法承受如此巨痛,迅速下潜。在海面形成一个巨大无比的漩涡,强大的吸力,使小云猝不及防,差一点被吸入海里,随即御剑飞往高空,方才摆脱吸力的影响。海水剧烈翻涌,如被煮沸,水声隆隆,一头外形奇异的巨鸟破水飞上高空。它头生独角,周身披覆金色羽毛,身躯至少要比陈孤鸿的仙奴,大出几百倍。长喙如钩,翼展千丈,如垂天之云,压日无光,正是禺强的另一原身“金翅大鹏鸟”。   小云和禺强并无仇怨,见他不依不饶,非要杀死自己,不禁心头火起。不等“金翅大鹏鸟”飞近,先行发起攻击。五方神剑结成圆形,旋转向前,如高速旋转的刀轮,在“金翅大鹏鸟”的身上割出了几十道裂口。金羽飘飞,鲜血激射,“金翅大鹏鸟”惨鸣一声,振翼飞往高空。小云飞身赶上,掣出“裁云帚”,纵横翻飞,“裁云七式”依次使出。左掌电闪拍出,五行合体之技“万木复苏”“霹雳连珠”“黄沙万里”“西风漫卷”和“江河行地”,紧接使出。   空中风雷激荡,杀气弥漫,五色光雾乍明乍暗,一十二招无一例外,全部击中“金翅大鹏鸟”的身体。黑烟腾腾,焦臭味大作,它的金色羽毛瞬间化为灰烬,周身浴血,体表创口不下几百处之多。纵使神灵之体,也难以承受如此重伤,“砰”的一声巨响,光秃秃的庞大身体从空中坠入了海里。鲜血散开,水面已是一片殷红。招式出手后,小云体内已是空空如也,真气全部耗尽。御剑缓缓飞降,同时借机行功调息。   过了一会儿,“金翅大鹏鸟”身躯逐渐缩小,变回禺强。他遍体鳞伤,呼吸急促,面色惨白,神色萎顿之极。自知负伤极重,估计最少要修养数月,才能康复,心里颇感惨然。小云飞到他对面,躬身施了一礼,但一语不发。禺强不知何意,转念一想,已知他是在提醒自己履行诺言。微微苦笑,有气无力道:“紫微先生功高盖世,禺强自愧不如,甘愿服输!所作承诺,定当遵行无误,请尽管放心!”措辞客气,话语十分诚恳。 第四十八回准备出击(1)   禺强作为海神,身份相关,决不会言而无信,小云不再担心绮雯母女的安危,躬身道:“如此,多谢了!紫微告辞!”转身见绮雯和母亲心鉴,正在远处向自己招手。御剑飞抵二人身前,对心鉴道:“阿姨,你怎么来了?”心鉴道:“尚龙王一向心狠手辣,我担心你有所闪失,越想越怕,便急忙赶来。正巧看到你大展神威,破了海神爷的‘鲲鹏变’,我的担心竟是纯属多余!”见小云面色苍白,知道他为了解救女儿,已使出了全力,心里十分过意不去,竭力邀请小云前往家中做客。   小云时间紧迫,婉言谢绝。想起禺强虽已承诺不再为难绮雯,但尚扶摇人品卑下,是否能遵从约束,只是个未知数。母女二人如能外出躲避一段时间,自是最好。对心鉴道:“阿姨,我曾在无意中发现了一座岛屿。岛上气候宜人,环境幽雅,除了鸟兽,一向无人居住,你和绮雯不如迁往岛上安居。我辞去掌教之位后,也会搬往岛上居住。届时,我们结庐世外,悠悠终日,岂不美哉?”   绮雯十分兴奋,拍手极力赞成,心鉴也无不同意见。小云召出乘黄,让母女二人乘坐,自己御剑在前方领路,飞往仙山“岱舆”。次日中午抵达,小云不能久留,随即辞别二人,跨上乘黄全速飞往内陆。担心迟镇岳毒发身死,一路不曾休息,昼夜兼程,三天后抵达太和山。从知客弟子口中得知,清雅七人已经平安返回,迟镇岳所中之毒并未发作,方才松了一口气。   步入“无为堂”二楼房间,见除了迟镇岳,房内只有陈孤鸿一人。她神色憔悴,双眼全是血丝,短短几天不见,姿容大见清减。显是她日夜服侍迟镇岳,体力透支所致。她背负淫荡之名,此前为了夺取文罄竹的法宝,不惜以美色相诱,并不介意他触碰自己的身体。但不知为什么,她在小云面前却表现得极为矜持,从不和小云有半点肌体接触。行为中规中矩,比之大家闺秀尚要严谨几分。此时,见小云平安返回,数日担心终化乌有,她再也无法克制自己,扑入小云怀里,失声痛哭。情绪失控,纤弱的身体剧烈颤抖,气血上涌,哭了没几声,竟昏了过去。   小云心里感动,暗暗寻思“陈姑娘面冷口硬,一向不假辞色,其实她心里十分关心我。”抱起陈孤鸿,转身下楼,找了一名女弟子,吩咐她将陈孤鸿抱回房间休息。之后返回,取出“天一真水”给迟镇岳服下。片刻后,见并无不良反应,上楼步入“戒得居”。或许是因很久未曾见面的缘故,清风见他返回,十分兴奋。煮水泡茶,准备洗漱用具,里外跑个不停,显得极为殷勤。嘴里唠唠叨叨,问东问西,像个老太婆。   小云不去理他,沐浴更衣,全身焕然一新。休息一个时辰,感觉精力体力皆已恢复,下楼察看迟镇岳的情况。见他仍旧昏睡不醒,但脉象渐趋沉稳,呼吸有力,情形大有起色。知道“天一真水”已经开始发挥效力,但迟镇岳中毒日久,决不会在短时间内痊愈。估计至少需要十几天,才能把毒素全部祛除干净。   傍晚时分,诸堂堂主,包括清雅在内,联袂前往“戒得居”拜访。体谅小云远行劳苦,他们只是做了一番礼节性的问候,便告辞离去。言语中没有涉及半点教务,以免小云为此烦心。如同事先约好,他们走后不久,翥凰和陈孤鸿接踵而至。见二人不但结伴造访,并且行迹亲密,小云十分好奇,心想“陈姑娘一向独来独往,性情多少有点怪癖,极少和人交往。凰姊竟能和她结为好友,不知使的什么手段?”见礼之后,向二人说起了此行经过。最后告知二人,天下太平后,自己准备辞去掌教之位,前往“岱舆”居住。   二女闻言同吃一惊,但想法各有不同。翥凰早知小云有归隐之心,只是未曾想到他担任掌教不及两年,就已萌生退意。她只要能和小云长相厮守,无论是在“岱舆”,或是在“真武观”居住,皆无任何区别。陈孤鸿心里更多的是钦佩,暗暗寻思“云公子眼下在江湖中的威名如日中天,无人可比,眼见功业将至巅峰,他准备卸任引退,胸襟绝非常人所及。但他如此年轻,就准备结庐世外,是不是也是想和凰姊早日共享比翼齐飞之乐?我此生绝无半点机会和他厮守,寻常男子我又看不上眼。了却亲仇后,如能活着,也只能是遁入空门,在青灯黄卷陪伴下,了此一生!”自怜自伤,不禁黯然神伤,不知不觉,泪水已洇湿了衣襟。   次日一早,诸堂堂主齐集“无为堂”二楼议事厅,由小云亲自主持回山后的首次教务会议。荣城、荣浩二人轮流汇报最近几个月里的工作,各项改革新政执行顺利,几项敛财措施仍在继续实行。经济状况虽不宽裕,但也不至于入不敷出,所有工作都在有条不紊中循序展开。经过几个月的努力,工作成效显著,道教宫观所在之处的百姓,已基本告别穷困,生活渐趋富足。每天要求加入道教的年轻人仍是络绎不绝,眼下道教弟子的总人数已逾五万之众。小云在最近的几次战斗中,皆是大获全胜,威名轰传海内。影响所及,此时已有四百多个门派和道教签署了同盟协议。十分江湖,道教已是独占七分,势力之强,威名之盛,已至千年以来的巅峰。   小云听二人汇报完毕,十分高兴,对十几名堂主大加赞扬,对他们的辛勤工作和付出的艰苦努力,深表感激。之后,说起了自己下山后经历的几次战斗,末了道:“魔教的副教主月无双,曾亲口告诉我,魔教并不想推翻我华夏政权,但在不久前发生的齐国叛军和朝廷部队的战斗中,竟有魔教高手参与。此前慕容含烟又曾在暗中唆使丰居正发动叛乱,既然并不想推翻朝廷统治,魔教此举究竟为了什么?他们极力促成天下大乱,难道会得到什么好处不成?否则,岂不成了损人不利己的傻瓜?魔教言行不一,最终想达到什么目的,使人难以猜测,不知诸位有何高见?” 第四十八回准备出击(2)   十几名堂主沉思片刻,无人回答,包括一向以智慧见长的荣浩在内,皆无法猜出魔教的用心。小云道:“此事暂且不必理会。最近几月,‘无稽山庄’在暗中楚天舒,逐步蚕食燕北的江湖门派,我原以为‘六十元辰’是准备独霸江湖。但从‘万兽山庄’的卷宗里,我发现‘无稽山庄’对江湖霸权并不感兴趣,他们倒行逆施只是为了聚敛财富!作为世所罕见的高手,‘六十元辰’积聚许多钱财难道只是为了挥霍?他们的行事目的,使人无法理解,和魔教有几分相似,不知大伙有什么看法?”   荣浩道:“魔教只在暗中反叛势力,并不干涉江湖事务。‘无稽山庄’恰恰相反,只是以各种手段蚕食江湖门派,从未介入争霸战争。两股势力泾渭分明,互不相犯,像是早有约定。‘六十元辰’疯狂敛财,莫非是在暗中支援魔教?”   小云沉思片刻,道:“此事也有可能,但截止到目前,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表明,两股势力已经相互勾结,所以暂时不宜妄下定论。”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掠过,将声音提高了几分,道:“不论两股势力是否已在暗中勾结,也不论他们究竟出于什么目的,魔教和‘无稽山庄’的种种行为,已使天下局势更加混乱,使民生愈加困苦,使百姓求生愈加艰难!具有超常能力的修真者和魔教徒,介入争霸战争,更不相宜!使用魔法,或役使魔兽,屠戮寻常士兵和百姓,使战争愈加残酷,死人愈多。作为异能之士,理应自重身份,不可恃强凌弱,但魔教和‘无稽山庄’完全不予理会,种种反常行为,使局势平添了许多变数,使天下太平更加变得遥遥无期!本教作为天下第一大教岂能坐视不理?我们是出家人,不能直接介入争霸战争,但也决不容许魔教徒和‘六十元辰’凭借超常能力,肆意破坏战争规则,任意凌辱他人!我决定,从即日起我教将对两股势力实施有限度遏制,至少使他们不再胡作非为,诸位以为如何?”   十二名堂主协商片刻,一同起身,道:“谨遵掌教真人法旨!”小云大喜,道:“好,上下一心,利可断金!诸位请坐!”和众人商议一会儿,再次传令:“荣城、荣浩,你二人会后马上选出一千五百名头脑灵活、口才便捷的弟子,以三五人为一组,派往全国暗访。务必查清魔教究竟控制了多少官员,和正在哪一股反叛势力,‘无稽山庄’又控制了多少江湖门派,两股势力的老巢又在哪里。得出的结果必须准确无误,三个月后呈报给‘真武观’。得到情报后,经过分析协商,准备充足之后,我教才能有的放矢的对两股势力发起攻击!”他以掌教身份向二人传令,不再以师兄相称,直接提名道姓,以示郑重。   荣城、荣浩躬身领命,小云道:“二师兄,我先前要你筛选出修习五行神功的弟子各一百名,不知是否已经办妥?”荣城道:“五百弟子月前已抵达‘真武观’待命。”小云道:“很好,十五天后的辰时,我在‘棋盘峰’召见他们,请师兄会后通知他们!”说完,继续传令,命令荣松、荣坤、清雅三人,在后山兴建三所工房,前往市镇招募一万五千名工人,绣女,铁匠,药剂师,各五千名。分三班,昼夜开工生产刺绣品,兵刃和各种滋补养颜类药剂。扩大生产量,以获取更大利益,积累财富以备不时之需。   命令“演武堂”堂主荣煌,从明日起开始系统传授五行阵法。包括“天罡北斗”“二十八宿”“两仪”“四象”“八卦”“九宫”等大小合击之阵,必须使“真武观”里的三千弟子在一年之内演练纯熟。以抗衡魔教的四系魔法阵,和‘无稽山庄’的大小周天阵,同时又可展开大规模作战。短短数月内道教弟子的总人数,几乎翻了两倍,人一多,难免良莠不齐。有鉴于此,小云命令“戒律堂”堂主荣锋、荣锐,重新修订“太上清规”,细化戒律条款。之后逐级下达,务必使新晋弟子牢记于心。减少犯错,避免损及道教清誉。   以五百人为一批次,以十天为一循环周期,组织新晋弟子前往“真武观”学习历代祖师的思想著作,以“讲经堂”堂主荣鑫负责此事,并担任讲解人。命“宏化堂”堂主荣森、荣沛,组织专人前往各所宫观,检查财务情况。发现有鲸吞公款,生活腐化者,不论身份高低,一律就地免职,依“太上清规”严惩不贷。几项命令包含方方面面,设想周全,一经下达,十二名堂主一体奉行。因无人反对,此次会议顺利结束,前后用时不足一个时辰,小云在教内的威权,已是不容置疑和无可撼动。   三天后,迟镇岳从昏睡中苏醒,但并未恢复神智。此后几天,如同得了疫病,持续上吐下泻,陈孤鸿知道此是正常的排毒反映,并不紧张。也不知她和迟镇岳究竟是什么关系,每天仍旧守在迟镇岳床前,尽心服侍,丝毫不显厌烦。   教内人员激增,虽是好事,但有关吃喝拉撒的内务问题也随之多起来。小云离山已久,积压的各项杂务多如牛毛,都需要他尽早作出批示。回山后连续多日,忙碌异常,已无暇和翥凰等人见面。他心里十分郁闷,恨不能马上辞去掌教之职,回复自由之身,再也不必如此操劳。七天后的傍晚时分,他终于将积压的教务全部处理完毕,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休息片刻,前往察看迟镇岳的情况。   此时,迟镇岳已经恢复神智,脏腑内的毒素业已全部排出体外。只是中毒日久,身体虚弱,仍在继续调养,功力暂时无法恢复旧观。他从陈孤鸿口中早已得知事情经过,见到小云,激动不已,连声表示感谢。小云劝他安心休养,待功力恢复,就可返回燕北,接掌“万兽山庄”。如想加以整顿,道教全力,要人有人,要钱有钱,一定助他重振“万兽山庄”的雄威。迟镇岳勉力起身,施礼表示感谢。小云推辞不受,和他闲聊一会后,起身告辞。 第四十八回准备出击(3)   陈孤鸿和他并肩走出,反手掩上房门,道:“云公子,你是否愿意和孤鸿外出走走?”小云一本正经道:“佳人相邀,岂敢有辞?”陈孤鸿微微一笑,道:“我算什么佳人,和凰姊相比,不过是一个丑丫头罢了!”说完,转身先行。二人出了“真武观”,沿山间小路漫步徐行。片刻后抵达一处山谷,在一条小溪旁坐了下来。   陈孤鸿一路未曾说话,神色寂寂,像是百无聊赖。小云见她白衣胜雪,姿容憔悴,不禁微微心痛,柔声道:“你瘦多了,要多注意休息。”凝视他良久,陈孤鸿神色复杂,自己也不知心里是什么感受。是感激?是喜悦?是无可奈何?或是黯然神伤?竟是难以分辨!她幽幽一叹,道:“谢谢,我知道了。”小云道:“你和迟前辈究竟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屡屡抢夺他人的法宝?你和‘无稽山庄’究竟有什么仇怨?难道你不想和我说吗?”   以前每当他问及此类**问题,陈孤鸿不是翻脸相向,就是避不作答,此时她一反常态,柔声道:“云公子,不是我不想回答,就算你知道了答案,也是毫无益处!以后我再告诉你,好吗?希望你不要生气!”神色娇柔,软语相求,和以前的态度大相径庭。小云微微一笑,道:“好吧!我不逼你,你什么时候想说,再告诉我好了!”陈孤鸿双颊泛起红晕,神色娇羞,缓缓低下头,道:“你待我真好!”声如蚊蚋,几不可闻。多亏了小云耳力了得,否则,真是难以听见。微笑道:“你是我命里的魔星,我喜欢你,只好自己吃亏了!”他未曾深思,此话已脱口说出。   陈孤鸿大吃一惊,脸色瞬间变得雪白,已是毫无血色,颤声道:“我命比纸薄,云公子就算喜欢我,孤鸿也是无福消受。”双眼泛起一层水光,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神情凄苦,已是泫然欲泣。小云大感后悔,道:“对不起,我说错话了,你不要介意。”陈孤鸿缓缓摇了摇头,没有作声。感觉气氛有点尴尬,小云把目光投向远处的群山,道:“你约我出来有什么事么?”   陈孤鸿嗫嚅一会儿,道:“我有一事相求,只是说不出口。”小云微笑道:“说吧,只要力所能及,我一定帮忙。”见他笑得暧昧,陈孤鸿脸一红,说了声:“谢谢。”之后开始述说事情缘由。三年前,她有事前往成都,寄宿“隆升客栈”,在客房内发现了一本古籍,竟是几百年前的江湖奇人“百晓生”所著,估计是先前的房客,不小心遗失在店内的。书中记载了许多不为人所知的江湖掌故和奇闻轶事,有一条内容引起了她的注意。   书中言道,上古之时,青龙的九子“赑屃”“蒲牢”“狴犴”“睚眦”“螭吻”“叭夏”“狻猊”“椒图”和“饕餮”,因出于好奇,结伴前往人间游玩,结果引发洪水。致使神州陆沉,洪涛万里,人类几乎灭绝。大禹奉帝舜之命,率部治理洪水,先后将私自下界的九龙子,一一禁锢在一方印玺里,才使洪水得以平复。此印被后世之人称为“大夏禹王印”,威力奇大,不亚于任何神器。罗天众神担心此印一旦被邪恶之徒所得,难免引发杀戮,考虑再三,将此印分成九方独立存在的印玺,号称“九龙印”。   此后几千年中,“九龙印”在人间辗转相传,最终被“五鬼天王”尚合阳所得,但他已不知“九龙印”原是出自同一法宝。他将九方印玺作为传家之宝,一直传诸后世。百晓生在书里大发感慨,认为如果尚合阳得知“九龙印”的来历,完全可以把它们恢复成原先的“大夏禹王印”,凭借此印的强大威力,他的后裔必将成为独霸江湖的主宰者。   陈孤鸿为了报仇,必须借助威力强大的法宝,得知此事,欣喜异常。她知道尚合阳的直系子孙乃是“六臂龙王”尚扶摇,经过暗中调查,得知尚扶摇已将“九龙印”传给了功力较低的九名弟子,更是喜出望外。此后她利用各种手段,杀死了九人,终于将“九龙印”全部据为己有。但她功力不及,无法将之恢复成“大夏禹王印”,不免心有不甘。她为人孤僻神秘,少有亲友,相识的高手中唯独和迟镇岳有点师门渊源,随即前往燕北,寻求相助。不料被楚天舒所擒,蒙小云解救,才重获自由。迟镇岳恢复神智后,告知她自己也无能力完成此事,使她甚感失望。除了迟镇岳,她只和小云相熟,感情上也颇为接近。但她曾蒙小云数次相救,并无半点回报,虽想寻求小云相助,又怎能说得出口?迟镇岳日渐好转,眼见分别在即,她今日终于鼓足勇气,说了出来。   小云听她说完,叹息一声,道:“我可以帮你,但你必须答应我,以后不可再妄杀一人!”陈孤鸿的一双大大的眼睛里全是喜悦之色,道:“报仇之后,如果我再妄杀一人,我便不得好死!”小云微笑道:“也不必发下如此重誓,我相信你!”陈孤鸿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柔声道:“我知道你一向很信任我,只是我常常管不住自己,总是犯错,希望你不要介意。”小云道:“纵使圣贤也有犯错之时,何况寻常人?”微微一笑,道:“只要不走极端,并非存心作恶,就是一个好姑娘!”   听他言语中隐含调笑之意,陈孤鸿双颊泛起一丝红晕,小声道:“你又开始胡说八道。”小云哈哈一笑,之后二人找了一处开阔的所在,相对盘膝而坐。在此之前,陈孤鸿已将“九龙印”收入体内,所差的只是无法使九印归一,小云伸出双掌和她相接,从“甲”至“癸”十股真气,飞速涌入她体内。力量之大,势力之雄浑,使陈孤鸿猝不及防,呼吸一窒,差点昏厥。极力调匀气息,引导真气流入经脉,开始五行十二周天循环。 第四十八回准备出击(4)   小云何等功力,陈孤鸿无法完成之事,在他手里不过举手之劳。真气如江海奔流,势不可遏,沛然无匹,顷刻间已完成全部循环。察觉陈孤鸿微微一震,知道大功告成,撤回双掌。陈孤鸿随即起身,右肩一晃,祭起了已合为一体的“大夏禹王印”。它呈正方形,色作纯白,只有三寸见方,底部印文是蝌蚪状的金色古篆字,无法辨识,乃是大禹亲手所设的封印符咒。青龙九子各驾风云雷电,拱卫印玺缓缓盘旋飞行,头角狰狞,鳞甲泛起寒光,如不是被符咒所限,必将暴起伤人。印玺盘旋一周,飞向百丈开外的一座山峰。青龙九子从旁护卫,一路霹雳大作,乌云翻卷,狂飙肆虐,威势非比寻常。   一声巨响,地动山摇,山峰被印玺击中,轰然崩塌,碎石激射,砂土弥漫,已是难辨五指。两处相距虽远,但剧烈的颤动使陈孤鸿差点摔倒,趔趄几步,方才站稳。待尘埃散尽,见山头已被夷为平地,山峰足足矮了三丈有余,不禁欣喜如狂,心想“此番报仇有望!”小云微微色变,“大夏禹王印”的威力竟不亚于五方神剑,陈孤鸿功力明显不足,此印一旦被邪恶之徒所夺,后果不堪设想!一时心里颇感担忧。   此后几天,迟镇岳身体日渐硬朗,功力逐步恢复。陈孤鸿每日一早就会离开“真武观”,前往附近的一处峡谷,独自演练“大夏禹王印”,直至子夜方才返回。不再和任何人见面,行为透出几分神秘。一日清晨,小云结束行功,步入客厅。清风服侍他洗漱完毕,道:“师叔,子时前后陈姑娘曾来拜访,得知您正在行功,留下一张纸条就走了。谁知,今天一早清雅师姊告诉我,陈姑娘不知何时已和迟前辈离开了‘真武观’,未向任何人告别,去了哪里无人知晓。”   小云并不感到意外,微微叹息,从清风手里接过纸条,见上面只有一句话,写的是“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陈孤鸿语含痴情,使他心里微感酸痛。走至阳台,凭栏远眺,见群山莽莽,云海苍苍,鸿飞杳杳,已是无处可觅,心里又涌起无限惆怅。在回山后的首次教务会议上,他约定今日辰时约见五百名弟子,默立片刻,见时辰已经不早,也不和清风告别,直接从阳台御剑飞往“棋盘峰”,片刻抵达。   五百弟子列成八支纵队,已在峰顶肃立等候。见他赶到,一齐跪倒,道:“参见掌教真人!”小云收起飞剑,道:“诸位请起!”待他们起身,见五百人年龄大致相当,都在二十岁左右,个个精神内敛,显是功力不低,心里颇感满意。道:“眼下天下大乱,战火肆意蔓延,局势难以预料。本教作为天下第一大教,如果毫无作为,不免惹人非议。所以我决定三个月之后,本教将积极展开行动,首先遏制魔教和‘无稽山庄’两股势力,使局势尽快恢复平静。但本教除了‘荣’字辈的几十人,余者功力不高。可以称得上高手的,更是寥寥无几,应对乱局显是力所不及。”   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掠过,道:“你们五百人,是我请荣城、荣浩二位师兄从几万弟子中精心挑选出来的,皆是本教的佼佼者。今日我将使用非常手段,改造扩充你们体内的经脉,使你们一跃成为可以和‘荣’字辈并驾齐驱的高手,以从根本上改变我教高手不足的现状!今日之后,你们势必成为一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无敌奇兵,是本教日后遏制打击邪恶势力的最主要力量!但不论你们中的哪一个人,在接受经脉改造后,如果依仗功力较高,以致欺压同门,凌辱百姓,行事癫狂,背离大道,一旦被我发现,定将严惩不贷!”将声音拔高几分,道:“不知诸位是否听清了?”   他自担任掌教后,言必信,行必果,威权日盛。众弟子听他宣称将以一己之力,改造五百人的经脉,虽感吃惊,但无人不信。有机会成为和自己师父功力相近的高手,使他们兴奋异常,一齐躬身道:“多谢掌教真人成全,弟子谨遵法旨!”小云微一点头,转身走入一片树荫。背倚山石坐下,从怀里取出一本《皇极经》,一页一页翻看起来。神情专注,似乎已将众人忘记了。   未得号令,五百弟子仍旧挺立不动。夏初时节,阳光并不毒辣,但峰顶毫无遮掩,用不了多久,众人已是汗流浃背。时间缓缓流逝,从辰初至午末,足足用了两个多时辰,小云终于从头至尾将一本几百页的《皇极经》,全部翻阅完毕。休息片刻,方才起身围绕五百弟子转了一圈。见众人神色疲惫,衣履尽湿,汗水“嗒、嗒”滴落,在每一人脚下形成一大片水渍。但所有人仍是身姿挺拔,队形丝毫不显散乱,行距森严,队列整齐,和初见时绝无半点差别,他不禁暗暗点头,心想“两位师兄眼力不差,五百人性情沉静,韧力了得,足可委以重任!”   他在“龙游观”之战中,亲眼见识了魔教四系魔法阵的威力,和月无双的绝世功力,深感道教实力有所不及。经过一番考虑,他决定创建一支五百人的战斗部队,以提高道教的总体实力。但教内弟子功力太低,如不能使之有所提高,此举毫无意义。时间紧迫,又不容许众弟子依靠练功,缓慢提升功力。思量再三,他准备采用非常手段,提升众弟子的功力。如想使普通弟子,在短时间内,一跃成为高手,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使用“夺体换胎”之术。但又牵涉两个问题,其一,如此大规模的使用此术,违反教规,并且极易产生不良后果。如果在经此术改造后,有人叛离大道,开始为非作歹,必将为祸甚烈,致使局势愈加混乱。其二,“夺体换胎”纵然神奇,也决不可能同时改造五百人的体质。如一个一个轮流施术,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将五百人全部改造完毕。此等想法,显然并不现实。 第四十八回准备出击(5)   他昼思夜想,终于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不必使众弟子兼具五行,可以只改造他们体内的一种五行,使此种五行所属经脉,存储真气的能力,基本接近荣城等人的水平就可以了。如此,既不违反教规,执行起来也相对简单。他的办法,相比“夺体换胎”之术,不啻小巫见大巫,但一举改造五百人的先天体质,却也是从所未有的空前壮举。返回太和山的当日夜晚,他以“六爻”起了一课,见卦中“父母爻”动,已知出了旬空之期,必有暴雨,推算时日,应在今日未时初刻。随即决定利用暴雨雷电之力,一举完成此事。   此时,五百弟子休息一会后,依照号令按五行相生的次序,围坐成一个极大的圆圈。每人各出右掌,放在前一人的后背上,接通真气循环回路。小云盘坐在圆圈内侧,右掌和一名修习“甲木初阳功”弟子的左掌相接,准备就绪,等待暴雨来临。片刻后,时间刚过未初,空中阴霾密布,山风四起,霹雳大作,黄豆大小的雨点“噼噼啪啪”倾盆直下,暴雨如期而至。   闷雷炸响,一道亮银色闪电从高空击下。小云神色凝重,左掌翻起,“嘭”的一声巨响,闪电击中他的掌心,他竟以**凡胎硬接了闪电一击。但自然之威岂可轻侮,闪电中包含的金水火三种元素,数目难以计数,力量更是无与伦比,如浩瀚江海飞速涌入他的体内。饶是他功力极高,也是禁受不起,身体剧烈一晃,差点昏厥。迅速行功,将三种元素转化成真气,输入和他右掌相接的弟子体内。   真气力量大的出奇,此弟子呼吸登时断绝,经脉似乎就要涨裂,心里十分惶恐。不等理顺气息,真气已在他体内循环了一周,涌入和他相邻的弟子体内。此人修习的是“丁火少阴功”,如此,甲木生丁火,丁火生戊土,阴阳相接,依次相生,顷刻间真气已在五百人体内循环一周,再次返回修习“甲木初阳功”弟子的体内。凭借闪电之力,小云通过首轮循环,已将每一名弟子的经脉至少扩充了一倍。之后,继续引入闪电,逐步增强真气的力量,加大改造力度。   半个时辰后,行功抵达紧要关头。五百名弟子的头上腾起缕缕白雾,犹如沸水,和弥漫的水雾相互纠缠,形成无边的氤氲。远远望去,“棋盘峰”雾霭缥缈,恍如仙境。暴雨足足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申时三刻,云开雾散,雨霁风停,天空复归晴朗。小云撤回右掌,缓缓起身,见众弟子瞑目内视,气息悠长,脸上泛起淡淡的神光,知道已经大功告成。   五百名弟子体内真气充盈,无边无涯,难以遏制。感到真气就要破体而出,禁不住一起纵声长啸。啸音慷慨激越,如长枪大戟,锋芒尽显,杀气腾腾。势如千军万马,横冲直撞,威不可挡,霸道绝伦。小云心里十分清楚,众弟子骤然拥有了如此浑厚的真气,并不会正确运用,就如同一个久历贫困的人,偶然得到了一笔巨款,如不加以引导,难免沦为骄奢淫逸之徒!微微一笑,吐气开声,发啸相合。啸声悠扬婉转,绝无半点霸气,如凤鸣九天,雍容不迫,尽显大家风范。   五百人一起长啸,声震群山,但却无法掩盖他一人的啸声。两种声音并驾齐驱,绝不相混,保持旗鼓相当之势。过了一会儿,小云的啸声渐渐占了上风,绵绵密密,如一位慈祥的母亲,正在叮嘱淘气的儿女怎生做人,充满关怀,爱意弥深,具有看不见,摸不着,但又强大无比的无形约束力。使五百弟子难以抗衡,无从抵御,啸声的节奏不知不觉已随他改变。锐气渐失,霸气消磨,棱角渐趋圆融。片刻之后,他们的啸声已和小云完全融为一体,再也难分彼此,五百零一人俨如一人。啸声中正平和,无公无私,雍雍穆穆;既不飞扬跋扈,也不内敛自卑,正大堂皇,充斥苍穹之间,尽显清静无为之意,恍如天籁。   十二名堂主正在“无为堂”处理教务,此时闻声色变。荣城颇感纳闷,心想“小师弟究竟使了什么手段,竟然使五百弟子的功力,在如此之短的时间里就抵达此等境界?似乎已不亚于我和几位师弟!小师弟行事出人意表,绝非常人所及,自具神鬼莫测之能!”   啸声足足持续了半个多时辰,方才泯灭。众弟子被啸声所感,人人泪流满面,情怀激荡。如按正常的练功速度,他们要想达到此时的功力,至少也要等到七八十岁。小云此举,无疑使他们省去了四五十年的面壁苦功,使他们感激异常。一起跪倒,高声道:“多谢掌教真人提携奖掖,弟子没齿难忘!”   小云微微叹息,道:“诸位不必多礼,请起!”仰望汗漫云天,缓缓道:“一个人能力增强了,虽是好事,但也意味着他将要承担更多的责任!所谓‘能者多劳’,比之常人不免更加辛苦!太上祖师曾言,‘福祸相依’,得失之间,福祸难料,诸位不必谢我,说不定我今日之举,反是害了你们!‘善泳者死于水’,诸位切记,善自珍重!”道教和魔教、“无稽山庄”的战斗一经展开,五百弟子历经经脉改造,功力高于一众同门,势必承担更多的战斗任务,伤亡必定惨重。大战结束后,能有几人保全生命?他不禁心下黯然。   众弟子此时的功力已和“荣”字辈诸人基本持平,但道心明显不及,听他说完,大多不以为然,心想“一个人的功力,自然是越高越好,怎会有祸?掌教真人太多虑了!”他们何曾想到,暴风肆虐之际,往往是越高大的树木,越容易被狂风折断。反观低矮柔弱的茅草和灌木,大多安然无恙。事物并非越强盛越好,在特殊情形下,柔弱不争,卑微不显,反能保全生命。此等长生久视之理,原非常人所能理解。强则易折,柔能愈久,身处高位者,富可敌国者,功高震主者,乃至行事强横者,宁不畏惧?利用一切手段,准备谋求权力财富者,自矜其能准备博取无谓虚名者,岂非痴人? 第四十八回准备出击(6)   从次日开始,五百弟子在“群星斗宿殿”一起闭关潜修。准备利用大战前的三个月时间,使各自修习的五行神功抵达八至九重境界,尽量提高功力,以应对日后的复杂局面。小云除了处理教务,大多数时间都和翥凰在一起。二人举止亲密,调笑不禁,相处十分融洽。小云偶尔也会邀约清雅外出游玩,她并不推拒,但也不和小云胡闹。行为中规中矩,客客气气,始终若即若离,如一朵带刺的玫瑰花,只可远观,不可亲近,使小云大感头痛。   一个月之后,国内局势愈加混乱。不再听从朝廷管辖,开始自行其是的州府县,已是多如牛毛。一处一个政策,恍如国中之国。每一处的行政方针,也非一成不变,时常朝令夕改,使百姓无所适从,苦不堪言。各处府县私自大量铸造“当五”,“当十”,甚至是“当五十”使用的铜钱,借此大发不义之财。但此等铜钱一经使用,造成货币贬值,物价飞涨,经济全盘崩溃。百姓为了避免损失,不再使用铜钱,竟恢复了人类在茹毛饮血阶段所采用的“以物易物”的交易方式。文明倒退,使许多有识之士喟然叹息。朝廷为了抵御三股反叛势力,已是竭尽所能,眼见此等州府县并未宣称独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理会。国内盗匪横行,山头林立,倒行逆施的江湖门派更是难以枚举,堂堂华夏已非人间,恍如一座熬炼众生的炼狱。   继丰居正之后,原齐郡都督车万里和蜀郡太守左玄龄二人,先后废“正统”年号,自立为皇帝。车万里自号“大齐皇帝”,奉“太公望”为开国肇基之祖,建元“神授”,定都临淄。左玄龄为收买蜀郡民心,奉巴蜀的开创之祖廪君为初祖,自号“巴蜀义帝”,建元“天权”,定都成都。朝廷闻讯后,三路戡乱部队加大攻击力度,“车骑将军”武秉忠亲率二十万大军,经过半月激战,终于彻底击溃了左玄龄派出前往攻打秦郡的“前将军”卢逊言的部队,朝廷大军得以直接逼近蜀郡边界。左玄龄早有准备,一声令下,五十万叛军在边境迅速集结。连营百里,军威甚盛,和朝廷部队展开了旷日持久的拉锯战。   三股反叛势力中,丰居正举事最晚,但事前准备充足,粮草、甲胄、器械等物资,屯积如山,兵强马壮,所以势力最为强大。但前往平乱的“上柱国大将军”“武威候”澹台复羽,兵法韬略举世不作第二人想,率领三十万羽林精兵,在魏郡境内历经三天鏖战,将丰居正胞弟丰居义率领的三十五万叛军,杀得片甲无存。丰居义只以身免,独自狼狈逃回楚郡。丰居正得知消息,魂飞魄散,亲自率领三十万精锐之师,开赴边境迎战澹台复羽,同时派出密使联络前太子轩辕辅国,请求支援。双方在边界附近,鏖战月余,互有胜负,战斗进入僵持阶段。   绝谷之战后,景略率领残余部队返回边界大营。可笑的是,奉旨前往解救他的“荡寇将军”柳诚志,率领三万禁军也于同时抵达。雍王轩辕佑国击鼓升帐,不经任何询问,以贻误战机,丧师辱国,损兵折将为罪名,下令将景略推出辕门枭首示众。一众将领纷纷为景略说情,柳诚志更是声泪俱下,极力为景略开脱罪责。言语挚诚,使全营将领无不为之泪下。   在枭雄心中,既无永远的敌人,也无永远的朋友,是敌是友,安全取决于利益得失。景略得孔居易精心传授,兵法韬略仅次于澹台复羽,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柳诚志先前一路缓行,是担心一旦救出景略,无异于放虎归山,难免影响自己的前程。但此时,景略大败返回,亲手训练的八千子弟兵几乎损失殆尽,就算逃脱军法制裁,也决不可能再担任将军,对自己已无任何威胁。眼见众将纷纷求情,势必无法将景略正法,他也参与说情,并且声情并茂,唱念俱佳,感人至深,绝非他人所及。无非是想卖个人情,使景略感恩戴德,说不定日后会成为他的得力臂助。枭雄之心,岂不可畏?   雍王轩辕佑国鉴于众意难违,决定死罪可免,但为了严肃军纪,必须对景略施以处罚。判令责打三百军棍,褫夺所有官职,降为普通列兵,发往“荡寇将军”麾下效力。景略一声未吭,领受了三百军棍,伤势极重,差点死去。依仗“浩然正气功”,调养半月,伤势方才痊愈,之后就在柳诚志帐前听令。柳诚志野心极大,谋划周密,在领兵前来的路上,已提前将买来的两名少女,秘密派人送往大营,作为侍妾敬献给雍王轩辕佑国。军营之内,不准携带女眷,轩辕佑国原是酒色之徒,几个月的军旅生涯,使他甚感无聊。得到两名少女,如获至宝,在中军大帐昼夜宣淫,已绝少理会军务。   作为回报,他对柳诚志信任有加,倚为左膀右臂,事事言听计从,使柳诚志逐渐掌握了军队指挥权。前来营救景略的三万禁军和大营内的官军合兵一处,士气大振,军威一时无两,柳诚志随即决定主动出击。他亲自披挂上阵,率领部队和齐国叛军展开激战。三天后,毙敌八万五千人,斩将百员,顺利击破车万里的边界大营,缴获粮草辎重无数,首战大捷。之后,他统率十万精兵长驱直入,一路攻城拔寨,所向披靡。屠戮百姓,劫掠民财,纵容士兵夜宿民宅,逼奸妇女,无所不为,纪律全丧,使齐**民大感惊恐,直如一支虎狼之师。十天之内,他接连攻克三府、十城、二十四县,武功之盛,举国无双。捷报频传,“正统皇帝”降旨敕封他为“忠勇候”,兵部侍郎,虚领齐郡都督和太守二职,如能攻克,实授之。食俸五千石,钦赐宅邸,节制所经之处的军、民两政,文武官员皆须听从调遣,具有独断专行之权。圣旨一下,满朝文武无不为之眼红,柳诚志此番可谓志得意满,大红大紫。历经大小几十战,景略奋勇杀敌,积功升为俾将,俨然已是柳诚志的左右手。 第四十九回金殿晤对(1)   正在柳诚志不可一世之时,他的先锋部队在“鳌山卫”突遇伏击,五千人几乎全军尽墨。据侥幸生还的士兵回报,实施突袭的约有五百人,领头的几人金发碧眼,不是华夏血统。所有人皆为异能之士,掌发风火雷电,非血肉之躯所能抗衡。柳诚志莫名其妙,难以想出对策,暂时不予理会。谁知就在当日午夜,敌人再次发起突袭,此番攻打的目标是他所在的中军大营。五百名黑衣人在几名异族人的率领下,施展出匪夷所思的异能手段,发起猛烈攻击。   军营内水火齐发,风雷激荡,官军挨上立死,沾上必亡,毫无抵抗之能,犹如一群待宰羔羊。柳诚志率部激战一夜,方才得脱,死伤三万多人,士气大丧。后撤百余里,不等重新安营,突袭者追踪而至。激战一个时辰,官军折损过半,柳诚志魂飞魄散,收拾残部,径直逃回边界大营。和轩辕佑国合兵一处,坚守营寨,如惊弓之鸟,再也不敢主动出击。辛苦收复的城池,再次沦陷。说来也怪,朝廷部队不再出战,五百名突袭者也就不再发起攻击,似乎他们只是客卿身份,只相助车万里防御,并不助他发起反攻和攻城掠地。否则,以此五百人为先锋,叛军部队不出一月就可打到京师,车万里取代轩辕翊国成为华夏之主,也不是没有可能。   五百名突袭者行事诡异,使柳诚志大惑不解。自感调度失当,致使丧师辱国,随即上书朝廷,要求自贬三级,戴罪图功。此举以退为进,料敌机先,提前一步堵住了正准备弹劾他的朝廷御史的嘴,可谓深得为官之道。“正统皇帝”次日下旨,宣称此战失利,出于不可抗拒原因,非战之罪。“荡寇将军”柳诚志乃是国之干城,社稷栋梁,有功无罪,不允所请,仍居原位。同日,另下一旨,责令各级官员推荐异能之士。并在京师四门,及通衢大邑发榜招贤,宣称有一技之长者可前往兵部应试,一旦被朝廷录用,待遇从优。此举是想组建一支特殊部队,以抗衡车万里的异能奇兵。   以上所有消息,皆以飞剑传书的方式一一寄往“真武观”。眼见局势逐日恶化,小云和十二名堂主颇感担忧。击溃柳诚志部队的五百名突袭者,毫无疑问,是魔教教徒。但他们只是替车万里化解危机,并不助他夺取城池,也不助他谋求霸业。似乎能使车万里保持割据状态,魔教已很满足。此事十分奇怪,不禁使小云对魔教的行事目的,愈加多出了许多猜疑。   一日清晨,教务会议刚刚开始,知客弟子走入房间,告知有朝廷密使前来拜访,眼下已在山门外等候。小云和荣城等人稍一商量,决定派出清虚、清雅二人,迎接密使前往“戒得居”,由自己和荣浩秘密接见。其余人散会,各自回房等候消息。清虚、清雅领命,和知客弟子结伴离去。小云和荣浩转身上楼,在“戒得居”客厅分宾主就座。   饮了几口茶后,小云开始上下打量荣浩,神色暧昧,只是微笑不语。荣浩以为自己穿戴有问题,低头审视一番,发现并无不妥,道:“师弟,你笑什么?”小云哈哈一笑道:“恭喜师兄!听说嫂子有喜了?”荣浩瞪了他一眼,道:“是啊,大约明年春天孩子就要出生了!”摇摇了头,苦笑道:“按理说要做父亲了,理应感到高兴,但不知为什么,我总是胡思乱想,难以定下心来!”   小云叹息道:“初为人父,意味着要承担许多责任,师兄的不安,来源于此!”一顿,道:“孩子一降生,不论男女,我马上着手为他(她)改造经脉,使之具有超常体质。估计最多七八岁时,孩子就可兼通五行。”荣浩大喜,正要起身感谢,小云示意他安坐,道:“师兄不必谢我!我要把一个烫手的山芋交给你,怎么也要给师兄一点回报不是?”荣浩不解,道:“此话何意?”见小云微笑不答,便不再询问。   半个时辰后,清虚、清雅陪同一名中年内监步入房间。此人身材高瘦,正是小云继任掌教时曾来宣旨的齐公公。清虚、清雅转身辞出,小云起身,拱手道:“原来是齐公公!久违了!”齐公公躬身施礼,笑道:“紫微真人何必客气?”和荣浩见礼后,双方就座。小云见他的一身衣服污秽不堪,且有多处破损,十分惊讶,道:“齐公公为何这般模样?”齐公公神色尴尬,低声咒骂了一句,道:“丰居正的叛军在边界盘查甚严,没有办法,我和随行人员只得走山间小路。一路翻山越岭,摸爬滚打,不知跌了多少跤,今日才得以和云教主如期见面,委实不易!”   小云哈哈一笑,道:“原来如此,难为齐公公了!不知此番前来所为何事?”齐公公道:“奉陛下之命,敦请云教主前往京师一晤。”小云颇感好奇,道:“陛下找我有什么事?”齐公公道:“事涉国事,恕我无法奉告!”态度坚决,一口回绝。小云向身旁使了一个眼色,荣浩随即领悟,起身出了房间。片刻返回,从怀里取出一个锦盒,对齐公公道:“此盒内盛有十六颗我教密制的‘九转回春丸’,常人服食一颗,可以延长三至五年寿命。公公远来不易,此是掌教真人的一点心意,请公公收下,以备日后调养之用!”   太监不能娶妻,对女色一向没有兴趣。齐公公作为内监总管,自身俸禄优厚,加之“正统皇帝”和各级官员不时赏赐和馈赠,家道十分殷实,也并不短少金银使用。平生最大的愿望莫过于身体健康,长命百岁,以便长享富贵。十六颗“九转回春丸”可谓正投所好,他大喜非常,道:“如此重礼,我怎好凭空收受?”荣浩道:“不妨,公公尽管取去。”齐公公眉开眼笑,道:“如此多谢了!”伸手接过锦盒,唯恐遗失,放入内衣夹层,道:“承蒙云教主所赐,无功受禄,不免惭愧,我就将此事缘由相告。” 第四十九回金殿晤对(2)   小云微笑道:“多谢齐公公!我洗耳恭听。”说完,心里钦佩不已,荣浩师兄果真不愧“渊海”之名。行贿人人都会,但巧拙各有不同。假如用以行贿的礼品,不能符合受贿人的心意,难免徒劳无功。荣浩在顷刻间就能找出最合适的行贿物品,心智和分析能力绝非他人可比。   齐公公道:“大约一个月前,北方‘猃狁国’集结重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取了我国的三座边界城镇,并扬言不日就要挥军南下,袭取京师。皇帝陛下鉴于国内的军队正在讨伐叛逆,暂时无力与之作战,决定与猃狁缔结互不侵犯盟约。但朝内官员贪生怕死,皇帝陛下竟找不出一人,可以担任使臣前往猃狁谈判,不禁龙颜大怒。先后重惩了十几名‘理藩院’官员,但仍无人领命。值此僵局,‘荡寇将军’柳诚志上表宣称,道教掌教紫微真人德才兼备,辩才无碍,神功盖世,能力绝非愚蠢的朝臣所及,足可委以重任。朝内大臣眼见有人可以替代他们,纷纷盛赞道教在近几年内代天养民,活人无数,业绩骄人,足以证明道教掌教的能力非同一般,极力向陛下举荐云教主担任使臣。陛下龙颜大悦,随即命我前来太和山,敦请云教主入京。”微微一叹,道:“承蒙厚赐,我十分感激,有句重要的话说给你听,希望引起你的注意。此事云教主最好应允,否则,恐将对贵教不利!言尽于此,请云教主仔细思量。”(理藩院类如现在外交部的分支机构,专门负责少数民族事务。)   小云微笑道:“多谢相告!齐公公请先到客房休息,明日我再给公公一个准确的答复,可否?”齐公公道:“使得!”,之后在清风引领下前往客房安歇。待他走后,小云和荣浩面面相觑。朝廷竟准备任命一个出家人为使节,前往猃狁谈判,此事要多古怪就有多古怪,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也亏轩辕翊国想得出来!   猃狁国位于北方,国土至少要比华夏大出两倍,但人口远远不及。地广人稀,文明程度较低,国人仍以游牧为生,不善农耕。生产力低下,秋冬两季,往往依赖掠夺为生。上至六七十岁的老人,下至妇女儿童,人人皆能骑射,民风彪悍,粗旷淳朴,绝少欺诈行为。此国历来是华夏政权的头号大敌。但一向信守承诺,自从三十年前和华夏结盟后,再未侵犯边界。此时不知为了什么,竟背弃盟约,再次兴兵犯境。   猃狁国历次兴兵,多是为了勒索金银、布匹和女人,如果此番也是出于相同目的,倒也不难应付。只要给予适量的物资,大军自会退去。但假如猃狁皇帝此番兴兵,是为了彻底推翻华夏政权,局势可就凶险万分了。眼下国内乱成一团,国力空前衰弱,猃狁犯境无异于雪上加霜,亡国灭种,说不定只在顷刻之间!   小云心乱如麻,一时头大如斗。道教在北方边界约有十几所宫观,观内弟子和猃狁百姓接触频繁,对猃狁国的情况较为熟悉。十几名观主在发给“真武观”的飞剑传书中,时常会提及猃狁皇帝“赫连独秀”。据说此人天生神力,为人直爽,好武成痴,并不留心政治,对华夏内部纷争毫无兴趣。但此次猃狁出兵,时机掌握的极为准确,绝非一个政治低能儿所能作出的决定。   小云思虑再三,心里一动,猃狁选择在此时出兵,莫非是有人在背后指点?转念想起柳诚志,此人野心极大,太重名利,为了建功立业,不择手段,不免流于狠毒。不论什么人阻碍了他的发展,他必将之剔除,决不会有半点犹豫。自己威名日盛,难免招人嫉妒,代天养民,更使“正统皇帝”猜忌不已。自己虽是柳诚志的恩人,但他此次举荐自己担任使节,未必出于好心,八成是嫉贤妒能,暗藏借刀杀人之意!念头及此,不禁微微冷笑,吩咐荣浩传令诸堂堂主前往会议厅议事。   半个时辰后,众人再次聚首。小云将齐公公的来意告知众人,之后展开讨论。会场气氛极为激烈,辩论片刻,除了清雅,其余十一名堂主的意见基本趋于一致。认为此事并非普通国事,乃是事关民族存亡的大问题。作为华夏最大的教派,道教日常以百姓的生命和家庭为重,值此民族存亡的紧要关头,更应慷慨赴国难。怎能任由猃狁铁骑肆意践踏大好河山,肆意**凌辱我华夏百姓?既然朝廷没有合适人选,小云身为道门掌教,理应前往京师担此重任。苟能和猃狁重新缔结和平协约,使两国百姓免于战火涂炭,活人无数,岂不也是莫大功德?   唯独清雅一人极力反对此事,荣森反复质问她反对的理由,她几次欲言又止,终是无言以对,使众人大惑不解。只有小云心里清楚,她是担心自己的安危,方才反对自己出使猃狁。清雅在十二名堂主中资历最浅,辈分最低,年龄最小,此时独抗众议,多少显得有点悲壮,使小云十分感激。心里涌起柔情,向她微微一笑。清雅脸一红,缓缓低下了头,不再言语,算是默认了此事。   小云双掌一拍,道:“好,既已无人反对,明日我将启程前往京师,教内事务仍由二师兄和十三师兄代为打理。”又向二人交待了几件琐碎事务,方才宣布散会。之后,前往“无色精舍”,将此事告知翥凰。翥凰要求和他同行,小云道:“小弟此行大是凶险,如果和你同行,更是险上加险!反不如我独自行事安全。”翥凰不解,道:“为什么?”小云面色严肃,道:“你如此美丽,假如天天和我在一起,小弟难免心猿意马。一旦管不住自己,见色起意,岂不糟糕?神魂颠倒之际,如有敌人来犯,岂不凶险万分?”见翥凰目瞪口呆,信以为真,他再难忍住,说完后放声大笑。   翥凰恨极,轻轻拧着他的左耳,道:“你老是胡说八道,气死我了!”小云哈哈一笑,和她说笑起来。费了好大唇舌,总算说服她不再要求和自己同行。二人说笑声稍大了一点,隔壁传来一声幽幽叹息。声音不大,但似乎含有无尽惆怅和无边寂寞。小云先一愣神,方才想起清雅就在隔壁,心里稍感歉疚。和翥凰又聊了一会儿,起身告辞。 第四十九回金殿晤对(3)   小云不愿和齐公公同行,随即前往客房,告知他自己应允此事,让他先行返回京师禀明“正统皇帝”,自己即日入京。次日,待齐公公和随行人员走后,时至午初,小云方才辞别众人,独自离了“真武观”。齐公公一行至少也要在十天之后才能抵达京师,他纵使提前赶到,无人引见入朝,也是毫无用处。于是施展御风身法,不疾不徐,赶往京师。   两天后,行经“齐国”,相距京师已不足一日路程。时间十分充裕,他决定顺路拜访景略,折向东行。傍晚时分,抵达位于“齐国”边界的朝廷大营。景略见他只身来访,十分高兴,顷刻间布好一席丰盛的酒宴,为小云接风洗尘。酒过三巡,小云说起了此次入京的缘由。景略得知他此番出山乃是为国效命,一改先前的行事作风,不禁欣喜异常,道:“你能出山做事,实乃国家之幸,百姓之福!如能说服猃狁和华夏结为同盟,使民族免于战乱,更是了不起的功劳!必将永载史册,光耀千秋,乃至不朽!功成之日,万众称颂,独孤景略有友如此,不免与有荣焉!”说完,放声大笑。   他事事以国事为重,此前曾指责小云不理世事,几乎翻脸相向。小云准备为国效力,他登时欣喜万分。个人私交竟也和国事息息相关,可谓毫无私心,使小云颇为感动,随后问起景略的近况。景略神色郁郁,左右言它。小云知道他和雍王轩辕佑国之间颇多龃龉,此时又在柳诚志手下听差,难免事事掣肘,心情欠佳也在意料之中。见景略不愿多谈,也就不再多问。   次日一早,小云正在和景略话别,柳诚志走入营帐,纳头便拜,道:“恩公驾临,柳诚志军务繁重,未曾拜谒,失礼之处,恩公包涵一二。”他昨日子夜才从守卫士兵口中得知小云来访,原想前来拜会,但为时已晚。今日天色微明,他召集众将,传令准备欢迎事宜,之后方才前来拜谒恩人。小云原不想见他,但被堵了个正着,只得跪倒回礼,道:“柳将军乃是国之重臣,施此大礼,我岂敢承当?”   二人分宾主就坐,有上级在座,景略只得侍立一旁。柳诚志道:“恩公在白沙镇的一番教诲,使我放弃了寻死之念,又指点我从军为国效命,以搏取晋身之机。柳诚志有今日之荣,实出恩公所赐,此等大恩,我决不敢忘怀!”小云微笑道:“柳将军言重了,此等小事,不必挂在心上。”柳诚志道:“当时我不知恩公身份,后来得知恩公竟是道门掌教,更是钦佩不已。月前,猃狁犯境,国内无可用之兵。陛下决定派遣使节与之讲和,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人选,一时忧急如焚。我想起恩公言词犀利,辩才无双,神功盖世,风度更是千古绝伦,自能轻易折服蛮夷之邦,使之与华夏结为同盟,所以才极力向陛下举荐恩公出任使节!”哈哈一笑,道:“恩公不会怪我多事吧?”小云微微一笑,没有接腔。   闲聊片刻,柳诚志邀请小云前往参加他特意准备的接风宴会。推辞不过,小云只得应允。三人离了营寨,走了五六里,抵达一处大校场。除了雍王轩辕佑国,其余将佐几乎全部在场,约有一百五六十人,个个衣甲鲜亮。眼见柳诚志三人走入,“哗啦”甲胄声响,所有将领单膝跪地,高呼道:“参见将军。”柳诚志眼下在军中的身份仅次于轩辕佑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谓权势熏天,炙手可热。他面有得色,微笑道:“诸位不必多礼,请起。”随即向众将引见小云。见道门掌教竟如此年轻,众将颇感惊异,和小云一一见礼,之后依次入席。   酒宴设在校场右侧,十几张方桌一字排开,菜肴丰盛,水陆齐备,约有十几道素菜,想是为小云特意准备的。碗碟酒具皆是特大号的,粗放狂野,不失武人本色。小云居中,景略和柳诚志左右相陪,宾主和众将互饮三杯,酒宴正式开始。席间,不时有兵士表演相扑和骑射功夫,作为娱乐节目,以助宾主酒兴。   半个时辰后,酒宴接近尾声,作为最隆重的迎宾节目“赛马”,终于开始了。几百匹大宛良驹分成十组,铜锣每响起一次,就有一组战马飞奔向设在南面的终点,赛程约有十五里。三十多匹战马,同时发力,马蹄如疾风暴雨,如雷贯耳,烟尘大起,景象恢宏雄壮。一百多名将佐酒意已浓,纷纷掏出银两,赌博输赢。大呼小叫,乱作一团。赌博有输有赢,乃是正常规律,但一名中年文士竟是次次皆赢。他赌哪匹马能赢,哪匹马必是头名,下注必中,使他大大的发了一笔横财。五轮比赛之后,堆在身前的银两已如同一座小山。   此人只赢不输,勾起了柳诚志的好奇,高声道:“韩师爷,你过来一下!”韩师爷推开众人,挤到近前,道:“大帅唤我何事?”一边说,一边回头张望,唯恐错过了下一轮比赛。小云见他赌瘾甚大,不禁摇头微笑。柳诚志道:“你每次都赢,莫非有什么技巧?”韩师爷一翘大拇指,道:“大帅眼力了得!我能赢,全凭这个!”手腕一拧,“哗啦”,三枚“正统”制钱从掌中落在桌上。   柳诚志哈哈一笑,道:“原来你精通卜筮之道,但《周易》难道真的如此灵验?”韩师爷神色肃穆,道:“应验如神!”景略一脸轻蔑,道:“《周易》原是我们儒家阐释义理之书,竟被无知之人用于占卜,可谓唐突圣贤,有辱斯文!逢事占卜,为了趋吉避凶,不免罔顾道德,无异于小人!纵使预测准确,也非君子之行!”柳诚志向小云望了一眼,笑道:“独孤将军此言,似乎有点故意抬高儒家的意味。据我所知,易学发展先是经历了《连山》和《归藏》两个阶段,直至最后的《周易》阶段,才被儒家奉为了经典。在此之前一向被视为道教典籍,并且用于占卜的历史,也远远早于用于阐释义理。以此看来,难道是儒家在亵渎圣贤,篡改经典?” 第四十九回金殿晤对(4)   小云知道柳诚志是想借此挑起儒道之争,促使自己和景略交恶,用心颇为不善。闻言只是微微一笑,没有作声。景略碍于柳诚志的上司身份,尽管心里不服,也不好公开反对。哼了一声,对韩师爷道:“我不信用《周易》占卜可以得出准确结果,第六轮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你起一课,看输赢如何?”韩师爷神色庄重,将三枚铜钱合于双掌中,默立片刻。之后将铜钱接连撒出六次,得出一卦,乃是八纯卦中的“离”卦。   景略冷笑道:“请你告诉我,此轮比赛哪匹马会赢?”韩师爷道:“离者,火也。火色赤,红马一定是头名!”说完,向柳诚志告了个便,转身返回原处下注。众将见他每次皆赢,也纷纷将赌注投向了红马。柳诚志见景略一脸不屑,转头问小云:“恩公学究天人,您认为哪匹马会赢?”小云微笑道:“卜筮只是小道,就算精通,也算不得学究天人,何况我只是初窥门径,当不得如此褒奖!不出我所料,此番黑马必胜,红马居于第二!”   柳诚志十分好奇,道:“何以见得?”小云微笑不答。柳诚志哈哈一笑,道:“好!我便以恩公的推测为准,赌上一把!”吩咐身后的小校,拿五十两纹银前往下注,赌黑马能赢。铜锣一响,三十匹骏马飞速奔向终点,十五里赛程顷刻抵达。前往下注的小校飞奔返回,道:“恭喜大帅,果然是黑马第一,红马只是第二!”柳诚志大吃一惊,面色瞬间惨白,心想“云归鹤此人,果真有非常之能。我此番举荐他入京,说不定他真能得到陛下的重用,如此,我岂不是愚蠢之极?他前往猃狁,一旦促成两国签订盟约,凭此大功,必定裂土封候,我岂非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心里患得患失,神色沮丧。小云在一旁不禁暗暗冷笑。   众将随同韩师爷将赌注全部投向了红马,此番输得底儿朝天,一时间哭喊、咒骂声大作。唯独柳诚志一人是赢家,他见众将情绪失控,眼珠一转,高喊道:“我赢的银两不要了,大伙儿拿去分了吧!权当是我给大伙儿的买酒钱!”众将绝处逢生,欣喜异常,高喊道:“谢大帅恩典!”小云心里一寒,柳诚志舍弃银两,自是为了博取众将的拥戴。他能在顷刻间作出决定,毫不犹豫,行为果决,绝非车万里、左玄龄等贪鄙之辈可比,真乃盖世枭雄!   喧哗片刻,待众将分罢银两,柳诚志重新入座,对小云道:“恩公怎生得知一定是黑马能赢?”小云知道自己不说出答案,他终是不肯罢休,微笑道:“方才的卦象乃是‘离’火,韩师爷的解释原也不错。但他未曾虑及,眼下是初夏季节,木质柔嫩阴湿,用以生火,必是先见烟,后起火。烟者色黑,所以黑先红后。断卦之法,千变万化,熟知天文,细究物理,明了人事,才能决断准确。生搬硬套,难免离题千里。”   柳诚志和景略恍然大悟,钦佩不已。柳诚志向景略瞥了一眼,道:“如此看来,用《周易》占卜,结果十分准确。儒家单用义理阐释《周易》,失之偏颇,似有误人子弟之嫌!”小云微笑不答,景略隐忍再三,终是按捺不住,道:“至圣先师用《周易》阐释乾坤正道,义理渊深,无所不包,无所不容,海纳百川之量。用之规正世人言行,使之各安其位,各司其职,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形成良好的社会秩序。功在千秋,光耀万古,良苦用心岂是凡俗之辈所知?赫赫功德又岂是卜筮之流所及?”   柳诚志眼中闪过一丝怒色,道:“我出身草莽,平生少近诗书,论学识自是远远不及作为儒家正统门人的独孤将军。我自知浅薄,从军后日日研读前人著述,虽偶有心得,但仍有许多不解之处,希望独孤将军能为我解疑答惑。”景略明知他已动怒,并不理会,道:“我也未必知晓,可以勉力一试。”   柳诚志道:“就以《周易》为例,《否》卦的上卦是‘乾天’,下卦是‘坤地’,天在上,地在下,如男尊女卑,如君在上,民在下,秩序井然,明明是正大堂皇之象,却为何称之为‘否’?反观《泰》卦,上卦‘坤地’,下卦‘乾天’,如女尊男卑,如民在君上,尊卑颠倒,天地逆转,秩序全丧,何吉之有?却称之为‘泰’。我个人以为,两卦的卦名相互调转,方才符合正理。不知以儒家义理如何解释此事?希望独孤将军不吝指教!”   景略听他借说卦讥刺自己以下犯上,正想反唇相讥,小云担心他和柳诚志结仇过深,难免影响日后发展,提前一步抢过话头,道:“此事不难解释,两卦的卦名绝没有颠倒!《否》卦虽是正大堂皇,但天在上,地在下,二者永无交流。如君高高在上,万民永远在下,民意不能上达,君意无法下传,二者互不了解,从不交流,日久岂不生乱?闭塞不通,故曰卦恰恰相反,天在下,地在上,看似不合理,其实大有妙处。天轻居下,有上浮之意;地重在上,自有下降之势;二者免不了相互交流融合。如君俯就,可以体察民意;如民踊跃,可以上达天听;二者相互了解,自能化解隔阂,企及长治久安。上下畅通,故曰柳诚志和景略各看一眼,道:“《否》卦,外卦‘乾天’,内卦‘坤地’,外刚内柔,如人外表忠直,内心险诈,实为小人之象,故曰卦,外卦‘坤地’,内卦‘乾天’,外柔内刚,如人外表柔和,内心守正不阿,乃是君子之象,故曰‘泰’。”   柳诚志听他借解说《否》卦讥刺自己为奸佞之臣,不禁心下愤怒。景略知道小云是在借《泰》卦规劝自己,外表不必显示锋芒,内心固守原则即可。心里感激,向小云缓缓点头示意。 第四十九回金殿晤对(5)   次日清晨,小云辞别景略,赶往京师。飞行一昼夜,卯初时分抵达京师北门。北方为壬癸水位,为防水患,特意在城门外安放了一头铜牛作为镇水之神。此时天色微明,城门尚未开启,小云闲着无事,绕铜牛走了一圈。见它是黄铜所铸,造型逼真,以趴伏姿态卧在底座上。身躯庞大,至少也有十几万斤,一双牛眼凝视北方,神情专注,隐含忧患之色。肌肉紧绷,蓄势待发,似乎一旦洪水涌到,它便会奋起抵御,避免百姓的生命财产蒙受损失。铜牛所表现出的敬畏自然和发自肺腑的关心百姓之情,使小云感动不已,几至泪下,心里暗暗赞叹古代工匠的鬼斧神工。(注:古代以牛代表十二地支中的“丑”,丑属己土,有吸水阻水之能。故,以“丑牛”为镇水之物。大江大河旁边,为防水患,一般都会安放铜牛镇水。)   城门开启,小云缓步入城。作为一国首府,京师的繁华程度绝非其它郡府所能比拟。街道异常宽阔,可以并行四辆马车,皆呈正南正北走向,片尘不起,十分干净整洁。街道两旁全是商家店铺,酒楼客栈林立。除了官府衙门和王侯宅邸,不见一所民宅,估计寻常百姓住在较为偏远之处。和其它郡府的百姓相比,京师居民的神态用两个字足以概括,那便是“高傲”。人人以一种居高临下和稍有不屑的神态,冷冷注视着不断涌入的外乡人,其中当然也包括穿戴寒酸,貌似一个土包子的小云。久居京师形成的自豪优越感,和见多识广生出的鄙视他人之心,使京师居民忘记了,他们和其它郡府的百姓其实并无不同,同样也是在乱世之中,靠仰人鼻息努力求存的一群可怜的蝼蚁而已!一条狗纵使搬入了皇宫居住,也决不可能变成人。养在皇宫里的狗,吃了一点燕窝鱼翅,难道就和吃屎长大的狗有所不同了?难道就变成了人?世人执着外相,忘记自身本质,岂不愚蠢?   在高傲的如同君主一般的京师居民的群体注视下,许多外乡人明显露出了自惭形秽之色。言语行动十分小心,低头缩肩,小步前行,便像一群乍一走入婆婆家的童养媳。唯独小云是个异类,面含微笑,缓步前行。既不显自卑,也无意和众人的目光对抗,如水自在,从容不迫。京师人自大惯了,外乡人如不认可他们高人一等,便被视为不恭。不能使小云折服,不免伤害了他们的自尊。聚焦在小云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蔑视,鄙视,不屑一顾,想迫使他露出自卑之态。一入京师便遇上此等奇事,小云就算做梦也不会想到。心灵交锋,不见刀光剑影,也无负伤之患,但凶险激烈程度,丝毫不亚于一次真刀实枪的战斗。心灵一旦被折服,难免损及自信,于日后修道大有障害。小云微微一笑,依旧保持从容,继续在敌意深重,如枪林箭雨一般的目光中缓步前行。   京师人的目光,从仇视渐渐转为惊讶,之后敌意再次加重,反复几次,目光最终归于平静。待小云身影消失在长街尽头,众人方才如梦初醒,相互询问此人是谁。不出片刻,京师沸腾,“卫尉寺”长官“奉车都尉”直入禁宫,禀告轩辕翊国:道门掌教紫微,已入京师!原来,方才长街上的一名小商贩,正是被小云擒获,后又将之释放,曾经假扮成盗匪,跟随周铁农前往洗劫田家村的士兵之一。此人认得小云,消息才得以迅速传开。   小云一路询问,片刻后抵达“孔府”,将景略写给妻子的家书,亲手交给了孔毓敏。和她交谈一会儿,起身告辞。出了“孔府”大门,前行不远,迎面走来一队戎装士兵。为首将领抱拳施礼,道:“道长可是紫微真人?”小云道:“不错,是我。”将领大喜,道:“陛下请先生入朝相见。”小云点头应允,之后在御林军士兵的簇拥下,前往禁宫。依次穿过“文圣武德门”“午门”“青龙门”和“乾安宫”,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方才抵达“皇极殿”。缓步登上九十九级丹墀,走入大殿。   “皇极殿”长有百余丈,宽约三十丈,雕梁彩绘,富丽堂皇,极为恢宏壮阔。六部九司官员,和皇室宗亲总共一百多人,盛装朝服,手持象牙笏板,各按文武分立大殿两旁。个个低头敛眉,双目下视,殿内鸦雀无声,气氛肃穆。大殿尽头,有一张镶金嵌玉的须弥宝座,宽约一丈。中央面南背北,端坐一名青年男子。约有二十五六岁,五官开阔,面部棱角分明,颇有英武之姿。头戴平天垂珠冠冕,身穿明黄色五爪金龙锦袍,气势逼人,富贵风流,正是泱泱华夏的统治者,“正统皇帝”轩辕翊国。   小云沿大殿中轴线缓缓前行。一殿君臣见他的一身蓝布道袍,已洗得发白,表面起毛,污渍斑斑,形象寒酸清苦。但行走在如此庄严华丽之所,丝毫不显窘迫,也无半点自惭形秽。气度雍容,虽只身一人,但竟能抗衡殿内一百多人形成的威压之势,分庭抗礼,绝不输于半分,使众人敬佩不已。轩辕翊国暗暗点头,心想“此人心态坚如磐石,无懈可击,果真异于常人,柳诚志眼力不差!”   小云在须弥座前停下,躬身施礼,道:“道门掌教紫微参见陛下。”轩辕翊国起身回礼,道:“道长乃是老君门徒,掌管三山符箓,仙家身份,和朕是敌体,不必多礼!”传令设座,两名内监随即抬出一张沉香座椅,放置在须弥座的左前方。小云撩袍坐下,道:“谢陛下。”虽受特殊礼遇,但神色一如往常,毫无自得之态。轩辕翊国心里一喜:此人宠辱不惊,此番出使猃狁,绝不会丧权辱国,定能有所收获!沉默片刻,道:“久闻道长目光高远,道术精深,允称当世翘楚。朕今日能和道长相见,不啻久旱甘霖,有一个问题希望道长不吝指教。” 第四十九回金殿晤对(6)   小云在椅中稍一欠身,道:“不敢当此盛赞,请陛下赐问。”道教代天养民,活人无数,小云的慈惠之名早已盛传海内。轩辕翊国一直认为,小云此举是为了收买民心,准备图谋造反,不免寝食难安。此时,他见小云温文守礼,行为作风和车万里、丰居正等跋扈嚣张之辈截然不同,不禁心里欢喜,疑忌之意大为减轻。幽幽一叹,道:“朕自继位之后,勤劳政事,废寝忘食,不曾有丝毫懈怠。但天下仍是战火频发,盗匪横行,使百姓蒙难,皆是朕德薄能鲜所致。请问道长,不知怎生执政,才能使国富民强,长治久安?”   小云道:“紫微乃是草野小民,见识短浅,不足以妄言政事。但有一点愚见,仅供陛下参考。为政之道,在于‘无为’。”轩辕翊国道:“何谓‘无为’?难道什么也不作,反能使天下太平?”小云道:“无为,乃是不强为,并非无所作为。无为,又可谓之‘清静不扰’,为政者如能师法自然,不乱颁政令,不朝令夕改,各级官员不要凭一己好恶,胡乱干涉百姓行为,如牧牛羊,使百姓依照自身天性自由自在生活,长久以往,自能国富民强。”微一停顿,继续侃侃而言:“推究致乱之因,无不源于‘名利’。为政者,不推崇贤良,不提倡建功立业,不贵官爵,不以功行赏,使朝臣官员无攀比之念,便可禁绝争竞之风,顷轧之事。官员野心泯灭,才能安守本分,忠于职守,国家才能长治久安。为政者,不贵难得之货,轻利益,贵精神,使百姓不起贪婪之念,盗匪遂绝!绝名弃利,使民心不乱,民风复归淳朴,天下自可太平!”   “皇极殿”内鸦雀无声,只有他一人的话语反复响起。言辞犀利,逻辑清晰,话音柔和清亮,竟具有振聋发聩之力。余音绕梁,久久不绝,使一殿君臣如痴如醉,半晌儿无人说话。轩辕翊国感慨万千,心想“此人真乃国之瑰宝,允文允武,识见不凡,原是罕见奇才。眼下道教在民间的威望,已非朝廷所及,此人一旦发起叛乱,万众景从,必定成为一个最难抗衡的对手!”稍感惊恐,宁定一下心神,方才道:“道长宏论,使朕受益匪浅,大有拨云见日之感。”一顿,岔开话题,道:“月前,猃狁大军犯境,如两国交兵,百姓难免流离失所,死伤必多。朕心不忍,准备息事宁人。道长乃是当世奇才,不知是否愿意担任使节,前往猃狁洽谈结盟事宜?”   小云道:“国难当头,紫微义不容辞,自应领命。”听他应允,一殿君臣全松了一口气。尤其是“理藩院”的官员,眼见有了替死鬼,更是如释重负。轩辕翊国道:“道长能够应允,实乃国家之幸。此番出使猃狁结果如何,关系国祚存亡,事非寻常,朕不得不谨慎以待。道长毫不犹豫应允此事,想是心里早已成算,不知能否透露一二?”   小云微笑道:“我没有任何打算。”轩辕翊国道:“此行是否能如愿促成两国结为同盟,全看道长能否说服猃狁王,不知道长有几分把握?”小云道:“我毫无把握!”一殿君臣大感惊讶,他毫无把握,此行又怎能完成使命?轩辕翊国道:“道长说笑了!如无半点把握,此行岂非变得毫无意义?”小云道:“我们对猃狁的情况所知甚少,事先谋划,未必有效。与其如此,不如抵达彼国后见机行事。届时,我自会尽力而为,希望结果不会使陛下失望。”   轩辕翊国暗暗寻思,此人并非虚言妄语之辈,宁愿被人小看,也决不说大话。其实比之夸夸其谈之徒,更显自信。此人心智成熟,言行稳重,又不失灵活,正是担任使节的绝佳人选。几轮言语交锋后,他心里对小云的能力再无丝毫怀疑,说道:“道长抵达猃狁后,只要对方提出的条件不是过分苛刻,我们皆可应允,最终目的是为了促使两国罢兵言和。金银、丝帛和美女,无妨多多给予,但决不能割让半寸领土,这是我们的底线!如猃狁执意不肯言和,以为我堂堂华夏软弱可欺,朕也不惜与之破釜沉舟,决一死战!”一番话铿锵有力,余音在空旷的大殿内,久久回响,极具威严。   小云知道他的此番言语,无非是向群臣表示自己有一战的勇气,并非畏敌如虎之徒,当即点头称是。轩辕翊国转个话题,道:“不知贵教眼下有多少门人和信众?”小云道:“弟子约有五万,信众难以计数,估计至少数千万。”轩辕翊国暗吸一口冷气,强笑道:“道长领导有方,短短数年已使贵教的势力大为增强,当真可喜可贺!”说完,干笑两声。   小云知道他言不由衷,微笑道:“待天下太平之日,我将辞去掌教之位,归隐南海。此后我教的普通弟子也将不再修习神功,尽管势力庞大,决不会聚众造反,陛下不必多疑!”轩辕翊国被他看破内心,稍感尴尬,哈哈一笑道:“朕只是随便一问,并无见疑之意,道长多虑了!”话虽如此,但听到小云的亲口承诺,他毕竟大感放心,说道:“此番出使猃狁,如派出的使臣身份太低,难免被人小觑。道长是出家人,实授官职并不相宜。”稍一沉吟,道:“朕准备和道长结为兄弟,以华夏皇弟的身份出任使臣,足以震慑蛮夷之邦!”   话音未绝,殿内已响起窃窃私语,群臣交头接耳,不时发出啧啧赞叹。能和一国君主义结金兰,身份已等同于亲王。小云一介布衣,得此殊荣,实乃罕见际遇,使群臣艳羡不已。其中有几人头脑灵活,已隐隐想到,柳诚志得知此事后,八成要气得吐血。小云心思缜密,非群臣所及,已知轩辕翊国仍有疑忌之心。亲王尽管身份尊贵,但并无实权,生死荣辱全掌握在皇帝一人手里,较好驾驭。如实授官职,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轩辕翊国仍担心自己会利用手中职权,颁布政令,借机扩大自己和道教的影响力。在他心里,以为时间一久,自己难免干涉朝政,架空皇权,甚至称兵造反,如此,岂不成了养虎为患?权力自古独裁,绝不容他人染指,轩辕翊国此举也是人之常情。   此事不容小云推托,片刻后,香案布好,二人互叙年庚,参拜天地,相互三拜后,结为异姓兄弟。群臣纷纷出言庆贺,秘书监顷刻拟就圣旨,将此事昭告天下臣民。轩辕翊国宣布所有官员放假三天,允许百姓聚众宴饮一日,全国佛寺开设水陆法会,道观举行斋醮仪式;儒教在国子监“大成殿”,备三牲五谷祭供“至圣先师”,所有监生齐奏“韶乐”,舞“八佾”之舞,以娱天帝。凡此种种,以示普天同庆。轩辕翊国隆重此事,并非出于儿戏,或是显示帝皇之威,乃是借此抬高小云的威望。使猃狁得知华夏十分重视此事,以亲王作为使臣前往洽谈结盟事宜,诚意非比寻常,此举更利于小云完成使命。执掌一国之政,思虑如不周密,早已失国亡身。轩辕翊国并非车万里等反叛之臣所想的,乃是一个不知轻重缓急的无能之辈,执政水平使小云颇感敬佩。 第五十回出使猃狁(1)   次日一早,小云出了驿馆,前往“理藩院”办理相关事宜。依照程序,“銮仪司”官员先行备好车马仪仗和作为使臣象征的“九旄节钺”,之后经小云一一清点查收,“文秘司”官员将奉使诏书和出关公文及加盖皇帝御玺的国书,封入行囊。“奉礼司”官员将赠给猃狁王的各色礼品,分门别类装入车厢,并在车门加上封条。最后“理藩院”长官“鸿胪寺卿”宣读随行人员名单和每人的分工事项。“理藩院”的“谒者仆射”李存吉和“典仪监”卫少颖二人担任副使,“殿前副都指挥”沈季隆率领一千五百名御林军士兵作为护卫,随同出使猃狁。自国朝肇始至今,组织此等规模的使节团乃是首次,可见轩辕翊国极为重视此事。   前后用了一个时辰,各项工作方才全部结束。辰时初分,使节团列队出了“理藩院”,小云手持“九旄节钺”,骑上位居“上林苑”九骏之首的绝世名驹“紫云飞电”,居中按辔徐行。两名副使和沈季隆策马跟随,一千名士兵手持仪仗左右护卫,五百名士兵各操乐器,奏起“奉使宣威令”,锣鼓喧天,赶往位于京师西北角的“镇国门”。旌旗飘飘,龙骧虎卫,仪仗威武,军容整肃,当真有泱泱大国之风。   京师道路早已清扫干净,纤尘不染,铺满鲜花,色彩缤纷,香气馥郁。商家店铺和民居,家家张灯结彩,门前布有香案,青烟袅袅,果香阵阵,沁人心脾。几十万百姓挤在道路两旁,手提盛有美酒的各式酒壶,欢送使节团离京。人声鼎沸,摩肩接踵,此时的京师恍如正在庆祝盛大的节日,热闹非常。   小云今日身穿一袭簇新的纯黑色道袍,柔软合身,乃是清雅亲手缝制。头戴“七星宝冠”,发髻中的银花,泛起点点寒光。神色间既有儒生的文雅清秀,又不失道门的仙家风骨,气质迥异他人,显得分外醒目。百姓见他风姿绰约,宛如处子,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仍是从容自如,并无羞涩之态,无不大为倾倒。年轻人只管看热闹,不时高声喝彩。三十岁以上的百姓相对冷静,知道小云此番出使,责任重大,绝非寻常的游山玩水之行。如不能完成使命,猃狁入侵,难免国破家亡,百姓生命危如累卵,他们心里渐感沉重。   几十名老人率先跪下,双手合十,默默祈祷国泰民安,希望小云完成使命。此等情绪迅速传开,跪下祈祷的百姓越来越多,原本欢乐的气氛里掺入了几分悲凉和哀伤。眼见百姓惶恐不安,小云心里稍感惨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国难来临之际,百姓又怎能无动于衷?当即朗声道:“诸位父老乡亲,本人紫微,乃是道门掌教,经由太上玄元真君亲授玄功,论能力足以说服蛮夷之邦!此番奉命出使,必能完成使命,大家不必担忧!”声音绵绵密密,如水波涟漪,逐渐散开,抵达京师的每一处角落。在每一人耳旁响起,仍是清晰异常。   百姓见他露了一手神功,无不信心大增,登时欢声雷动,悲伤情绪一扫而光,整个京师沸腾起来。使节团副使李存吉,见小云只用两句话就能扭转百姓情绪,心里敬佩不已。暗暗寻思“此人昨日在陛下面前,决不肯说一句大话,但此时又显得如此自信,前后言语不一,无非是因陛下和百姓智愚有别。相比陛下的英明睿智,百姓自是孤陋寡闻,更易相信夸大不实之语。此人判断他人的能力极为了得,言行变化随心,虽是一个不问世事的出家人,但实乃精明之辈,此行必能成功!”   “殿前副都指挥”沈季隆作为随行人员,心里一直瞧不起小云,认为一个乳臭未干的小白脸能有什么用?此时亲眼见小云显示神功,不禁脸上变色,立时收起了轻视之心。   一个时辰后,使节团出了“镇国门”。轩辕翊国亲率文武百官和皇室宗亲,在门前的“折柳亭”设宴为小云饯行。“大晟乐坊”的六十名内庭供奉,盛装彩衣,各持乐器,吹奏起离别之曲“阳关三叠”。此次饯行,帝王亲临,气势宏大,规模空前,使节团成员无不十分兴奋。小云神色如常,饮了轩辕翊国和文武百官所敬的三杯美酒后,起身告辞。一声令下,所有人翻身上马,蹄声如雷,车轮隆隆,在忧伤哀婉的“西出阳关无故人”的反复咏叹中绝尘远去。   使节团一路翻山越岭,昼夜兼程,三天后距猃狁国界已不足百里。前方不远,两座高峰东西对峙,中间形成一条长达十几里的大峡谷。峡谷尽头有一座青石砌成的城楼,高大雄伟,连接东西崖壁,如锁咽喉,将谷口彻底封死。飞鸟难度,地理位置显要,正是号称“北门锁钥”的华夏最后一关“游魂关”。因和猃狁交兵,守关士兵比先前翻了一倍。关后军营林立,旗帜飘扬,战马嘶鸣声此起彼伏。夕阳余晖,使青灰色的雄关泛起一层殷红的血色,气氛相比往日,多出了几分肃杀和悲凉。   小云在谷口凝视片刻,转头对两名副使和沈季隆道:“我们在军营歇息一宿,明日一早出关!”三人领命,之后一千五百名士兵列成两队,纵马奔入峡谷。前行三四里,陡然间“嗖嗖”声大作,从两旁山崖射下无数羽箭,密如飞蝗。士兵毫无防备,加之山道狭窄,无处闪避,登时有十几人中箭落马。队伍大乱,士兵纷纷举起盾牌,抵挡箭矢,各自寻找藏身之处。小云暗自吃惊,心想“此处仍在华夏境内,怎会遇上伏击?难道‘游魂关’已经失守,是猃狁士兵发起的偷袭?”羽箭源源不断从高处射下,谷中士兵毫无反手之力,眨眼间又有十几人受伤。 第五十回出使猃狁(2)   此时已不容小云多想,祭起“元始浑天轮”,五方神剑在山谷中往复飞行,将箭矢全部斩成两截。折断的箭头、箭杆如倾盆暴雨,从空中掉下,但已无任何威胁。山崖上有人“咦”了一声,随后隆隆声大作,大块的山石和滚木,从山崖顶部倾泻而下,看来不把使节团全部歼灭,誓不罢休。   五方神剑分头拦截,山石被一一击碎,但粗大的滚木就算被斩成两截,仍是威力巨大。士兵一被砸中,无不断臂折腿,伤势颇为严重。就在此时,从峡谷北面奔出一支骑兵,约有十几人。衣甲是华夏款式,正是“游魂关”守军士兵,听见谷中有响声,赶来查看情况。为首一名骑士,在不远处一勒战马,高喊道:“对面听好了,你们属于哪支部队?这里是怎么回事?”他话音未绝,两道夺目的金光从崖顶飞入谷底,交叉盘旋一周,无声无息,已将此人和他的十几名同伴,连人带马全部斩成了两截。内脏血肉四处飞溅,景象恐怖。   小云吃了一惊,竟不及出手拦截。见金光盘旋之际,有如蛟龙,心里一动:此物莫非是赵公明的“金蛟剪”?“金蛟剪”乃是上古神器,威力极大,曾在封神之战中大出风头。斩将毙敌毫不费力,名震天下,但已失踪一千多年,怎会出现在此处?他右足一点马镫,如一只黑色雄鹰飞上山崖。见四五十名青衣壮汉正在投掷滚木擂石。他也不说话,飞身上前,掌挥足踢登时击伤了十几人。   青衣人反应迅速,掣出兵刃,展开夹击。三丈开外站着一名红衣青年,眼见小云功力极高,心知任务已难以完成,大喝道:“大伙儿全部撤退!”说完,从背后掣出昆吾宝剑,上前发起攻击。正在和小云战斗的青衣人,包括对面山崖的几十名同伙,听见命令,毫不迟疑转身撤退。从山崖背后,飞身跃下,转眼不见了踪影,纪律严明,行动迅速,绝非江湖草莽,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   小云并未拦截,任由青衣人撤离,只要能擒下红衣青年,此等小喽罗是死是活不必理会。红衣青年为掩护部属撤退,上手便使出了平生绝技“野火燎原剑法”。昆吾宝剑纵横开合,剑气冲霄,攻势如潮,但一连十几招皆被小云轻松化解。他自知功力不及,飞身后撤,再次祭起法宝。两道金光相互交叉,如一把硕大无比的剪刀,凌空剪下。   此时距离极近,小云看得分明,金光鳞爪具有,头角狰狞,一点不错,正是“金蛟剪”。此宝非人力所能抗衡,他心念电转,五方神剑咆哮升空。剑光乱闪,雷电大作,以五敌一和“金蛟剪”斗了个旗鼓相当。红衣青年目瞪口呆,“金蛟剪”一向是出必建功,无人可以抗衡。此时竟能被人敌住,使他大惑不解。   小云掣出“裁云帚”,飞身上前,右臂反转,尘尾已缠上了红衣青年的左臂。随即猛力回拽,准备将他生擒。红衣青年亡魂皆冒,一旦被擒,难免被刑讯逼供。不及多想,右手的昆吾宝剑迅速反撩。“嗤”的一声轻响,已将左臂齐肩斩下,登时摆脱束缚。身体一旋,化为一股红色浓烟,飞往西北。   小云正全力回拽,手上一轻,力量无处发散,“噔噔”退了五六步,方才站稳。见尘尾只缠住了一条血淋淋的手臂,不禁摇头苦笑,心想:“此人当机立断,勇悍绝伦,也是了不起的角色。他宁愿留下终身残疾,也不愿被擒,可见图谋必大。此番出使,未必顺利。”   “金蛟剪”虽是无人操控,但仍在继续攻击,和五方神剑缠斗片刻,渐渐不敌,掉头飞向西北。五方神剑衔尾疾追,“金蛟剪”陡然加速,金光一闪,已失去了形迹,速度竟不亚于闪电。小云暗自感叹,上古神器果真非同凡响!召回“元始浑天轮”,返回谷底。   使节团重新集结,经过清点,查明有一百多人负伤。幸亏小云出手及时,并无士兵死亡。除三十多人伤势较重,余者只是皮外伤,包扎上药后,几天就可痊愈。沈季隆见伤亡不大,方才松了一口气。使节团如被歼灭,他必定被撤职查办,“殿前副都指挥使”是别想再干了,至于脑袋能不能保住也是大成问题。此时他对小云的感激敬佩之心,已是无以复加。   使节团抵达“游魂关”军营,驻扎下来。医治伤员,补充食物和水,士兵各司其职,所有工作开展得纹丝不乱。小云等人参加完“游魂关”守备军官举行的接风筵席,已是午夜时分。沈季隆将出使缘由写成信件,扎在一支羽箭上,射入驻扎在关外的猃狁军营。三日后得到回复,猃狁统帅“尉迟震北”允许使节团,穿越军营,前往漠北的“狼居胥山”,朝见猃狁皇帝“赫连独秀”。   次日卯初,小云等人辞别守备军官,率领使节团出了“游魂关”,前行三五里,抵达猃狁军营。此处仍是华夏领土,不久前猃狁铁骑入侵,彻底摧毁了附近的两座城镇。使昔日人烟稠密之所,变成了一片废墟。一万五千名官兵全部战死,无一人幸免。大多数百姓沦为俘虏,成了普通猃狁人的奴隶。只有少数人及时躲入了“游魂关”,生命保住了,但失去家园,已成了难民。小云见不远处遍布瓦砾,断壁残垣随处可见,景色荒凉至极,不禁心下黯然。   几名猃狁军官步出辕门,验明使节团成员的身份,查点完人数和车马,随即吹响号角,通知士兵放行。待猃狁士兵搬开鹿角丫杈,小云率使节团纵马奔入辕门,沿军营中轴线前行。猃狁士兵仍在从事各自的工作,无人上前围观,可见纪律严明。无论军官和士兵,皆是一色的紧身衣甲,绝不像华夏服饰,长袍大袖,尽多繁琐之弊。精干利索,十分利于行动。每人的头盔中央,皆插有一根五色雉翎,两旁各有一条貂尾,用以抵御风寒,保护双耳。美观和实用结合完美,智慧并不输于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华夏民族。人人高大魁梧,行动矫健彪悍,显得野性十足。 第五十回出使猃狁(3)   小云暗暗发誓,如狼似虎的猃狁士兵一旦攻入关内,百姓死伤必多,自己此行无论如何也要完成使命!片刻后,使节团离了军营,继续赶路。八天后,穿越戈壁瀚海,已深入猃狁境内,但距猃狁王庭所在的“狼居胥山”仍有一千余里的行程,可见此国之大。沿途不见高山,一望无际皆是绿油油的青草,不见半分土色,景色苍莽雄奇。地势平缓,绝无丝毫压抑,加之蓝天如洗,白云悠悠,使小云等人禁不住就要放声歌唱。猃狁百姓善良敦厚,绝无半点欺诈之心。对使节团也无丝毫敌意,竭诚款待,发自肺腑,民风淳朴自然,和华夏的虚伪市侩形成鲜明的对比。小云暗自感叹,太上祖师智慧如海,早已指出,财富繁盛只能促使百姓产生争竞之心,诡诈之谋,乃至失去本性。华夏百姓外表彬彬有礼,但和人交往,戒心极重,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冷漠。处世圆滑少棱角,和猃狁百姓相比,多了几分温良恭顺,少了几分真诚和血性,究竟是福是祸?   一日傍晚,使节团在一座土丘旁,安下营寨。晚饭后,除了留下一百名士兵担任警戒,其余人皆在军帐内歇息。午夜时分,至少四五千名不明身份的青衣大汉,趁黑潜行至军营,发起偷袭。警戒士兵察觉后吹起号角,所有士兵瞬间集结完毕。沈季隆颇有将才,临危不乱,指挥士兵展开反击。小云正在行功,听见喊杀声大作,起身走出军帐观看。见偷袭之人个个武艺精熟,穿戴和在“游魂关”发动伏击的青衣人毫无区别,显是同一伙人。他们屡次三番非要歼灭使节团,究竟出于什么目的?他决定生擒几人,查清此事。飞身掠出军营,双手左右开弓,封闭了十几名青衣人的穴道,将之一一抛回军营。   沈季隆反应不慢,吩咐士兵将十几人押至后营,以备事后审问。小云祭起“元始浑天轮”,心念起处,五方神剑全体出击,向青衣人发起攻击。五色光华如星飞电掣,顷刻间已击伤五六百人,青衣人攻势为之一挫。就在此时,四周泛起一股浓重的臭味,就像几百具腐尸发出气息,朝廷士兵闻见后无不头晕恶心,有几十人体质较差,登时呕吐起来。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 _w_ .t _x_t_0 _2._c_o_m   小云估计臭味有毒,见青衣人丝毫不受影响,仍是生龙活虎,知道他们事先已服下抗毒药物。当即放缓攻击,寻找臭味来源。偶一抬头,见一旁的山丘上站有一名女子。她年龄不大,约有二十多岁。全身**,肌肤光亮,但隐隐透出一层青色。神色呆板,怎么看也不像一个活人,浓重的臭味正是从她身上发出。   山丘背后响起一阵奇异的号角,声如鬼哭,十分凄厉。赤身女子双手一翻,掌中多出了一袭七彩羽衣。她反手将之披在身上,身体一旋,已化为一支庞大无比的云雀。振起双翼,如一片七色妖云,从山丘飞临使节团上空。尖嘴开启,猛力一吸,已将几十名士兵的全身精血吸入了口中。小云只见红光一闪,几十名士兵已是皮肉无存,变成了一具具骷髅骨架,纷纷摔倒。景象前所未见,恐怖诡异之极。   赤身女子原是炎帝的幼女,自小修道,颇有所成。十八岁时,入烈火寻求兵解,但功力不及,肉身被烈火焚毁,未能如愿成仙。魂魄无依,暂时寄居在一只云雀体内。此后每至午夜,她便会飞往市镇,吸取婴儿的精血,想借此重新炼回肉身。几十年后,在至少残害了几千名婴儿后,她已能幻化成人形,可以自由出入云雀的身体。但灵智全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魔神,和“女魃”“蚕马鬼女”并列四大女凶神。她全身秽气极重,畏惧阳光,只能在夜间出现,世人称她为“夜行游女”。她是炎帝幼女,也有人称她“帝女雀”。   (注:本书涉及的神魔,大多数源于《山海经》等古籍,并非本人杜撰,只是有几个形象加入了我的个人想像。)   小云不知“帝女雀”的来历,见她杀人手段残忍,不禁大怒。心念一转,召回五方神剑发起攻击。“帝女雀”十分狡猾,迅速飞往高空,待五方神剑追近,陡然调头,全速俯冲。凭借一升一降,顺利摆脱追击,又飞回小云上空。张开尖嘴,再次猛力回吸。一股强大无比的吸力覆盖了三五丈方圆,小云感觉全身血液瞬间涌到头部,似乎就要从“百会穴”喷涌而出,不禁大吃一惊。掣出“裁云帚”,在头顶盘旋一周,阻断吸力,气血方才回流。“砰、砰”声不绝,身旁的几十名士兵已被吸干精血,变成骷髅骨架轰然倒地。   小云哼了一声,五方神剑迅速转向,分别从不同方向发起攻击,封死所有路线,势要击毙“帝女雀”,为人间除害。“帝女雀”眼见无处闪避,使了个“金蝉脱壳”,真身化为一股肉眼难见的青烟,偷袭小云后背,原处只留下一具云雀的空壳。五色毫光一闪,云雀已被五方神剑斩成碎片,七彩羽毛漫天飞舞,颇有浪漫情致。   小云以为大功告成,指挥五方神剑继续攻击青衣人。察觉后背阴寒刺骨,臭味浓重了许多,心知不妙。此时已不及闪避,仓促间错开腰骨,双腿不动,上半身向左平移半尺,同时身躯扭转,在绝不可能发起反击的情形下,左掌电闪击出。临危出手,力量使得十足,“砰”的一声巨响,“帝女雀”的上半身已被击成粉碎。碎裂的灰黑色血肉,四处飞溅,只剩下半截的身体从空中摔落。两条雪白的长腿,用力屈伸,仍想站起,看上去使人毛骨悚然。几十名士兵躲避不及,被灰黑色的血肉溅在了身上,登时气绝。身体瞬间化为一滩脓血,毫发无存。   小云方才生死一线,一击得手后,竟出了一身冷汗。上前挥起左掌,将“帝女雀”的下半身击成碎末,以防她复活。山丘背后响起号角,青衣人转身撤退。沈季隆担心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下令不准追击,所有士兵必须坚守营寨,救治伤员,清理战场。小云飞身掠上山丘,极目远望,见几十里开外,两匹骏马正在全速奔向东南。马上骑士有一人的背影,看上去有几分眼熟,但想不起是谁。此时山丘下传来几声惊呼,他只得放弃追踪,返回军营。 第五十回出使猃狁(4)   原来,几百名负伤的青衣人,无力和同伙一起撤退,又不愿被擒,竟一一咬碎预先含在嘴里的毒药,全部在顷刻间毒发身死。朝廷士兵眼见几百人皆是悍不畏死,不免失声惊呼。小云得知此事,暗呼不妙,转头问沈季隆:“被我擒住的十几人眼下在何处?”沈季隆道:“关在后营。”二人随即前往察看,果不出所料,十几名青衣人也已服毒自戕。嘴角流出紫黑色血液,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早已气绝多时。线索至此中断,小云并不灰心,青衣人并未完成任务,绝不会善罢甘休,只要他们再次发起攻击,自己早晚会查明此事。   此番战斗,士兵死亡三百多人,在猃狁境内诸事不便,只得一切从简,草草掩埋了事。眼见昔日伙伴出师未捷,客死异乡,其他士兵心里涌起几分凄凉。次日一早,使节团继续赶路。十天后的晌午时分,距“狼居胥山”已不足三十里,小云估计不出意外,半个时辰后就可抵达。见身旁士兵历经跋涉,人人灰头土脸,便传令下马休息。稍作洗漱,养足精神,以最好状态谒见猃狁皇帝,方才不坠华夏国威。   未初前后,使节团重新集结,正准备出发。数里开外旌旗招展,号角齐鸣,一支几万人的猃狁部队,纵马奔向此处。马蹄翻飞,如雷轰电闪,瞬间奔至眼前。一名身穿银甲的军官单独出列,高喊道:“奉我王之命,华夏使臣如想觐见,必须交出车马兵器,步行前往。”话中之意竟是要将使节团当俘虏对待,可谓无礼之极。   小云微微冷笑,猃狁皇帝此举,无非是想给使节团一个下马威,以便在气势上压倒自己,使猃狁在谈判中赢得更大利益。当即说道:“贵我两国并无高下之别,贵国妄自尊大,令人遗憾,此事我们不能接受!”银甲军官脾气暴躁,大喝道:“废话少说!如不接受,你们便是我国的敌人,我只得命令部下出击。我们猃狁骑兵天下无敌,你们一千多人顷刻就会被踏成肉泥!”用马鞭一指小云的鼻尖,冷笑道:“届时,你可不要后悔!”   小云道:“堂堂华夏使臣,岂能畏惧威胁?猃狁国如想以众凌寡,悉听尊便!”银甲军官双眉竖起,手中马鞭凌空下击,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几万骑兵随即缓缓向前逼近。战马并不发力奔跑,只是一步一步渐渐靠近,“哗啦”“哗啦”铁甲撞击声单调枯燥,但并不杂乱,极有节奏,形成一股难以抗衡的威压。除了战马偶尔打个响鼻,几万猃狁士兵鸦雀无声,浓重的杀机弥漫开来。   朝廷士兵骚动不安,沈季隆身为武将,仍能保持镇定,但文官出身的两名副使,已是浑身颤抖。小云心里清楚,就算自己功力通天,也不可能在几万猃狁骑兵的冲击之下,保证使节团每一人的安全。见不远处有一座土包,只有两丈高矮,但面积颇大,便用传音之法对沈季隆道:“你将部队撤到那个土包上,不必参战,看我一人破敌!”沈季隆领命,率领使节团缓缓后撤,小云纵马走在最后压阵。   猃狁骑兵仍是纵马徐行,在后跟随。草原上视野辽阔,目光可及百里之外,他们明知使节团一千多人无处躲藏,并不急于发起攻击,明显有猫捉老鼠,尽情戏弄之意。片刻后,使节团登上土包,小云单人匹马站在最前方,一千多名士兵在他身后列成方阵,等待战斗开始。猃狁骑兵逐渐散开,将土包团团包围,里三层外三层,犹如铁桶一般,此时小云等人就算变成了蚂蚁,也休想通过。银甲军官单独出列,高喊道:“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此时缴械投降仍不算迟!凭你们一千多人,如妄想抵抗我的大军,必将死无葬身之处!”   小云一字一句道:“华夏使臣,宁死不辱!”缓缓举起“九旄节钺”,传令道:“亮明旗号!”身旁两名士兵解开封套,展开两面大旗。旗面用金银和五色丝线绣有文字,一面是“华夏钦使,护国安民平等王”,一面只有“紫微”二字。两名士兵奋力挥舞双臂,大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颇显威武。小云为人低调,“平等王”乃是轩辕翊国所赐封号,但他一路从未展开两面大旗。此时,代表国家与敌人一战,必须亮明身份,以示出师堂皇正大。   银甲军官见华夏士兵并无明显的畏惧之色,不禁稍感诧异,心想:都说南人胆小懦弱,眼下看来也不尽然!用力一甩马鞭,恶狠狠的道:“全体出击!”几万骑兵挺枪纵马,从四面奔向土包,准备一举歼灭使节团。小云右足一点,飞身跃起,身体如陀螺旋转,双掌轮番击出,庚辛金的合体之技“西风漫卷”全力使出。他不想杀人太多,此番出手,力量相对分散,饶是如此,威力仍十分惊人。   狂风呼啸,凛冽刺骨,冲在最前面的几百名猃狁骑兵,登时被掀翻,骨碌碌滚下土丘。已是断臂折腿,头破血流。狂风肆虐,卷起青草砂石,继续向前推进。几万猃狁骑兵无处闪避,纷纷坠马。相互踩踏,凄厉的惨叫不绝于耳。战马受惊,胡乱奔走,被踩死的士兵更是大有人在。丢盔弃甲,兵刃器械随风乱舞,人仰马翻,乱成了一团。狂风逐渐减弱,几万士兵死伤无数,再无一人能够站起,一支所向无敌的钢铁劲旅已被彻底击溃。   小云暗暗叹息,不狠狠杀一杀猃狁的嚣张气焰,和谈怎能成功?他此番破戒杀人,是为了使两国结成同盟,避免战争爆发,使更多的人可以继续活下去,并非存心屠戮。但眼见猃狁士兵个个披伤挂彩,神色痛苦,他心里仍是颇感内疚,毫无胜利喜悦。默立片刻,方才率领使节团离了土包,赶往猃狁王庭。 第五十回出使猃狁(5)   半个时辰后,一座大山呈南北走向横亘在眼前。高大巍峨,山腰之上仍是白雪皑皑,气势不凡,正是在猃狁人心里神圣无比的“狼居胥山”。此山南麓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原,各色野花盛开,芳香怡人。积雪融化汇聚成几条小溪,缓缓流经草原,水质清澈,波光粼粼,景色幽静,恍如桃源仙境。   草原的西北角,几百座牛皮大帐分成三列,一字排开。中央的一座,极为巨大,估计至少可以容纳一千多人。它被漆成白色,表面用金粉绘有十分繁复的花纹,色彩单一,对比强烈,看上去庄严圣洁。大帐门前竖起一根高约十几丈的木质幡杆,杆头系有几十条色彩艳丽的经幡,上面用金粉写有咒语。文字勾曲,不可辨识。幡杆中部悬挂一个金色狼头,它的双耳旁边有一对洁白的雄鹰羽翼,额头中央多出一只眼睛,色作鲜红,泛起妖异之光。狼头造型奇特,狰狞无比,乃是猃狁一族的徽号“三眼鹰狼”。   猃狁的文明程度较低,尚不会建造房屋,几百座牛皮帐篷正是使节团此行的目的地,猃狁王庭。相比华夏文明的堂皇正大,猃狁文化明显多出了几分神秘和诡异。小云一行在最大的白色帐篷前下马,担任守卫的猃狁士兵随即入内禀告。过了好久,方才走出一名军官,宣称皇帝陛下军务繁忙,眼下无暇接见。使节团不如先往客舍休息,等待皇帝陛下处理完公务,自会接见。   沈季隆和两名副使,见猃狁皇帝毫无礼貌,无不大怒。小云知道猃狁并非有意怠慢,是因被自己击溃的几万骑兵未曾返回,猃狁皇帝不知情况如何,怎能贸然接见自己?当下以眼色示意三人不必发怒,之后一行人随同猃狁军官前往客舍休息。所谓“客舍”,不过是十几座设施简陋的牛皮营帐,小云和沈季隆三人占据一座,一千多名士兵被安排在旁边的十几座营帐内。拥挤是拥挤了一点,但也总强于露天宿营。   申时前后,被击溃的几万猃狁骑兵方才返回王庭。得知小云竟能凭一己之力覆灭一支军团,猃狁皇帝赫连独秀不禁惶恐不安,不知小云究竟是人是鬼?他随即召集众将和贵族,协商怎生应对华夏使臣。   当日晚间,沈季隆和两名副使旅途劳累,早早入睡。小云看了一会儿书,开始闭目调息。午夜时分,听见外面有轻微的响声,登时提高了警觉。一条黑影掀开门帘,小声道:“姓云的,有种你就出来!”此人明着叫阵,并不暗中偷袭,颇出小云意料。担心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推醒沈季隆,吩咐他小心提防,方才出门观看。见两条黑影正飞速奔向“狼居胥山”,他施展御风身法追了下去。   两条黑影一路飞奔上山,抵达山腰附近的开阔处,停了下来。小云放缓步伐,见二人中有一人少了一臂,正是在“游魂关”指挥青衣人发起袭击的红衣青年。他身旁之人和他的相貌颇为相像,只是身材较高,二人必是亲兄弟。在二人身前停下,道:“你们是谁?引我至此,所为何事?”红衣青年自断一臂,眼下伤势仍未痊愈,望见小云,不禁怒火中烧。克制再三,冷冷的道:“我们是谁,你不必知道!”   他身旁的高个青年暗暗点头,心想“二弟虽失去了一臂,但克制力有所加强,吃一堑长一智,不算吃亏!”他微微一笑,道:“云先生乃是道门掌教,身份尊崇,何必为轩辕翊国做事?先生如能抽身事外,不再担任使臣,马上返回华夏,我将捐给贵教十万两黄金,用以拯救贫苦百姓!不知云先生意下如何?”   小云微微冷笑,青衣人的幕后指使者,眼见两次袭击皆被自己化解,已知用武力难以完成任务,才想以厚利诱使自己放弃使命。他们用尽手段,阻挠两国和谈,无非想使双方继续作战。难道猃狁入侵华夏,青衣人的幕后指使者能得到什么好处?心念电转,说道:“我此番出山,并非为哪一个人服务,乃是为了猃狁和华夏普通百姓的利益,方才奉诏出使。如我能促使两国结为同盟,避免战争爆发,不但可以少死许多人,保全无数家庭,而且国家安定,也利于两国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就算一个寻常之人的生命,也非金钱所能衡量,你的提议,我不能接受!”稍一停顿,道:“听二位口音,也是土生土长的华夏人士,但为什么反要一心盼望它国入侵自己的父母之邦?原因能否相告?”   二人齐齐变色,没有作声。沉默一会儿,高个青年道:“云先生代天养民,心怀仁善,我家主人一向仰慕之至。但如果先生执意不肯放弃使命,我兄弟二人只好得罪了!”小云道:“你家主人是谁?莫非是魔教教主?”高个青年面无表情,道:“恕难奉告!”小云道:“好吧,既然言语已无法解决问题,也只能诉诸武力了。二位先出手吧!”   二人知道他功力极高,也不推辞,相互使了个眼色,率先发起攻击。红衣青年肩头一晃,祭起“金蛟剪”,小云知道此宝威力极大,一不留神,难免被它剪成两截。迅速祭起“元始浑天轮”,金神,火神,水神之剑,咆哮升空,和“金蛟剪”缠斗起来。高个青年左手一甩,祭起法宝“混元丸”。它大致像一个梨子,呈金黄色,表面写有朱砂咒文。“梨子”的小头,有一个菊花状开口,腹内中空,外形别致小巧,颇为美观。   它缓缓升起,菊花状开口向外翻开,空中五色云雾翻卷,响起“呜呜”的婴儿的啼哭和一个女子的低声呢喃。恍如一个慈祥的母亲正在抚慰无故撒娇的幼子,声音柔和,充满脉脉温情。小云周身酸软,双眼发涩,眼皮就似有千斤之重,缓缓垂下,再难睁开。心里平和喜悦,感觉自己正躺在母亲怀里享受爱抚,懒懒的一点也不想动,眨眼间已入梦乡。身体飞起,投向“混元丸”的开口,但他毫无所觉。 第五十回出使猃狁(6)   “混元丸”和在封神之战中大显神威的“混元金斗”,皆是专门拿人的法宝。二宝一旦祭起,凡**凡胎,血肉之躯,登时就会被二宝吸入,绝无走脱的可能。二宝威力相近,攻击方式完全相同,但也有所区别。“混元金斗”只能拿人,并不能伤人生命。与之相反,无论人畜一旦被“混元丸”吸入,顷刻就会化为一滩脓血,再也休想活命。相比“混元金斗”,“混元丸”威力更大,也更凶残歹毒。之所以如此,是因它原本是“羯罗女神”的子宫,后被大神“砒支奴”用绝**力炼成了法宝。凡**凡胎,最初无不是生存在母亲的子宫里,形成胚胎之前,并无形体,只是父母的几滴精血。所以,无人能抵御“混元丸”的吸力,一旦被吸入,瞬间就会返本归原,成了生命初始之时的精血状。此宝原是女神的子宫,所以又被称为“紫府归原丸”,乃是世间最为邪恶的法宝之一。   (说点题外话:我少年时曾读过一篇考证“混元金斗”的文章,作者是谁,文章原话已经忘记,大体意思如下,写出来博大家一笑。“混元金斗”是《封神演义》中威力最大的法宝之一,据考证它的原型其实是“马桶”。明清两朝,陕西的妇女是在厕所分娩,大多数婴儿降生在马桶里。当然,那时的“马桶”,估计也就是一个寻常的木桶,称为“便桶”,或许更合适。正因“马桶”乃是婴儿出生后的第一个驿站,也是人生的起点,所以“混元金斗”的威力,才无可抗衡。它的持有者,琼霄,碧霄,云霄三位娘娘,陕西民间将之供奉在厕所里。每逢初一,十五,焚香摆供,是专司保护孕妇和儿童的女神,被称为“坑三娘娘”。“坑”者,茅厕也,可见三位娘娘所使用的法宝,必是厕所里的用具。文章作者由此推断,“混元金斗”乃是“马桶”的化身和转用。《封神演义》里有一回是“三姑计摆黄河阵”,说的是三位娘娘为了给赵公明报仇,摆了一座“九曲黄河阵”。阐教门人非但无法破阵,反被困在阵内,可见此阵的威力十分了得。文章作者认为,所谓“九曲黄河阵”,其实是灌溉农田的沟渠,里面流淌的是人畜的排泄物。弯弯曲曲,布满田间,远远望去,直如“九曲黄河”。修真之士日常仪表整洁,流淌着屎尿的沟渠,难免臭气熏天,污秽不堪,也就不难想象,阐教门人为什么一一被困的原因。我写“混元丸”,自然是参考了“混元金斗”,后辈小儿的萤火之光,难比许仲琳先生的皓月之辉,此举不过东施效颦而已!)   高个青年眼见小云昏睡不醒,一点点靠近“混元丸”,不禁心里一喜“二弟将此人说的如同神魔转世,什么只能智取,不可力敌,今日岂不也要死在我手里?此人也不见得,有什么了不起之处!”他双手一翻,捏起“天罗灭魂印”,加强“混元丸”的吸力,想尽早结束战斗。但他忘了,他的功力远远低于小云,如不强加干涉,单凭“混元丸”自身之力,小云此番真是难得活命。此时,他杀心一起,体内真气波动,几丝暴戾凶狠之意,缓缓渗入了“混元丸”布成的母子相依的气氛里,将温馨和谐之意彻底摧毁。世人喜欢画蛇添足,弄巧成拙者,岂止他一人?   小云虽在昏睡,但感官并未停止工作,敏锐程度仍比常人高出数倍。察觉几丝冷风钻入衣领,冰寒刺骨,登时清醒过来。见自己正在飞向敌人的法宝,心知不妙,意念一转,“青龙太常剑”和“腾蛇天后剑”迅速出击。黄绿光华如双龙经天,比翼前行,同时命中“混元丸”。空中爆起一片火星,“混元丸”已是名副其实,真如一颗弹丸,飞出一百多丈,坠入一片密林中。高个青年大吃一惊,不知它是否已被损毁,无暇他顾,飞身掠入密林,四处寻找。   小云侥幸脱险,收起轻视之心,指挥五方神剑,和“金蛟剪”展开全力周旋。空中电闪雷鸣,声传数百里,“狼居胥山”轻轻颤动,终年不化的积雪坚冰,纷纷崩塌。盛夏季节,雪花飘舞,可谓罕见奇景。山下的猃狁王庭乱成一片,所有人全被惊醒,起身出门观看。二宝相争,威势大不寻常。   红衣青年眼见“金蛟剪”抵敌不住,心里一凉,暗暗寻思:“父母双亲和大哥的一家老小,全仗太子殿下出资奉养。如此大恩,我哥俩一直未能报答。此人已破了大哥的‘混元丸’,‘金蛟剪’也难以伤他分毫,今日我如不能宰了他,怎能对得起太子殿下?”一时迟疑不决,不知是否使出最后的手段。   稍一犹豫,“金蛟剪”在五方神剑的一轮撞击后,金光暗淡,摇摇欲坠,眼看已不了多久,终于使他下定了决心。将牙一咬,右手捏起“无常绝灭印”,体内气血迅速反行,身体登时膨胀起来,如一个气球,圆鼓鼓的至少比先前大了数圈。他眼中泛起泪光,右足一点,飞向“金蛟剪”,如一只扑火飞蛾,明知必死,仍是去意决绝。“嘭”的一声巨响,他和“金蛟剪”相撞,身体瞬间被铰成了碎末,血肉横飞,景象恐怖。形神俱灭之际,他的一腔戾气,无穷仇怨,和周身精血全部注入了“金蛟剪”,借此提升法宝的攻击威力,以身殉宝,勇气绝非常人所及,颇显悲壮。   小云见他无故自戕,心里涌起几分酸楚,此人慷慨赴死,毫不犹豫,大有聂政、要离之风!“金蛟剪”被鲜血一激,金光复盛,龙吟大作,夭矫前行。此时它的力量已比先前大出了十几倍,五方神剑全力拦截,仍是抵挡不住,被它攻至近前,龙头交叉,剪向小云。在猃狁王庭观战的众人,听龙吟高亢雄浑,又隐隐透出几分凄凉,被红衣青年自戕之际形成的无尽悲伤所感,无不周身起栗,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有几人已是潸然泪下。   小云飞身后撤,抡起“裁云帚”,击中“金蛟剪”。力量使得十足,但“金蛟剪”毫无反应,龙头再度交叉,拦腰剪了过来。小云向左一闪,“咔嚓”一声,背后的石笋已被剪成两截。见“金蛟剪”威力大增,普通攻击毫无成效,他只得出奇制胜。不等“金蛟剪”回撤,双掌击出,“金风送爽”和“江河行地”全力使出。金冷水寒,气温陡降,“金蛟剪”作为剪刃的两个龙头登时被坚冰包裹起来,成了冰坨。   小云心里清楚,时机稍纵即逝,趁“金蛟剪”暂时无法闪避,发起强攻。五方神剑轮番出击,专攻一点,弹指间“金蛟剪”已被击中五十余次。就算盘古复生也承受不起如此重击,其中的一条龙身,终于被斩断。另一条龙身如被电击,显得十分痛苦,奋力扭了几下,和被斩断的两截龙身同时化为一股黄烟,随风飘散。杀人无数的“金蛟剪”,从此灰飞烟灭,再也不会为恶世间。   高个青年在找回“混元丸”后,见它并未损毁,心里十分高兴,转身走出密林。此时正值红衣青年自戕之际,眼见自己的亲兄弟以身殉宝,尸骨不存,他心如刀绞,泪如泉涌,暗暗切齿“我誓杀此人,为二弟报仇!”他估计“金蛟剪”也难以伤敌,自己上前夹击,只能是白饶上一条性命。不再理会战斗输赢,施展“五行遁”返回居所,筹划复仇之事。   等观战的众人全部散去,小云方才返回客舍。次日辰初,一名猃狁官员前来告知,皇帝陛下已在“三眼鹰狼宫”相候。他随即偕同沈季隆三人,赶往那座最大的白色牛皮帐篷。片刻抵达,见大帐左右各有一支约有十几万人的骑兵部队,甲胄鲜明,行列严整,自是为了显示军威和国力。四人也不理会,昂首走入大帐。   帐内只有四五十人,居中一人最多二十五六岁,以一种极为放纵的姿势,斜倚在一把兽皮座椅中。他相貌英俊,一头黑发结成几百条小辫,披在肩头。身材高大,骨骼突起,全身似乎有使不完的精力,硬朗彪悍,又有几分漫不经心。看上去独具无穷魅力。此人手持纯金所制的“三眼鹰狼权杖”,以雄鹰的羽毛作头饰,和其他人皆是头插雉鸡尾羽的装扮大有区别,显是身份独一无二,正是猃狁皇帝赫连独秀。十几名王公贵族和高级将领,分坐在他的左右两旁,形成众星捧月之势。三十名猃狁士兵披甲执戈,肃立一旁,显得威武不凡。可以容纳一千多人的大帐,此时只有四五十人,加之无人说话,颇显空旷肃穆。 第五十一回道法无常(1)   小云并非以个人身份出使猃狁,作为使臣,他代表的乃是华夏民族,理应得到应有的尊重。但眼见他走入,包括赫连独秀在内,所有人仍是坐在原处,毫无反应。蔑视华夏,妄自尊大,已至极点。小云微微冷笑,赫连独秀是猃狁皇帝,自己只是使臣,论身份本应自己先行上前参见。但对方无礼在前,自己怎能坠了华夏国威?随即止步,一语不发,也给对方来了个不理不睬。帐内鸦雀无声,但两国交锋,已经展开。   坐在赫连独秀身旁的一名老者,大喝道:“南蛮使臣,竟敢失礼?”语气咄咄逼人,指责小云不先行参见。小云哈哈一笑,道:“北狄之君,为何托大?”针锋相对,讥刺猃狁妄自尊大。老者大怒,道:“君尊臣卑,理应臣先见君!”小云冷冷的道:“上国之臣与下国之君,原无尊卑,理应相互尊重!”言中之意,直指猃狁乃是撮尔小国。   老者浑身颤抖,努力克制,使自己保持平静,缓缓道:“我猃狁抚有八方,国土大于华夏,怎能言小?”小云道:“我华夏富有四海,人口多于猃狁,自是大国!”老者嘴角一撇,道:“华夏人口虽多,皆是乌合之众,身材矮小,少勇士猛将之辈,我猃狁士兵岂不手到擒来?”小云道:“猃狁国土虽广,全是平原之所,一马平川,无山岳雄关之阻,我华夏大军自能长驱直入!”   二人语速逐渐加快,剑拔弩张,火药味十足。老者道:“我猃狁骁勇善战,武功可谓当世第一!”小云道:“我华夏兵多能守,文治允称天下无双!”老者道:“我猃狁民风质朴,少诡诈之徒,多忠义之士,踊跃参军,与国咸休,自能抵挡来犯之敌!”小云道:“我华夏文明昌盛,多智谋之士,少无知之辈,温良恭谨,与人为善,自能感化蛮夷之邦!”老者双目火炽,道:“我猃狁三藩六属,内无叛逆之臣,外有羽翼之国,得道多助,万国共仰,奉之为主!”小云微笑道:“我华夏四海九州,近有纳贡之族,远有归附之邦,礼尚往来,宇内同钦,称为至尊!”   老者道:“我猃狁一皇九王,皇室敦睦,宗庙昌盛!”话中之意,乃是讥刺华夏皇族自相残杀。小云道:“我华夏三皇五帝,血统纯正,国祚绵长!”反讥猃狁皇族,乃是杂种。老者双眉竖起,呼吸稍显急促,道:“我王陛下,英明神武,待人宽厚,国无苛政,亲自披甲执戈,百人难敌,大是英雄!”小云道:“我朝圣上,睿智勤勉,从善如流,内外效命,常自运筹帷幄,敌师丧胆,岂非圣贤?”   二人声音渐高,昂扬激越,听者无不动容。老者见难不住他,转个话题发问:“老夫痴长六十一,寒窗夜读,熟知经史,腹内可容百万兵;桃李天下,盖因年高才厚可为师!”小云道:“本人不及一十六,洗毛伐髓,协理阴阳,体内自有五行气;信徒千万,乃是少年功高我为尊!”老者理屈词穷,用颤动的手指,点着小云鼻尖,骂道:“黄口小儿,竟不知敬老尊贤!”小云听他引经据典,说话是华夏口音,知道他决非猃狁人。随即冷笑道:“卖国匹夫,也奢谈礼仪廉耻?”直指老者背叛祖国,不知羞耻。   一句话击中老者要害,他面色煞白,用手指着小云,结结巴巴道:“你、你口气转不上来,喷出一口鲜血,身体一歪,昏死过去。沈季隆三人一路只见小云显示神功,不知他言词竟也如此犀利,直如钢刀出鞘,锐不可当,心里大感钦佩。作为副使之一的“谒者仆射”李存吉,心里暗暗寻思“幸亏是云先生担任正使,换了我和卫大人,估计用不了两句,就会被田老相国驳得哑口无言!”他为官多年,早已认出和小云争辩不休的老者,正是原丞相“富民候”田千秋。此人是原太子轩辕辅国嫡亲的娘舅,因唆使家奴参与叛乱,被“正统”皇帝下旨通缉。但一直未曾将之缉拿归案,想不到他竟出现在猃狁王庭,并且从他的服饰和所坐位置推测,他的身份已是一名猃狁贵族。   眼见田千秋呕血昏厥,赫连独秀并不理会,起身道:“二位的辩论精彩至极,我大开眼界!”微微一笑,又道:“了不起!”此话无头无尾,也不知称赞的是哪一个。小云见他终于站起,不再露出蔑视之意,随即上前,躬身道:“华夏使臣,钦命‘平等亲王’紫微,参见猃狁皇帝陛下。”赫连独秀稍一点头,道:“紫微先生不必多礼。”说完向小云手持的代表华夏皇帝的“九旄节钺”,施了一礼,方才道:“先生请坐。”   小云见他身高丈二,比自己至少高出一个头。肩宽腰细,腿长身短,身上绝无一丝赘肉,健美匀称,和魔教的几个高手颇为相像。此人言行文雅,熟悉礼仪,显得颇为精明,决非自己先前想象中的只是一个头脑简单的莽夫。自己方才的言语中数次辱及猃狁和他本人,但他始终不曾发作,性情沉稳,可见不是太好对付!   只经短暂接触,小云已大致了解赫连独秀的为人。猃狁重母轻父,以左为尊,随即和沈季隆三人走到右面客位,依次入座。双方寒暄片刻,赫连独秀道:“华夏人文风流,历史悠久,我一向仰慕。不知贵国究竟有多少如先生一般的人才?”小云昨日凭一己之力覆灭了一支骑兵部队,已使他十分震惊。此时又见小云辩才无碍,心里更是惶恐不安,所以才有此一问。小云不答反问:“和陛下相像的人才,猃狁又有几人?”赫连独秀一愣,接着冷冷的道:“比比皆是!”小云微笑道:“彼此,彼此,华夏可以和我比肩的人也是车载斗量,可谓繁若群星!”   赫连独秀眼中怒火一闪,瞬间泯灭,哈哈一笑道:“先生说笑了!真要如先生所说,华夏人才如此鼎盛,岂不早就混一宇内了?”小云冷笑道:“彼此,彼此,真要如陛下所言,贵国和陛下能力接近的人比比皆是,猃狁也早已独霸乾坤了!”赫连独秀一时语塞,不知怎生作答。 第五十一回道法无常(2)   此时从帐外走入一人,高声道:“紫微先生本是道门掌教,作为世外高人,一味妄逞机锋,唇枪舌剑,岂不有失出家人的平和无争?奉命出使,干涉国事,岂不更是有悖大道无为?牝鸡司晨,大是反常,岂非华夏亡国之兆?”一连三句反诘,气势不凡,说完从袖里拿出一颗丹丸,放入田千秋嘴里。   小云微微冷笑,道:“夏虫不可语之冰,井蛙不可语之海,目光短浅之徒怎知圣人处世的变化之妙?‘道’无常形,无常法,无常势,应用之妙存乎一心!出世入世,皆因权衡利弊;言语争锋,或缄默不语,乃是因人有异。大道无碍,随心所欲,如水流转,岂是死读书本、只知寻章摘句的腐儒所知?”   一番话如狂风暴雨,使后来走入之人难以招架,只得俯身查看田千秋服药后的反应,装作未曾听见。小云见他相貌猥琐,身穿一袭蓝色儒衫,看上去十分眼熟。登时想起,此人名叫周崇礼,自己曾在丰居正的宅邸,亲眼目睹他作为田千秋的信使,前往劝说丰居正造反。使节团在猃狁境内遭遇袭击的那天夜里,有二人骑马离去,其中一人的背影十分眼熟,眼下想来正是此人!   沈季隆见小云若有所思,附耳道:“那个老者是叛臣田千秋。”小云暗吸一口冷气,田千秋是原太子嫡亲的娘舅,如此看来屡次袭击使节团的青衣人和昨夜所见的兄弟二人,皆是轩辕辅国的手下。此人皇位被夺,怎肯善罢甘休?估计此番猃狁犯境,八成是他暗中怂恿所至。只有歼灭了使节团,使两国无法结盟,猃狁得以继续入侵,造成华夏大乱,他才有机会重新夺回皇位!轩辕辅国为了一己之私,竟不惜挑起战争,使黎民陷于水火,为人十分歹毒!有原太子一党从中作梗,自己想完成使命,不免加大了几分难度!   田千秋,周崇礼二人,一向以饱学之士自居,此时竟也闹了个灰头土脸,赫连独秀心知再和小云继续辩论,只能是自讨其辱。田周二人想在气势上折服此人,眼下看来无异于痴心妄想。当即切入正题,道:“紫微先生出使我国,究竟所为何事?”小云道:“我此番出使,是奉我国皇帝陛下旨意,前来劝说贵国撤回大军,使两国化干戈为玉帛,再结盟好!我国诚意十足,希望陛下体谅民生艰难,应允此事!”   赫连独秀哈哈一笑,道:“这有何难?我自然答应!我国持续大旱,牧草凋枯,牲畜饿死无数,百姓生存愈加艰难。华夏富饶,举世皆知,只要贵国资助十五亿两白银,使我国百姓暂渡难关,我便下旨撤军,两国马上就可签署和约!”十五亿两白银是华夏十几年的总收入,他明知小云决不可能应允,仍狮子大开口,显是毫无诚意。小云并不生气,微笑道:“容我考虑几日,再给陛下答复。”说完起身,和沈季隆三人辞出,首轮会谈结束。   次日午后,艳阳高照,赫连独秀在皇室庄园宴请使节团一行。周崇礼、田千秋二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没有参加。席间,宾主相处欢洽。几百名猃狁士兵,先后表演了骑射和相扑角斗等项目作为娱乐,人人身手矫健,功夫纯熟,使华夏士兵大开眼界,禁不住高声喝彩。小云见参加表演的猃狁士兵,有的只有十三四岁,但臂力极大,竟能制服奔马,不亚于华夏的成年男子,对猃狁民风之彪悍,已是大有体会。   申初时分,酒宴接近尾声,小云至少饮了十几斤美酒,仍是毫无醉意,酒量之大,使赫连独秀佩服不已。见他放量饮酒,并不担心酒后失言,显是心底无私,所有的猃狁人心里已对他颇为信任。赫连独秀见小云美如处子,但又不失男儿的强健之风,更是多出了几分喜爱之心。不再冷眼相向,和小云有说有笑,神色大见亲密。   酒宴结束,使节团一行正准备起身告辞,参与表演的一名猃狁将领单独出列,纵马奔至近前,挥舞狼牙棒,喝道:“南蛮使臣听好了,你们谁有胆子和我单独比划两招?”此人一身银色盔甲,正是前日被小云击溃的骑兵部队的统帅。他名叫赫连延昌,是赫连独秀的堂兄弟,敕封“武勇王”,乃是皇室九王之一。官居“镇国平南大元帅”,是猃狁第一勇士,身份在国内尊崇无比。前日,他亲自率领三万禁军,前往缉拿只有一千多人的华夏使节团,竟是全军覆没,使他大感屈辱。以众凌寡,袭击它国使节,有悖外交礼仪,明显是猃狁理亏,所以赫连独秀虽吃了一个哑巴亏,但也绝口不提此事。赫连延昌颇感报仇无望,此时见小云等人准备离去,他再也按捺不住,出言索战。在国人眼前他如能赢得华夏的一二人,也能挽回几分脸面,一雪前耻。   宴会开始前,赫连独秀曾向小云等人,一一介绍了猃狁一方参加宴会的人员。沈季隆见赫连延昌言行无礼,心里恚怒,准备出战。小云使了个眼色制止了他,猃狁人身材高大,一向鄙视华夏民族,今日不狠狠杀一杀猃狁的骄横之气,怎能完成使命?赫连延昌号称猃狁第一勇士,必有非凡本领,沈季隆未必能赢了他,一旦失手,难免有损华夏国威!只有自己亲自出手,才能完胜此人。   小云心念及此,不再多言,翻身跨上“紫云飞电”,从随行士兵手里接过一杆钢枪,纵马出列。赫连独秀并不阻拦,吩咐众人安坐观战。双方士兵见有好戏上演,群情振奋,擂起战鼓,各为己方助威。战鼓“咚咚”作响,如雷贯耳,庄园内二马盘旋,枪棒相交,二人已斗在了一起。赫连延昌抖擞精神,势要在国人面前大显身手,二百多斤的狼牙棒舞的犹如车轮一般,发起猛攻。 第五十一回道法无常(3)   小云十分清楚,如凭借玄功赢得此战,赫连延昌定是不服。他此前曾目睹景略杀敌,随即效仿“四夷宾服枪”的招式,展开反击。以硬碰硬,以力抗力,全凭勇力一战,要使赫连延昌输得心服口服。一杆长枪如蛟龙盘旋,刺,挑,抹,剁,招式纯熟无比,仿佛曾浸淫枪法几十年,使来绝无丝毫破绽。轻灵如燕蝶飞舞,凝重如岱岳雄峙,迅急如雷奔电闪,威力无与伦比。   赫连延昌眼前全是枪头泛起的点点银光,不禁头晕目眩,手忙脚乱,狼牙棒是长大兵刃,周转不灵,只一二回合他已抵挡不住。筋疲骨软,大汗淋漓,一身神力无处使上,心里怒极。蛮劲登时发作,不再理会枪招,奋起全力,狼牙棒划了一个圆圈,发出“呜呜”咆哮,如泰山压顶,击向小云。他宁肯中枪身死,也要将敌人立毙阵前,性情执拗,可见一斑。   狼牙棒自重就有二百余斤,全力出手,威力大是可观。小云心知,自己如果闪避,旁观的猃狁士兵仍会以为华夏民族力弱可欺!双臂一翻,挺起长枪,硬接狼牙棒一击。“当”的一声巨响,枪棒相交,犹如晴空打了一个霹雳,震得旁观众人耳鼓嗡嗡作响。小云双臂一麻,长枪几乎脱手,心里暗赞赫连延昌臂力了得。狼牙棒反弹,力量大得出奇,赫连延昌的战马“噔噔”接连退了十几步,口鼻喷血,已被震伤内脏。   小云微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接我一击!”纵马向前,抡起长枪,如使一根杆棒,击向赫连延昌。此番出手,大异平常,枪杆前行无声无息,似乎毫无力量,不具半点威胁,只是速度奇快,瞬间已至眼前。赫连延昌双臂肿胀,仍未缓过劲来,见招式并不猛恶,挺起狼牙棒硬接一击。枪棒再度相交,一股无法抗衡的大力当头压下,“咔嚓”几声脆响,赫连延昌的锁骨粉碎,不等明白怎么一回事,身体和战马一起没入了泥土里,直至没顶。   旁观众人只听“嗤”的一声轻响,已不见了赫连延昌的踪影,无不失声惊呼。赫连独秀功力较高,眼力比常人敏锐,已看清赫连延昌没入了土里,马上催促身旁士兵将他挖出来,以防掩埋太久危及生命。手足关心,说话之际神色颇显惶急。十几名士兵手足并用,费了好大一番工夫,才将一人一马从土里拽了出来。战马浑身的骨骼全部碎裂,如同一堆烂泥,早已死去。好在抢救及时,赫连延昌并未窒息,总算保住了一条性命。只是吓得不轻。脸色惨白,浑身颤抖,已无力起身,被几名士兵抬离了庄园。   此时,在一旁观战的猃狁人,投向小云的目光,已从欣赏转为敬畏。毕竟,只用三招就战胜了本国的第一勇士,绝非常人所能!赫连独秀暗暗寻思:此人文武双全,本事比田千秋等人要强上百倍。如果能设法将他击败,使他无颜返回华夏,说不定他就可以留在猃狁,为我所用!一时心头火热,待小云返回,上前道:“紫微先生神功盖世,今日我终于领教了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小云施礼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陛下过奖了!”赫连独秀见他大胜之后,并无自得之色,更感喜爱,道:“我的一个胞妹,曾得异人传授,颇有法力,并非寻常的武勇之辈。她在国内从无敌手,不免养成了自大自负的毛病。紫微先生乃是修道之士,不知能否指点她一二,也好使她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玄功神技?”   小云微笑道:“说不上指点,公主殿下如有兴趣和我切磋一番,紫微奉陪。”赫连独秀大喜,转身吩咐士兵,敦请胞妹赫连暖玉前来比试。赫连暖玉是赫连独秀的一母同胞之妹,爵号“奉国长公主”,乳名“芝香”。天生异禀,严冬之际身体十分温暖,从不畏寒。盛夏之际,体表反有丝丝凉意。身体冬暖夏凉,加之肌肤滑腻,故以“暖玉”为名。她贵为公主,但从不仗势欺人,为人敦厚善良,甚得父母兄长宠爱和国人的爱戴。   十年前的夏天,她外出游玩,无意中在草丛里发现了一名垂危待毙的老人。出于恻隐之心,吩咐士兵将老人抬回皇宫。三名御医历经十几天的精心医治,至少用了几十种名贵药材,总算将老人从鬼门关上拽了回来。此人本是土神“后土”的直系后代,但由于他的历代祖先放纵私欲,致使他体内的神灵之力已基本泯灭,再也无法企及长生久视。他颇感遗憾,不想和常人一般坠入轮回,一直在寻找恢复神力的办法。平生绝少涉足江湖,所有精力全部用在了此事上,所以在江湖上并不知名。   功夫不负有心人,用了近四十年的光阴,他终于得知一条信息,据说在北极的一座废弃的女娲神殿里,藏有可以使人具有神力的秘宝。他十分兴奋,随即前往寻找。不料,路经猃狁,本命所属的天劫陡然来袭。他无力抗衡,心魔反噬,气血紊乱,昏死在草丛里。如不是被人发现,必死无疑。他感念活命之恩,又见赫连暖玉天资聪颖,并无纨绔习气,就留在皇宫,用了近三年的时间,不但将一身玄功倾囊相授,并将防身至宝“泥犁鬼蜮镜”和使用之法一起传给了她,方才告辞离去,继续自己的寻宝之旅。   老人走后,赫连暖玉又经三年修练,玄功大成,举国再无敌手,不禁十分感激师父的传艺之恩。但老人始终未曾透露自己的身份和来历,她不知师父姓是名谁,心里又颇感遗憾。赫连独秀说她自大自负,无非是想激小云出手,其实她日常为人并非如此。相比皇宫里的其他猃狁女子,她更显低调内敛。深居简出,恬静平和,平时绝不招惹是非,和华夏的大家闺秀差相仿佛。此时,得知赫连独秀召她前往庄园和人比试玄功,她心里暗暗抱怨哥哥多事,但皇命难违,磨蹭了好一会儿,方才在士兵的簇拥之下,纵马赶到庄园。 第五十一回道法无常(4)   在小云心里,猃狁女子除了身材高大,和“美丽”“温柔”等字眼绝无关系,但出现在眼前的赫连暖玉就如一个异类,风韵绝佳,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赫连暖玉的身高竟在一丈开外,和兄长赫连独秀基本接近,已是世间少有的高个女子。身材十分丰腴,但绝无丝毫赘相,长腿细腰,在紧身皮甲的束缚之下,**高耸,臀翘胯宽,更显妖娆妩媚。相比魔教教主月无双的高大丰美,勾魂夺魄,也是毫不逊色。   她相貌秀丽,神韵内敛,既有几分翥凰的雍容高贵,也有几分清雅的娟秀宁静。肌肤光滑细腻,呈浅黄色,犹如久历岁月的象牙,极有质感,温暖润泽,绝无半点瑕疵。娥眉如月,明眸含辉,既有几分彭秀婕的高傲不群,也有几分陈孤鸿的冷艳冰霜。集合众美之美,但又和四女绝不相同,风韵独一无二,竟是无与伦比。绝世容颜,能使群芳失色,明月含羞;超凡魅力,可使英杰束手,枭雄臣服。此等之人,小云前所未见,不禁泛起自惭形秽之感。他道心无懈可击,一向十分自信,此时竟被折服,不免心里疑惑,一时不明所以。   此中原因并不复杂,赫连暖玉的奇异魅力和高大丰腴的体形,皆源于她本命“戊土”之故。“戊土”是纯阳之土,广袤无边,能滋养生命,是五行嫡母,金木水火皆从土生,所以本命“戊土”之人,大多体形壮健,宽厚稳重。但纯阳之土,失之湿润,如是男子,不免顽固重浊,处事稍欠灵活,荣城就是一例。   女子寒阴之体,正好可以补“戊土”不足,使阴阳相互交融,所以赫连暖玉虽身材高大,但绝无一丝赘肉,体形之美,绝非寻常女子可比。阴阳中和,使她宽厚善良,庄重平和,又不失机敏。并且在练成土神“后土”的“皇土化形功”后,肌肤呈现出少有的古旧象牙色,更显丰神绰约。再者,阴阳平衡,使她的体表寒暖适中,能随季节自行变化,也非常人所及。“戊土”能生金,养木,纳水,晦火,包含所有五行元素,所以彭秀婕,翥凰,清雅,陈孤鸿四人分别具有的金之强硬,火之明亮,木之清秀,水之冰寒,在她的形貌中竟也能一一显露。聚合众美之美,奇异的先天体质,身有绝世神功,加之尊贵无比的身份,共同形成了她绝无仅有的风韵,魅力无人可以抗衡。如她一般的人,千年不出一个,可谓皇天的宠儿。赫连独秀明知小云玄功盖世,妹妹未必能赢,但仍召她前来比试,多多少少含有几分色诱的意味。小云如能被赫连暖玉的魅力折服,或能背离华夏,为猃狁所用。   待赫连独秀为双方引见完毕,二人走到庄园中央,小云道:“客随主便,公主殿下先请!”他只用三招就战胜了赫连延昌,显是功力极高,赫连暖玉不再客套,双掌翻飞,施展“皇土化形功”,率先发起攻击。小云掣出“裁云帚”,随手化解,暂时并不反击。赫连暖玉见他轻视自己,只是微微一笑,心里虽不生气,但已加大攻击力度。招式威力,从三丈扩展至五丈方圆,黄土气息逐渐加重。   小云比她矮一个头,搏击之际,见她丰盈无比的**,始终在眼前晃来晃去,颇感赏心悦目。如太早结束战斗,岂不失去观赏机会,所以起初出手十分轻柔。但几招之后,身体就似沉入了流沙里,移步艰难,“裁云帚”挥舞之际更是阻力重重,周转已十分滞涩。他察觉情形有异,登时收起怜香惜玉之心,筹思破解之策。   “戊土”是五行之母,就如慈母爱子,反会使子女生出依赖之心,导致子女发展受限,能力难以发挥,所以“戊土”对所有的五行元素皆有一定的羁绊克制之力。“皇土化形功”的厉害之处正在于此,施展之际,威力看上去并不大,但随着“皇土真气”的影响面逐步扩展,敌人就会感到束手束脚,犹如回归母亲的怀抱,再难有所作为。能攻击自己母亲的人,毕竟少之又少,所以一旦被“皇土真气”笼罩,更是休想发起反击。世间并非所有的“爱”,皆是正确无私,有的“爱”事实上是一种摧残。世人明知如此,但又有几人能拒绝慈母之爱?“皇土化形功”以“爱”作为攻击手段,自是所向无敌。   小云本命“庚金”,“庚金”是“戊土”的嫡子,依赖“戊土”之心,尤甚于其它几种五行元素,所承受的羁绊克制之力,也更为严重。母子相依,无人可以抗衡,尽管他功力高出赫连暖玉十几倍,仍不免处处受制,渐渐施展不开。好在他体内五行皆备,察觉处境不利,瞬间已想出破解之策。“乙木”是“庚金”的正妻,儿子如能娶妻,就可独立自主,从母亲的羁绊和溺爱之中解脱。小云收回“裁云帚”,双掌全力击出,使出了“乙庚”化合技的最后一变“锥心化蛾”。   男子娶妻,成家立业,就像蚕蛹化蛾。此后虽能自由自在,但破茧蜕变,如离家园,少了父母扶持,岂不伤心难过?所以此招名为“锥心化蛾”,乃是以夫妻之爱抗衡父母之恩,包含从稚嫩走向成熟所历经的无尽伤痛,威力奇大。青白二色毫光从小云掌中射出,凝成一股,绕着身体盘旋三周。“嗤嗤”声大作,将“皇土真气”布成的无形罗网割成粉碎,羁绊束缚之力瞬间瓦解。   小云足底一轻,身体恢复灵活,飞身上前,双掌轮番击出。如穿花蝴蝶,使人眼花缭乱。赫连暖玉后撤一步,勉强躲开了两掌,被第三掌击中右肩。小云只使了一成力,她仍是承受不起,身体向后飞出。她贵为公主,又是年轻女子,如当众摔个仰八叉,不免激起猃狁人的怒火,给完成使命加大了难度。小云反应迅速,飞身上前,展开双臂,准备接住她。 第五十一回道法无常(5)   赫连暖玉身在半空,无法看见他,无奈祭起法宝“泥犁鬼蜮镜”,化解了后飞之势,得以悬浮空中。低头看见小云正想接住自己,不禁微微一笑,心想“他是敌国使臣,关心我,无非是看在我是公主的份上,我不必理会!但他先前一击,明明未出全力,显是手下留情,我怎能不领情?”除了丧母之人,不孝之子,好色之徒,因心里不再牵挂母亲,或许能抗衡“戊土”的羁绊束缚之力,其他人决不可能破解“皇土化形功”。小云轻易脱困,使她大惑不解,暗暗寻思:此人十分年轻,清秀文雅,应当不会是丧母和不孝之人,难道他竟是一个好色之徒?真要如此,世间女子又有几人能抵御他的魅力?   她胡思乱想之际,“泥犁鬼蜮镜”已发起攻击。空中涌起浅黄色浓雾,迅速弥漫,小云不等从她身上收回目光,四周景色发生异变。眨眼间就像走入了一片原始丛林,身旁出现了许多高大的树木,在一旁观战的众人全已不见了踪影。一眼望去,林木密集,藤萝丛生,植被繁盛,郁郁葱葱,阳光无法射入,林间显得十分阴暗。奶白色的浓雾缓缓飘移,足底铺着一层厚厚的枯枝烂叶,发出浓重的**气味。除了鸟鸣蝉噪,周围一片死寂。   小云心里明白,自己已入幻境。宁定心神,祭起“元始浑天轮”,缓步前行,暗暗寻找破解之法。只走出三四步,足底一软,身体迅速下沉,立足之处竟化为了一片沼泽。他反应敏锐,双肩一晃,向前掠出三丈,躲过了被烂泥掩埋之厄。谁知,此后他每走出几步,足底不是变成了流沙,就是化为了一片臭水坑,使他无法立足,只得反复跃起闪避。眼见其它所在仍十分正常,唯独自己的足底千变万化,形成的陷阱五花八门,每一个皆能使人丧命,他不免心神大乱。   旁观众人在“泥犁鬼蜮镜”的影响范围之外,看不见幻象,但能看见小云。见他独自一人在庄园中央,蹦来跳去,活像一只猴子。行为明明十分可笑,神情偏又十分凝重,无不大感滑稽,猃狁士兵更是爆发出阵阵哄笑。沈季隆见“泥犁鬼蜮镜”只有三寸大小,除了镂雕精美和能发出雾蒙蒙的黄光,并无出奇之处,但竟使小云如此难堪,心里颇感疑惑。   “泥犁鬼蜮镜”是“土神”直系后代的传家宝,所显出的虽是幻象,但仍能伤人毙命,威力岂能等闲视之?小云暂时无力破解,只得御剑前行,飞出几十里,仍未飞出丛林,心里泛起怒火。此时,浑无际涯的地面如同被谁掀起的一张地毯,四角翻起,向内合拢,就像要把小云包成饺子。隆隆声震耳欲聋,砂土弥漫,木叶飘飞,土腥气大作,声势十分惊人。小云知道一旦被裹在里面,再也休想活命。心念电转,五方神剑绕身旋转,发起铁壁防御。碎石,树木和飞剑持续相撞,翻卷的地皮继续从四面八方向内挤压,力量大得出奇。   小云感觉压力激增,体内气血翻涌,五方神剑摇摇欲坠,身旁已全是沙土,眼见就要被活埋。生死关头,激起了潜力,不及多想,使出了创出不久的金水联合技“风生水起”。“**白虎剑”银光大盛,绕身划了一个太极图,狂飙四起,咆哮如雷,将泥土逼退了几丈。“朱雀太阴剑”紧随在后,剑尾拖起一股粗大的水流,绕身盘旋,犹如一条水龙。金水相生,风助水势,水借风威,二者相得益彰,势不可遏,形成一股滚滚洪流,向四周迅速扩展,和泥土壁垒猛力相撞。   泥土沙石掺入水分后,分量加重,不是纷纷下坠,就是随水流旋转,已无法悬在空中,泥土壁垒逐渐垮塌。小云见机不可失,心念起处,“腾蛇天后剑”如箭矢前行,强木破湿土,毫不费力冲出了泥土壁垒。眼前一亮,幻象泯灭,重新回到青天白日之下,他心里大有再世为人之感。“泥犁鬼蜮镜”缓缓转向,准备照向他,再度发起攻击。他无暇感叹,飞向赫连暖玉,抡起左掌击出。   “泥犁鬼蜮镜”威力极大,所以操纵它也要损失不少真气。赫连暖玉此时已近强弩之末,无力躲闪,被击中右肩,从高空飞速下坠。如果她摔成重伤,难免影响两国关系,小云御剑赶到下方,伸手接住了她。感觉她的身体柔软丰腴,心里泛起几丝绮念。   赫连暖玉被他抱在胸前,并无羞涩之态,微微一笑,道:“谢谢你再次手下留情。”小云出手极有分寸,估计她已力尽,只使了半分力量,她虽挨了一掌,只是稍感疼痛,并未受伤。小云见她神态平和,举止大方,激战之后仍能显出优雅的风度,输赢毫不放在心上,不禁十分欣赏她的大度和随和。微笑道:“你没受伤吧?”   赫连暖玉见他眼里明显含有**成分,但更多的是关心之意,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感觉,轻轻摇了摇头,柔声道:“没有。”抵达地面,小云将她放下,感觉她温暖的身体离开怀抱,心里竟有点舍不得。赫连暖玉走到赫连独秀身旁,道:“哥哥,我输了。”小云道:“公主殿下的法宝我无力破解,此战只能算不输不赢。”赫连独秀哈哈大笑,搂住妹妹的纤腰,道:“紫微先生神功无敌,你输了也不丢人!乖妹妹,回去休息吧!”赫连暖玉向小云瞥了一眼,方才和随从纵马离去。   赫连独秀见小云的目光始终不离妹妹左右,嘴角泛起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微笑。此后一连三天,他在“三眼鹰狼宫”大开宴会,每次除了邀请小云和妹妹参加,再无其他人作陪。他兴致极高,每次宴饮皆是不醉不归,但席间话题只涉及华夏的风土人情,人文景观和武学军阵知识等方面,绝口不提正事。小云并不开口询问,只是随意闲聊。他学识渊博,口齿便捷,无论赫连独秀提出什么问题,他不但能轻松作答,并且旁征博引,肆意挥洒,逐步将话题引向深入。风雅绝伦,气度雍容,使在一旁倾听的赫连暖玉大感钦佩,心里对他更多出了几分好感和欣赏之意。 第五十一回道法无常(6)   三人关系日渐融洽,另有三人心里不喜。在第三日的傍晚时分,齐聚在一所客房里,低声密议。其中一人躺在床上,神色憔悴,呼吸短促,正是华夏叛臣田千秋。几天前,他被小云言语所激,呕血负伤。尽管已服药调理,但年龄老大,又不适应猃狁的干燥气候,体质极差,此时伤势仍未痊愈。另外二人坐在床前,左边之人是他的弟子周崇礼,右边之人身份了得,正是原太子轩辕辅国。他约有三十七八岁,双鬓已见斑白,脸上难掩风尘之色,想是几年流亡生涯所致。此时,他已非昔日养尊处优的公子哥,看上去气度沉稳,威严内敛,只是神色郁郁,显得心事重重。   田千秋喘息片刻,有气无力道:“太子殿下不必多虑,以老臣看来,赫连独秀连日宴请云归鹤,未必安的好心!八成是想用妹妹的美色,诱使姓云的背叛华夏,投向猃狁!我们希望猃狁出兵一事,不见得就没有指望。。。。。。”不等说完,剧烈咳嗽起来。周崇礼走到床后,轻轻捶他脊背,道:“您先歇一会再说。”   轩辕辅国起身踱步,道:“两年前我们倾尽家底给了赫连独秀三十万两黄金,原指望猃狁能出兵助我夺回皇位。谁知,他一直拖至今年才出兵,并且只夺下了两个不起眼的小县城,又按兵不动,可见他毫无诚意和我们合作!眼下他又和轩辕翊国的使臣交往亲密,无非是想为猃狁赢得更大利益,从未考虑我们的利益得失,为人实属不义!”来回走了几步,陡然停下,咬牙切齿道:“他既不义,就休怪我不仁!我们不如釜底抽薪,给他来个鸠占鹊巢,反客为主,你们认为怎样?”   田周二人面面相觑,心里颇感匪夷所思。沉默了好一会儿,田千秋道:“殿下,此事不是不能干,而是太凶险!我们只有一万多人,袭击使节团又折损了一批,再减去年老体弱和有伤病在身的,能上阵厮杀的部属已不足八千人!但守卫‘三眼鹰狼宫’的猃狁士兵至少也有几十万,以我们的力量想攻下猃狁王庭,无异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轩辕辅国道:“我们何必硬拼?只要设法杀死赫连独秀一人,局势必定大乱,我们借机攻占王庭!胁迫皇室成员,拥立一个年幼之人作傀儡皇帝,我自任‘摄政王’,猃狁的军事指挥权自是唾手可得!再用一年半载,剪除异己,安排自己人担任军队统帅。届时,兴兵复国,诛杀轩辕翊国替父皇母后报仇,已是易如反掌!”语气十分兴奋,显是心里颇为热切。   周崇礼面有喜色,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兴兵复国,绝不可能十拿九稳,不冒点风险怎能成就大业?太子殿下的计策,大可一试!”田千秋瞪了他一眼,道:“少不更事!”转脸对轩辕辅国道:“殿下,刺杀赫连独秀绝无可能!‘三眼鹰狼宫’禁卫森严,三万禁军为一组,昼夜轮番巡视,一旦有人接近,乱箭齐发,什么人有本事潜入行刺?”   轩辕辅国道:“我手下尽多异能之士,皆有飞行之能,潜入皇宫行刺应是毫无困难!”田千秋缓缓摇头,道:“几十名异能之士中,以朱氏兄弟功力最高。但几天前,二人在‘狼居胥山’以二对一,弟弟朱建勇被迫以身殉宝,仍是不敌华夏使臣紫微,可见此人功力之高。三天前,赫连暖玉竟能和他拼斗一个时辰之久,尽管最后仍不免失利,但功力也绝非等闲可比。她和赫连独秀几乎形影不离,如有人潜入皇宫行刺,她怎能坐视不理?朱健雄功力虽高于弟弟,‘混元丸’也是威力奇大,但未必就能赢她。只要一击不中,必定被守卫士兵察觉,届时,我们的大事休矣!”他气喘吁吁,涕泪俱下,道:“老臣和崇礼死不足惜,但殿下金尊玉贵,身负国仇家恨,岂能轻易捐躯?老臣希望殿下三思后行,此等危险之事不做也罢!”   田千秋为官多年,养尊处优,身体一向不错。但近几年追随轩辕辅国颠沛流离,经常居无定所,食不果腹,身体每况愈下,相比以前就像老了十几岁。轩辕辅国和他有甥舅之亲,见他神色疲惫,仍在为自己担心,不禁心里惨然,闻言道:“舅舅尽管放心,我决不会莽撞从事。”周崇礼道:“殿下,两年前魔教的‘坤地堂’堂主慕容含烟,曾经承诺,如果我们需要他们相助,魔教可以提供无偿支援!眼下我们已经山穷水尽,魔教高手众多,完全有能力抗衡紫微和赫连暖玉二人,如能请魔教相助,刺杀赫连独秀也不是没有可能!我们在猃狁另有内应,只要宰了他,大事可成,复国有望!”   轩辕辅国道:“魔教承诺提供支援,我怎么不知?”周崇礼道:“当时殿下正在和赫连独秀商谈合作,所以我未向您禀明。”轩辕辅国不置可否,来回走了几步,道:“魔教怎能有此此好心,提供支援必有所图!但为了光复社稷,重回故国,我已别无选择!崇礼,你设法联系慕容含烟,邀请魔教高手前来相助!就算是引狼入室,我也要搏它一搏!”   田千秋心里十分清楚,太子殿下为了重新夺回皇位,明知利用魔教必有不利影响,仍要饮鸩止渴,可见他已等不及。眼见周崇礼领命出门,只是暗暗叹息,没有出言阻拦。   次日一早,赫连独秀一如既往,仍邀请小云前往“三眼鹰狼宫”。但此次并非宴饮,而是要小云陪他和妹妹外出狩猎。一行三人纵马离了皇宫,五百名轻甲骑兵随从护卫,奔行一个时辰,抵达一片无人放牧的原始草原。五百名骑兵分成十队,挥舞马鞭和兵器,将隐藏在草丛里的野兽赶出来。赫连独秀兴致极高,放出猎鹰“绝影”,追击野兽。同时纵马飞奔,箭发连珠,顷刻间射死了一支麋鹿和三头野狼。箭无虚发,支支命中,骑射功夫了得。   赫连暖玉心软,不愿猎杀野兔等小兽,挺起“姽婳戟”,只击杀大型的食肉猛兽。寒光电闪,野猪、狼、豹等猛兽纷纷中戟倒毙,戟法精湛,狩猎本领丝毫不亚于哥哥。小云并不参与狩猎,只是在一旁观看,见她身姿丰腴矫健,嘴角泛起微笑。半个时辰后兄妹二人方才兴尽罢手,总共猎杀了几十头野兽,收获颇丰。 第五十二回王庭血战(1)   一名随行士兵掣出剔骨尖刀,从一头野猪的后腿处割下几十片精肉,放入黄金托盘,呈给赫连独秀。赫连独秀随手捏起几片抛向高空,猎鹰“绝影”从他肩头振翼飞起,高飞低掠,将肉片一一吞入口中,竟无一片遗漏。小云见它在空中转折自如,行动敏捷迅速,利索无比,不禁拍手喊好。“绝影”食量不大,只吞了十几片肉,已经吃饱,飞回主人肩头。赫连独秀再抛出肉片,它已毫不理会,缓缓闭起双眼,就像已经睡着。   小云叹道:“禽兽饱后不食,不贪得,不妄取,深通养命存身之道。与之相比,人类为了身外之事终日打打杀杀,岂不可笑?”赫连独秀微微冷笑,道:“紫微先生言犹未尽,话中似有所指,何不明言?”小云道:“陛下贵为皇帝,拥有广大无边的国土,就如一支饱食之后的猎鹰。如再外出觅食,因饱食后有欠灵活,难免被猎人捕杀,或被天敌所伤!此等行为岂不十分可笑?”   赫连独秀心想“他是说我作为猃狁皇帝,拥有广大国土,统辖无数子民,明明已背负了许多责任,就如一支饱食之鹰,行动已算不上敏捷。但仍要侵占华夏国土,贪得无厌,如饱食之鹰仍要外出觅食,难免遇上凶险,绝非智者所为!”他心念及此,没有作声。   小云道:“陛下,恕我直言,贵国侵犯华夏,可谓百害无一利!”赫连独秀心里冷笑“此人为了说服我不再攻击华夏,尽多夸大之词!”瞥了小云一眼,道:“哦?我倒是不信,攻打贵国竟会有这么多害处,你且说来我听!”   小云在马背上稍一躬身,道:“是!”理了理思路,道:“陛下,此时您已是一国之君,就算能攻占华夏全境,您仍是皇帝,不会因覆灭敌国,身份有所改变!反之,贵国的王公贵族,统兵将领,因灭敌有功,陛下难免要大大的破费一番,给他们相应的封赏。所有臣工皆是名利双收,唯独陛下毫无所获。而一旦战事失利,陛下不但要失去皇位,并且生死也将操于人手,大是凶险!但贵国的臣工只要宣誓效忠敌国,大多能保全生命,甚至能继续为官!可见,贵国如攻击华夏,不论胜负,得利的只是他人,陛下非但毫无收益,反有难言之祸!此是害处之一!”   赫连独秀沉默片刻,道:“你继续说下去!”小云道:“华夏乃是当世大国,人口多于贵国几十倍,甚至上百倍。陛下如执意发起战争,如短时间不能取胜,以贵国的人口将无以为继。如战事持续三年五载,贵国大有亡国之祸!眼下华夏内乱,国力空前衰微,绝无能力威胁邻国,猃狁原可高枕无忧。但值此之际,假如贵国兴兵犯境,反促使华夏团结起来,共抗外侮,所谓哀兵必胜,岂非于贵国大是不利?再者,纵使贵国能攻占华夏全境,两国并为一国后,国土面积将比眼下大出几十倍。如此大国,每天急需解决的政务,必定多如牛毛。陛下再无如今日一般和臣子手足外出狩猎的闲情逸致,每日批阅公文,接见各府县官员,案牍劳形,国政忧心,不免夙夜难眠,再难有片刻余暇!如此,人生又有什么乐趣可言?”   微一停顿,加强攻心的力量,继续道:“如果两国合二为一,原有国界势必作废,两国百姓得以自由往来。婚姻嫁娶难以禁绝,华夏一向是男多女少,单身男子势必要娶猃狁女子为妻。用不了多久,猃狁一族就如泥沙入海,必将走向灭亡。几十年后,再想寻找一名猃狁人,将是大有难度,如此一来,陛下岂不成了猃狁民族的千古罪人?贵国百姓纯朴彪悍,但论智力,绝非华夏人的敌手!如果非要统一两国,民间日常的买卖交易,贵国百姓不免大大吃亏,看上去猃狁民族似是统治者,事实上得益的反是华夏百姓!如此有名无实,岂不可笑?两国合并,为了巩固统治,陛下必须迁都华夏。辞别故土,手足分离,岂不伤情?华夏气候温润,迥异于猃狁,加之多山川丘陵,少平原之所,狭隘闭塞,纵使骏马也难以一展骏足。陛下就算想借纵马狂奔,排遣故国之思,亦不可得,岂不憋闷异常?此乃害处之二!”   赫连独秀瞠目结舌,一时不知怎生作答,小云不去理他,一鼓作气道:“如果贵国执意发起战争,尽管陛下英明神武,也不可能统帅所有的部队,势必将军权分给其他将领。假如有人拥兵自重,不再服从管辖,岂不酿成大乱?覆灭华夏后,大有可能形成文臣居功跋扈于内,武将拥兵肆虐于外的局面,皇权不免岌岌可危!如果两国相争,迟迟决不出胜负,陛下难免重外轻内,一旦忽视了隐藏在身边的敌对分子,如田千秋,周崇礼之辈必要乘机造乱!鹬蚌相争,反使渔翁得利,岂不可悲?如果贵国不能尽早赢得战争,难免损及陛下在国内的威望,少数统兵武将一旦假借另立明君之名,发起叛乱,局势不再是陛下所能掌控!眼下,陛下的卧榻之旁犹有猛虎酣睡,竟生染指它国之心,岂不危险万分?此乃害处之三!”放慢语速,道:“紫微一介寒士,托身道门,原不想干涉世事。但眼见干戈将起,两国百姓罹难,心里不忍。又承蒙陛下不以卑微见弃,竭诚款待,方才冒死以实言相告。句句出自肺腑,希望陛下能及时醒悟,予以采纳!”说完,在马背上躬身施礼,心想“我话已说尽,看他怎生回答!”   赫连暖玉一直默不作声,待小云说完,道:“阿哥,小妹认为紫微先生说得很有道理。我们何必给别人利用?除了枉自当了恶人,其实得不到什么好处,不如撤回大军,和华夏结盟,反更为有利!”赫连独秀没有作答,传令启程,纵马奔出十几里,方才转头对小云道:“兹事体大,容我再考虑几日,再给先生答复!”小云道:“夜长梦多,希望陛下早作决断!”赫连独秀点了点头,不再言语,只是一味赶路,双眉紧皱,显是心事重重。 第五十二回王庭血战(2)   此后五天,赫连独秀足不出户,在“三眼鹰狼宫”轮番接见文臣贵族,统兵将帅和皇室宗亲,听取意见,准备尽早作出决定。田千秋眼下在猃狁的身份是“咨文国师”,位居文臣之首。眼见唯独没有召见自己,他心里明白,猃狁已准备和华夏结盟。大事不妙,他随即吩咐周崇礼前往“狼居胥山”的行宫,将此事禀告太子殿下。   小云十分自在,除了偶尔外出舒展一下筋骨,大多数时间都在客房内看书。猃狁官员每天在皇宫出出入入,人人神色凝重,犹如暴雨前夕,使猃狁王庭颇显压抑。沈季隆三人不知发生了何事,不免心里惊疑。待看见小云镇定如恒,方才不再担心。第六日的戌时前后,小云准时开始行功。他在体悟“天心”后,已具有超前的感知力,和神鬼仙佛具有的未卜先知之能,只差半步之遥。入定不久,他心里滋生警兆,估计今夜必有凶杀血光之事发生。结束行功,起身出门,借夜色掩护,一路向前潜行。   走出不足一里,见大约五六万名猃狁骑兵正在向“三眼鹰狼宫”所在的方向集结。士兵沉默不语,头盔上的雉鸡羽毛全部摘除,用作区别其他部队的士兵。所有马匹皆被套上了笼口,马蹄包有棉布,前行之际无声无息,恍如一支幽灵部队。军队的统帅身穿银甲,神色憔悴,乃是官居“镇国平南大元帅”的“武勇王”赫连延昌。几天前他被小云击碎了锁骨,此时伤势并未痊愈,无力骑马,坐在一乘软轿内指挥军队前行。   小云心想“此人半夜三更率领军队赶往皇宫,行踪诡异,莫非是要造反?”正自诧异,见几道毫光从“狼居胥山”升起,迅速飞往“三眼鹰狼宫”,心知另有高手参与此事。自己如前往干涉,难免被高手缠住,赫连延昌的骑兵部队将无人阻挡,局势依旧凶险。不及多想,飞身返回住处,唤醒沈季隆,召集士兵集合。片刻后,一千多名士兵在门前列成纵队,脊背相抵,小云从空中提取出大量的庚金元素,源源不断注入他们体内,在他们体表形成一层银光闪闪的金属防护层。使他们在短时间内不致被寻常兵刃所伤,提高战斗力,以抗衡赫连延昌的骑兵部队。   准备停当,小云飞身前行,沈季隆率领士兵纵马跟随,戌末亥初抵达“三眼鹰狼宫”。出现在眼前的景象出乎众人意料,一眼望去,白色的皇宫已不见了踪影,原处只有一片苍莽无涯的草原。小云微微冷笑,心知有人布起了一座魔法阵,或是一个五行结界,用它形成的幻象,疑惑阻挡救援之人。眼下已来不及寻找此阵枢纽,惟有强行破阵,才能赢得时间。祭起“元始浑天轮”,五方神剑咆哮前行,击中眼前的草原。周围景象随之扭曲变形,恍如被击中的只是一幅涂抹在布匹上的图画。   五方神剑分头飞向左右,幻象被生生割裂,如同掀起帷幕,草原上缓缓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高宽各有数丈,如同一座城门。小云率先飞入洞口,高喊道:“大家跟上我!”沈季隆率领士兵纵马随后奔入。待五方神剑飞入结界,幻象合拢,一千多人就像已被魔鬼吞没,瞬间不见了踪影,原处仍是一片难以望见尽头的草原。   结界内喊杀声震天,隶属赫连延昌的五六万骑兵和守卫皇宫的三万禁军,正在展开激烈厮杀。叛军抵达后,赫连延昌利用自己“武勇王”的身份,先行唤出禁军统帅,将之诱杀,此时禁军士兵无人指挥,建制全乱,各自为战,加之人数又少,开战不久,已被砍死了三千多人。断臂缺腿的尸体随处可见,景象残酷无比。   作为皇宫的白色牛皮大帐,已被掀翻,附近至少有几百具尸首,大多赤身**,显是在睡梦中被夺去了生命。赫连兄妹脊背相抵,正在竭力抗衡三名异族男子的狂攻。此三人高大魁梧,身穿紧身皮甲,乃是魔教“离火堂”堂主左丘昱光,副堂主百里昭宗,和“艮山堂”堂主司徒玉垒。三丈开外另有一人,是“艮山堂”副堂主司空君石,他被“泥犁鬼蜮镜”发出的黄光笼罩,身入幻境,正在奋力挣扎。“泥犁鬼蜮镜”威力奇大,以小云的功力初见之下,仍不免吃亏,更别说是他。此时他浑身汗湿,嘴角和鼻孔中鲜血奔流,眼见已不住。   几天前周崇礼利用原先约定的联系方式,告知魔教己方恳请援助,但他并未提及小云已在猃狁王庭。赫连兄妹功力虽高,但在慕容含烟眼里根本不值一提。她得知信息后,见教内高手皆有任务在身,禀明月无双后,只命令“离”“艮”二堂的四名堂主,前往猃狁诛杀赫连兄妹。准备协助轩辕辅国,夺取猃狁政权,真能如愿,魔教也能从中得到不少好处。魔教四人于昨日傍晚抵达猃狁,和田周二人经过协商,决定今夜起事。   赫连延昌武艺超群,在猃狁几乎无人能敌,但先皇驾崩之际,反将皇位传给了赫连独秀,使他一直耿耿于怀。待轩辕辅国一行抵达猃狁避难,二人只经过几番接触,已暗中结为盟友,随时准备起兵反叛。今日酉时前后,周崇礼告知他将在亥时起事,他尽管重伤在身,但登上权力巅峰的狂热**,已使他不顾一切。随即集合部队,开赴皇宫。   魔教四人抵达皇宫后,先行布起“离艮转生结界”,待赫连延昌诱杀了禁军统帅,发起魔法攻击。火石齐发,“三眼鹰狼宫”登时被掀翻,大多数皇室成员并非学武之人,加之已经睡着,不等有所反应,已丧失了生命。当时赫连独秀仍在考虑和华夏结盟一事,并未安寝,听见响声,及时卧倒,得以侥幸躲过一劫。他起身后,眼见除了妹妹和少数几人,所有亲属已全部死去,不禁怒火中烧。抡起“鹰翼魔狼斧”,向魔教四人发起攻击。   赫连暖玉见敌人手段凶残,飞身上前,和哥哥并肩作战。祭起“泥犁鬼蜮镜”,黄光一闪,一名敌人已被幻境所困。魔教四人功力要高出许多,如不是她的“皇土化形功”具有超强的羁绊之力,使敌人束手束脚,此时兄妹二人早已死去多时。饶是如此,双方只拆了十几个回合,赫连独秀已身负重伤。后背被魔法击中,肌肉裂开,创口长约半尺,鲜血喷涌,体力急剧损耗。右臂骨折,只得用左手使斧,威力大减,局势已十分凶险。 第五十二回王庭血战(3)   小云见二人仍活着,自己总算及时赶到,心里一喜。尽管并不认得魔教四人,但见他们相貌穿戴异于常人,已知必是魔教高手,心里又一凛“魔教四处插手,究竟想干什么?”转头对沈季隆道:“我们必须平定猃狁叛乱,否则日后将对我国不利!叛军头盔上的雉鸡羽毛已经摘掉,极好辨识。你传我号令:大伙全体出击!出手要重,务必尽早结束战斗,以免局势恶化!”   沈季隆转身传令,之后挺枪纵马率领一千多名士兵奔入敌阵。人人奋勇,个个当先,如虎入羊群,所向披靡,顷刻间已有几百名叛军被斩于马下。此时,他们体表披覆一层金属保护层,周身刀枪不入,不必防守,只管肆意斩杀,可谓平生经历的最开心的一次战斗。以致几十年之后,沈季隆和一众士兵回想起此战,仍是兴奋不已。叛军士兵见他们刀枪不入,周身银光闪闪,如见活鬼,士气受挫,攻势为之一缓。守卫皇宫的三万禁军得以稍事休息,重新集结,展开反击。血雾弥漫,难见五指,碎肉内脏四处飞溅,战斗之惨烈已非言语所能形容。   赫连兄妹自战斗开始后,全力应战,心无旁骛,身外之事毫无知觉,并不知局势已发生变化。小云传令之后,飞抵二人身前,抡起“裁云帚”将攻到近前的魔法全部化解。二人承受的压力一轻,赫连暖玉方才察觉身前多出一人,见是小云,大喜道:“是你!”小云微笑点头,道:“你哥哥受伤不轻,你马上给他包扎一下,敌人我来对付!”   赫连暖玉飞身后撤,全力行功,“泥犁鬼蜮镜”黄光大盛,威力至少大了几倍。司空君石再难抗衡,被幻境中的泥沙瞬间碾成了肉饼。血肉尽被剥离,尸体成了一副残缺不全的骨架,已无半点人形。他并未参与道教和魔教的几次战斗,但自从来到华夏,也是无恶不作,奸淫掳掠,无所不用其极,此时终于领受了业报。赫连暖玉杀了对方一人,好歹也出了一口恶气。收回法宝,搀扶赫连独秀后撤,开始为他清理伤口,包扎上药,以免伤势恶化,损及身体。   魔教三人发出的魔法,威力绝非等闲,见小云随手化解,三人已知来人是劲敌,随即全力发起攻击。“火”“土”两系魔法,如炎阳肆虐,如沙暴逞威,席卷向前。他们和小云并不相识,所以心里仍有必胜的把握,如知道眼前之人,正是本教的头号死敌云归鹤,三人是否仍能有此自信?   此战的结果,势必影响猃狁和华夏的日后关系,为使两国百姓不致承受战争的**,小云出手不再留情。抡起“裁云帚”,使出“浊浪排空”。黑雾如波涛层层叠叠向前涌去,毫不费力,已将敌人的魔法全部吞没。心念电转,五方神剑发起反击。魔教三人此时方才看见司空君石已死,又见魔法无功,不免心神大乱。寒风陡起,“**白虎剑”已飞抵近前。左丘昱光站在最前面,首当其冲,不及多想,挺起“离火燎原棍”,准备硬接一击。伴随一声轻响,“**白虎剑”已将鹅卵粗细的纯钢长棍斩成了两截,之后继续前行,从他前额射入,后脑飞出。左丘昱光登时殒命,尸体缓缓摔倒。   “勾陈玄武剑”“朱雀太阴剑”紧接飞至,司徒玉垒和百里昭宗魂飞魄散,不敢招架,飞身向左右闪开。身体仍在半空,“勾陈玄武剑”先行追至,红光一闪,已将司徒玉垒的头颅斩了下来。尸体从空中坠下,手足仍在扭动,从颈腔喷出的鲜血,竟能抵达三尺开外,景象颇为骇人。百里昭宗勉强向后撤了半尺,但仍未赢得生机。“朱雀太阴剑”从他身前划了一个圆弧,已将他开膛破肚,内脏鲜血倾泻而出。待尸体坠地,已成了一具空壳。   出手一招,立斩三人,神威无敌,不但旁观之人震惊失色,小云自己也是始料未及。他在体悟“天心”后,首次全力出手,想不到威力竟是如此巨大。眼见三人死状恐怖,他心里颇感惨然。只一会功夫,五六万叛军在华夏士兵和皇宫禁军的全力夹击之下,伤亡惨重,人数减少了一半。眼见魔教四人已死,赫连独秀已处理完伤口,重新披挂上阵,叛军士兵再无斗志,纷纷缴械投降。   赫连延昌拼尽全力,又是喝斥,又是威胁,再加上利诱,仍不能禁止士兵缴械。心知军心涣散,大势已去,在几名亲兵的协助下,勉强跨上了马背,准备撤离。沈季隆的目光始终从未离开他,先前赫连延昌有叛军紧密保护,他无法靠近,此时更不迟疑,纵马前行。叛军士兵纷纷闪避,他顷刻奔至近前,挺起长枪,全力刺出。赫连延昌双臂无法提起,毫无抵抗之能,被长枪刺了个透心凉,登时一命归西,尸体倒撞下马。妄想登上皇位的一枕黄粱美梦,自此湮灭,除了心口多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血窟窿,他什么也没得到。   小云见局势基本平定,收回“元始浑天轮”,走到赫连独秀身前,施礼道:“陛下受惊了。”赫连独秀在妹妹的搀扶下,躬身回礼,道:“今夜如不是先生及时赶来,我和小妹绝难活命。先生大恩,感激不尽,我必定回报!”小云正要作答,听见一阵马蹄声,凝目观望。魔教四人死后,“离艮转生结界”随之泯灭,已能看清周围状况。此时约有五六十人正纵马奔向西北,其中二人正是田千秋和周崇礼。他稍一思索,已知二人必定和今夜的叛乱有关,此时乃是畏罪潜逃。田千秋是原太子嫡亲的娘舅,他誓死也要辅佐轩辕辅国重新夺回皇位,绝不会放弃。如任由他离去,四处煽风点火,华夏今后将永无宁日。亿兆百姓不免为了他的一己之私,蒙受苦难,心念及此,对赫连独秀道:“陛下,田周二人八成和今夜的叛乱有关,此时正奔向西比,不知是否另有后援和图谋,我追上看看!” 第五十二回王庭血战(4)   赫连独秀道:“先生小心!”小云吩咐沈季隆协助处理善后事宜,之后祭起“元始浑天轮”,御剑前行。银光如闪电,瞬间超越正在纵马奔行的五六十人,赶在前方堵住了去路。五六十人中,除了田周二人,其余人皆是修真者,是轩辕辅国用重金聘请的护卫。为首之人正是曾和小云在“狼居胥山”交战的朱氏兄弟,弟弟朱建勇以身殉宝已死,哥哥朱健雄见小云出现在前方,心里一凉,已知今夜凶多吉少,转头对田千秋道:“老相国,我和众兄弟设法拖住此人,您和周先生先走!”   田周二人也已看见小云,周崇礼心里暗暗抱怨“魔教怎么搞得?赶来增援的四个人竟如此脓包,被此人轻松斩杀,致使今夜功亏一篑!早知如此,我们何必急着动手?眼下局势被动,太子殿下再想谋求一处存身之所,已是难上加难!”他是学文之人,无法分辨异能之士的功力高低,只是一味抱怨。怎知以小云的功力,三界之内罕有敌手,魔教四人其实并非脓包,但也绝非对手。   田千秋早知今夜之事筹划不周,如同儿戏,绝难成功。但眼见太子和周崇礼复国心切,他不好出言阻拦,但事先准备了几十匹骏马,以备事败之后,可以及时离开猃狁王庭,可谓老谋深算。此时听朱健雄说完,道:“眼下也只好如此了!你们多加小心,待我会齐太子殿下,就率军赶来接应你们!”说完和周崇礼勒马后退,朱健雄祭起“混元丸”,率领众属下向小云发起攻击。混战一起,田周二人借机纵马前行,继续奔向西北,一会功夫,身影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   五六十件外形各异的法宝,从四面八方一起飞抵身前,小云丝毫不能分神,只得任由二人离去。掣出“裁云帚”护住全身,心念一转,五方神剑飞向高空。咆哮大作,金光乱闪,五色毫光夺目,“嗤”“嗤”“嗤”之声密如连珠,已将威力最大的“混元丸”斩成了碎末。朱健雄功力平平,完全依仗法宝防身克敌,几十年中和“混元丸”形影不离,相待如家人,已对它滋生感情。眼见它变成金色碎屑随风飞舞,心里难以接受,如刀绞斧凿,悲痛难忍,张口喷出一滩鲜血。面色惨白,大吼道:“我跟你拼了!”飞身上前,抡起“摩耶宝刀”,当头砍下。   其他人的法宝仍在继续攻击,小云无法全力反击,分出三成力量,屈指弹出,弹中敌刀刀背。他的手指竟似坚逾精钢,发出的力量更是惊人,“当”的一声脆响,“摩耶宝刀”已断成了数截。此时,其他人的法宝在被“裁云帚”弹开后,四处乱飞,飞行方向已不再是法宝的持有人所能控制。朱健雄感觉手上一轻,收势不及,身体踉踉跄跄向前冲去,登时被自己人的十几件法宝击中。头骨碎裂,身上的创口至少有七八处,当场气绝。   其他的修真者见首领已死,心里一乱,小云已借机发起反击。五方神剑飞入人群,往复飞行,纵横开合,无人可以抗衡。只一个来回,五六十人已是人人负伤,个个挂彩,全部丧失了战斗能力。横七竖八躺在草丛里,呻吟不绝。战斗从开始至结束,只弹指之间,小云估计田周二人走不多远,无暇理会几十名修真者的死活,御剑飞向西北。飞行不足三里,见前方出现了一支骑兵部队,约有七八千人。田周二人正在和一名中年人说着什么,二人神色焦躁,但举止依旧十分恭谨,显是中年人的身份颇不寻常。见此人气度威严,相貌和“正统”皇帝有几分相像,小云已知中年人八成是原太子轩辕辅国,减缓行功,飞降在军队的正前方。   田千秋见他如附骨之蛆,又已追近,以为几十名修真者已被杀死,不禁脸上变色。小声道:“殿下,此人功力极高,不可力敌,我们不如暂避一下。”今夜叛乱不成,轩辕辅国已无心恋战,随即点头同意,但心里暗暗发誓“此人只是道门掌教,一介江湖草莽,竟敢如此逼我,依仗的不过是篡位贼子轩辕翊国给他的一点权力!有朝一日,如我能登上皇位,我必铲平道门,诛杀此人,以报今日之辱!”田千秋高喊道:“大伙听好了,谁能杀了此人,太子殿下赏黄金一千两!”说完,和轩辕辅国、周崇礼拨转马头,奔向西南。   听见有如此重赏,七八千名士兵无不眼红,纵马前行,迅速合围,挥舞兵器,发起攻击。小云不想和他们纠缠,飞身跃起,御剑追赶田千秋三人。士兵并无飞行之能,眼睁睁看他升空离去,毫无办法,只得掉头奔向西南,准备和轩辕辅国等人会合。田千秋年事已高,加之旧伤未愈,奔出不久,体力不支,身体一晃,坠下马背。嘴里鲜血喷涌,呼吸粗重,已无力起身。轩辕辅国见他坠马,吃了一惊,高喊道:“舅舅,你没事吧?”兜转马头,准备返回扶他上马。   田千秋见空中亮起五色毫光,心知敌人再次追近,鼓起余力,高喊道:“殿下身负国仇家恨,岂可存妇人之仁?不必顾念老臣,继续赶路,留得有用之身,以备日后东山再起!”轩辕辅国心里迟疑,暗暗寻思“舅舅待我恩重如山,危难之际,我怎舍下他独自离去?但他年事已高,此番坠马,就算没有受伤,也无体力再继续纵马奔行。如果我非要和他一起走,难免被敌人擒获,后果颇为严重!”   田千秋见五色毫光马上就要飞抵顶空,心里焦急,喝道:“殿下,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见轩辕辅国仍在原处徘徊,神色焦虑,知道他不忍心抛下自己,不禁心里一酸,老泪纷垂,哭喊道:“殿下,老臣先走一步,你多保重!”从腰间掣出佩剑,使足全力往颈中一勒,血流如注,喉管立断。身体扭曲几下,方才气绝。 第五十二回王庭血战(5)   轩辕辅国大吃一惊,高喊道:“舅舅!”见田千秋临终之际的目光里仍饱含对自己的怜爱,不禁心里大恸,张口喷出一滩鲜血,身体在马背上已是摇摇欲坠。周崇礼见恩师自尽,尽管心如刀绞,但方寸不乱,道:“殿下,此时不是伤心的时候,咱们快走吧!否则,田老相国岂不白死了?”轩辕辅国“嗯”了一声,拨转马头,二人纵马继续前行。   小云飞起后,心里迟疑,轩辕辅国是钦命要犯,自己擒住他,又怎生处理?如将他押回国内,他必被处死,非自己所愿。但任他离去,他复位之心不死,难免再度滋事。心里委决不下,飞行缓慢,待望见田千秋自尽,方才全速前行。弹指间已追上二人,双手齐出,已拿住二人的臂膀。之后如老鹰捉小鸡,将二人从马背上提起,向前飞行十几里,料想士兵暂时无法追上,方才飞降在一座土丘上。   轩辕辅国和周崇礼被他握住臂膀后,周身酸软,自知抵抗无用,未作丝毫挣扎。此时被小云放开后,轩辕辅国道:“本人是天潢贵胄,既已被擒,有死而已!你下手吧!”他并不怕死,只是担心小云用刑相逼,加之田千秋已死,使他万念俱灰,只想一死了之。小云道:“轩辕先生只要承诺以后不再图谋复位,我就放你和周先生离去!紫微作为道门掌教,决不食言!”   轩辕辅国瞥了他一眼,微微冷笑,道:“黄口小儿知道什么?大丈夫一生,如不能建功立业,光宗耀祖,只一味苟且偷生,又有什么意义?”目光投向汗漫星空,如梦呓一般,轻轻说道:“我出生后就被父皇立为了东宫太子,垂髫之年已开始了前呼后拥,锦衣玉食,起居八座的富贵生活。后经‘太子太师’悉心教导,未及加冠之年,已是学有所成,文章策论天下无双,名列‘国子监’诸生之首!此后统领六部,协助父皇处理政务,卓有成效,尽管夙夜操劳,但万人景仰,群臣瞩目,你是出家人,不会知道此等生活是多么的风光!”   他微微苦笑,道:“如不是三弟谋朝篡位,眼下我已是一国之君。我是先皇嫡子,轩辕后裔,身为天潢贵胄,绝不可能像普通人一般生活。你劝我放弃复位之心,绝无可能!既已无法夺回皇位,只有一死殉国,如像一条狗一般寄人篱下生存,岂不有辱皇室尊严?”泪水缓缓流下,转身面向西北,撩袍跪下,行九叩首大礼,哭喊道:“父皇母后,不孝子无力报仇,宗庙社稷被禽兽所夺,只有一死谢罪,前往九泉,侍奉椿萱!”说完,后牙一错,咬破藏在嘴里的药囊。毒液入喉,七窍流血,顷刻气绝。(椿:父亲;萱:母亲。)   他在说最后一句话时,小云已知他要自杀,但并未出手阻拦。一个人心里除了权力,再无其它追求,就算强行阻止他自杀,他活着又有什么乐趣?见轩辕辅国的尸体仍跪在原处,面向西北,神情悲愤,知道他临死之际仍不原谅抢夺他皇位的轩辕翊国,所以宁死也要背向华夏,以示和弟弟永不朝面。不禁微微叹息,转头看见周崇礼,心想“此人只是轩辕辅国的辅臣,主子已死,他能有什么作为?”说道:“你走吧!”   周崇礼面色惨白,缓缓摇头,道:“我是太子家臣,岂能背主偷生?”走至轩辕辅国的尸体前跪下,行二跪六叩首大礼。之后泪流如雨,嚎啕痛哭,断断续续道:“崇礼少小离家,侍君左右,为君出谋划策,和君甘苦与共,宠辱相随,朝夕相处,名虽君臣,实同手足,如今已二十有一年矣!萧墙祸起,君竟失国,崇礼为了使殿下重登大宝,生死置之度外,几番前往华夏奔走联络,终于使左、车等大人响应号召,举旗讨逆。一年四季,崇礼食不知味,寝不安枕,颠沛流离,年复一年,眼见复国有望,不料竟是功亏一篑,岂不悲哉?”声嘶力竭,大吼道:“天理何在?天理何存?为何天不佑正人,反使小人猖狂?大业一梦成空,君辱臣死,千古不易之理,崇礼义不独生!”从腰间掣出匕首,反手刺入心口。“哼”了一声,身体歪倒,已是魂归太虚。   小云见君臣三人先后慷慨赴死,毫不犹豫,心里乱成一片,今日之事,自己做的究竟是对是错?轩辕兄弟之间究竟谁是谁非?究竟什么是正义的,什么才是邪恶的?究竟怎样的人生才是正确的呢?眼望两具尸体,犹如痴了一般,久久未曾移动一步。片刻后,山下响起人马喧哗声,心知轩辕辅国的七八千士兵已经赶到,方才托起两具尸体,缓步下山。   几千名士兵早已将土丘团团包围,他们原是守卫太子东宫的禁卫军,轩辕辅国在争夺皇位失利后,方才移师猃狁。此时他们见轩辕辅国已死,无不神色惶惶,虑及今后的生存问题,人心大乱,明明已看见小云,但无人发起攻击。小云在几丈开外停下,面向一众士兵,高声道:“诸位,你们原是朝廷士兵,追随轩辕辅国,也是出于无奈。几年中你们生活在异国他乡,难道就不想念家里的亲友?只要你们愿意回国,我保证皇帝陛下不会追究前罪!估计用不了多久,我将率领使节团回国,你们谁愿意返回华夏,就跟我走吧!”说完,缓步前行。   几千名士兵别无选择,沉默片刻,一起纵马跟在他身后,缓缓赶往猃狁王庭。小云将轩辕辅国和周崇礼的尸体,交给士兵看管,另外吩咐几人找回田千秋的尸体,一并安置在马背上。路经朱健雄的丧身之处,命士兵将他掩埋。见几十名修真者已不见踪影,估计早已各奔东西。一个时辰之后,一行人抵达使节团所在的客房,他找来一名负责管理外交事宜的猃狁官员,命他将轩辕辅国三人已经自尽,和全体士兵归降一事转告赫连独秀,此事已无后患,请他不必担心。   次日黎明,猃狁官员返回客房,告知皇帝陛下得知此事,十分高兴,命他转告小云如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前往内廷库房领取。小云躬身谢恩,随即赶往库房,毫不客气支取了大量的军需用品和黄金。返回后先为轩辕辅国的几千名士兵换发了装备,每人领到一套崭新的盔甲和武器鞍具,吩咐沈季隆重新设立番号,将他们全部编入使节团部队。午后,他偕同两名副使,率领一支小分队,在“狼居胥山”的向阳处,为轩辕辅国三人举行了虽不隆重奢华,但也算是颇为庄严肃穆的葬礼。   眼见三人的棺木渐渐被黄土掩埋,小云心情十分沉重,想起三人慷慨赴义的情景,眼角不觉已有几分湿润。转念一想,三人之死尽管可悲,但至少为华夏减少了一条致乱之源,两国之间爆发战争已不太可能,使百姓得以全生,三人死的也不是毫无意义。 第五十二回王庭血战(6)   十天之后,赫连独秀伤势痊愈,随即大会群臣,在重新建起的“三眼鹰狼宫”设宴款待华夏使节团的四名主要成员。席间,他先行感谢小云的平乱之功,随后向众人郑重宣布,猃狁和华夏从今天起结为兄弟之邦,铸剑为犁,唇齿相依,千秋万代永无反悔。如背反誓言,必定天诛地灭!   兵战凶危,两国一旦开战,猃狁纵使比华夏强盛,也未必就有必胜把握,两国结盟,得以避免爆发大规模战争,毕竟是一件好事,他话音一落,众人无不喜笑颜开。李存吉和卫少颖二人作为华夏副使,得知此行已完成使命,更是激动万分,禁不住潸然泪下。小云暗自感叹,猃狁同意结盟,自己也算不虚此行!随即起身,向赫连兄妹和猃狁众臣逐一致谢和敬酒。“三眼鹰狼宫”内杯盏交错,欢声笑语,歌舞纷呈,气氛热烈无比。酒宴一直持续到傍晚时分方才结束,饶是小云酒量宏大,在饮了不下几十斤美酒后,也已是大醉酩酊。从艺成后如此放纵形骸,此番尚属首次。   次日一早,李存吉和卫少颖二人前往“三眼鹰狼宫”,就和平条约的细则部分,和负责猃狁外交事宜的官员展开讨论。逐条逐项,字斟句酌,讨价还价,激烈辩论,毫不马虎,前后用了十几天,所有条款方才获得双方的一致认同,条约拟定完毕。小云并不熟悉外交事项,又受不了繁琐,也不和二人一起前往,每天只是陪同赫连兄妹四处游玩,日子过得逍遥自在。赫连独秀政务缠身,每天只在下午有时间外出,上午就成了小云和赫连暖玉单独相处的时间。   “戊土”和“庚金”是母子关系,土金相生,赫连暖玉本命“戊土”所显示出的宽容随和,对本命是“庚金”的小云有无法抗拒的吸引力。他明知自己一旦喜欢她,不免对不起翥凰,所以每天返回客房后,暗暗发誓以后不再和她见面,以免自己犯错。但次日天一亮,他仍是克制不住自己,又会前往“三眼鹰狼宫”约出赫连暖玉相会。就如飞蛾扑火,明知后果严重,但为了贪图霎那间的温暖,仍是奋不顾身,世间沉沦在偷情中的男女岂不皆是如此?   赫连暖玉禀赋极厚,强极的“戊土”,除了能生金,已不能承受木之克,火之生,所以只能以母爱的方式展现自己的感情。小云是强极的“庚金”,恰巧可以激发她的母爱,二人在交往之际,土金相生,秀气流行,气氛极佳,使二人皆能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愉悦。感情发展迅速,十几天后二人已是大有如胶似漆之势。   条约拟定完毕后,又等了三天,至“丁酉”日,月建作合,龙凤呈祥,乃是黄道吉日。“三眼鹰狼宫”旌旗飞舞,鼓乐喧天,群臣毕集,盛况空前,小云代表“正统”皇帝和赫连独秀分别在盟书上签字钤印,两国的同盟条约正式生效。之后大开宴席,宾主欢聚一堂,把酒言欢。午时正,猃狁“大宗正”亲自主持的大型祈禳祭祀开始了。供品豪奢,水陆杂陈,焚香作表,昭告上天,祈祷和平,护佑国泰民安,并宣誓永不背盟。   仪式结束后,小云向赫连独秀告别,道:“陛下,明天我就启程,以便将喜讯尽快传回国内。”赫连独秀道:“你我一见投缘,我实在不愿你就此离去,但你身负使命,我也不能强行留你。一个月前,你率部平乱,我一直未能找到一件合适的礼物,表达感谢,眼下分别在即,我有一件稀世珍宝相赠,你不要推拒!”说完,不等小云回答,高声宣布:“诸位臣工,华夏使臣紫微,人品无瑕,才华出众,独力戡乱,有大功于猃狁和朕躬。所以,朕决定敕封他为‘毓德体仁亲王’,并将‘奉国长公主’许配给他为妻,从今天起紫微先生就是我们猃狁的驸马爷了!两国从此结为姻亲之好,岂不也是千古美谈?”说完纵声大笑。   赫连暖玉姿容绝世,猃狁众臣中暗恋喜爱她的绝不在少数,待赫连独秀说完,“三眼鹰狼宫”里竟是一片死寂,无人出声表示赞同或祝贺。小云心里虽是喜欢赫连暖玉,但他未曾禀明“正统”皇帝,也没有征得翥凰同意,如果娶了一位猃狁公主回国,岂不要惹出大乱?随即连连摆手,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紫微一介寒士,身份卑微,怎能配得上公主殿下?请陛下收回成命!”   赫连暖玉就在几步开外,她原本满怀希望,待听见他拒绝,不禁大感委屈。一双大眼睛里登时涌出了泪水,转头跑回内宫,不再出来。赫连独秀脸色一沉,道:“怎么,你要拒婚?”李存吉见他脸色不善,而小云仍在迟疑,便低声道:“云先生,两国已经签署盟约,如果拒绝此事,一旦惹恼了猃狁皇帝,难免形成不利。‘奉国长公主’德容俱佳,云先生不如应允此事。”   小云微微苦笑,心里十分清楚,赫连独秀要将胞妹嫁给自己,无非是要笼络自己为他所用,此事有明显的政治用意在里面。如果自己拒绝,等于表明自己要和猃狁划清界限,一旦激怒赫连独秀,促使他撕毁盟约,翻脸相向,于华夏大是不利,此行难免前功尽弃!但真要娶了赫连暖玉,又怎对得起翥凰?犹豫再三,决定以国事为重,躬身道:“既然陛下不以卑微见弃,紫微恭敬不如从命,只是委屈了公主殿下!”赫连独秀大喜,道:“你答应就好!”说完,从怀里摸出一根镶金包玉的三孔骨笛作为定礼。小云一贫如洗,考虑一会儿,从“须弥芥子壶”中取出在“无底之渊”得来的“癞头蜈龙”的内丹作为聘礼,双方交换后,婚事就定了下来。至于婚期,要待小云返回华夏后,禀明“正统”皇帝,由他择日下旨,才能完婚。 第五十三回伏羲宝藏(1)   次日卯初,小云辞别赫连独秀和猃狁众臣,之后亲自护卫装饰极为奢华的公主銮驾,统领使节团踏上归程。在加入轩辕辅国的士兵后,眼下使节团的总人数已有一万余人,一路纵马飞奔,尘土弥漫,旌旗猎猎作响,军威甚盛。前行不足五十里,小云传令安营下寨,所有人自由活动,今日不再继续赶路。晚饭后,他独自来到公主营帐,对守门的丫鬟道:“请姑娘转告公主殿下,紫微求见。”   赫连暖玉此行只有两名婢女随行服侍,守门的丫鬟是其中之一,她只有十五六岁,却颇为顽皮,闻言“扑哧”一笑,道:“驸马爷真能客气,公主殿下是你的妻子,何必要我传话?你直接进去就行了!”小云脸一红,说了声:“多谢!”,掀帘走入,和赫连暖玉见礼后,在她对面坐下。赫连暖玉盯着他看了一会,微微一笑,低声道:“昨天哥哥亲口提亲,你起初不允,后来怎么又答应了?是不是只是迫于形势,不得不答应,其实你并不喜欢我?”   小云料知她必有此一问,只是未曾想到她竟是如此直接,不禁稍显尴尬,道:“你猜的并不全对,我的确担心你哥哥翻脸,但如果说我不喜欢你,那也是假话!”微微一叹,柔声道:“你十分美丽,温婉宽和,世间罕有,不论是谁能娶你为妻,都是人人羡慕的莫大荣幸,我不是石头人,又怎能例外?我不但喜欢你,并且十分喜欢,但我在和你相识之前,已经有了一位和我生死与共的女伴,如果我娶了你,怎能对得起她?岂不使她伤心?”   赫连暖玉听见他的赞誉之词,神色十分喜悦,道:“那又有什么问题?你是双重亲王身份,三妻四妾,十分正常,你将她和我一起娶了,也是毫无问题,无人能反对!”猃狁民族并不重视男女之防,也不像华夏民族有那么多繁文缛节,加之她为人宽和,所以并不计较小云已有女友,一番话也说得十分直白。   小云心知此事绝非她想象的如此简单,但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沉默片刻,道:“如果我娶两位妻子,岂不是对你二人都不公平?”赫连暖玉嫣然一笑,道:“我没关系,只要你前面认识的那位姐姐不反对,又有谁能干涉我们三人结合呢?”小云见她十分宽容,不禁怦然心动,暗暗寻思“凰姊为人大度,或许真能同意,如能二美同归,岂不是。。。。。。”想至此,心旌摇曳,大有**蚀骨之意,双颊涌起红晕,暗骂自己无耻!赫连暖玉见他神色忸怩,已能猜到他心里八成在转着**念头,一时情热如火,双眼中泛起一层水雾,嘴角含笑,缓缓垂下头来。经过此番谈话,二人之间的感情又拉近了许多。   次日黎明,使节团继续赶路,一路晓行夜宿,半个月后距华夏国界已不太远。眼见就能返回阔别已久的故乡,原先隶属于轩辕辅国的七八千名士兵,无不泪如雨下,情绪分外激动。一日傍晚,安下营寨,待士兵吃完晚饭,小云和赫连暖玉携手出了军营,漫无目的缓缓前行。历经十几天的旅程,二人关系更显亲密,从猃狁王庭至华夏边界,一路走来两情缱绻,风月旖旎,自也不在话下。   二人走出五六里,小云估计军营里的人已不可能看见自己,伸出右臂,搂住赫连暖玉纤细的腰肢。前行几步,右手逐渐下移,揉捏她丰腴多肉,并富于弹性的臀部。女子**的诱惑力,绝非童男之身所能抗衡,竟不亚于激烈战斗形成的冲击力,他**勃发,感觉胎息难以为继,只得启用口鼻呼吸。赫连暖玉在他的反复揉捏之下,浑身酥软,春情荡漾,已无力前行,靠在他肩头微微喘息。二人正自缠绵,破空声大作,一白一黑两色毫光,如闪电行经二人上空,飞往东北方向,眨眼不见了踪影,但空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臭味。   小云心里一动:莫非是她?在浣花镇曾有一男一女想抢夺火浣鼠皮,男的是“六十元辰”中的“丁卯”火兔林秀月,女的名叫阿蓓,她的法宝是一只蜣螂,飞行之际产生的臭味和此时闻到的气味如出一辙。当即转头对赫连暖玉道:“你先回去,我要追上去看看!”赫连暖玉紧握他的右臂,使劲摇头,双唇撅得老高,似乎已能挂住一个油瓶,但一语不发,显得十分执拗。小云轻轻一捏她的脸颊,笑道:“好吧,咱们一起去!但你要听话,不能随意出手,要听我的号令!”说完,召出乘黄,二人一同骑上它,飞往东北方向。   乘黄速度极快,只飞行一会儿,小云已能看见前面的两色光华,随即一拍乘黄的犄角,减缓速度,尾随在后。乘黄飞行之际,无声无息,在前面飞行的二人始终未曾察觉身后有人跟踪,飞行一个多时辰,在一座小山的后山缓缓飞降。光华敛去,显出两个人来,一男一女,正是林秀月和阿蓓。二人面色苍白,显是飞行太久,精力损耗严重,找了一处背风的所在,马上开始行功恢复体力。   小云不知二人来此穷乡僻壤究竟想干什么,不免愈发好奇,决意继续跟踪。催动乘黄飞降在二人斜对面的一片树林里,找了几株大树作掩护,和赫连暖玉一起行功调息。三个时辰后,东方泛起曙色,林秀月二人行功完毕,祭起法宝,继续飞行赶路,小云二人骑上乘黄在后尾随。如此飞行了三天,已出了猃狁国界,但林秀月二人仍是一路飞往东北方向,毫无停下的意思。小云十分清楚,自己无故不见了踪影,使节团必定已乱成了一团,但眼见林秀月行踪诡秘,又怎能放弃调查?只得继续跟踪。九天后,四人竟已飞抵北极。此处风光十分奇异,既无山川,也无树木,除了皑皑白雪和亘古不化的坚冰,竟不见半个人影,万籁俱寂,死气沉沉,一片生机灭绝的景象。 第五十三回伏羲宝藏(2)   小云担心被二人察觉,一直驾驭乘黄在高空飞行。飞得越高,气温也就越低,一入北极,高空温度更是低的惊人,谓之呵气成冰,一点也不夸张。赫连暖玉的功力尚不足以抗衡如此严寒,口唇青紫,浑身瑟瑟发抖,看上去十分可怜。小云将她抱在胸前,意动之间“丙火”真气游走全身,体表就如一座火炉,散发出浓浓暖意。只一会功夫,赫连暖玉就已周身回暖,心情大好,将左手伸入小云衣领,轻轻抚摸他的胸膛。感觉触手滑腻,如玉如脂,不禁**大动,双唇开启,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   小云怎经得起如此严重的撩拨,男子的本能反应登时发作,他羞涩难当,面红耳赤,稍一分神,差点从乘黄背上摔下。急忙坐稳,伸手一拍赫连暖玉的手背,小声道:“不要胡闹!”见他狼狈不堪,赫连暖玉乐不可支,低声“嗤嗤”娇笑,神色得意,像一个作弄丈夫得手的新婚小媳妇。小云不再理她,低头俯瞰,见林秀月二人已经收起法宝,在莽莽雪原上支起了一顶帐篷,二人躬身钻入,估计是要行功恢复体力,暂时不会离去。   他一拍乘黄的犄角,飞降在几里开外,和赫连暖玉一起,手足并用,刨开积雪,挖了一个深坑,夯实四壁,建起了一座小型的雪窖,用作藏身之处。召回乘黄,二人钻入雪窖。窖内空间有限,十分狭小,二人只能挤在一起。赫连暖玉靠在小云身前,感觉从他身上传来的丝丝暖意,心里平和喜悦,眼皮逐渐发涩,慢慢睡着了。   次日一早,林秀月二人离开帐篷,并不远行,只在方圆几十里内反复飞行,像是在找寻什么。傍晚方才返回,二人神色沮丧,显是毫无所获。小云担心被二人察觉,和赫连暖玉在雪窖里呆了整整一天,未曾露头。第二天清晨,林秀月二人收起帐篷,前行一百多里,重新支起,之后分头在附近找寻,一天下来,仍是无功而返。次日,再次前行一百多里,展开搜寻。如此,走走寻寻,五天后已抵达北极中心。   此处,暴风整日呼啸不停,积雪无法积聚,一眼望去,全是由亘古不化的坚冰组成的荒原。晶莹剔透,寒光闪闪,景色奇丽壮观。坚冰比岩石尤要坚硬几分,无法开挖雪窖,加之此处一马平川,极易被人发现,小云二人只得在距离林秀月百里开外,露天宿营。赫连暖玉功力不及小云,但一天两日毫无问题,只是被狂风吹得眼目红肿,活罪颇为难捱。   小云目力极强,此处毫无遮掩,加上光线又好,相距虽远,他仍能看清林秀月二人的活动情况。一大早二人就已开始分头找寻,中午前后,阿蓓先行返回原处,来回走动,显得十分兴奋。未初时分,林秀月从东南方向返回,她手指西北方向说了几句,林秀月似是极为惊讶,不停追问,她不停的用力点头,之后二人祭起法宝,飞往西北,看情形已是有所发现。   小云轻轻一推靠在自己肩头已快要睡着的赫连暖玉,道:“咱们跟上去看看!”说完,召出乘黄,二人骑上它,无声无息,尾随在后。奔行一百多里,前方出现了一座极大的冰川,如一条巨龙横亘在莽莽冰原上,四周再无去路,但已不见林秀月二人的踪影。小云心里诧异,莫非二人已飞越冰川?正要跃起观看,坐在身后的赫连暖玉惊呼道:“你看!那是什么?”   小云转头观望,见一头体型庞大的白熊,躺在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旁边,身首异处,不知已被谁杀死。心里一喜,道:“咱们进去看看!”召回乘黄,二人施展轻功,并肩掠入山洞。七拐八拐,经过一条长约十几里的坚冰甬道,前方豁然开朗,二人来到了一处四面冰川环绕的山谷。山谷中央有一座巨石建成的殿堂,但早已废弃,除了正殿基本完好,其取部分已经损毁,断壁残垣,景色沉寂荒芜。谷中并无其它出路,二人提高戒备,携手走入石殿。   殿内只有一座太昊伏羲氏的巨石雕像,左面有一扇石门,门上有两个明显的手印,显是才被人开启不久。小云见门内黑漆漆一片,透出几分诡异,掣出“裁云帚”,抢先走入门内。赫连暖玉知道他是担心自己遇上危险,方才抢先走入,不禁心里一暖,移步跟在他身后。门内是一条甬道,前行五十多丈,周围温度明显升高,热风扑面,二人大感惊异。越往前走,温度越高,待二人抵达一处大厅,早已是汗流浃背。大厅内空无一人,也无任何摆设,右面有一个石拱门,门上题有“浴火重生”四个古篆字。   小云正在思考四字究竟是什么含义,门内传出几声凄厉无比的惨号,听声音正是林秀月二人。不等他有所反应,从门内掠出一条人影,浑身起火,犹如一个火球,正是林秀月。他一出石门,随即卧倒,来来回回滚了十几下,身上的大火方才熄灭,但已被烧得面目全非,受伤极重。他起身后看见小云,大吃一惊,心想:“他怎么会在这里?”小云功力要比他高出十几倍,他岂敢再留,转身飞奔而去。   小云听见门内仍有微弱的呼喊声,知道阿蓓并未脱险,来不及理会林秀月,对赫连暖玉道:“你等我一下!”祭起“元始浑天轮”,水神工共的“朱雀太阴剑”头前开路,飞身掠入石门。前行十几丈,见阿蓓躺在甬道里,身上的火苗窜起两三尺,身体极度扭曲,眼见就要被烧成灰烬。他左掌一拍,癸水真气翻卷向前,登时将大火扑灭。俯身将她抱起,返回大厅。 第五十三回伏羲宝藏(3)   阿蓓早已昏死过去,她的头发眉毛已被烧得干干净净,鼻子双耳和十根手指也已被大火全部烧化,面目模糊,周身漆黑,犹如一根焦炭,十分恐怖。赫连暖玉乍一看见她,不禁花容失色。小云向她体内输入真气,片刻后阿蓓醒转,看见他,微微一震,说道:“是你?”声音嘶哑低沉,自是烟熏火燎所致,稍一停顿,道:“四叔呢?”小云道:“他已经走了!”阿蓓身体急剧抽搐,两行清泪缓缓流下,嘴角溢出紫黑色的血液,哭喊道:“他竟然抛下我自己走了?”   小云见她伤势既重,又复伤心欲绝,不禁心里凄然,柔声道:“你不要激动,待我先把你的伤势医好再说!”阿蓓用力摇头,道:“我的伤势治不好了,再说,我已被大火烧成这般模样,又怎能再见人?”目光逐渐涣散,呼吸十分急促,想伸手从怀里取一件东西,但皮肤被火烧化,肌肉粘连,努力几次,她始终抬不起手臂,只得作罢。小云叹息一声,将手伸入她的怀里,稍一摸索,取出一根黑色玉棒,放在她眼前,道:“你要找的是不是它?”   阿蓓点了点头,道:“石门里面是伏羲宝藏,这根玉棒是开启机关的钥匙,你拿去吧。”说完,感觉呼吸已十分困难,全身疼痛难忍,大量的紫黑色血液从体表渗出,她拼尽最后余力,高喊道:“四叔,你竟抛下我自己走了,我恨你!”双腿用力一伸,内脏破裂,登时气绝。小云二人见她死状凄惨,不禁心下黯然。   几年前,林秀月奉命前往赣南,胁迫“神拳门”加入“无稽山庄”。“神拳门”的掌门崔士奇不是他的敌手,但又不想加入“无稽山庄”为非作歹,随即提出,如果林秀月不再胁迫“神拳门”,他就拿出传家之宝作为交换。林秀月考虑再三,勉强同意。崔士奇随后取出一根黑色玉棒,并告知:北极有一处伏羲宝藏,里面有女娲氏留在人间的一件秘宝,不论什么人,一旦拥有此宝,马上就能步入大罗金仙的行列。黑色玉棒是开启宝藏的钥匙。但太昊伏羲在宝藏的入口处设有烈火禁制,如不具备抵御烈火之法,难以潜入。   林秀月得知此事,欣喜非常,收起黑色玉棒,不再难为崔士奇,之后返回山庄。他日常凭借双修之法提高功力,阿蓓作为他的鼎炉已有多年,二人关系较亲密,他就将此事告诉了她。一年多后,阿蓓路经“安平镇”,无意中得知小云有一张可以抵御烈火的火浣鼠皮,马上返回山庄告诉林秀月。二人出手抢夺,但功力不及,铩羽而归。林秀月不想被山庄里的其他人知道此事,以免有人染指宝藏,所以他随同秦秀元等人在外出缉拿陈孤鸿时,方才极力掩饰自己,以免引起小云注意。   此后,他和阿蓓四处寻访,终于得知有一种名叫“石棉”的矿物,不但能抵御高温,并且入火不烧,不禁如获至宝。随即聘请工匠,用了一年多的时间,用“石棉”制成了两件“防火衣”。准备停当,二人借故离开山庄,飞往北极。不料,在潜入伏羲宝藏后,两件“防火衣”竟起不到应有的保护作用,二人前行不足三十丈,全身起火,不禁亡魂皆冒。林秀月依仗功力较高,侥幸奔回了大厅,阿蓓功力不如他,距石拱门仍有十几丈,已不住,不是小云及时赶到,她早已被烧成灰烬。   此事的前因后果,小云并不清楚,只是见林秀月抛下自己的女伴独自离去,自己作为男子不免替他感到难堪。此人生性凉薄,已经自私到了极点。二人转身出了石殿,在山谷里安葬了阿蓓。之后,小云取出黑色玉棒,反复把玩,心里暗暗寻思:它和大师兄给我的“阳爻”外形相似,只是长度和色泽有所不同,莫非它就是那根“阴爻”?心念及此,拿出曾被楚天舒用来操纵群狼的粉红色玉棒,将二者作了一番比对。见黑色玉棒足足短了半截,已能肯定它就是那根“阴爻”。   木荣春曾经告诉他,如能将阴阳两爻凑齐,就能解开一个天大秘密,如此看来,所谓的天大秘密,八成就在眼前的伏羲宝藏中。小云十分兴奋,既入宝山,岂能空手而回?转头对赫连暖玉道:“咱们回去!”二人携手返回大厅。小云祭起“元始浑天轮”,二人一前一后走入了题有“浴火重生”四字的石拱门。前行二十多丈,前方的甬道里已是大火熊熊,如蛇信一般的暗红色火舌,从四面石壁中喷出,“噼啪”作响。用一尺见方的巨大条石铺成的甬道,已被烧得火红一片,烟雾缭绕,温度极高,犹如一座化铁的熔炉。   如此高温,绝非寻常人所能抵御,小云此前曾只身潜入“火浣林”,有了可以借鉴的经验,此时早已想好灭火之法。心念电转,水神工共的“朱雀太阴剑”如一只乌贼,拖起一条粗大的黑色水雾,飞入甬道里。水火交激,“嗤嗤”声大作,白色的水汽迅速弥漫,温度明显降低。“朱雀太阴剑”往复飞行十几个来回,甬道里的火势逐渐熄灭,小云不再犹豫,搂住赫连暖玉的纤腰,足下用力,二人如离弦之箭,飞行一百多丈,瞬间冲出甬道,抵达一处三丈见方的石室。此处并无大火肆虐,二人毫发无损顺利脱离险境,不禁松了一口气。   小云见石室里空空如也,四面石壁上也无门户,心里诧异:此处再无出路,伏羲宝藏又在哪里?正要举步,左足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观看,见一具人类的白骨伏在甬道门口,手足和脊骨极度扭曲,估计临死前十分痛苦,曾剧烈挣扎。赫连暖玉见白骨的右手中指上戴着一枚黄玉戒指,看上去十分眼熟,稍一思索,惊呼道:“他是我师父!”小云颇感纳闷,说道:“你怎么知道?” 第五十三回伏羲宝藏(4)   赫连暖玉俯身从白骨的手指上取下戒指,反复看了一会儿,心里再无怀疑,泪水涌出,哽咽道:“我师父有一枚黄玉戒指,戒面雕有一只‘螣蛇’,我和他朝夕相处三年,从未见他将戒指摘下,一直戴在他的右手中指上。你看!”小云见黄玉戒指的表面果真雕有一只“螣蛇”,心知她所料不差,不禁替她感到难过。赫连暖玉泪如泉涌,道:“师父十分疼爱我,但他已经死了,我再也没有机会回报他老人家的恩德。”小云轻拍她的脊背,道:“人已经死了,伤心毫无用处,只要你好好的活着,才是对他老人家的最好回报!”说完,心里疑惑:此人有能力穿越烈火甬道,抵达石室,但为什么竟死了呢?   此人正是传授赫连暖玉“皇土化形功”的无名老人,他早已得知北极有一处宝藏,里面的秘宝可以使自己恢复神力,待赫连暖玉艺成后,他再也按捺不住,随即赶往北极。他是土神“后土”的直系后代,因火能生土,他原本并不畏惧烈火。但“浴火重生”甬道里的大火乃是“亢阳之火”,威力要比寻常之火大出十几倍,所以他虽能穿越甬道,但仍是全身起火,最终被活活烧死在石室里。其实,他的功力已经极高,已是人间的绝世高手之一,虽不能长生不死,安享天年应是毫无问题。但他一直妄想成仙,贪心不足,致使横死化外,岂不可悲?可见古语云:“适可而止”“过犹不及”,实乃大有道理!   待赫连暖玉情绪平复,小云绕石室转了几周,终于在石壁的右下角发现了一个三尺见方的八卦图型。其中“乾天卦”少了一根“阳爻”,“兑泽卦”少了半根“阴爻”,他心里大喜,料知八卦图型必是开启宝藏的门户。从怀里取出“阴阳”两爻,将较长的粉色玉棒按入“乾天卦”,将较短的黑色玉棒按入“兑泽卦”。陡然间,石室微微颤动,“轧轧”作响,八卦图型移往一旁,石壁上露出一个方形石穴。   小云二人凝目细看,见石穴不大,长宽只有一尺左右,一颗拳头大小的红色心状宝石悬浮在中央,吞吐出暗蓝色火苗,穴内烟火翻涌,气象氤氲,显得十分奇异。左面穴壁上题有几行古篆字,文曰:“赫赫娲皇,抟土成人,肇始媒妁,男婚女嫁,繁衍孳生,承祧传绪,万古绵延;始定四维,绥靖八极,懿德无暇,功高不居;炼石补天,舍身无悔,唯余一心,亘古不泯;留待有缘,继尔懿德,行尔嘉行,惠泽黔首,圣心永昌;肆凶恣暴,必受天谴,克制无明,戒之慎之。”最后署名:“伏羲氏升暇在即,泣血谨题。”未曾标明时间,不知何年所题。   小云看罢,不禁神魂摇曳,原来红色的心状宝石,竟是大神女娲之心!伏羲氏在此番话中严重警告后世之人,如不能用“女娲之心”保佑黎民,反而依仗它为非作歹,必被上天惩罚,又使他颇感惶恐。想起女娲的赫赫大功和无暇品德,顿生高山仰止之心,缓缓跪倒,行九叩首大礼,默默祈祷:“道门掌教紫微,谨告女娲、伏羲二圣:弟子日后将以二圣之心为心,平定天下,护佑众生,使华夏百姓得享太平。如能成功,弟子自当归隐化外,决不会依仗此心胡作非为!如违此誓,必被天诛地灭,永世不得超生!”默念完毕,“女娲之心”从石穴飞出,盘旋一周,飞入他的掌中。   赫连暖玉十分好奇,道:“它是法宝么?不知怎么使用?”小云感到手里的“女娲之心”微微跳动,竟似具有生命,散发出的浓浓暖意,又像慈母无所不在的关爱,不知为什么,心里竟对它生出了几分依恋,说道:“它是不是法宝,眼下不好断定,我们先安葬了你师傅再说!”   伏羲宝藏构造极为巧妙,“女娲之心”是世之重宝,如果功力未曾抵达一定高度,得到它难免仗之为恶,所以伏羲氏在入口处设下烈火禁制,以便将功力低微的寻宝人拒之门外。此时“女娲之心”已被取走,“浴火重生”甬道里的大火,已无存在的必要,随即熄灭,避免再伤及无辜。小云二人用衣服将无名老人的骸骨包起,出了伏羲神殿,在山谷里将老人安葬。赫连暖玉见师父归于尘土,此后不可复见,不禁心里伤痛,再次潸然泪下。老人并无后代,身后凄凉,她作为唯一的弟子,决定留在谷里守墓三天,以稍尽孝子之道。小云十分理解,当即同意,二人暂且在伏羲神殿住了下来。   入夜后,赫连暖玉的情绪已基本稳定,行功之后对小云道:“你休息一会吧,我担任警戒。”小云道:“好吧,你小心一点。”说完,双膝盘坐,将“女娲之心”放在掌心,双手结印,开始行功,准备将它收入体内。不料,行功一昼夜,“女娲之心”竟是毫无反应,他只得放弃行功,心里十分诧异:“女娲之心究竟是不是法宝?如果是,以我的功力,为什么无法将它炼化?如果不是,伏羲氏为什要设下烈火禁制,考验寻宝人的功力,并反复告诫不要仗它为恶?他如此作为,显是女娲之心具有绝大的威力!”转念一想:“甬道入口题有‘浴火重生’四字,莫非另有特殊含义?”随即起身返回石室,搜寻片刻,并无发现,只得作罢。   三日期满,二人骑上乘黄,踏上归程。来的时候要追踪林秀月二人,乘黄并未使出全力,此时全速飞行,直如闪电奔雷,只用了五日,已抵达使节团驻地。自二人无故失踪,两名副使和沈季隆每天各自率领一千名士兵,外出找寻,足足一月,毫无发现,不免人心大乱。此时见二人无恙返回,三人方才如释重负。休整一日,使节团继续赶路,二天后抵达“游魂关”。小云见原本驻扎在关外的猃狁大军已经全部撤离,暗暗寻思:赫连独秀行事果断,不愧当世人杰。反观轩辕翊国,防人之心太重,只看重自己的皇帝宝座,为人诡诈自私,如景略一般的忠臣良将也得不到重用,两国一旦开战,华夏八成是输多赢少! 第五十三回伏羲宝藏(5)   “游魂关”的守关将领得知两国已结成同盟,欣喜非常,随即差遣十名小校,快马加鞭将喜讯上报朝廷。休息一天,使节团离了“游魂关”,赶往京师。各府县的官员已得知信息,估计小云完成如此重要的使命,日后必被重用,于是拼命奉承和巴结。路经每一处府县,小云免不了要参加官员特意为他准备的庆功酒宴,前行不足百里,他已是头大如斗,只得离了官道,率领使节团走偏僻小路,两天后抵达京师。   轩辕翊国亲自统领文武百官和皇室宗亲,启用最高规格的接待礼仪,在“镇国门”外大开宴席,庆贺小云凯旋回朝。规模之大,史无前例,可谓盛况空前。宴会持续一个时辰方才结束,轩辕翊国提出要和小云一起乘坐皇帝銮驾,返回皇宫。纵使开国之臣也从未享有如此殊荣,小云不想招摇和惹人忌恨,极力推辞。但轩辕翊国坚决不允,他只得同意。二人登上由三十六名銮仪卫抬起的皇帝銮驾,一起入城。赫连暖玉原是猃狁公主,又是奉旨和亲,身份在华夏诸臣和公主之上,得以和“正统”皇后同乘凤辇入京。   京师万家空户,所有百姓全部聚集在几条主要街道上,争睹小云凯旋。待看见皇帝銮驾缓缓行近,十有七八振臂高呼:“紫微真人万岁!皇帝万岁!”小云此行完成使命,使国家免于战乱,使人民免于罹难,几百名老人更是感激万分,纷纷顶礼膜拜,老泪纵横。但不服小云的也大有人在,多是年轻人,见身旁老人跪倒行礼,心里不以为然:“一个小白脸成就如此大功,只是仗着皇帝老儿的提携和运气武动乾坤傲世九重天吞噬星空神印王座遮天将夜凡人修仙传杀神大周皇族求魔修真世界官家全职高手锦衣夜行超级强兵仙府之缘造神楚汉争鼎不朽丹神最强弃少天才相师圣王无尽武装好,如果我有相同的机会,估计八成也能取得成功!”   街道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挤得水泄不通,车驾前行缓慢,直至申时前后方才抵达皇宫。轩辕翊国在“皇极殿”听取小云禀告此行经历,并仔细查阅同盟条约,见所有条文公平合理,并无不利华夏之处,心里十分高兴。待听到轩辕辅国和田千秋已经自杀身亡,士兵全体归降,更是龙颜大悦,小云的处事应变能力使他大为赞赏。随后亲自起草诏书,走笔如飞,顷刻写就,并宣布三天后他将在“怡和宫”亲自主持小云和赫连暖玉的婚庆大典。   小云心里作难,自己未曾告知翥凰就和赫连暖玉成婚,又怎对得起她?赫连暖玉在一旁见他面露难色,随即宣称师父新丧,自己理应守孝三年,眼下不宜成婚,希望将婚期延至三年后举行。百善孝为先,轩辕翊国无法驳回,道:“公主既有孝心,朕怎能阻拦?准奏!”说完,命“龙图阁大学士”程颐宣读圣旨。小云见难题已化解,心里一宽,向赫连暖玉微微一笑,表示感谢。   程颐在须弥宝座前展开圣旨,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道门掌教,钦命平等亲王紫微,公忠体国,不辞艰辛,不计生死,危难之际,奉使猃狁。跋山涉水,扫靖狼烟,威震塞北,不负朕望,诚不辱命,克建大功!神功通玄,才德无双,实乃世之瑰宝,国之干城,朝之栋梁,臣之楷模,朕之股肱!得臣如此,实乃社稷宗庙之幸也!朕抚有四海,垂拱华夏,岂吝赏赐?晋封紫微‘大夏智亲王’,‘太子太师’,加尊号‘大宗师’。赏银五万,永久赦免‘太和山’方圆五百里内的所有租赋,以示嘉奖,体显荣宠。钦此。”   小云躬身领旨,但心里已知轩辕翊国不安好心。“大夏智亲王”和“太子太师”,前者是最高爵位,后者是最大官职,尽管听上去威风八面,但二者皆无实权。自己此番立了大功,轩辕翊国不得不有所表示,但担心自己掌有实权后会危及他的皇位,所以才以两个并无实权的虚衔相封,可见他对自己仍存疑忌之心。“大宗师”是尊号,并非官职,但由皇帝亲自下旨加封,有利提高自己和道教在江湖中的影响力,可以震慑寻常的江湖草莽和依附反叛邪恶势力的官员,对自己即将发起的遏制“魔教”和“无稽山庄”的行动大为有利。至于赏银五万两,相比拥有几万门徒的道教,不啻九牛一毛,但也聊胜于无。真正含有祸心的是最后一项嘉奖,名义上永久赦免“太和山”方圆五百里内的所有租赋,但事实上车万里反叛,朝廷已不能从“太和山”所在的楚郡收取一分租赋,此等嘉奖纯属空头人情。并且,如果道教真的依据圣旨赦免了“太和山”周围府县的租赋,车万里作为楚郡的真正统治者,未必能认同。他一旦差遣士兵前来收租,岂不要引发冲突?道教一旦和叛军开战,最后得利的只有朝廷。轩辕翊国此举,一石二鸟,用心歹毒。   小云最大的愿望是终结乱世,但并不想直接介入战争,假如几万门徒为了平定战乱死伤殆尽,使道教蒙受了重大损失,乃至灭亡,他怎能对得起木荣春和老子?此时,他在察觉轩辕翊国的用心后,不禁暗暗冷笑:“此人极力促使我教和叛军开战,以便朝廷坐收渔利,并间接消耗我教的实力,我岂能中计?”程颐宣旨完毕,文武百官纷纷上前向他表示祝贺,寒暄片刻,轩辕翊国宣布散朝。 ㈧_ ○_電_芓 _書_W_ w_ ω_.Τ_ Χ_t_零_ 2.c_o _m   小云和赫连暖玉在内监的引领下,前往“华清宫”分房休息。入夜时分,小云焚起“龙脑蛟骨香”,半个时辰后,之前曾担任他护卫的“北斗七星”中的清梦,清如,清空,清意,清渺,清然六人,闻香赶至。一个月前,荣浩估计小云即将回国,就差遣六人前来京师等候,清雅教务缠身,难以成行,所以此时“北斗七星”独独少了她一人。 第五十三回伏羲宝藏(6)   次日清晨,清梦六人奉命前往“大内库房”,提出五万两赏银,交给京师左近的道观,传令观主,务必将赏银用于资助贫苦百姓,之后返回。午时前后,齐公公前来“华清宫”传旨,敦请小云和赫连暖玉参加在“御花园”举行的庆功宴会。小云婉言谢绝,宣称自己离山已久,需要尽快返回“太和山”处理教务,无暇出席宴会,希望皇帝陛下原谅。皇帝的圣旨就如同法律,所有人必须一体奉行,绝不允许抗旨不遵,齐公公听他一口回绝,不免心惊,但也毫无办法,只得返回内廷复命。   小云和赫连暖玉、清梦六人随后离了“华清宫”,待出了京师,各自祭起法宝,飞往“太和山”。天色向晚,一行人飞降在齐燕交界的一片无人山区里,赫连暖玉和清梦六人开始行功恢复体力。小云担任警戒,无事可作,拿出“女娲之心”,研究它究竟如何使用。入夜之后,四周一片死寂,黑暗中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呻吟。声音不大,又相距极远,不是他耳力了得,真是无法听见,随即推醒赫连暖玉,道:“你照看一会儿,我去看看!”说完,飞身前行。   呻吟时断时续,他一路找寻,在五里之外的一处断崖下发现了一名中年男子。他面孔向下趴伏在一堆乱石里,四肢扭曲,身体微微抽搐,已在垂死挣扎。小云上前扶他坐起,待看清他的面目,不禁吃了一惊,此人竟是“万兽真君”迟镇岳。见他伤重垂危,已不省人事,马上抱起他,飞身返回。   迟镇岳四肢全部骨折,右肋有一处掌伤,震伤了内脏,但从口鼻中涌出的鲜血,早已凝固,估计受伤已有不短的时间。待清梦六人行功完毕,小云开始向迟镇岳体内输入真气,半个时辰后,见他的呼吸渐趋有力,知道内伤已无大碍。随即将几处断骨对正,输入庚金真气,瞬间已将断骨弥合。凌晨时分,迟镇岳方才醒转,看见小云,竟嚎啕大哭起来,道:“云教主,我知道我的要求有点过分,但孤鸿已被‘六十元辰’擒回了‘无稽山庄’,估计性命难保,求你再救她一次吧!”   小云一惊,道:“究竟怎么回事?你不要着急,慢慢说!”迟镇岳待情绪稳定,说起事情经过。原来,他和陈孤鸿离开“太和山”后,就直奔“无稽山庄”。谁知在附近潜藏半月,他们想要找的人始终没有出现,陈孤鸿再也按捺不住,一日午夜,趁迟镇岳行功之际,她独自潜入了山庄。不等仔细搜索,“六十元辰”已发现了她,双方随即展开激战。“六十元辰”每一人的功力都和木荣春相仿,六十人同时出手,威力可想而知,此战原属必胜。但陈孤鸿此前已将“九龙印”合成一体,最后形成的“大夏禹王印”威力之大绝难想象,再加上有“天河宝带”作为辅助,功力已是今非昔比。   “六十元辰”毫无防备,交手不足两回合,瞬间已被她击毙了七人,重伤了九人,合围之势登时瓦解。陈孤鸿行藏已露,见仍有人源源不断从暗处涌出,心知敌人一旦再次合围,自己必死无疑!趁“六十元辰”惊魂未定之际,飞身出了“无稽山庄”,推醒迟镇岳,二人一起飞离山区。“六十元辰”此番伤亡惨重,岂肯善罢甘休?禀明庄主后,未曾负伤的四十余人随即展开追踪,势要将二人擒回山庄,洗雪此仇。前往北极寻找伏羲宝藏的林秀月二人,就是借此机会离开的山庄。   陈孤鸿二人尽管先行一步,但“六十元辰”岂是等闲之辈,加之人数又多,不出三天就已追上了二人。经过一番激战,陈孤鸿凭借“大夏禹王印”,又击毙了对方三人,方才和迟镇岳顺利突围。但“六十元辰”如影随形,一路紧追不舍。二人从南至北,行经五千多里,历经大小十几战,前后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仍无法摆脱追踪。三天前,在齐燕交界的山区,终于被“六十元辰”追上了。此时,二人已是精疲力尽,交手不出三合,陈孤鸿负伤被擒,迟镇岳则被秦秀元击中了右肋,坠下山崖。秦秀元以为他绝难活命,未再理会,提起陈孤鸿和众人一起返回了山庄。迟镇岳坠下山崖后,负伤极重,昏死了三天,一直未曾恢复神智,不是小云听见了他的呻吟,最多再有几个时辰,他必死无疑。   小云听他说完,心知陈孤鸿处境凶险,情况已十分紧急!稍一思考,决定和迟镇岳先行赶往“无稽山庄”,由清梦六人护卫赫连暖玉前往“真武观”。他如此安排,其实另有用意。他功力虽高,但绝无勇气直接告知翥凰和清雅二人,自己已和赫连暖玉有婚嫁之约。差遣清梦六人先行返回“真武观”,翥凰和清雅自会从他们口中得知此事,只要自己不在一旁,估计二人就算生气,也找不到发作对象,时间一久,怒火自会渐渐平息。他善于转化矛盾,此举只是在推卸责任。   待赫连暖玉和清梦六人走后,小云向迟镇岳问明“无稽山庄”的所在方位,之后二人祭起法宝,一起飞往闽南。一路披星戴月,五天后的中午时分,抵达位于闽赣边界处的一大片山区。一眼望去,只见群山蜿蜒起伏,连绵不绝,林海郁郁葱葱,苍莽无边,云雾缭绕,人烟灭绝,景色幽静神秘。二人在一片丛林里潜伏起来,迟镇岳手指前方,低声道:“前面就是无稽山庄。”小云凝目看去,见一座面积极大的庄园盘踞在山谷里,园内道路纵横交错,屋宇众多,星罗棋布,加之花草繁盛,掩映婆娑,犹如一座**阵。正午时分,山庄内外竟不见半个人影,死气沉沉,显得十分诡异。他注视良久方才收回目光,道:“迟前辈,我有两个问题要请教,你和陈姑娘究竟是什么关系?她和‘六十元辰之间,又有什么仇怨,不知能否见告?” 第五十四回无稽山庄(1)   迟镇岳叹息一声,道:“此事说来话长!”沉默片刻,开始从头说起。“万兽门”的上代掌门陈天青为人木讷,不善交游,加之功力不高,平生除了女儿陈淑琴和迟镇岳,再无其他传人。大约三十年前,他行功走火入魔,弥留之际,命令二人结为夫妇,目的十分明显,要使二人同心,以便光大门户。他死之后,陈淑琴虑及自己年龄尚小,父亲尸骨未寒,准备守孝三年再完婚。迟镇岳比她年长许多,一向十分疼爱她,又感念师恩,自是毫无异议。   转眼过了两年,适逢木荣春担任掌教三十五周年,道教差遣几百名弟子,邀请各大门派的掌门人前往“太和山”参加庆典。迟镇岳作为“万兽门”掌门,自也在应邀之列,但不巧的是,当时他正在闭关潜修,无法外出。陈淑琴一向敬重木荣春的为人,于是代表“万兽门”跟随前来传信的道教弟子前往“太和山”观礼。她平生首次游历江湖,不想就发生了意外,庆典结束后,她独自下山,但并未返回“万兽山庄”,从此杳无音信。   三月之后,迟镇岳方才结束潜修,得知师妹失踪,不禁魂飞魄散,随即外出寻找。一直找了三年,毫无所获,不免心灰意懒,以为陈淑琴已经死了。此后不再寻找,开始专心潜修玄功,并收徒传艺,调教了几千头猛兽,准备将“万兽门”发扬光大,以此报答师恩。谁知,正在他一心一意发奋图强之际,一件意外之事使他平静的生活再起波澜。五年后的一天清晨,一只体型巨大的白色鸿雁,背负一名出生不足一月的女婴,飞抵“万兽山庄”。   迟镇岳一眼认出,它正是师妹的护身灵禽“仙奴”,它背上的女婴,尽管幼小,但面貌和师妹颇有几分相似,一时心乱如麻:莫非女婴是师妹的骨血?历经高空飞行,女婴已被冻得浑身青紫,奄奄一息,他不及多想,先用真气为女婴和暖内脏,疏通血脉,待她情况稳定,方才在襁褓中发现了一张信笺,终于得知了师妹失踪一事的经过。   原来,陈淑琴离开“太和山”不久,就发现有一名中年男子在身后跟踪。她想尽快返回“万兽山庄”,无暇理会,祭起法宝飞行一天,已看不见中年男子的踪影,又见天色向晚,就歇宿在一片丛林里。不料,半夜时分,她正在行功,后背无缘无故微微一麻,已不知被谁封闭了穴道,就此人事不知。待重新苏醒,已置身在一间装潢奢华的房间内,中年男子就在身旁,她周身**,已被奸污。   她为人机警,虽是悲痛万分,但心里十分清楚,中年男子能无声无息跟踪自己一天,不被自己察觉,一身功力已十分可观。于是她并不吵闹,暗暗行功,待解开穴道,再寻找机会报仇。中年男子并非寻常之辈,竟能察觉她的用心,随即向她体内输入了一股真气,布成五行禁制,使她无法再提聚真气。此后几天,中年男子不断奸淫和凌辱她,每天至少十几回,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月。   长时间的反复折磨,终于使陈淑琴彻底崩溃,不再妄想反抗,开始顺从中年男子,强颜欢笑,以便麻痹对方,借机逃离魔窟。一年多后,中年男子并未解开设在她体内的五行禁制,但已能允许她离开房间,外出走走。此时,她方才发现自己是在一所极大的庄园内。除了自己,山庄里另有几百人,男女皆有,相互之间的关系十分混乱,经常白昼宣淫。她无法提聚真气,和普通人毫无区别,眼见山庄内的男女**异常,不免暗暗担心,但除了中年男子,并无其他人冒犯她,她已知此人是山庄的首脑,自己已沦为他的禁脔。   此后,陈淑琴表现的愈加恭顺,几个月后中年男子传给她一门极为特殊的调息之法,专门用以行房,她方才得知山庄里的人,原来奉行的竟是“采补双修之术”。晃眼过了六年,中年男子戒心渐失,终于解开了设在她体内的五行禁制。她十分高兴,正想找机会离开,不经意间发现自己竟已珠胎暗结,不禁魂断神伤。腹里的胎儿虽是孽种,但毕竟是自己的骨血,她咬牙含泪暂时放弃了原计划,继续留在山庄,调养气血,等待婴儿出生。十月临盆,顺利生下一名女婴。   产褥期间,恶露未尽,中年男子不再前来骚扰,她心里十分清楚,机会难得,稍纵即逝,尽管身体尚未康复,仍决定马上离开。她担心自己一旦发生意外,此事就如石沉大海,再也不会被他人所知,所以早已将此事经过写在了一张信笺上。中年男子每天清晨都要指导庄内人员练功,她在暗中偷听了几次,发现此人传授的行功之法要比“万兽门”的功法高明许多,于是偷偷记忆,临行前将偷听来的行功之法写在了信笺末尾。一天深夜,她见四处无人,随即召出“仙奴”,先将女婴绑好,之后母女同乘“仙奴”飞离山庄。中年男子一向只拿她当泄欲工具和采补所用的鼎炉,毫无尊重之意,所以从未询问她的出身来历,不知她有驭兽之能,方才使她保住了最后的逃生机会。   迟镇岳看完信笺,见师妹并未一起返回,估计她已出意外,不禁忧急如焚。但女婴太小,势必又不能抛下她不管,思虑再三,只得暂时放弃外出找寻师妹之念。此事含有重大隐秘,他不想假手他人,先将庄内的所有人员全部支开,方才抱起女婴,出了山庄。历经一番调查,出巨资将女婴寄养在一家大户人家里。次日一早,他以外出捕捉神兽作借口,离开山庄,召出“仙奴”,估计它八成能记得来路,任由它自由飞行,随即祭起法宝跟在它身后。 第五十四回无稽山庄(2)   “仙奴”一路飞往东南,三天后抵达一处庄园。迟镇岳猎杀了几头麋鹿,化装成猎户前往庄园推销,几天后和负责山庄内务的一名小头目混熟,得以留在庄内管理厨房事务。他不敢随便找人询问,日常行动十分小心,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靠暗中偷听庄内人员的对话,终于得知了事情真相。   一个多月前的那天夜里,陈淑琴母女乘坐“仙奴”,飞离山庄不久,就被负责她饮食起居的侍女发现,此事不幸暴露。中年男子得知后,外出找寻,顷刻间追上了母女儿二人。陈淑琴担心女儿一旦被夺走,和她如同禽兽一般的父亲一起生活,长大后难免变成一个被万众唾弃的无耻之徒。于是明知不敌,仍是全力发起攻击,拼命缠住中年男子,使“仙奴”背负女婴得以迅速飞走。中年男子起初并不想杀人,和陈淑琴相处六年,早已玩腻,她是死是活,是去是留已无足轻重,但女婴是自己的骨血,绝不允许她离开山庄。眼见“仙奴”飞走,不禁怒火勃发,全力出手,只一招就将陈淑琴击毙,飞身疾追。“仙奴”并非凡鸟,霎那间光景,已飞得无影无踪,他只得悻悻返回。   迟镇岳得知师妹已死,悲愤难抑,但山庄里人员众多,中年男子更是功力极高,他独自一人难以力敌,只得暂且忍耐。一日清晨,他借口外出狩猎,离开山庄,返回“万兽门”,暗暗招收门徒,大量养殖猛兽,扩充实力,准备报仇。待女婴三岁时,他每天午夜独自赶往寄养的人家,开始向她传授“筑基培元”的初步功法。他为人机警,行事小心谨慎,除了他一人,再无别人知晓此事。陈淑琴一死,女婴沦为孤儿,又是鸿雁“仙奴”背回的,所以迟镇岳为她取名“孤鸿”,前面冠以母姓,用以纪念亡母。按理说他和陈淑琴是师兄妹,陈孤鸿理应称他“舅舅”,但为了掩人耳目,二人一向以“叔侄”相称。   陈淑琴写在信笺上的功法,和道门神功颇为相像,的确要比“万兽门”的功法高明许多,待陈孤鸿年龄稍长,迟镇岳拿出信笺,要她自行研习。但信笺上的功法,晦涩艰深,加之无人指点,陈孤鸿领悟不多,功法施展之际,不免有点似是而非。迟镇岳前后用了十几年,历经几十次只身暗访,终于查明了一部分情况。   陈淑琴毙命的山庄名为“无稽山庄”,中年男子是庄主,姓彭,至于名字,无论如何也探听不到。他有二个儿子,长子彭武,次子彭夷,分别掌管山庄的具体事务,是山庄事实上的主人。二人威权甚大,功力极高,虽极少在江湖出现,但偶尔展示神功,竟被附近的百姓视作神仙,所以山庄所在的大山得名“武夷山”。除了彭氏父子,山庄里另有几百人,男女各半,其中有六十人号称“六十元辰”,功力也是极高,加之山庄防卫森严,迟镇岳权衡再三,认为凭借“万兽门”现有的实力,绝难与之抗衡,所以始终不曾前往报仇。   光阴似箭,转眼陈孤鸿已经十六岁,玄功初成,再也无法克制报仇之心,迟镇岳劝阻不住,只得和她秘密前往“武夷山”,在“无稽山庄”左近潜伏起来。几天后,二人截住了一名离开山庄外出办事的青年男子。此人并非“六十元辰”中的一员,只是山庄里的普通成员,二人合力出手,激战五六十合,方才击毙了他,可见“无稽山庄”的实力是何等的可怖可畏。陈孤鸿自知报仇无望,二人只得无功返回。迟镇岳建议将此事昭告天下,揭露“无稽山庄”的罪恶行径,引起江湖人士的注意。之后敦请各大门派的掌门人主持正义,一起前往“无稽山庄”,才能洗雪此仇。事涉母亲的名节,陈孤鸿一口回绝,坚持独自报仇。迟镇岳眼见无法说服她,只得作罢。   陈孤鸿随即辞别养父母,前往巫山“朝云峰”居住。鉴于敌人实力太强,必须借助威力强大的法宝,才能克敌制胜。她一反常态,雇用了几十名无赖少年,四处传播自己喜欢美貌少年。同时聘请工匠,用铁板制成一座车厢,四周彩绘裸女,用四头白色雪豹拖起车厢,每天绕巫山奔行一周,用以勾引好色之徒。不出两月,消息传出,江湖中的无赖子弟趋之若鹜,纷纷赶往巫山,准备一亲芳泽。   她暗中约见了几人,或以色诱,或以武力,将之一一杀死,前后几年的光景,夺取了大量的法宝和秘籍,功力大有提高,但仍不足以和“六十元辰”相抗。待看见浣花镇白光上冲斗牛,她误以为是秘宝神器的光华,外出寻找,方才引发和木荣春之间的摩天岭之战。当时,木荣春看她眼熟,是因曾和她的母亲有一面之缘。陈淑琴前往“太和山”参加庆典,乃是首次游历江湖,属于无名小辈,很难引起他人注意,加之当时“真武观”宾客云集,木荣春只和她寒暄了几句,并无多少印象。待和陈孤鸿相见,此事历时已久,所以始终想不起她究竟像谁。   二年后,从小云手里重新拿回威力已加强不少的“天河宝带”,陈孤鸿自以为已有能力和敌人一拼高低,随即潜入“无稽山庄”。但和“六十元辰”交手两三回合,她已招架不住,只得乘坐“仙奴”飞离山庄。秦秀元等十二人一路紧追不舍,不是半路小云出手相救,她必死无疑。此后,她先后诛杀了“六臂龙王”尚扶摇的九名弟子,凑齐“九龙印”。在小云的助力之下,合九为一,得到了威力和“元始浑天轮”相近的“大夏禹王印”,不禁再起复仇之心。离开“太和山”后,她和迟镇岳再度赶往“无稽山庄”。不料,此番虽是杀伤了十几名敌人,但真凶毫发无损,迟镇岳重伤垂死,她自己负伤被擒,至今生死不明,可谓折戟沉沙,一败如灰。 第五十四回无稽山庄(3)   迟镇岳足足说了一个时辰,才将此事的前因后果细述完毕。小云听后,心里惨然“陈姑娘身世凄惨,尤甚于我,也就难怪她行踪诡秘,性情异于常人!”沉默片刻,道:“姓彭的庄主是否已经知道陈姑娘是他的亲生女儿?”迟镇岳缓缓摇头,道:“我不太清楚,但孤鸿和她的母亲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只要不是瞎子,只凭相貌也能猜个**不离十!”小云点头,道:“无稽山庄实力颇强,绝非你我二人所能抗衡,迟前辈不如先行返回燕北,重新整顿‘万兽山庄’,集结力量,做好准备。今夜由我独自潜入山庄,暗中寻找机会营救陈姑娘,如能成功,自是最好。如果被人发现,我自保毫无问题,但只得暂时撤离。之后我将动用我教的全部力量,攻击‘无稽山庄’。届时,前辈统帅‘万兽门’鼎力相助,敌人绝难抗衡,自能使陈姑娘轻松脱困,只不过此前她要多忍受几天屈辱而已!前辈以为如何?”   迟镇岳十分清楚,凭自己的功力和小云一起潜入山庄,非但毫无帮助,反成累赘,于是点头应允。之后祭起法宝,飞往燕北的“万兽山庄”。待他走后,小云盘膝入定,午夜前后结束行功,起身潜入“无稽山庄”。庄内无人走动,一片死寂,但所有房舍全部亮起了灯火,相比白天,反多出了几分生机。他十分小心,加之功力极高,行动无声,在庄内找寻了半个时辰,一直未被敌人察觉,但也没有发现陈孤鸿的踪影。   他并不死心,游目四顾,见左面的一间房舍,房门虚掩,决定冒险一探。飞身上前,如一股青烟,毫无声息闪入房间。房内只有一名青年女子,斜倚在一张雕花木床上,神态慵懒,面含微笑,身姿异常丰腴,竟是曾有一面之缘的“魔教”女教主月无双!小云大吃一惊,心想“她怎么会出现在无稽山庄里?”月无双似乎早已料到他会潜入山庄,看见他神色毫无变化,只是微微一笑,道:“云教主别来无恙?”如男子一般的声音里饱含得意。   小云反应十分迅速,心知自己八成已中了敌人的埋伏!并不回答,飞身后撤,想撤出房间。谁知,不等他飞出房门,看上去十分逼真的房舍竟是幻象,瞬间不见了踪影。四周显出几十条人影,有男有女,高矮不一,衣分五色,头戴金冠,正是“六十元辰”。   月无双见他已被团团包围,哈哈一笑,道:“云教主一向小心谨慎,想不到今天也能中了埋伏!”说完飞身跃起,右臂一挥“五星追月”,暗流汹涌向前,发出了暗黑系的禁咒魔法“母神诅咒”。小云掣出“裁云帚”,反手挥出,左掌前拍,同时使出了“五阳经天”和丙丁火的合体之技“霹雳连珠”。“六十元辰”原不足畏,但月无双的功力和他在伯仲之间,敌人一旦合力出手,他的处境不免立见凶危,所以此番毫无保留,全力出手,争取主动。   半月形银光和日轮状红光比翼向前,和汹涌的暗流在高空相撞,竟无半点声响发出,但众人无不感到足底巨震。以“六十元辰”的功力,仍是无法抗衡,纷纷跌到,一时竟难以起身。左近的几十座房舍全部被掀翻,砖瓦砂石四处乱飞,几百条人影仓皇飞出房间,但仍有几十人反应不及,瞬间被砂石掩埋,顷刻毙命。原本繁盛无比的草木尽皆化为齑粉,不留半点踪影,待尘埃散尽,“无稽山庄”的前半部分已成了一片光秃秃的平地。   月无双有“六十元辰”相助,此战原属必胜,不免有点轻敌,但小云领悟“天心”后,功力已比她高出不少。两人的招式一经相撞,她就知大事不妙,全身酸软,呼吸登时断绝,后飞几十丈,方才使呼吸恢复通畅。谁知,小云招式上的威力并不因双方之间距离加大有所减弱,仍在继续施加影响,月无双正想停下,感到头脑一阵眩晕,精神恍惚,再也提不起半点斗志,差点昏死过去。不禁魂飞魄散,再次后撤十几丈,神志才得以清醒,心里震惊无比:“只短短几月不见,此人功力竟高出了一倍,不但能伤人身体,并能压迫人的神志,大是可畏!我已非此人对手,估计只有和哥哥联手出战,才能赢得此人!”施展魔法首重精神力,二人交手仅一招,她心神受制,已不敢再留,心想:“此处留给彭老儿自己处理,我要尽快返回,将此事禀告教主!”随即施展空间转移魔法,瞬间不见了踪影。   同一时间,小云除了体内气血翻涌,再无其它不适,二人再度交手,他已是大占上风。月无双不敌遁走,他也不想再留,双肩一晃,准备飞向山庄大门。“六十元辰”此时方才起身,人人灰头土脸,神色极为狼狈。眼见历经六十年方才修筑完毕的山庄,已化为一片瓦砾,又不禁暗自神伤。此前,“六十元辰”曾被陈孤鸿的“大夏禹王印”击毙了十人,彭氏兄弟从山庄的几百名高手中另找了十人,予以补足,所以此时仍是六十人。秦秀元作为大哥,反应机敏,见小云肩头一晃,已知他要撤离,随即高喊道:“赶快截住他!此人不可力敌,大伙布‘大周天阵’!”   六十人迅速移形换位,各按衣服颜色分为青,红,黄,白,黑五组。每组十二人,以“甲子”“丙子”“戊子”“庚子”“壬子”五人居首,其余十一人排成一队,各在小云前后左右和上方,奔走飞行。六十人如同五条长龙,首尾相连,毫无缝隙可乘,将小云所能行走的路线全部封死,布成一座立体的圆形之阵。此等阵法小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不禁大感惊异。祭起“元始浑天轮”,五方神剑一起出击,准备强行破阵。 第五十四回无稽山庄(4)   “六十元辰”毫不理会,各按顺序继续飞奔,周而复始,无穷无尽,如太极运转,浑圆无比,形成一股浑厚无匹的盘旋之力。五方神剑一经接近,登时转向,绕着“六十元辰”高速旋转,再也无法摆脱引力的纠缠,始终不能伤敌。小云咦了一声,心想“此阵大是古怪!”念头不等转完,体内真气失去控制,如脱缰野马迅速流出体外,眨眼间他已是筋疲骨软,功力损耗十分严重,不禁吃了一惊。稍一沉思,已知此阵原理。“六十元辰”各按五行奔走,金木水火土依次相生,再也难分彼此,形成类如原始的无极状态,可以不断吸纳五行元素。此阵和“夺体换胎之术”的原理如出一辙,但反用之,“夺体换胎之术”是输出五行元素,此阵则是吸入,再加上由六十名高手同时转动阵法,威力自是难以抗衡。   小云心里十分清楚,如果任由“六十元辰”继续奔行,用不了多久,自己的真气就会耗尽,身体也会被撕成碎片。于是将计就计,反向行功,使真气加速流向体外。“六十元辰”正在缓缓吸纳从他体内吸出的真气,准备逐步转化为己有,真气流量瞬间加大,使他们猝不及防。位于左前方的三人被大量的真气涌入体内,来不及转化,“嘭,嘭,嘭”,肚腹开裂,经脉崩断,内脏外流,当即毙命。其余人的情形也好不了多少,在吸入了大量的真气后,个个面色青白,呼吸急促,足底踉跄,犹如醉酒。加之周身疼痛难忍,已无力奔行,只得放弃行功,担心小云乘势追击,纷纷后撤,号称无坚不摧的“大周天阵”登时瓦解。   小云虽是一举破敌,但真气损失严重,暂时无力移动,只得暗暗加紧调息。秦秀元作为大师兄,眼力了得,已看出便宜,高喊道:“姓云的也已受伤,大伙不用怕他,咱们一起上!”说完,五十多人各自掣出兵刃,飞身上前,发起攻击。小云哼了一声,飞身后撤,凭借片刻调息,功力已恢复三成。抡起“裁云帚”,展开反击。使了一招“浊浪排空”,黑雾席卷向前,击中冲在最前面的五人。“咔嚓”“咔嚓”响成一片,五人周身骨折,身体变形,如烂泥软软瘫倒,嘴里鲜血狂喷,已是身负重伤。   其余人见小云仍有余力反击,不免吃惊,但“无稽山庄”一向号令严明,如果临阵畏敌,彭氏父子定是严惩不贷。所以他们只是稍一犹豫,再度合围。小云不想纠缠,抡起“裁云帚”,击向左前方的三人。三人中有一人正是从北极独自返回的林秀月,眼见敌招力大,三人一起挺起兵刃,竟硬接了小云一击。但“裁云帚”继续下压,三人的六条手臂“咯咯”作响,只要小云再加大一分力量,三人势必一起丧命。   生死关头,林秀月的神色显出几分悲苦,“嘿嘿”一笑,随手抛开了“白玉杵”,竟放弃了抵抗。之后双掌电闪击出,将左右二人推开。既无兵刃阻拦,“裁云帚”顺势下击,“砰”的一声闷响,击中他的顶门。林秀月头骨粉碎,七窍之中血如泉涌,翻身跌倒,估计已难活命。小云并不想杀人,但收招不及,眼见他此举无异于自杀,心里十分不解,道:“你为什么自寻死路?”林秀月身体极度扭曲,惨笑道:“我对不起阿蓓,她天天找我索命,我早就不想活了!”说完,鲜血呛入气管,当即气绝。   小云微微摇头,见“六十元辰”已经将自己包围,不再理会林秀月,抡起“裁云帚”击向左面的一名女子。招式才一出手,见此人肌肤如雪,身姿纤瘦,竟是彭秀婕!他已来不及变招,右臂一拧,“裁云帚”临时转向,击中彭秀婕身旁的一名男子。此人毫无防备,肋骨全折,插入心肺,随即毙命,成了彭秀婕的替死鬼。彭秀婕见小云在群敌环伺之下,仍能顾惜自己,心里一暖,眼里泛起柔情,传音道:“陈姑娘并无危险,庄主马上就要出来了,你赶快走吧!”说完,装作负伤,踉跄几步,闪开了一个三尺多宽的空当。   小云完全有能力自行突围,其实并不需要她相助,但见她一番好意,传音说了声:“谢谢!”之后如离弦之箭,从空当掠过,飞向山庄大门。黑暗中闪出两名白衣人,各挥右掌击出,同时说道:“云教主暂且留步!”二人掌力一红一白,竟似具有实质,浑厚无比,发出龙吟凤啸之声,卷起泥土沙石,如千军万马奔涌向前,大有无坚不摧之势。小云正在全力奔行,二人出手毫无征兆,他收势不及,差点被掌力击中。仓促间飞身后撤,双掌击出,回了一招“西风漫卷”。   三人的掌力一经相撞,就如星沉月灭,光影俱无,四周一片黑暗,但发出持续不断的霹雳巨响。咆哮的气流就如同龙卷风,在山庄里随意肆虐,“六十元辰”纷纷后撤,但有几人功力较低,加上四周伸手不见五指,闪避不及,竟被气流卷起,顷刻间被撕成了粉碎,尸骨无存。秦秀元心里震惊无比“两位少庄主合力出手一击,世间绝少有人能够接下,姓云的竟能如此之久,并且丝毫不显败象,功力当真惊人!”   片刻后,四周终于恢复光明,三人力拼一招,各自后退了十几丈,看上去像是平分秋色之势,但事实并非如此。小云真气损失严重,加之仓促应战,出手时功力已不足平日的三成。两名白衣人不但有备而发,并且是全力出手,所以单论功力,小云要比二人高出一筹。饶是如此,二人的功力仍使他十分震惊,心想:“此二人的招式里竟能包含所有五行,阴阳两仪也已初具规模,证明他们体内五行齐备,和我历经‘夺体换胎’改造后的体质完全相同,只是未曾企及‘道体仙胎’。二人功力不如月无双,但已是罕有的劲敌!” 第五十四回无稽山庄(5)   木荣春曾多次说起,世间只有小云和老子具有五行齐备的体质,月无双等魔教高手,虽也能使用所有的五行,但只是五行元素的驾驭者,并非拥有者,体质和常人并无太大不同。但眼前的两名白衣男子,竟具有如此罕见的体质,小云不免暗自生疑,一招结束后,细细打量二人。   两名白衣男子正是“无稽山庄”的少庄主彭武和彭夷,二人年龄大致相仿,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实际年龄却要大出许多。神情相貌十分相像,气质凝重,又不失儒雅,颇有宗师气象。二人方才使用的乃是“六音纳甲神功”,此功和道门的五行神功同出一源,功法原理相近,但二者的行功方式和威力不尽相同。   五行神功主要师法“乾天”,仿照四季的变化行功,春木,夏火,秋金,冬水,季末之土,春夏秋冬依次流转,木火土金水也是依次相生,界限分明,丝毫不乱,气象正大堂皇,最终能使修炼者拥有五行齐备的体质,只是成功缓慢艰难。小云凭借“夺体换胎”拥有了此等体质,纯属例外。“天象”纯清,所以五行神功在施展之际,五行分明,绝不相混,如“天象”变换,招式迅捷灵动,威力阳健。   “六音纳甲神功”师法“坤地”,主要仿照“地象”行功。土是五行之母,包含所有五行元素,所以此功一经练习,就能使修炼者形成五行齐备的体质,只是成功来得更加缓慢和艰难,至少也要在练功二百多年后,才能有所成就。原因在于,以寻常人的体质需要同时驾驭所有的五行元素,不免力有不及,可见此功的关键之处在于“筑基培元”。只有使体内累积足够多的五行元素,才能缩短练功时间,提前成功。有鉴于此,彭氏父子和山庄里的男弟子,用分别具有金木水火土体质的少女作鼎炉,利用采补之法从少女体内提出五行元素,据为己有;女弟子则是凭借和男弟子双修,达到“筑基培元”的目的。彭秀婕是庄主的义女,体内的五行元素是由彭氏兄弟轮番输入,并非得自男女双修,是山庄里的唯一例外。   不论是采补之法,或是男女双修,皆有伤阴德,但成效极为显著,彭氏兄弟要比木荣春年少许多,但功力至少高出一倍,原因就在于此。“六音纳甲神功”施展之际,因“地象”凝重,并且包罗万有,所以气象阴柔,招式重浊,劲力浑厚。乍一看上去,威力不如五行神功,但五行驳杂不纯,使人更加难以化解和抵御,事实上威力和五行神功基本持平。此时,小云以一敌二,仍是稍占上风,加之他年龄不大,使彭氏兄弟大感面上无光,心里十分恼火,已存下杀人之念。   彭武道:“云教主想来就来,想去就去,我‘无稽山庄’并不是皇宫大内,但也不能任由阁下来去自如!我和舍弟身为庄主,想要一起领教高明,云教主是否愿意指点一二?”小云一直在暗暗行功,此时功力已恢复八成,自信绝不输,于是朗声道:“二位有此雅兴,紫微奉陪!”既是敌众我寡,不如争取主动,说完心念电转,五方神剑一起出击,率先发动攻击。   “元始浑天轮”威力奇大,彭氏兄弟岂能不知,二人神色凝重,飞身闪开,五方神剑从身旁呼啸掠过。并未击中二人,但彭氏兄弟兀自感到气血翻涌,周身疼痛不已,不禁相顾失色。二人双肩一晃,各自祭起法宝“六音纳甲旗”和“十二支神幡”。二宝缓缓升起,“六音纳甲旗”随风招展,猎猎作响,旗面上的金色符咒发出夺目金光,空中五音齐作,涌起七色云霞,几万盏琉璃宝灯围绕二人迅速旋转,如摇星曳月,华美异常,布起了专门护身的“纳甲旗门盾”。   同一时间,彭夷的“十二支神幡”也自徐徐展开,幡面高约三丈,色呈乌黑,上面有十二个金色的圆形封印。幡面一舒一卷,空中乌云翻滚,电闪雷鸣,显出十二个兽头人身的天神。个个身高丈二,虎背熊腰,头戴三星夜光冠,身披黄金宝页甲,结扎七色锦绣袍,臂缠蟠龙绿丝绦。人人背后有光轮,只是头颅有龙有虎,手中所持的法器或“三尸化神杵”,或“四谛灭神鞭”,无一相同。十二人威风凛凛,全身神光弥漫,看上去神秘伟岸,正是“地皇”座前,守护三山五岳四渎八川的十二神将,依次是“困敦”“赤奋若”“摄提格”“单于”“执徐”“大荒落”“敦洋”“协洽”“捃滩”“作噩”“阉茂”和“大渊献”。   兄弟二人的法宝各有不同,彭武的“六音纳甲旗”主要用于防守,彭夷的“十二支神幡”能驾驭十二神将,攻守俱佳,威力奇大。此时二宝一经祭起,宝光流转,云霞翻卷,“武夷山”为之大放光明;十二神将纵声作啸,百兽纷纷发啸相合,龙吟凤鸣,虎啸猿啼一时俱作,山川震动,雷电交加,风霜雨雪同时肆虐,气势无与伦比,恢宏雄壮已极。   小云艺成后首次见到如此奇异的法宝,心里暗暗惊异:“彭氏兄弟的法宝,气象正大堂皇,显是神器!但可惜竟被邪恶之徒所用,明珠暗投,不免暴殄天物!”心念一转,五方神剑咆哮向前,再次发起攻击。“六音纳甲旗”缓缓一卷,七色云霞卷起五盏琉璃宝灯,盘旋向前,“砰”“砰”和飞剑相撞。空中光影乱闪,云霞泯灭,琉璃宝灯全部粉碎,但飞剑的攻势也被化解。   注:十二神将之名并非作者杜撰,出自古籍。所谓“困敦”“赤奋若”“摄提格”“单于”“执徐”“大荒落”“敦洋”“协洽”“捃滩”“作噩”“阉茂”和“大渊献”,乃是先秦古籍中十二生肖的称谓,其实就是我们熟知的子鼠,丑牛,寅虎,卯兔,辰龙,巳蛇,午马,未羊,申猴,酉鸡,戌狗,亥猪。但为什么我们华夏祖先要用如此奇异的字眼称呼十二生肖,至今未有准确的解释,至少我不知道答案。有的学者认为,十二个希奇古怪的名字或许是译音,和“蚩尤”一样,是少数民族读音转化成汉字的结果。“蚩尤”只是表音,从汉字的语法和字义来看,二字毫无意义。另有一部分持悲观和神秘论的学者,认为“困敦”等名字出自外星人的传授,或者是上一轮文明的遗留品,所以华夏先民只知其音,不知其意。另有学者认为,“困敦”等原本是行星的名字,和“金星”“火星”一样,并无特殊含义,但先民为何要用如此古怪的字眼命名行星呢?其实,不用说“困敦”“赤奋若”等名字,就是熟知的“子鼠”“丑牛”也是大有玄机,为什么要用“子”称“鼠”,以“丑”称“牛”?传统文化含有太多未解之谜,答案和真相或许早已湮灭在浩瀚的时空里,永远不会被我们所知! 第五十四回无稽山庄(6)   彭氏兄弟凭借“纳甲旗门盾”防身,眼见五方神剑无法攻入,大是得意。彭武大笑道:“云教主,任你功力通天,今日也休想活命!再接我兄弟一招!”二人各挥右掌击出,合力使出了“六音纳甲神功”威力最大的一招“烹龙煮凤”。红白毫光从二人掌中飞出,扭成一股,比翼前行。“十二支神幡”陡然倾斜,指向小云,十二神将驾起黑云,挥舞法器,同时发起攻击。   此时,小云处境之劣已是无以复加,但他浑不在意,微微一笑,心念起处,五方神剑分头前行,或高飞低掠,或前后夹击,向十二神将发起攻击。五行循环相生,反向相克,引发生克互变,水火齐发,狂风助沙暴肆虐,烈火借枯木生威,攻势之盛,直如万马杂沓,怒海奔潮,十二神将竟无法越雷池一步,纵使神灵之体,也自招架不住,纷纷挥舞法器,转成防守。在一旁观战的“六十元辰”,见空中光影陆离,寒湿燥热变化无常,无不神摇意夺,面如死灰。   在五方神剑发起攻击的同时,小云左掌前拍,右手“裁云帚”左右各抡一下,全力发出了“霹雳连珠”和“五阳经天”“五阴纬地”三招。此三招组合出手,大有妙处,“霹雳连珠”是火系招式,威力原已不小,“五阳经天”和“五阴纬地”分属纯阳和纯阴,阴阳如磨盘,盘旋前行,形成极大的碾压力,使“霹雳连珠”的威力至少大出了十几倍。三招组合,威力就如煌煌烈日,无与争锋,所以小云给它起了一个十分形象的名字,就叫“炎阳七幻斩”。   招式出手后,形成一个巨大无比的赤红色光轮,缓缓盘旋前行,和彭氏兄弟的“烹龙煮凤”相撞。“嗤”的一声轻响,光轮开始变色,红,橙,黄,绿,青,蓝,紫,七色依次展现,就如雨后彩虹,瑰丽无方。颜色次第加深,威力随之加强,温度逐步攀升,待变成最后的紫色,威力已至极点,光轮迅速扩展,“砰”地一声巨响,彭氏兄弟的“烹龙煮凤”瞬间瓦解,红白两色毫光泯灭不见。   光轮变成紫色后,至阳生阴,热极生寒,气温陡降,就像从盛夏转眼成了寒冬,山庄里的所有人无不如坠冰窖,周身寒颤,“六十元辰”只得行功相抗。但有十几人日常只负责外出寻找作鼎炉的少女,功力不高,难以抗衡如此严寒,全身血液凝结,在毫无知觉的情形下已是气绝身死。   紫色光轮继续缓缓推进,威力丝毫不见减弱,彭氏兄弟只得再使了一招“烹龙煮凤”,但仍是无法阻挡光轮前行。二人不禁魂飞魄散,各自向两旁飞去,身体仍在半空,紫色光轮已撞上了“纳甲旗门盾”。光影乱闪,火星四射,“噼啪”作响,七色云霞泯灭,几万盏琉璃宝灯无一幸免,尽皆粉碎,“六音纳甲旗”也在顷刻间化为了齑粉。彭武躲闪不及,被光轮击中,经脉崩断,口鼻竟被寒气冻结,导致腹内淤血无法喷出,腹部高高鼓起,犹如孕妇。翻身跌倒,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彭夷情况稍好一点,只是被光轮的余波扫了一下,伤势不重,但也是鲜血狂喷,一时心如死灰,暗暗寻思“此人功力之高,估计就算父亲亲自出手也未必能赢。看来要想战胜此人,非得我父子三人一起出手才行!”   小云分心二用,五方神剑的威力有所减低,“赤奋若”和“摄提格”在十二神将中功力最高,随即摆脱飞剑纠缠,飞抵小云上空,抡起“三尸化神杵”和“四谛灭神鞭”,全力击出。二人虎面牛头,相貌狰狞,黄金宝甲“哗哗”作响,蟠龙丝绦随风飘舞,足底黑云翻涌,神威绝非**凡胎所及。小云来不及观看彭氏兄弟的死活,挺起“裁云帚”硬接一击。此时他体内的真气已损失十之七八,兵刃相交,拂尘差点脱手。后退十几丈,嘴角已有鲜血流出,微微苦笑,心想“两个家伙不愧是神灵之体,果真力大无比。”   “赤奋若”和“摄提格”再度逼近,小云飞身跃起,抡起“裁云帚”,使了一招“郁郁青苍”,用以阻击二人。之后凝定心神,意念电转,五方神剑光华大盛,威力尽复,速度陡然加快。“作噩”“单于”和“敦洋”猝不及防,当即被“腾蛇天后剑”和“青龙太常剑”斩成两截。三人是大地的守护神,身体损毁,但并不会死亡,各自化为一股黑烟,飞回“十二支神幡”的封印里,估计至少也要在三五年后才能恢复元气。   “赤奋若”和“摄提格”等九神将,眼见三人被斩,岂敢再存轻敌之心。九人迅速集结,脊背相抵,结成圆阵。或祭起法宝,或掌发风火雷电,五人负责抵御五方神剑,四人发起攻击,驾起翻卷的乌云,和小云展开持久战。如此一来,小云处境颇显不利,他真气几乎耗尽,缠斗一久,必输无疑。好在他功力高出对手许多,暂时仍能坚持,丝毫不显败象。拆了两招,见圆阵露出一丝破绽,心念一转,五方神剑齐出。不等“赤奋若”和“摄提格”等八神将有所反应,排在十二神之首的“困敦”已被飞剑绞成了碎末,元神化为黑烟,遁回“十二支神幡”。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0 2. c o m   小云大喜,正想乘势破敌,但真气竟已用尽,不禁暗暗叫苦,八神将一经反击,自己只得等死,饶是一向镇定,也自出了一身冷汗。就在此时,有人说道:“云教主暂且手下留情!”语气和缓,声音不大,但绵绵密密,犹如万马奔腾,直入耳底。“六十元辰”被震得耳鼓嗡嗡作响,除了秦秀元等少数几个人,余者全部跌倒。小云眼前一阵眩晕,差点从空中坠下,心里一凛“极为平常的一句话竟具如此之威,此人是谁?”   声音起始在百丈开外,待最后一字出口,此人已至跟前,并非飞行,乃是一路信步走来,功力之高,使小云大感震惊,心想“此人不知我已力尽,所以希望我手下留情,眼下我绝非此人对手,一旦被他得知真相,于我大是不利!不如见好就收!”想罢,收起“元始浑天轮”,飞身降落。 第五十五回暗战风云(1)   来人约有四十多岁,看上去年龄比彭氏兄弟大不了多少。相貌清秀,肤色白皙,一头长发乌黑油亮,盘成独髻,斜簪一根木簪。身穿土黄色粗布长袍,腰间用一条蓝色麻布作腰带,足踏多耳芒鞋,手拄一根青藤杖。此人穿戴十分简朴,但仪表庄严,修饰得体,气度雍容,大有内圣外王的超人风姿。他刚一抵达,“六十元辰”噤若寒蝉,一起大礼参见,道:“参见庄主。”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道:“起来吧!”向小云略一点头,道:“云教主稍待片刻!”说完,飞身上前,一掌拍在彭武的“百会穴”上。众人只见眼前黄影闪了一闪,他已返回原处,行动迅捷无声,直如鬼魅。彭武在挨了一掌后,封闭口鼻的坚冰瞬间融化,紫黑色淤血源源不断从嘴里涌出,高高鼓起的腹部渐渐恢复正常。气息顺畅,终于捡回了一条性命,但伤势极重,短时间内绝难治好。彭夷见父亲已经赶来,随即召回八神将,收起“十二支神幡”,弯腰抱起彭武,双肩一晃,飞身没入黑暗中。   待他走后,中年男子哈哈一笑,说道:“老夫姓彭,是此庄庄主。昨日行功之际,偶感气血涌动,心知今夜必有贵客造访!担心招待不周,老夫邀请月无双姑娘坐镇山庄,但不成想,加上老夫的两个犬子和六十门徒,仍不能拦下云教主,当真使老夫惭愧不已!”微微苦笑,道:“云教主功力通玄,李耳老弟有徒如此,大可足慰平生!”   小云暗吃一惊“此人言语中并无不敬和讥讽之意,那么他称太上祖师为‘老弟’,只能证明他和祖师是同辈人,如此算来,此人的年龄岂不惊人?”心里颇感不安,神色毫无变化,微笑道:“老丈的大名能否见告?”彭庄主道:“老夫乃是山野之人,久不在人世走动,名字早已忘记了!”微一停顿,眼里寒光一闪,道:“云教主,如果老夫亲自出手留客,你有几成把握离开我‘无稽山庄’?”   小云心里十分清楚,经过片刻交谈,此人已发现自己真气耗尽,想要强行留下自己,他既已得知真相,自己如不承认,不免显得畏敌如虎!不如直承其事,誓死一拼!于是微笑道:“此时我真气用尽,自是一成把握也没有!如果功力恢复,我自信决不会输给老丈!”彭庄主哈哈大笑,道:“云教主自承真气用尽,足见坦诚,勇气可嘉,老夫钦佩之至!”稍一沉吟,道:“老夫平生罕有对手,又和你教的创教祖师同辈,眼下你真气用尽,如果老夫以大欺小,乘人之危,不免有**份!但任由云教主离去,我‘无稽山庄’不免威风尽失!与其刀兵相见,我们不如赌上一把,且看天意如何!”   小云道:“怎生赌法?”彭庄主道:“只要你在山庄里住上一月,老夫赌你再也不愿离开!如果你仍要离开,就是老夫输了!届时你要走就走,并且陈孤鸿也可以和你一起离去,老夫一言九鼎,绝不会食言,‘无稽山庄’里的所有人绝不会再留难二位!如此赌法,对云教主百利而无一害,你是否有胆子和老夫赌上一赌?”   小云道:“如果我答应一赌,留在山庄的一个月里,行动是否受到限制?”彭庄主道:“只要不出大门,你可以在山庄里随意走动,包括老夫在内,无人会干涉!”小云心里诧异,此人开出的条件的确对自己非常有利,可见他认定自己只要在山庄住上一月,就再也不会离开!他凭什么有此把握?不禁动了好奇之念,加之此时真气耗尽,就算想离开也是绝无可能,随即决定冒险一试,说道:“好!我就和老丈赌上一把!希望一个月后,老丈不会反悔!”彭庄主微微一笑,道:“君子一言!”小云接道:“驷马难追!”二人击掌为誓,之后相视大笑。   今夜之战,“无稽山庄”人员伤亡惨重,山庄的前半部分成了一片瓦砾,已无法住人,小云跟随两名庄丁来至后院,在一所名为“潜龙居”的大宅内暂且住了下来。房间内富丽堂皇,装饰精美,家具是用檀香木所制,奢华程度比之皇宫大内也是毫不逊色。历经一夜行功,次日清晨,小云功力尽复,正想外出走走,四名少女鱼贯走入房间,一起躬身道:“奴婢春草,夏月,秋霜,冬雪拜见云相公。”声音如黄莺鸣啭,娇滴滴的十分悦耳。四女相貌娟秀,身姿妖娆,身上只披一袭白色纱衣,玲珑的**一览无余,极具诱惑力。   小云腹内冷笑“姓彭的想以色诱我,纯属妄想!”心知和敌人的交锋已经展开,但神色毫无变化,微笑道:“你们不必多礼,起来吧!”四女起身,在房间中央拉起绣花布帘,从门外抬入一个镶金包玉的雕花木盆,注入温水,每人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玉瓶,依次将瓶里的“百草香露”“玫瑰花露”“晨霜玉露”和“夜雪寒露”倾入水中,稍加扰动,房间里白雾弥漫,香气馥郁,大有旖旎风光。   小云目瞪口呆,不等反应过来,四女已建起了一个小型浴室,一起躬身道:“奴婢服侍云相公沐浴更衣。”说完,起身准备为小云宽衣。小云面红耳赤,后退几步,结结巴巴道:“我自己来好了!你们出去吧!”春草眼圈一红,道:“如果您不要我们服侍,庄主定会以为我们服侍不周,依照惯例,我们就会被撵出山庄!我们四人家里老少几十口人,就要断了生活来源。您高抬贵手,留下我们吧!”说完,四女一起垂泪。   小云感觉敏锐,早已察觉四女体内隐隐有真气流动,路数和“六十元辰”相近,听春草说完,差点失笑,心想“四人明明曾修炼玄功,显是‘无稽山庄’的正式门徒,并非寻常的良家女子,竟在此大装可怜,博取自己同情,岂不可笑?”转念一想,如果自己拒绝四女服侍,岂不等于明摆着告诉姓彭的,自己怕了他的美人计?再说,不要四女服侍,说不定他会使用更加卑劣和恶毒的手段对付自己,如此更为不利!自己眼下不如顺水推舟。想罢,不再坚持,说道:“好吧,我悉听尊便,你们可以留下来。” 第五十五回暗战风云(2)   四女喜笑颜开,上前为他宽衣解带,眨眼间小云已是一丝不挂。四女见他肌肤滑腻雪白,尤甚于女子,不禁意乱情迷,双颊泛起红晕,媚眼如丝,发出轻轻的喘息。她们原是“六十元辰”用作采补的鼎炉,早已不是处子之身,日常生活糜烂,更非贞节烈女,此时只是稍受了一点刺激,竟已是**勃发。待小云躺入木盆,四女脱下纱衣,全身**,伸出素手轻轻撩拨温水,为他清洗每一寸肌肤,动作轻柔舒缓,驾轻就熟,显得十分专业。   小云微微苦笑,自己一生清苦,想不到竟在敌人的巢穴里作了一回大老爷,可谓平生未有之奇!眼见乳波臀浪翻涌,不禁有了男子正常的反应。春草的左手轻轻一捏他的敏感处,用右手手背掩嘴一笑,小声道:“云相公神功通玄,圣上敕封‘大宗师’,是江湖公认的泰山北斗,奴婢原以为您早已修成坐怀不乱之功,嘻嘻,想不到您也会想女人!”小云微笑道:“你是损我,还是夸我?”说完,心想“我要是不想女人,凰姊岂不惨了?”   四女见他随和可亲,并不像先前所见的十几名掌门人,乃是十足的伪君子,心里明明好色的要命,但表面上仍假装正经,显得十分恶心。此时小云全身**,但举止依旧从容有度,丝毫不显窘迫,使她们大为倾倒,心里更增好感。如果小云显得十分好色,不免引起她们的鄙视,但假如不理她们,又会引发她们的敌意,世间之事过犹不及,小云的处世方式,可谓深得道法之妙。   四女加在水里的花露具有安神之效,用不了多久,小云眼皮发涩,不知不觉已经睡着。待醒来已是红日高悬,时近正午。四女担心盆里的水冷却,在他睡着期间一直不断添加热水,此时水温仍是不冷不热,十分合适。小云颇为感激,起身道:“有劳你们了!”四女只是任人玩弄和使用的工具,无人尊重她们,听小云语出挚诚,不禁心里一酸。春草踮起脚尖,轻轻一吻他的左颊,柔声道:“云相公,你真是好人!”   小云微笑道:“是吗?我倒不觉得!”忽起童心,伸手用力一拨,春草沉甸甸的**随之颤动起来,就如两个白兔在蹦跳,他不禁哈哈大笑。之后,四女服侍他穿戴起庄主专门为他准备的行头,衣服是月白色绣花道袍,用料和作工十分考究;发冠也非凡品,是用金丝和几百颗珍珠玛瑙制成的“蟠龙云海冠”,衣服和发冠的总价值已不低于三万两白银。   小云暗暗乍舌,姓彭的为了引诱自己走上贪图享乐的不归路,竟不惜花费如此重金,可谓用心良苦。人靠衣服马靠鞍,价值不菲的一身穿戴,使他更显丰神绰约,气度非比寻常,四女纷纷鼓掌,神色间尽多欣赏爱恋之意。待收起沐浴用具,春草双手一拍,十二名垂髫丫环鱼贯走入,在房间中央的圆桌上布起一桌宴席。餐具是白玉所制,菜肴皆是杏仁,核桃,果脯等干鲜果品,虽不丰盛,但搭配合理,摆放美观,色彩艳丽,也是颇下了一番功夫。酒是用“嘉禾”历经九蒸九晒方始酿成的“醍醐春”,色作胭脂,醇厚无比。此酒的原料十分罕见,加之酿制工艺复杂,所以产量极低,历来只作为贡酒,市面上难见踪影,也不知“无稽山庄”是怎么搞到的,当真是神通广大!   原本平常的一桌素席,在加上一壶“醍醐春”后,价值已在五千两白银以上。小云在具有“辟谷”之能后,日常已很少饮食,但眼前的菜肴,无一不是他喜欢的食品,可见此前针对他的饮食口味,“无稽山庄”曾有一番细致的调查和分析,目的无非是投他所好,五千两白银相比如此周密的用心,又显得微不足道了。   小云眼见“无稽山庄”步步紧逼,各种享乐项目纷至沓来,竟不给自己留丝毫的思考机会,不禁暗自戒惧。此处虽不见刀光剑影,但面对声色犬马的诱惑,凶险程度绝不亚于一场真实的战斗!看来要想在“无稽山庄”呆足一月,仍保持清静的道心,绝非易事!一时间对自己是否能完全抵制住诱惑,颇感怀疑,几乎失去自信,竟自出了一身冷汗。待酒宴开始,他只是吃喝,绝少言笑。   四女日常负责接待贵宾,早已练就察言观色的能力,“无稽山庄”此前曾差遣几百人前往“太和山”,历经一年多的明察暗访,收集到有关小云的情报不下几百条,所以他的性情和喜好,四女无一不知。此时眼见小云起了戒心,四人不再胡说八道,神色转为庄重,竟如同变成了淑女,以免引起他的反感。之后转变话题,开始谈论国计民生和道家义理。此举果然有效,很快引起了小云的兴趣,随即加入讨论。四女的学识虽有不及,但阅历丰富,见闻广博,所说的每一句话皆能切中要害,言及时弊和道家义理,竟也头头是道,丝毫不显肤浅,颇有饱学之士的大家气象。   小云一向关心此类问题,四女的言语大投所好,使他戒心渐失,和四人展开激烈辩论,话题逐步深入,双方关系渐趋融洽,半个时辰后,气氛已十分和谐。四女的马屁功夫炉火纯青,偶尔奉承几句,或赞叹一番,丝毫不露痕迹,加之神色崇敬,使小云大感陶醉。他行事虽不图名利,但听见真心称赞,仍不免高兴,一时间竟将四女引为了平生知己。原想稍加应酬,就外出走走,以便尽快摸清“无稽山庄”的情况,但和四女言语投机,酒筵竟一直持续到入夜时分方才结束,一整天哪里也没去成。 第五十五回暗战风云(3)   自古“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放纵**要比克制**简单一百倍,只一天时间,在四女的细心服侍和极力奉承之下,小云心理已发生了一点细微变化,隐隐觉得以自己的身份,四女如此相待也是理所应当,自己有功于国家和百姓,生活奢华一点,也是无可厚非!敌人暗暗的怂恿,使他开始自我膨胀,渐渐走上了腐化之路。四女并非贞女,纵使和她们发生了男女关系,也不必承担什么责任,更使他完全丧失了戒心,行为举止更加放肆。此后三天,竟是足不出户,和四女缠绵不已,房间内春色旖旎。好在他已体悟“天心”,仍能保持最后的一丝理智,始终没有和四女发生实质关系。但持续三天的耳鬓厮磨,没有丝毫限制的任意抚摸,四女的积极配合,终于使他彻底看清了女人身体的每一处所在,此后对女子的身体不再感到神秘,也算小有收获。   彭庄主的此番布置极为高明,小云明知是计,仍一步一步坠入彀中,眼见难以自拔。一日午夜,他全身**,斜倚在春草圆鼓鼓的**上,右手轻轻抚摸夏月多肉的臀部,偶尔喝上两口冬雪用嘴含给他的冰镇美酒,已不知身在何处,大有乐不思蜀之感,心里竟想:“此前我为了国家百姓和道教的利益,天天奔波,呕心沥血,是不是有点太傻?是否有点不值?人生苦短,不如及时行乐!”   四女见他渐渐沉沦,无不欢欣鼓舞,使出更加邪恶和匪夷所思的手段,想引诱他尽早和自己发生关系,以便用此事要挟他加入山庄,或借此将他引上纵欲贪色的不归路。但老子和木荣春几年的言传身教,岂能毫无效果,三天后的清晨,小云结束行功,一眼看见摆在案几上的银花发簪,登时出了一身冷汗,心想:“太上祖师临行之际,特意赐给我一朵残花,无非是告诫我,繁华是假,名利非真,万象皆空,不可执着!世人观花,无不欣赏繁华,鄙视凋零,执着外相,无法分清事物的本质,眼下我贪恋享乐和女色,和寻常人又有什么不同?再美好的女色终将化为骷髅,再多的享乐也终是身外之物,我执著什么?如果我继续沉沦,就算享有了再多的女色和财富,生命终结之际,我又能得到什么?”   霎那间,他豁然大悟,体表泛起夺目银光,心里已不存半点疑惑,拿起银花,簪入发髻,起身走出房门。四女见他背影坚定,去意决绝,再无丝毫留恋,心知庄主布置的任务已不可能完成,心里涌起几分失望,但更多的是无比的钦佩。她们此前接待的众多高手,无一人能抵御如此强力的诱惑,小云竟能悬崖勒马,是她们几年来所见的唯一一人。经过和“无稽山庄”的此番较量,小云最终战胜了自我,克制心魔,功力再上一层,企及“道心”已是指日可待。   秦秀元几天来一直躲在暗中监视“潜龙居”,见小云走出房间,不禁大吃一惊,心想:“此人只用了短短四天,就能摆脱‘春夏秋冬’四女的纠缠,实属了不起!他走出房间的时间,比庄主的预期,足足提前了五天,可见功力和定力已在所有的高手之上!看来想折服他,绝非易事!”想罢,从藏身处走出,和小云见礼后,说道:“云教主已在山庄生活了几天,不知感觉如何?”   小云微笑道:“很好!”见秦秀元面含微笑,神色自然,心想“几天前我大战‘六十元辰’,曾杀了其中的几人,今日又战胜了彭庄主的美人计,但秦秀元的神色间竟无丝毫的怨恨和失望,可见‘无稽山庄’另有更厉害的手段未曾使出!秦秀元自信仍有机会报仇,所以才能如此镇定和坦然!”微微一笑,接着道:“秦老丈,我想写封信,将我留在贵庄一事告知我教的堂主,以免他们四处找我。我和贵庄主有约在先,不能离开山庄一步,不知秦老丈能否将信件代为转达?”   秦秀元道:“老朽自当效劳!”转身先行,拐了几个弯,二人走入一间书房。小云走笔如飞,顷刻写就,秦秀元拿起书信走出,片刻返回,道:“八师弟已亲自赶往‘太和山’,将书信面呈贵教的荣城道长,估计最多两天就能返回!”小云道:“多谢!”随即辞出,前行几里,见山庄的前半部分不但重新建起了几百座房舍,并且已经全部粉垩一新,不禁吃了一惊,心想“只用了短短四天,‘无稽山庄’就能将在战斗中已被彻底摧毁的山庄恢复如初,办事效率当真使人敬畏!”   “无稽山庄”面积极大,他走了半个时辰,仍未走出山庄的后半部分,不禁暗暗乍舌,心想:“此处至少也有几千间房舍,要想查明陈姑娘被囚禁在何处,无异于大海捞针!”摇了摇头,见几里之外有几百座房舍背依山崖,高大华美,犹如宫殿,显得颇不寻常。他心里好奇,移步前行。走了片刻,正前方出现了一座镌刻华美的汉白玉牌坊,左右刻有一副对联,上联是“五花八门”,下联是“千奇百怪”,横批“万妙归一”。总共才十二个字,用字十分简单,但含义晦涩,小云难以索解,不再理会,举步走入。   沿木制回廊前行一百多丈,抵达一处大厅,厅门上方写有“出纳厅”三字,小云心里纳闷,难道此处是“无稽山庄”的帐房?缓步走入,见厅内约有四五十人,老少皆有,几乎全是男子。人人气度不凡,衣饰华丽,有几人腰间挂有兵刃,显是江湖中人,并且身份不会太低。大厅中央有一个半人多高,长约五六丈的木质柜台,正好将大厅一分为二,此时四五十名江湖人排成两列站在柜台前,秩序井井有条,但相互之间并不交谈,也不知在干什么。 第五十五回暗战风云(4)   柜台后面坐着三名身材壮硕的中年妇女,丰乳肥臀,穿戴暴露,极为妖冶,加上浓妆艳抹,就像半掩门里的下等妓女,显得十分粗俗。其中一人正在拨动放在面前的算盘,神情专注,颇有几分帐房先生一丝不苟的劲头。大厅里除了檀木算珠不时相撞,“噼啪”作响,竟是鸦雀无声,气氛多少有点古怪。   小云更加好奇,缓步走到柜台前,见一名中年男子从腰间解下一个包裹,随手放在柜台上。此人身材矮小,但顾盼之间极有威严,估计也是江湖中的一方豪雄,但坐在柜台后面的三名中年妇女,竟正眼也不看他一眼,仿佛面对的只是一只猫狗,神情间充满蔑视。位于右首的红衣妇女伸手解开包裹,小云见里面是十几锭金元宝,估计价值在万两左右。红衣妇女清点一番,又看了看金锭的成色,方才将包裹收起,放入身旁的橱柜中,之后拖起长腔,高喊道:“孙若非,上缴黄金九百五十七两,折合白银九千五百两!”声音虽大,但中气不足,小云已知她并非修炼者,三人只是寻常的妇女。   正在拨动算盘的绿衣妇女,十指如飞,顷刻计算完毕,提笔将结果记录在一本帐册中,随后头不抬眼不睁,高喊道:“扣除上月拖欠和本月应缴的份额,尚余白银三千两,孙若非,你可以在‘万妙宫’玩耍三个时辰!”孙若非稍一点头,向左走了几步,最后一名黑衣妇女冷冰冰的道:“你想去哪儿?”孙若非脸一红,小声道:“群芳苑!”黑衣妇女面无表情,转身从悬挂在板壁上的几百面圆形铜牌中,找出一面,提笔在上面写了几个数字,道:“眼下是辰初时分,你必须在午末返回,并交回号牌!”孙若非道:“知道了,多谢!”伸手接过铜牌,推开大厅左面的房门走入。   小云见他步履轻快,显是心情不错,不禁暗暗纳闷:“万妙宫”究竟是个什么所在,在里面玩耍一个时辰,竟需要花费一千两白银,当真是贵得离谱!孙若非走后,又有几人办理了缴钱取牌的手续,欢天喜地走入左面的房门,他们虽是花费了巨额银两,但看上去并无丝毫的不快,估计“万妙宫”大有门道。   三名中年妇女业务熟练,手脚麻利,转眼又有三人领牌离去,但轮到一名虬髯大汉上前办理手续时,双方却发生了争执。起因在于此人上缴的并不是金银,而是几十件价值不菲的珠玉和宝石,红衣妇女在仔细查看了珠宝的品相后,高喊道:“索金龙,上缴珠宝一宗,折合白银五千两。”小云闻言心里一动“原来是他!”虬髯大汉索金龙成名已有三十几年,善使“射日双梭”,无门无派,常年独自活动在巴蜀西部,号称“巴西之龙”。为人亦正亦邪,既杀富济贫,也曾欺压良善,小云入教前就时常听镇里的老人提起他。   此时,索金龙在听完红衣妇女的一番话后,双眼圆睁,大喊道:“你***放屁!老子上交的这些珠宝,拿到市面上至少也值两万两白银!折合五千两,明摆着是你们‘无稽山庄’含血讹人,老子不交了!”从柜台收起珠宝,转身向外走去。红衣妇女先是一愣,继而大怒,“呸”的一声,将含在嘴里的牙签吐出,大喝道:“索金龙,你想作死?”   索金龙毫不理会,继续前行,就在此时,从大厅左面房门,飞出一条人影,奇胖如猪,乃是位居“六十元辰”最后一位的“水猪”朱秀肥。她肩头一晃,就已追上索金龙,挥起右掌击出。索金龙并非易与之辈,迅速转身,左掌击出,硬接了她一招。二人双掌击实,“砰”的一声巨响,厅内劲风弥漫,门窗“哗哗”作响,威势颇不寻常。索金龙“噔、噔”退了五六步,张口吐出一滩鲜血,脸色铁青,显是功力不敌。他大喝:“好婆娘,有你的!”随即祭起“射日双梭”,准备誓死一拼。   朱秀肥一脸不屑,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肩头一晃,召出了护身神兽“天癸星”。乌云翻滚,厅内一暗,一个硕大无比的黑色猪头盘旋升起。它耳后生有一双红色肉翼,双目射出碧绿色的毫光,外形狰狞无比,獠牙交错的长嘴微微开启,只见乌光一闪,索金龙已被它吸入了嘴里,竟无半点抵抗力,情景显得十分诡异,众人大惊失色。   此时“射日双梭”方才飞抵朱秀肥身前,她双臂向内一合,“啪”的一声,用双掌夹住了双梭,出手时机和分寸掌握得十分准确,众人无不叹服。黑色猪头盘旋一周,长嘴再次开启,“哗啦”吐出一幅完整的人形骨架。旁观众人眼见索金龙竟在弹指之间被黑色猪头吃光了血肉,变成了一具干干净净的白骨骷髅,不禁人人浑身颤栗。朱秀肥见此番杀鸡儆猴,大有成效,心里十分得意。召回“天癸星”,上前几步,从白骨中找出装有珠宝的包裹,正想返回,一眼看见小云,稍一楞神,随即挤出一丝笑容,道:“原来云教主也在此处,你大姐我方才班门弄斧,真是献丑了!惭愧、惭愧!”   小云听她厚着脸皮自居大姐,不禁哭笑不得,道:“朱姑娘功力了得,手段之毒辣,更非我所及,何必如此自谦?”众人听他语含讥讽,无不为他捏了一把汗。朱秀肥毫不介意,哈哈一笑,道:“你身为道教掌门,竟皮里阳秋讥讽本姑娘,岂不有**份?”说完,开始仔细打量小云,目光放肆,就像在挑选一块上好的猪肉,流露出强烈的占有之意。 第五十五回暗战风云(5)   小云一向沉稳,保持默不作声,朱秀肥审视片刻,方才微微一叹,道:“想不到云教主胃口如此之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小云莫名其妙,道:“此话何意?”朱秀肥“嘿嘿”一笑,神色流露出几分邪意,道:“春夏秋冬四女,床上功夫无人能比,但云教主仍有兴致外出,可见她们无法使你满意!”向小云瞥了一个媚眼,作娇羞状,细声细气道:“莫非你是喜欢如我一般的丰腴女子?”扭了扭水桶一般的“纤腰”,接着道:“你太年轻,缺乏经验,很难使女人尽兴!但既然你喜欢我,大姐怎能使你失望?说不得只好舍命陪君子了!”一边说,一边摇头,显得勉为其难。   小云见她自说自话,一身肥肉微微颤动,差点呕吐,苦笑道:“朱姑娘的好意,恕我无法接受!”朱秀肥将脸一板,冷笑道:“我知道了,你是喜欢骨感美人,就像我五十七姐彭秀婕!”小云道:“哪有此事?朱姑娘取笑了!”不想再听她胡说八道,转个话题,道:“万妙宫究竟有什么奇妙之处,玩耍一个时辰竟要交一千两白银?”朱秀肥皮笑肉不笑,说道:“莫非你想亲眼见识一下?”小云道:“不错,我是想领教一番,但我是个穷光蛋,无论如何也拿不出一千两白银!”   朱秀肥眼珠一转,道:“你随我来!”说完,向柜台走去,从背影看去就像一座肉山在缓缓移动。厅内众人在得知小云是道门掌教后,神色复杂,嫉妒,羡慕,不一而足。在“无稽山庄”的高压统治之下,他们明明是一群待宰的羔羊,但并不考虑自己的处境,也不想如何努力争取自由,反在羡慕他人,刀板上的鱼肉仍有如此雅兴,是不是有点可笑,难道世人皆是如此?   朱秀肥走到柜台前,将包裹和“射日双梭”交给红衣妇女,向掌管铜牌的黑衣妇女道:“云教主是本庄的贵宾,不必再缴什么费用,你拿一面金牌给我!”黑衣妇女从腰间解下一枚钥匙,开启身旁的铁柜,拿出一面圆形金牌。朱秀肥道:“万妙宫一向认牌不认人,就是本庄人员,如无号牌,也休想出入!号牌分成三种,铜牌级别最低,限时使用,并要交一定费用。银牌不限使用时间,但仍要交费,唯有金牌,不受任何限制,是级别最高的号牌。云教主只要将它别在衣服上,就可以任意出入万妙宫的每一处场所,不会再有人干涉!”哈哈一笑,道:“你想见识一番,就拿上金牌走吧!”   小云从她手里接了金牌,别在领口,说道:“多谢朱姑娘成全!”朱秀肥见他注意力并不集中,随即伸手在他胯间摸了一把,大笑道:“云教主果真‘伟大’,改日姐姐再和你好好切磋一番!”说完,转身如飞而去。小云毫无防备,当即中招,朱秀肥虽是下流了一点,好在并无恶意,他只得自认倒霉,摇了摇头,转身走入大厅左面的房门。   行经一条不长的甬道,前方出现了几百座造型各异的高阁,重檐九脊,翡翠宝顶,鎏金彩绘,富丽堂皇,犹如宫殿一般。高阁之间有九曲回廊相接,金沙铺路,用玳瑁,砗磲,琥珀,珊瑚,玛瑙,碧玺等七色珍宝作装饰。宝光流转,云蒸霞蔚,奢华无比,纵使天宫仙界也是有所不如。小云瞠目结舌,“无稽山庄”当真财力雄厚,竟能布置如此豪华的一处所在,也不知究竟想干什么?踏上回廊,踩着细细的金沙,缓步前行。   他身挂金牌,一路走来,就如一位国王走在自己的皇宫里,行动自由,丝毫不受限制,并且所有的人看见他无不神色恭敬,纷纷闪在一旁,垂首肃立,竟是倍受礼遇。一面小小的金牌,具有如此威力,他始料未及,心里稍感诧异。一路随意观览,见每一座高阁皆有名称,什么“群芳苑”,“易牙居”,“琴韵堂”,“画骨斋”,“匠心轩”,“观星楼”等等,名目繁多,无一相同。用了五六个时辰,他大致参观了十五六处高阁,待从“卜筮庵”走出,心里的震惊,已非言语所能表达。   “万妙宫”里的每一座高阁,各有特色,有的只是纯粹的娱乐之所,比如“群芳苑”,名字起得好听,其实就是一所超级妓院。里面至少有几百名妙龄少女,专门为持有号牌的客人提供色情服务。她们分属不同的种族,来自天南海北,肤色各不相同,头发有黑有黄,衣饰有异,环肥燕瘦,各具异域风情,魅力独一无二。“群芳苑”规模极大,加之囊括了所有种族的女子,估计天下只此一家,其它妓院绝难与之相比,难怪开价一千两纹银一个时辰,仍有人趋之若鹜。   另有几座高阁,负责向客人传授某一种技艺,或交流某一种学术,服务项目十分特殊。比如“易牙居”,事实上是一座酒店,但除了提供饮食,也负责向客人传授厨艺。它里面约有几百名厨师,各有拿手绝艺,原是全国各大名店的掌勺人,有几人竟是宫廷御厨。他们精通所有菜系,能烹调大江南北、长城内外的所有菜肴。所谓“恃才傲物”,几百名厨师原本各自独霸一方,相互不服,但“无稽山庄”竟有能力将他们召集到一处,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投入之大,已是不可想象。“易牙居”规模之大,环境之优美,菜系之齐全,用料之考究,厨师手艺之高超,纵使皇宫大内的“御膳房”也是大大不如,洵是天下之最。它为客人中的老饕,提供了一处大快朵颐的所在;也为对厨艺感兴趣的客人,提供了一处理想的学习之所,一千两纹银的收费标准,似乎也不是太贵。 第五十五回暗战风云(6)   “万妙宫”的经营项目和传授的内容,五花八门,竟是无所不包:衣食住行和声色犬马相关的所有享乐;琴棋书画相关的所有文人雅艺;天文,医学,象占,木工铁艺,乃至莳花稼穑相关的所有实用技艺,无一不有,似乎大千世界的所有享乐项目和所有的技艺手艺,皆已囊括在内,实是千古奇观!   小云不禁大感恐惧,暗暗寻思:天下有几人能抵御如此全面的诱惑?就算你不好色,难道就不好吃穿?就算不好吃穿,难道就没有一点爱好?除非是死人,只要你是活人,必定能在“万妙宫”找到自己感兴趣的所在。一个人纵使喜好的是琴棋书画之类的高雅事物,沉浸时间一久,所谓“玩物丧志”,也难免迷失本性!   “无稽山庄”诱使他人贪图享乐的手段,已经发挥到极致,像“易牙居”等设施,丝毫不显邪恶,但用心极为歹毒!比如楚天舒和先前在“出纳厅”所见的几十名江湖人,之所以愿意将巨额银两上缴“无稽山庄”,一方面是受“六十元辰”的胁迫,不得不如此,但最主要的方面,估计也是为了前往“万妙宫”享受声色犬马的刺激!毕竟,要想找到一处能够囊括所有享乐项目和技艺的所在,绝非易事,“万妙宫”的诱惑力也绝非寻常人所能抵御。楚天等人用尽全力,拼命劫掠民财,肆意侵占他人产业,只是为了凑足前来“万妙宫”享乐所需的银两。虽是手段残忍,无所不用其极,但推究罪恶之源,“无稽山庄”实乃始作俑者,可谓罪大恶极!   但有一点十分奇怪,“无稽山庄”利用“万妙宫”,好歹诱使了不少人走上了腐化之路,但并没有利用他们争霸天下或独霸江湖。楚天舒攻击道教宫观,只是出于私仇和他个人的野心,和“无稽山庄”关系不大,所以除了胡秀锦一人,“六十元辰”并未参与燕北之战。筹建“万妙宫”开支的银两绝不是一笔小数,但看上去“无稽山庄”并不急于收回投资,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图谋和野心,姓彭的庄主究竟想干什么?   小云足足想了半个多时辰,仍无法理顺思路,眼见夜色已深,只得放弃思考。拐了几个弯,在一所名为“忘归居”的客栈,暂时住了下来,准备明日继续考察“万妙宫”。一日的所见所闻,震撼极强,加上无法查明“无稽山庄”的行事目的和用心,使他心里十分不安。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久久难以平静,感觉自己的智力处处不如彭庄主,自出道以来首次遇上如此诡异和不知深浅的对手,又使他颇感沮丧,心里几乎失去了自信。直至后半夜,心情始得平静,方才开始行功。   此后三天,小云继续留在“万妙宫”,随意观览。看上去像是走马观花,其实处处留意,查明“万妙宫”共有高阁一百三十五座,各类服务人员约有五六万人,机构之庞大,设施之齐全,大大出乎他的想象。第三日的午后,他已无所事事,随意走入了一座名为“墨香斋”的高阁,准备在此消磨时光。   所谓“墨香斋”,乃是专门向客人传授书法技巧和文学历史知识的一处所在,有点像私塾。“无稽山庄”神通广大,竟聘请了十几名致仕不久的翰林院大学士担任教授,轮番向客人传授各种知识。十几人皆是饱学之士,经纶盈腹,乃是当世大儒,论教学水平,自不是乡间私塾的教书先生所能相比的。今日是由年已八旬的前朝太师,原“国子监祭酒”沈从文,担任教授,向客人传授知识。他比孔居易高出两辈,是眼下当之无愧的文坛泰斗。别看他年龄老大,但精神矍铄,不输少年,言语诙谐,见解精辟,学识之渊博,为人之儒雅,使小云大感折服,只听了三五句,就已被他的演说吸引。随即向身旁的服务人员,要了一壶上好的“普洱茶”,开始正襟危坐,仔细聆听。   转眼天色向晚,他仍是意犹未尽,好在“墨香斋”备有客房,当夜他就留宿在此。次日继续在“墨香斋”听课,日复一日,直至所有的教授皆已演说了一轮,再无新鲜话题,他方才作罢,此时已是五天之后。他感悟力超强,天生好学,此时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再难自拔。学习,开拓视野,以及扩充智力上限的乐趣,已取代了一切,使他不知不觉再次中了彭庄主的诡计,渐渐失去了自我。   一个人面对一盘色香味俱佳的毒药,就算已经五六天未曾饮食,纵使再饥饿十倍,也绝不会吃它。但假如面对的是一桌营养丰富的大餐,又有几人能够抵御它的诱惑?一旦丧失戒心,开始大吃一气,说不定会被撑死。“万妙宫”的厉害之处,正在于此。持有号牌的江湖豪客,有的并不是邪恶之徒,只是出于无奈,沦为了“无稽山庄”的走狗,但仍保持洁身自爱,对“群芳苑”之类的色情之所,颇怀戒心。但当他们走入“墨香斋”之类的高阁,眼见传授的只是和琴棋书画相关的高雅技艺,绝不会再有半点戒心。所有的技艺皆有成瘾性,也绝非短时间内所能学成的,他们一经涉猎和学习,就会像眼下的小云,再难自拔。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成了“无稽山庄”的常客。   “万妙宫”里汇聚了各行各业的顶尖人才,为了学到最高层次的技艺,他们只得不断的加大劫掠银两的数量,以保证一个时辰一千两的巨额开支。行事手段越来越残忍,罪恶逐日累积,终至走上了不归路,再也无法摆脱“无稽山庄”对他们的控制,心甘情愿沦为“六十元辰”实施罪恶的帮凶。就如吸毒成瘾,坠入万劫不复的无底深渊。玩物丧志,如琴棋书画,乃至莳花篆刻一般的高雅爱好,有时同样也是一柄杀人不见血的钢刀! 第五十六回魔教秘闻(1)   累积知识和广博见闻的瘾头一经勾起,小云再也无法克制自己,此后几天,频繁出入各类高阁。不是在“瀚海堂”翻阅历朝典籍,就是前往“观星楼”,在曾经担任“钦天监”的郭守敬的指导下学习天文历法。要么就是在“度厄堂”,专心聆听“医圣”张仲景传授的中医理论,偶尔也会在“匠心轩”观摩“木艺宗师”公输般的高超手艺。生活紧张充实,日以继夜,每天必须的行功竟也放弃了,完全淹没在知识和艺术的大海里,浑忘了自己是谁。饶是他神功通玄,也无法经得起如此放纵恣肆的销磨,七八天后,神色大见清减,已颇显憔悴。   一日傍晚,他无意走入了一座名为“鉴神堂”的高阁,见“制镜大师”铁摩勒,正在亲自向客人传授制镜工艺。他心里好奇,就坐了下来仔细聆听。铁摩勒在检查了客人所制的十几面铜镜后,摇了摇头道:“我的所有技艺和秘诀,已毫无保留的全部教给了你们,但你们磨制的镜面仍不平整,和我相比仍有极大的差距,你们有谁知道原因何在?”一个中年汉子道:“铁大师,是不是我们经验不足?”另一人道:“或许是我们的手艺尚欠火候!”   铁摩勒用力摇头,道“非也,非也!”微微一叹,道:“世间的所有技艺手艺,要想企及最高境界,必须要有一颗平常心!但你们心里存有太多的不安和奢望,患得患失,始终无法保持平静。磨制镜面时,心里只要有一丝杂念,就会导致手下用力不匀,难免会在镜面上形成极微小的凹陷,使照出的影像变形失真!只要有一点瑕疵,磨出的铜镜只能是一件废品!”中年汉子道“铁大师,什么是平常心?”   铁摩勒道:“平常心就是‘道心’!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完全忘记荣辱得失,不执着技艺本身,不执着自我,不贪得,不妄取,如白云经天,不自主,但能一行千里;如大江奔流,不自觉,但终能绵延万里,东流入海!企及此等境界,磨出的镜面才能一平如水,始能成为大师!否则,你们就算将技艺学到巅峰,也只是一名大匠而已,距离大师,仍有千万里之遥!诸位,努力吧!”说完,起身入内。   小云听完此番言语,出了一身冷汗,暗暗想道:“生命短促,学海无涯,我用有限生命追求无限知识,岂不可笑?执着技艺,是谓‘贪得’!铁大师说的是,世间的所有技艺无不源于‘道心’,‘道’是万法之宗,提纲挈领。但我舍弃参悟‘道心’,转成努力学习技艺,岂不是舍本逐末?是谓‘妄取’!”心念及此,再无丝毫疑惑,起身走出了“鉴神堂”。抵御邪恶的诱惑并不艰难,但抵御美好事物和所谓“正确”和“正义”的引诱,绝非易事。他此番再度战胜心魔,离“道心”又近了一步。   秦秀元一直在暗中监视,见小云出了“万妙宫”走向“潜龙居”,他不禁十分沮丧,心想“庄主估计他最少也要五六十天才能摆脱各种技艺的诱惑,想不到他只用了十几天就走出了‘万妙宫’,定力之强,可谓天下第一,当真使人敬畏!看来就算使出最后的备用手段,也不一定能赢得赌约!”见小云已走入房间,他返回居处,将此事禀告庄主。   “春夏秋冬”四女不能完成任务,早已离开“潜龙居”,小云心无旁骛,在房间里盘膝入定。行功一昼夜,不但功力尽复,并且又有所提升,不禁心情大好。他在“无稽山庄”已居住了半个多月,但仍不知陈孤鸿被囚禁在何处,眼见夜色如墨,正想外出找寻,听见门外有轻微的响动,估计有人在暗中窥视自己,说道:“夜凉露重,嘉客何不入内一晤?”   房门响处,走入一人,黑发如瀑,肌肤赛雪,玉骨伶仃,竟是彭秀婕。小云绝没有想到门外之人竟会是她,稍一楞神,方才微笑道:“原来是彭姑娘,稀客光临,请坐!”彭秀婕双颊泛起一丝红晕,低声说了声“谢谢”,撩起长裙,侧身入座,举止优雅,和先前犹如男子一般的作风大相径庭。小云心里一软,凭空涌起几分怜爱,柔声道:“你瘦了许多,莫非心里不愉快?”听见他的温柔言语,彭秀婕情绪当即失控,泪水如断线珍珠,点点纷垂,神情十分悲苦。小云道:“是我不好,惹得你如此伤心。”   彭秀婕用力摇头,哭道:“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心里苦。”说完,自伤身世,泪水奔流,哭得愈发厉害了。小云微微叹息,一个人除非是丧尽了天良,否则要想在“无稽山庄”如此邪恶的环境里保持好心情,无异于痴人说梦。心念及此,不再出言安慰。片刻后,彭秀婕恢复平静,背转身子,从袖里拿出一面小镜,重新化了化妆,方才回身和小云说话。二人一直说了大半夜,黎明时分,她才起身告辞。此前二人只有短暂接触,相互之间并不了解,经此一夜长谈,感情已亲近了许多。   此后,彭秀婕每天都要来“潜龙居”和小云说话,并且呆的时间越来越长,最初只有一两个时辰,四五天后竟延长到了七八个时辰。一日午夜,小云见她仍不肯离去,说道:“彭姑娘,夜色已深,你还是回去吧,免得别人说闲话!”彭秀婕微笑道:“好吧!我是母老虎,免得呆的时间一久,使某些人害怕,这就走了!”缓缓起身,走到门口,回头道:“我送你的礼物呢?是不是早就不知丢哪了?”   小云一惊,伸手在衣袋里摸了一会儿,迟迟不肯拿出,神色尴尬,期期艾艾说不出话。彭秀婕叹息一声,道:“找不到也就算了,它原本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也难怪你不放在心上!”正要出门,小云挽起衣袖,道:“你看!这是什么?”彭秀婕见他手腕上戴着一串银光闪闪的白金手链,正是小云继任道门掌教时,她专程派丫环送去的贺礼。一时间,红晕上脸,大感羞涩,上前两步,轻轻捶打小云前胸,道:“你明明戴着它,却装模作样耍我,真是讨厌!”伸出双臂缠住小云脖颈,轻声道:“云郎,我爱你!你娶我做老婆吧!” 第五十六回魔教秘闻(2)   小云轻抚她的后背,道:“能得姑娘青睐,我十分感激!但我和他人已有婚约,没有资格再娶你为妻,对不起!”彭秀婕紧紧抱住他,颤声道:“我不管,我一定要嫁给你!我不和人家争名分,只要你喜欢我就行!”小云苦笑摇头,道:“那怎么可以?岂不太委屈你了?再说,我教和贵庄之间,早晚必有一战,你我二人有缘无份,你忘了我吧!”   彭秀婕听他近乎一口回绝,不禁心里大恸,潸然泪下,如梦呓一般,轻轻的说道:“云郎,我什么也不在乎,只要能和你有一夜夫妻之缘,我心意已足,不会再有奢求!你尽管放心,我不会让你承担什么责任的,你要了我吧!”解开衣服,合身扑了上来。小云将她轻轻推开,缓缓道:“一个人在有了一件布衣可以御寒后,往往仍不会知足,又想得到一件华丽的丝绸衣服,用以彰显身份!人的**和要求,从来都是永无穷尽!”   彭秀婕大怒,哭喊道:“你是在讽刺我吗?你是个混蛋!”抡起左掌,“啪”的一声,抽了小云一记耳光。小云原本可以躲过,只是见她伤心欲绝,便没有闪避,挨了她一掌。手抚发烫的面颊,道:“我不是讥刺你,只是我对自己的自制力,没有太大把握,一旦放纵**,恐是害人害己,终归不会有好结果!”彭秀婕见他嘴角渗出少许血丝,心里大感伤痛,搂住小云的脖颈,哭道:“云郎,是我不好!我不该打你,你打回来吧!”   小云轻拍她的脊背,微笑道:“尽说傻话!”待彭秀婕情绪平复,替她掩起衣服,又伸手将她腮边的泪水抹去,方才道:“你回去吧!不要多想,时间会解决一切问题!”彭秀婕仍十分委屈,点了点头,泪水不知不觉又流了下来。抽泣片刻,方才起身离去。躲在暗处的秦秀元见她走出“潜龙居”,心里乱成了一团:“五十七妹喜欢姓云的,乃是出自真心,她前来‘潜龙居’也是出于自愿,并非庄主授意,按理说绝不会露出什么破绽,但姓云的仍将她拒之门外,莫非真的是铁石心肠?难道此人真的不可战胜?”   彭庄主早已得知彭秀婕喜欢小云,但并不干涉,反在不经意间怂恿彭秀婕前来和小云相会,原意是想促使二人产生感情。只要二人有了夫妻之实,小云再想离开“无稽山庄”已不太可能。毕竟,一个人要想拒绝一个真心爱自己的人,绝非易事,但小云今日又一次战胜自我,成功抵御了来自真情的诱惑,心灵可谓如磐石之固,使彭庄主的诡计再度无功。   次日一早,小云离了“潜龙居”,在山庄里随意走动,直到后半夜方才返回。一连三日,天天如此,秦秀元为了便于监视,只得亦步亦趋,担心小云察觉,又不能暴露行踪,只能走小路或绕路跟踪,几天下来几乎累了个半死。见小云并无特殊举动,他的戒心大为减轻,用于监视和跟踪的时间相应缩短。   第四日,小云又逛了整整一天,午夜时分返回“潜龙居”。待行功结束,仔细凝神聆听了一个时辰,确定四周已无人监视,他方才轻轻推开房门,闪身走出。借黑暗掩护,在山庄里展开搜索,转了小半个时辰,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发现。正要返回,只听“吱扭”一声,从前方的一所房间里走出一个白衣人,关闭房门后,移步向庄外走去。此人一路缓步徐行,看似走得很慢,但每走一步,至少前行十五六丈,速度绝不亚于御剑飞行,身姿飘逸,正是彭庄主。   小云心里诧异,如此深夜,他要去那儿?知道彭庄主功力极高,不敢跟得太紧,待他转了一个弯,方才飞身追了下去。彭庄主一路毫不停留,片刻后出了山庄,只见白影一晃,他在后山的一座山崖前失去了踪影。小云赶到近前,见山崖上并无门户,伏耳倾听,听见山崖里似是有人说话,估计崖壁之后另有密室。山崖上绝无一丝缝隙,彭庄主八成是凭借的“五行遁”出入此处。小云从未学过“遁法”,当下伸出双掌,暗暗提聚功力,将构成崖壁的主要成分土元素,缓缓吸入体内。只一会儿功夫,崖壁上出现了一个直径半尺左右的开口。   他飞身跃入,待双足踏实,已置身在一条昏暗的甬道里。此处建得如此隐秘,显是一处十分重要的所在,他心里颇感兴奋,行动十分小心,沿甬道缓缓前行。走出五六丈,听见前方有人说话,便在拐角处停了下来,侧耳倾听。   甬道尽头是一间石室,并无门户,里面只有三人,正是“无稽山庄”的领导者彭氏父子。彭武斜倚在石床上,面色灰白,显得十分憔悴。彭夷坐在床前,右掌和他的左掌相接,正在向哥哥体内输入真气。彭庄主背负双手,在石室里来回踱步,待彭夷撤回右掌,道:“彭武的伤势恢复了几成?”彭夷扶彭武躺好,道:“云归鹤的功力当真了得,大哥要想痊愈,至少还要等上十几天!”   彭庄主“嗯”了一声,没再作声。彭夷道:“父亲,魔教太不仗义,如果不是月无双临阵退缩,我们三人合力出手,大哥怎能受此重创?魔教面子上和我们是盟友,但事到临头,竟独善其身,它和我们合作究竟有没有诚意?”彭庄主“哼”了一声,道:“只要合作者是华夏之人,魔教就不会有半点诚意!”彭夷十分不解,道:“魔教既是毫无诚意,我们为什么还要和它合作?”   彭庄主轻轻一叹,道:“魔教用心极为险恶,绝不是你能想象!今日难得有空,我就将魔教的来历告知你们!”撩起长袍,在石凳上坐下,开始从头说起,道:“在我国以西,另有一处大陆,名为‘西牛贺州’,距离华夏所在的‘东胜神州’,至少也有九百八十万里。‘西牛贺州’的民风和我们神州绝不相同,人民毫无礼德,提倡自由和进取,肆意放纵**,为了达到目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兄妹**,父女通奸,随意掠夺他人产业,杀戮无处不在,道德沦丧,种种非人的举动比比皆是!我们华夏以‘儒术’治国,虽也提倡积极进取,其实更看重与人为善,但在‘西牛贺州’,为了博取名利,不论使用什么手段,无人干涉,只要成功就行!所以‘西牛贺州’民风彪悍,好勇善战,就是猃狁民族也是大大不及!民风之邪恶,更是我们神州任何一个民族也无法与之相比的!” 第五十六回魔教秘闻(3)   彭夷道:“父亲,难道魔教就是从‘西牛贺州’传来的?”彭庄主缓缓点头,道:“很久之前,‘西牛贺州’只是一盘散沙,并未创建国家。但在一百五十年前,出现了一个了不起的强势之人,自号‘大黑天王’。此人擅长暗黑魔法,功力极高,行事手段更是毒辣无比,统帅三千擅使魔法的徒众,东征西讨,所向披靡,只用了短短三年,就统一了‘西牛贺州’,创建‘大黑天国’,他加冕首任国王。十年之后,‘大黑天王’将王位传给了长子,自居太上皇,利用闲暇时光,在全国筛选出资质良好的三百名少年男女作传人,将自己的一身魔功倾囊相授,创建了‘娑罗神教’,用以保卫根基尚未稳固的国家政权。所谓‘娑罗神教’,就是我们所说的‘魔教’!”   小云听到此处,方才破解了心中的疑团,终于得知了“魔教”的真实名称和来历。彭庄主丝毫没有察觉有人在暗中窃听,饮了一杯茶,继续道:“西牛贺州的人民在创建国家之前,依靠抢劫和掠夺为生,善于制造武器和机械,但文明程度低下,不能和我们华夏相提并论。建国后,为了能长治久安,‘大黑天王’颁布了‘天国律法’,禁止国人自相残杀,从前依靠劫掠为生的西牛贺州人,只得放下武器,改成以耕作为生。但他们不会‘轮耕’之法,在同一块农田里常年栽种同一种农作物,致使农田得不到休养生息,肥力迅速降低。二十几年后,全国农田大面积荒芜,几乎是颗粒无收,终于爆发了饥荒!眼见局势就要失去控制,当时执政的‘大黑天王’,灵机一动,将饥民组织起来,发给武器,之后差遣几名武将作统帅,率领饥民乘坐战船,飘洋过海前往其它大陆,向当地国家发起攻击,重新开始了掠夺生涯。”   彭夷道:“难道其它大陆的国家就任凭宰割,不作防抗?”彭庄主道:“面临欺压,是人就会防抗,又有谁愿意寄人篱下?但前往其它大陆的‘大黑天国’的部队里,有几十名擅使魔法的‘娑罗神教’高手,以大刀长矛作为武器的寻常士兵,又怎会是他们的对手?双方一经接战,‘娑罗神教’的高手往往率先发起魔法攻击,掌发风火雷电,敌**队不等接近,就已灰飞烟灭。六七十年间,‘大黑天国’的军队纵横天下,所向披靡,横扫三州九十五国,无人可以抗衡,掠夺了数以亿计的资产,使‘大黑天国’成了当世最富的国家。大约三四十年前,‘大黑天国’的无敌军队终于踏上了我们的‘东胜神州’。”   彭夷道:“大黑天国的军队似乎并没有和我们华夏的军队交战,否则我怎会不知道?”说完给彭武更换了一下卧姿,以免他僵卧太久,影响气血运行。彭庄主道:“两国的确并未正面交锋,原因并不复杂,当时是‘昭武’皇帝执掌华夏政权。此人也是野心极大,穷兵黩武,在位期间南征‘百越’,北伐‘肃慎’,西平楼兰三十六国,剿灭东夷诸族,使华夏的国土面积至少扩大了一倍,可谓武功赫赫,当世无双。‘大黑天国’的军队在扫平了周围的十几个小国后,抵达华夏边界,眼见华夏兵强马壮,军队至少有几百万,国威强盛,国土广大,人口众多,估计就算发动攻击,也难以在短时间内得胜,于是撤军回国,暂时放弃了掠夺华夏的企图。”   小云听到此处暗暗称奇,想不到“昭武皇帝”穷兵黩武,竟也有好处,至少形成了一定的威慑力,使华夏幸免于战乱。彭庄主继续说道:“几年后,隶属‘大黑天国’的‘娑罗神教’,也就是‘魔教’的几十名高手秘密潜入华夏,经过几年的明察暗访,发现华夏文化博大精深,绝非其它国家和种族所能比拟。加之历经几千年传承,文化深入人心,并影响了周边的许多国家,已是绝难动摇,纵使颠覆了华夏政权,也很难统治华夏的人民,他们随即上书国王,促使‘大黑天国’放弃了覆灭华夏的野心。但华夏的强盛和中华文化具有的极强生命力和感染力,使‘大黑天国’的统治者深感不安,担心有朝一日,华夏会利用强大的军事和文化优势,对外扩充势力,夺取天下霸权。虽暂时威胁不到本国,但时间一久呢?更何况华夏的繁荣昌盛,使‘大黑天国’的统治者嫉妒不已,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他们决意覆灭华夏,就算无法统治华夏人民,也绝不能再任由华夏继续发展壮大!”   小云听到此处,暗吃一惊,已大致猜到了魔教的险恶用心和行事目的,心想“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国的强盛招致了‘大黑天国’的嫉恨,眼见无法占有和统治华夏,此国的统治者出于‘损人’就是‘利己’的念头,竟要将华夏完全毁灭,用心歹毒之极!魔教的种种反常举动,并非要推翻我国政权,而是用尽所有手段,尽量制造混乱,使华夏陷入分崩离析,国力就会逐渐衰微,既无力继续发展,也就不再具有威胁他国的能力!”魔教的行事目的,已困扰他数年之久,此时终于搞清,他心里非但高兴不起来,反而颇感惶恐。   彭庄主起身踱步,继续道:“此后几年,潜入华夏的几十名魔教高手,暗中招收门徒,扩充实力,在我国秘密成立了魔教分教。共有八堂,十六名堂主,由总教的大祭司‘子车宝真’出任教主。扎稳根基后,魔教利用各种手段控制了上千名修真者,胁迫他们打家劫舍,私收税费,杀人放火,扰乱社会秩序,尽最大可能借此消耗华夏国力,使我国无法继续发展,也就无力对外扩充实力!” 第五十六回魔教秘闻(4)   彭夷道:“几十年前江湖大乱,原来是魔教搞的鬼!”彭庄主点头道:“不错!魔教的计划十分阴毒,并且行之有效,三四年后江湖大乱,眼见局势就要失去控制,被时任道门掌教的木荣春及时察觉,随即率领江湖豪雄和道教门徒,开始四处出击,逐一缉拿正在为非作歹的修真者。魔教担心泄露机密,所有从‘西牛贺州’来的高手,并未参与战斗。历经二十余年,大小几百战,在道教的不懈努力下,江湖终于重归平静。木荣春为了查明真相,差遣一百名门徒西出阳关,前往西域三十六国查询魔教来历。但魔教的几十名高手是秘密潜入的华夏,无人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道教门徒走访数年,也是毫无所获,此事只得不了了之。”   他说到此处,重新入座,说道:“此番激战,魔教伤亡惨重,但损失的只是外围人员,所有高手毫发无损,其实并未伤了元气。但教主‘子车宝真’认为自己指挥有误,致使多年努力的成果尽付东流,随即引咎辞职,不再担任魔教教主,启程回国。此后几年,‘大黑天国’在全国以比武考试的方式公开招聘教主,最终‘大黑天王’的嫡系后代,‘丞亲王’帝独天和‘嘉岚公主’月无双兄妹,凭借无人能敌的盖世魔功,战胜了所有竞争对手,得以分别继任魔教的教主和副教主。排名靠前的十六人分别继任八堂堂主,接替已经奉诏回国的老堂主。一十八人乘坐战船,再度潜入华夏。”   小云直到此时方才得知魔教教主的身份和来历,心想“原来魔教教主和月无双竟是亲兄妹,二人骨血之亲,合作无间,携手和华夏为敌,倒是不好对付!”彭夷一直对月无双的美色垂涎三尺,几番用言语撩拨和引诱,暗示比翼双飞之意,但都被月无双一口回绝,理由是自己已经和帝独天成婚。此时得知二人竟是亲兄妹,不禁大吃一惊,说道:“父亲,魔教的两位教主既是亲兄妹,但为什么又以夫妻自居?岂不成了**?”   彭庄主哈哈大笑,道:“半点没错,二人既是兄妹,也是夫妻,正是不折不扣的**!”一番话不啻旱天惊雷,不但彭夷吃惊,小云也是目瞪口呆,心想“世上怎会有此事?莫非是彭庄主信口胡说?”彭夷对父亲的话却是深信不疑,结结巴巴道:“二人是一教之主,身份何等尊崇,行此**苟且之事难道就不怕别人耻笑?”   彭庄主道:“我方才就已说过,西牛贺州民风邪恶,毫无礼仪廉耻,和我们华夏大不相同,不用说兄妹**,就是父女通奸,也是寻常之事,无人会干涉!但帝独天和月无双二人,之所以兄妹**,并非如此简单,其中另有原因。‘大黑天王’在统一了西牛贺州后,成为一国君主,为了保持纯正的皇室血统,他规定自己的所有后代,无论男女,婚嫁对象只能选择家族内部成员。一百多年来,他的后代一直照此规定奉行,姑姑嫁侄子,哥哥娶妹妹,甚至父亲娶女儿,也不鲜见。近亲繁衍尽管保证了血统的纯正,但也形成了一种十分奇特的现象,‘大黑天王’的直系后代,十有**要么是白痴,要么是残疾,但每一代人中往往会出现一至两个,无论是智力,还是先天禀赋,都绝非常人可比的绝世奇才,帝独天兄妹恰恰是其中二人。”   小云听彭庄主语气严肃,始知此事千真万确,心想“月无双兄妹如此邪恶,行事已毫无顾忌,还能有什么事是他们做不出来的?我教一旦和魔教开战,我行事需要加倍小心,尽量减少伤亡。”其实,在人类文明的初始阶段,所有民族实行的几乎全是血缘群婚,相传伏羲和女娲就是兄妹成婚。华夏文明发展迅速,眼下实行的已是对偶制婚姻,早已禁绝了拥有相同血缘关系的男女结成夫妻。但西牛贺州文明程度低下,此时的婚姻制度和上古之时仍未有太大差别,帝独天和月无双兄妹成婚,在“大黑天国”的子民眼中十分正常,但在华夏人的心里此等行为已无异于禽兽。文明程度的差异,造成了道德判定标准的不同,也就难怪小云不理解了。   彭庄主继续道:“帝独天兄妹的体质和常人大不相同,月无双是元阴之体,她的暗黑系魔法威力极大,歹毒绝伦,举世罕有敌手。帝独天恰恰相反,体质元阳,是‘大黑天国’唯一的修炼光明系魔法的禁咒法师,据说从出道至今,无人是他的一招之敌,号称‘魔功元魁’。九年前,三界妖魔在‘万魔圣殿’集会,他以一己之力战胜所有魔王,名冠三千妖魔之首,坐上了‘大魔王’的宝座,成为统帅三界九幽妖魔的最高领袖。此人不但功力极高,智力和行事手段也非常人所及。抵达华夏后,他改弦易辙,不再奉行前任教主子车宝真的策略,放弃对修真者的控制,不再参与江湖事务,而是利用各种手段诱使朝廷官员背离国家,发起叛乱。此计十分毒辣,短短几年,烽烟并起,战火蔓延,华夏已是分崩离析。”   彭夷倒吸一口冷气,说道:“魔教当真十分歹毒,原来近几年愈演愈烈的反叛战争,竟是魔教在暗中!”彭庄主缓缓点头,道:“起初,车万里、丰居正等人,以为魔教会协助自己夺取政权,方才明目张胆发起叛乱。其实,魔教的目的,只是想消耗华夏的国力,使之无法继续发展,也就无法对外扩张势力。只要华夏一天不统一,保持分裂状态,‘大黑天国’就可高枕无忧,至于由谁来当华夏皇帝,魔教可谓毫不关心。所以每当叛军失利,魔教就会差遣高手协助作战,使叛军免于被歼灭。而战局一旦稳定,或是车万里等人接连得胜,魔教随即就会抽身事外,使双方继续交战,两不相帮,以便使华夏继续保持分裂。如此一来,华夏永无宁日,何时重归一统,也是遥遥无期。年前,魔教已在它的势力范围内,建成了几十座‘娑罗神教’教堂,开始推行‘大黑天国’的文化价值观念,提倡竞争和自由,鼓励所在地百姓放纵**,享受生命,借此改造和影响华夏原有的文化传统和观念。” 第五十六回魔教秘闻(5)   小云听到此处,心里紧张到了极点,额头渗出一层冷汗,心想“此计更是毒辣,一旦得逞,三五十年后,我国百姓受此文化影响,难免变成只图自己快活,不管他人死活的自私自利之徒,势必成为一盘无法凝聚的散沙!而相同的文化背景,必定会滋生出强烈的心理认同感,届时‘大黑天国’只要登高一呼,不必费一兵一卒就可覆灭我国政权,并且绵延几千年、传承数百代的华夏文明也将就此湮灭!文化侵略的后果,绝非战争形成的灾难可比,此事又该如何应对?看来只有尽快铲除魔教,才是上策!”   彭夷道:“父亲,魔教用心如此险恶,我们为什么还要和它结盟?”言下甚有担心之意。但彭庄主似乎对华夏的生死存亡毫不关心,语气仍十分平静,缓缓道:“我们和魔教合作,对双方都有好处,所以我才同意和魔教结盟。魔教想推行文化侵略,但有一个绝大的阻力。道教自从云归鹤担任教主后,加强对民间的控制,成立了‘舍粥棚’‘医药堂’等设施,收容难民,又代替农民垫付租赋,得到了百姓的交口称赞和衷心拥戴。道教的影响力逐日加大,李耳提倡的‘无为’思想的影响力,也在与日俱增,魔教传播的思想作为外来文化,绝难与之抗衡,魔教和我们‘无稽山庄’结盟,无非是想借助我们的实力牵制道教。而我认为,魔教暗中扶持车万里等人发起叛乱,道教绝不会坐视不理,道魔双方必有一战。我和李耳仇深似海,但单凭我们‘无稽山庄’的实力,也很难和道教抗衡,我也需要借助魔教,逐步消耗道教的实力,所以双方结盟只有好处,绝无半点不利!”说到这里,压低声音,道:“但魔教对我们华夏不存一点好心,以后对魔教提出的协助请求,能推就推,敷衍了事即可,不必出死力帮它,你明白了吗?”   彭夷直到此时方才明白前因后果,随即点头应允,之后和父亲一起行功,再度为彭武疗伤。小云听父子二人不再谈论此事,转身缓缓后撤,无声无息出了甬道,从体内提出土元素,弥合山崖上的洞口,方才返回居所。一来一去,行动无声,犹如鬼魅,彭庄主功力虽高,却也未曾察觉。   从次日开始,小云足不出户,在“潜龙居”闭门潜修。几天之后,距赌约规定的一月期限只剩下最后二天,清晨时分,小云结束行功,起身走了几步,心里泛起诧异之感“最近几天风平浪静,包括彭姑娘在内,无人前来‘潜龙居’,难道彭庄主已甘心服输?”正想外出走走,秦秀元推门走入,道:“云先生,我家庄主相请一晤。”二人离了房间,前行片刻,抵达一所大宅,秦秀元推开房门,道:“云先生,我家庄主早已在里面恭候大驾。您请进。”   小云举步走入,见房间中央设有一桌宴席,除了彭庄主,再无他人。秦秀元关闭房门,二人相互见礼,寒暄几句后,分别入座。小云道:“不知庄主见招有何指教?”彭庄主微笑道:“一月之期即将届满,云教主是否拿定了主意?”小云不置可否,道:“明日我再给庄主一个准确答复,可否?”彭庄主眼里寒光一闪,瞬间泯灭,大笑道:“使得!今日我们就不说正事了,只论人间风月,岂不更有情致?”说完,举起酒杯,作了个“请”的姿势,酒宴正式开始。   中午时分,酒宴接近尾声,小云已是稍有酒意,微笑道:“彭庄主,你称我教祖师为‘老弟’,莫非你和他老人家相识?”彭庄主酒量不大,此时已经面色火红,大有醉意,闻言瞥了小云一眼,道:“我和李耳岂止相识?”说到此处,像是想起了往昔的岁月,眯起双眼,将目光投向窗外,缓缓道:“我二人曾在一起研习功法,李耳老弟的智力比我高多了,独自创出了五行神功,并创建了道门,成为万世尊崇的一代宗师。我虽比他年长,但功力和成就的事业,皆有所不及,心里不免焦急。于是独辟蹊径,利用男女双修之法提高功力,创出了‘阴阳采补术’,被后世尊为‘双修之祖’。”   小云吃了一惊,道:“你是彭祖?”彭庄主点头道:“不错!我名叫篯铿,因封邑在‘彭’,曾被周天子封为‘彭伯’,所以后世之人称我作‘彭祖’!”(注:篯音jian)小云心里乱成一团,想起道教卷宗里有关“篯铿脱困”的记载,和在“玄牝圆丘”地底大厅发现的双戈记号,以及荣津曾对自己提起的有关道教和彭祖之间的战斗,心里登时明了,缓缓道:“你是否曾被羁押在‘玄牝圆丘’地底大厅的五行结界里?”   几年前,在“玄牝圆丘”发现双戈记号后,木荣春和荣浩二人当时猜想,此记号八成是某位高手的象征或徽号,但并未想起此人是谁。“篯”的“竹”字头底下是一“钱”字,“钱”的右半部分恰恰是两个“戈”字叠在一起,难道只是出于巧合?所以小云方才有此一问。(注“钱”字的繁体作“钱”。)   彭祖道:“你都知道了?”小云其实并不知道详情,闻言没有作答,只是微微一笑,显得莫测高深。彭祖眼里泛起怒火,道:“我利用双修之法提高功力,大有一日千里之势,李耳见我只用了短短几年,功力已和他基本持平,不禁十分妒忌。于是处处和我为难,无故指责我的双修之法,我二人最终反目成仇。七百多年前,我和他在‘菩提罗嘉山’各出绝技,大战十昼夜,我一时大意,失手被擒,从此就被关押在‘玄牝圆丘’的五行结界里,度过了三百多年暗无天日的漫长岁月!我和李耳之仇,如海之深,只要有一口气在,我定要铲平道门,誓雪此仇。”一番话饱含怨毒,但语气仍旧十分平和,丝毫不显剑拔弩张之态。 第五十六回魔教秘闻(6)   小云不去理会他的狠话,说道:“玄牝圆丘的五行结界十分牢固,你是怎么脱困的?”彭祖哈哈大笑,道:“五行结界虽是牢不可破,但每经三百六十年,五行甲子循环一周天后,在午夜时分,结界的力量会明显减弱。我利用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强行穿越结界,顺利脱困。但五行结界是伏羲氏亲手所设,威力毕竟不同凡响,我在穿越结界的过程中也是身负重伤,一身玄功十去七八,几乎成了废人。不得已在脱困后,我只得先找一处隐秘的所在,行功疗伤,报仇一事只有以后再说。不成想,我竟用了三百多年的光阴,方才使功力尽复旧观,前后七百多年的大好岁月,就此白白浪费!”说到这里,目光转为阴寒,对小云道:“你说,此仇我焉能不报?”   小云微笑不语,心里十分诧异“此人今日在我面前陈述往事,似乎并不担心泄露秘密,莫非真是喝醉了?”彭庄主竟知道他的心事,微笑道:“云教主,老夫此刻十分清醒,之所以告知你往事,不担心秘密泄露,是因老夫坚信你我之间的赌约,老夫绝不会输!你绝不会离开我‘无稽山庄’,就算得知了秘密,又能怎样?”说完,哈哈大笑,双手一拱,道:“老夫失陪!”推开房门,竟自离去。   小云返回“潜龙居”后,心神无法宁定,暗暗寻思:我和彭祖之间的赌约规定,如果我在山庄住足一月,仍决定离开,就是他输了!届时,我可以自行离开,“无稽山庄”的所有人员不得出手阻拦和干涉,并且释放陈姑娘和我同行。明日就是赌约规定的最后期限,我并未决定留在山庄,相信彭祖也能看得出来,但他在方才的言语中,坚信我不会离开,难道他准备背悔诺言,强行将我留下?心念及此,估计明日必有风波,随即盘膝入定,开始行功,使功力保持最佳状态,以备应对明日可能会出现的意外情况。   次日辰初,小云离了“潜龙居”,缓步向前走去。转了几个弯,抵达山庄大门,彭祖、彭夷和六十元辰加上庄内其他人员,至少一千多人早已在门口等待。除了彭氏父子,余者分立大门两厢,队列森严,垂手肃立,人员虽多,但无人说话,杀机弥漫,显出浓重的威压之意。小云微微冷笑,大步走到彭氏父子面前,抱拳施礼,但一语不发。彭祖回了一礼,道:“云教主,是否已经作出决定?”   小云道:“贵庄设施齐全,服务周到,是天下少有的享乐之所,但云归鹤出身寒微,无福领受,加之思乡心切,决定离开贵庄,准备尽快返回太和山!彭庄主原谅一二!”彭祖听他决定离开,并不感到意外,神色毫无变化,只是暗暗叹息“可惜一个大好青年,今天难免就要死在此处了!”摇了摇头,说道:“云教主决定离开,你我之间的赌约,自是老夫输了,我自当兑现诺言!”双掌一拍,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一千多名庄丁如海水向两旁分开,从中走出三名女子。中间一人,身姿纤美,冷艳如霜,只是神色十分憔悴,正是陈孤鸿。她上身僵直,显是被封闭了穴道,在左右两名女子的扶持下,走至近前。她一眼看见小云,不禁惊喜交加,又自感到十分委屈,心里自伤自怜,眼里泛起泪光,只是穴道受制,无法说话,心里空自焦急。   小云见彭祖信守承诺,颇出意料,心想“不管怎样,陈姑娘安好无恙,也算是老天保佑!”陈孤鸿的目光缓缓投向彭祖,眼里泛起怒火,此人既是她的父亲,也是她的杀母仇人,小云知道她报仇心切,随即传音道:“陈姑娘,我们先离开此处,至于其它事情以后再说!”传音完毕,向彭祖躬身施礼,道:“彭庄主执意报仇,我教和贵庄之间必有一战,但彭庄主信守承诺,果真是光风霁月,大异凡俗之辈,紫微钦佩之至,十分感激!告辞了!”   彭祖微笑道:“不必客气!云教主一路顺风,恕老夫不再远送!”小云见他并不阻拦,似乎真的要任由自己离去,心里十分惊奇,但眼下群敌环伺,不是考虑问题的时候,于是上前几步,伸手解开陈孤鸿的穴道,之后和她携手走向山庄大门。路经彭秀婕身前,见她神情凄楚,不禁颇感黯然,传音道:“我走了!你多保重!”彭秀婕忍了再忍,泪水终究还是流了下来,传音道:“和君一别,相见无期自珍重!”   小云不再多留,和陈孤鸿携手出了山庄大门,眼见无人阻拦,事情出奇的顺利,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里。不料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个不知是男是女的声音:“云教主暂且留步!”紧随其后,一股汹涌暗流直逼后背,力量极大,阴寒无比。小云心里一凛“是月无双!此人一到,今日之事,已难善了!”反手掣出“裁云帚”,挥向身后,全力使了一招“五阳经天”,将暗流化解于无形,方才转身观看。   先前空无一人的“无稽山庄”大门外,此时竟出现了四五千人,魔教副教主月无双,“坤地堂”堂主慕容含烟,“乾天堂”堂主淳于秋寒,“巽风堂”堂主钟离夏初和元戎悲笳,“坎水堂”堂主归海望潮和巫马伏波,“震雷堂”堂主申屠春娇,“兑泽堂”堂主仉督妙嫦,全部在内。其余人一色紧身黑衣,腰悬弯刀,是魔教教徒。   小云暗吸一口冷气,心想“除了死在猃狁的几名堂主,魔教高手似乎全已在场,看阵势竟是倾巢出动了!今日不大开杀戒,难以脱身,只是要设法保护陈姑娘周全,大有难度!”念头不等转完,见彭祖、彭夷率领六十元辰和所有庄丁步出山庄,和魔教众人会合,不禁心头火起,高声道:“彭庄主答应信守承诺,却为何在门外设下埋伏,莫非是要出尔反尔,自毁诺言?”   彭祖连连摇头,道:“非也,非也,云教主错怪老夫了!我‘无稽山庄’的所有人,决不会阻拦云教主离去,此时,我的承诺依旧有效。但月无双姑娘只是我的客人,并非我‘无稽山庄’里的人,得知云教主大驾光临,她和帝独天先生想和阁下切磋一番技艺,老夫无权干涉,又凭什么干涉?我所能作的,也只能是在一旁观战,只要两不相助,已是仁至义尽!云教主指责老夫背弃承诺,岂非不明事理?”说完,纵声大笑,神情极为得意。 第五十七回重挫垂危(1)   几天前,彭秀婕主动示爱被小云回绝,彭祖当时就猜到小云已决定离开山庄,二人之间的赌约,自己非输不可,随即差人将此事告知月无双。小云担任道门掌教后,所推行的几项善举,使百姓的生存压力大为减轻,社会秩序趋于稳定,导致魔教分裂华夏的种种措施,不是胎死腹中,就是难以实行,可谓步步受挫。加上最近两年,他先后战胜了月无双和魔教的七八名堂主,击毙了“离火堂”和“艮山堂”的三名堂主,魔教在华夏成立后从未经受如此严重挫折,所以,眼下他已成了魔教眼中的死敌。得知此事后,帝独天和月无双统帅八名堂主和四千三百名教徒,开赴“无稽山庄”,准备击杀小云,永绝后患。   小云听彭祖说完,心里一惊“难道魔教教主帝独天竟已亲临?”暗暗提高戒备,伸手将陈孤鸿拖到身后,凝目观望。只见包括月无双在内,魔教众人全部单膝跪倒,高呼道:“恭迎教主!”四千多人一起高呼,犹如霹雳惊雷,宏亮无比,回音在群山林海之间久久不绝,气势十分雄壮。   空中有人说道:“大家不必多礼,请起!”话语十分柔和,颇有几分妩媚之意,像是出自女子之口,丝毫不显霸道,但声音就如大海潮生,翻翻滚滚,从四面八方涌来,竟无法分清来源,竟是无所不在,四千多人的声音登时泯灭,唯有此人的话语在众人耳旁回响不绝。   小云微微变色,心想“此人功力不在我之下,必是帝独天无疑,但声音如此柔媚,难道他是女人?”魔教众人一起高呼道:“多谢教主!”,之后起身。余音未绝,空中银光大盛,云雾弥漫,六头体型庞大的独角兽出现在西北方的天空中。它们浑身雪白,绝无一丝杂色,前额中央有一根螺旋独角,肋生一双白色羽翼,夭矫如龙,神骏非常。身后拖有一座大型车厢,纯金所制,纹饰繁复,顶部悬有七色宝盖,庄严华美,无与伦比。不等众人看清,六头独角兽驾起五色云霞,裹挟电闪雷鸣,轰轰隆隆,犹如摇星曳月,划过千里长空,瞬间抵达“无稽山庄”大门,景象之奇异,已非言语所能形容和表述。   车厢中缓缓站起一人,身高丈外,但肌肉结实,毫无赘相。此人的相貌和月无双一般无二,只是一头长发色作金黄,和月无双的银发有所不同。肌肤分外细腻,也绝非月无双可比,欺霜赛雪,滑如凝脂,双颊泛起一抹晕红,犹如成婚不久的绝色少女,显得十分妖娆多姿。此人披覆一袭黑色大氅,上绣一轮金色太阳,黑底之上金光闪闪,极为醒目。内里是紧身衣裤,领口开得很低,**丰腴,犹如女子,但下腹部隆起,臀小胯窄,又具有男子之相,竟是无法分清男女。   此人正是统帅三界妖魔的魔教教主帝独天,他体质纯阳,虽是男子,但因阳极转阴,所以反能显出几分女子之相。月无双作为他的孪生胞妹,体质和他恰恰相反,乃是纯阴之体,虽也是阴极转阳,但除了嗓音沙哑低沉,她的体态十分正常,并无男子之相,可见她体内仍以阴性为主,阳性只处于从属之位。帝独天身具男女两相,小云已知他体内阴阳-具有,并已开始龙虎交汇,只是未能企及水乳-交融的完美境界。饶是如此,他的功力已比月无双高出一筹,不禁暗生戒惧之心。   帝独天缓步下车,仪态优雅,恍如名门闺秀,风韵绝佳。他和彭祖见礼后,转身面向小云,说道:“云教主人间龙凤,又是道门领袖,帝独天倾慕已久。今日难得一见,我想和云教主相互切磋一番,也不知能否如愿?”说完,轻轻一叹。语气轻柔,软绵绵的就像是怀春少女在向情郎倾诉衷肠,极具诱惑力。“无稽山庄”的一千多名庄丁,定力明显不足,闻言无不感到心旌摇曳,面色绯红,犹如醉酒一般。彭祖暗暗冷笑,心想“帝独天魔功无敌,但要想战胜云归鹤,也绝非易事!二人最好拼个你死我活,我坐收渔人之利,岂不美哉?”   小云心里颇感为难,帝独天公开索战,自己身为一教之主,如果不战而走,不免损及道教威名。但双方一旦开战,怎生保护陈姑娘不受损伤,就成了一个大问题。眼珠一转,心里已有了主意,提起“庚金少阳真气”,朗声说道:“帝教主有此雅兴,紫微怎好使你失望?自当舍命奉陪!”一番话裹挟极为强劲的“庚金少阳真气”翻滚向前,犹如铜钟大吕,铿锵有力,直入每一人的耳底,如天雷炸响。魔教和“无稽山庄”的几千徒众,头晕目眩,东倒西歪,脚步踉跄,“嘭,嘭,嘭”登时跌到了七八百人,另有几百人耳膜震破,惨嚎不绝,局势一片混乱。   陈孤鸿虽是站在小云身后,但声波入耳,也是头脑昏沉,双膝酸软,已无法保持平衡。小云伸手将她抱起,从“须弥介子壶”里召出乘黄,将她放在乘黄背上,传音道:“陈姑娘,你先走,我随后赶上!”说完,一拍乘黄的犄角。陈孤鸿仍在昏昏沉沉,不等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乘黄四足发力,已是升上了高空。待帝独天和彭祖约束好部属,所有人重新集结完毕,乘黄早已不见了踪影。小云借说话之机,扰乱敌阵,使陈孤鸿顺利脱困,手段十分巧妙,颇出敌方的意料。   月无双抿嘴一笑,说道:“生死关头,云教主犹有怜香惜玉之心,无双十分感动。过一会儿,双方敌我相见,云教主能否手下留情,也好让无双体验一番被关怀的温柔滋味?”说完,嗤嗤娇笑。在她心里陈孤鸿只是一个毫无价值的小角色,尽管已被小云救走,也是无足轻重,所以她仍有心情调侃小云两句。帝独天紧接道:“久闻云教主心怀仁善,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帝独天钦佩之至。”微微一顿,神色间泛起几分怜惜之意,缓缓道:“今日,如果云教主死在我手里,我一定为君守孝三年。”态度十分真诚,不太像随口说笑。 第五十七回重挫垂危(2)   小云心里一动,此人也不像是天生冷血之辈。双手一拱,说道:“如此多谢了!帝教主远来是客,自当先行出手,紫微领教高明!”帝独天缓缓道:“恭敬不如从命,有僭了!”说完,撩起黑色大氅,显出装有一架金色弩机的左臂,用力一挥,喝道:“云教主接招!”   他手臂上的弩机名为“暗日灭神弩”,在魔教十神器中位居第二,只有弩机,并无弩箭,靠发射四系元素克敌制胜,无形有质,伤人毙命在无形之间,威力极大。帝独天出手第一招,就发出了四系元素合一的“大光明之箭”,只见一条银色闪电,如一支弩箭直奔小云面门,亮如白日,咆哮大作,震耳如聋,威势极盛,和月无双无声无息的招式恰恰相反。   小云心念电转,“元始浑天轮”从领后飞出,红白光华一闪,“勾陈玄武剑”和“**白虎剑”先后击中“大光明之箭”。“嘭”“嘭”空中银光乱闪,夺人眼目,弩箭一般的银色闪电只是晃了一晃,仍旧继续前行。小云早有准备,“朱雀太阴剑”“勾陈玄武剑”和“青龙太常剑”随后一起出击,再度一一命中“大光明之箭”。   五轮重击之后,银色闪电在空中爆裂,化成千万颗银星,纷纷飞坠,爆炸声持续不断,青烟弥漫,碎石激射,将二人之间方圆几百丈的岩石地面炸的千疮百孔,犹如蜂窝一般。“无稽山庄”和魔教众人感到足底巨震,登时跌到了七八百人,爆炸形成的冲击波竟将站在最前面的五六十人击成重伤,个个内脏破裂,口鼻中血流不止,估计活下去的希望不大。一招之威,泣鬼惊神,纵使彭祖乃是绝世高手,也禁不住脸上变色,心里震惊不已。   小云和帝独天都知对方是罕见的劲敌,所以一出手就使出了全力,威力之大可想而知。“大光明之箭”爆裂的瞬间,一股大力涌向身前,帝独天感到无法抗衡,只得飞身后撤,“砰”“砰”用脊背接连撞翻了站在身后的五六名属下,方才止住后退之势。他只是借力后撤,自己并未使多大力气,但五六名属下仍是肋骨粉碎,当场殒命,显是死于小云招式中所含的劲力。   反观小云在化解了他的首轮攻击后,行若无事,绝不像他如此狼狈,帝独天心里震惊:此人功力竟在我之上,今日想获胜,恐是要大费一番手脚!想罢,一抬左臂,“暗日灭神弩”先发一招“大光明之箭”。之后右手一翻,掌中多出了一根一丈多长的黄金权杖,右臂一抡,紧接发出一招光明系的禁咒魔法“日入咸池”,左右开弓,全力发起攻击。   他手中的黄金权杖,名为“天宇星云”,杖身用十二种颜色不同的宝石制成,代表黄道十二宫。杖头是一个金色日轮,表面不时爆起暗红色火舌,九颗五角形水晶,围绕它高速旋转,轨道各不相同,代表太阳系九大行星。“天宇星云”造型华美,并非凡人所制,原是太阳神“维尼亚托斯”的伏魔法器,后被“大黑天王”所得,一直和月无双的“五星追月”一起,被奉为“大黑天国”的镇国之宝,位列魔教十神器之首。它不必经由念诵咒语,就能发出包括禁咒魔法在内的所有光明系魔法,并且能利用十二种宝石和九颗行星,瞬间布起“星汉幻日结界”,用以保护主人。“天宇星云”既利攻击,又利防守,具有“五星追月”和“母神之盾”二者之长,威力绝不亚于“元始浑天轮”,是帝独天威震三界妖魔、妄想分裂华夏的重要保证。   此时,“天宇星云”一经挥动,一股由四系元素组成的暗红色激流凭空出现,裹挟足以将人畜烤成焦炭的灼热高温,如万马奔腾,翻滚向前。沙土岩石瞬间熔化,变成红黑色的岩浆,源源不断汇入暗红色激流。烟雾缭绕,众人难睁双目,高温烘烤之下无不浑身汗湿,犹如从水里拎出的一般。   小云见暗红色激流的表面泛起夺目金光,雄奇瑰丽,真的很像太阳的归宿之所“扶桑咸池”,   心知此招不好对付。他后撤十几丈,意念电转,五方神剑一起升空,一举击破“大光明之箭”,先化解了近在咫尺的威胁。之后,掣出“裁云帚”,使了一招“五阴纬地”,准备以阴破阳;右掌一拍,再使一招“江河行地”,此是以水克火;紧接着左掌相继击出,最后使了一招“西风漫卷”,乃是以寒抗热。   三招全力出手,威力非比寻常,和暗红色激流迎头相撞。阴阳,水火,寒热,性质完全相反,互不相容,一经相撞,相互克战不已。嗤嗤声大作,岩浆急剧冷却,腾起阵阵白雾,暗红色激流剧烈翻涌,掀起高达六七丈的红色波涛,但再也不能向前推进一步。此时,“大光明之箭”破裂后形成的银光,如一阵流星雨坠入暗红色激流,引发新一轮爆炸。规模空前,持续不断,灼热的岩浆和红色激流四处飞射,旁观众人被烫的皮肉焦糊,哭爹喊娘,纷纷走避,已无法保持队形,“无稽山庄”大门外乱成了一团。   小云功力稍胜一筹,二人招式僵持片刻,红色激流终于不住,开始步步后退。帝独天面色灰白,感到压力加大,“哼”了一声,再次一挥右臂,“天宇星云”在身前缓缓划了一个圆弧。小云以为胜利在望,心里正感得意,“嘭”的一声巨响,红色激流炸裂,一轮直径一丈左右的金色太阳从激流中飞出,金光灿烂,华丽辉煌。所谓热极生寒,阳极生阴,它裹挟无比严寒,直飞向前,速度之快,竟逾闪电奔雷。 第五十七回重挫垂危(3)   小云感到奇寒刺骨,鬓角双眉瞬间结了一层白霜,此时已不及闪避,提起五阴真气,双掌一并,使足全力击出。以他的功力全力出手,纵使是一个真的太阳靠近,也足以抵挡得住,“嘭”的一声,双掌击实,金色日轮爆裂,碎片飞入人群,再度引发爆炸。一二百人走避不及,血肉横飞,竟被炸成了碎片。   小云情况也是不妙,巨力冲击之下,双臂猛的甩向身后,差点断折,身体后飞一百多丈,撞断了十五六棵树木,方才止住身形。脊背疼痛难忍,全身骨骼似乎全已碎裂,内息散乱,一时无法调匀,不禁心下骇然“帝独天的招式不如月无双的阴狠,但威力要大出不少!幸亏我眼下功力已高,如在一年前和此人交手,我非输不可!”   红色激流和他发出的三招持续撞击了一会儿,相互抵消,四周除了留下了一二百具已成焦炭状的尸体,和不时响起的受伤者的呻吟,重归平静。两人再度交手,帝独天主攻,所以稍占上风,小云心里不服,理顺内息,说道:“帝教主功力了得,紫微佩服,且接我一招,再看如何?”说完,五方神剑全体出击,右手挥舞“载云帚”,左掌轮番击出,全力发起反攻。   帝独天神色凝重,双手用力一撑,披在后背的黑色大氅化成一双肉翼,如一只奇异的蝙蝠,飞上了高空。抡起“天宇星云”,“当”“当”两声,将最先飞抵近前的“**白虎剑”和“青龙太常剑”击退。体内气血一阵翻涌,右臂酸麻,心知再硬接敌招,无异于自寻死路!他随即振起黑色肉翼,左一转,右一绕,上下翻飞,相继躲开了“勾陈玄武剑”“朱雀太阴剑”和“勾陈玄武剑”的追击。他相貌娟好,身姿秀美,在空中转折自如,金色长发随风飘舞,加之身具男女二者之相,看上去就像是一只雌雄同体的彩色蝴蝶,既十分美丽,又显出几分妖异和邪恶。   月无双担心魔教教徒再受损伤,挥起“五星追月”,发出两招“母神诅咒”,将小云用“载云帚”和左掌发出的招式一一化解。如此一来,不免变成了以二敌一之势。小云心知兄妹二人一旦联手,自己虽不一定输,但形势必定十分不利。于是飞身跃起,五方神剑再度出击,左掌翻飞,“载云帚”纵横开合,专向帝独天发起攻击。   空中雷鸣电闪,光影摇曳,霹雳大作,水火交织,金风肆虐,木叶飞舞如箭雨,黄土弥散如沙暴,攻势之盛,直如众神暴怒,威力不可阻挡。帝独天振起双翼,挥舞“天宇星云”,十几招光明系魔法咆哮出手;左臂的“暗日灭神弩”金光大盛,持续发出“大光明之箭”和“暴日裂心箭”,全力展开反击。他就如一只搏击风浪的海燕,穿行在小云如怒海狂涛般的攻势里,高飞抵掠,看上去危险万分,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被吞没,但事实上竟是履险如夷,小云攻势虽盛,一时半会儿却也无法击中他。   两人三度交手,竟是难分轩轾,战斗持续了半盏茶的时分,帝独天不断使用禁咒魔法,虽不必念咒,精神损耗也是十分严重,注意力已不如战斗开始之初集中。稍不留神,被“**白虎剑”击中左臂,伤口长约一尺。他一生从未失手输招,此番受伤乃是头一回,眼见伤口血流不止,很快浸湿了半边身子,战斗中又无法及时包扎,不禁大感惊恐。他挥起双翼,飞上一百多丈的高空,暂时脱离战斗,启用疗伤魔法,弥合创伤。之后挥起“天宇星云”,布起“星汉幻日结界”。   艳阳高悬的万里晴空,瞬间变成了暗无天日的黑夜。四周毫无光影,伸手不见五指,恍如世界末日。小云估计敌人将利用黑暗发起偷袭,丝毫不敢大意,凝神戒备,但当他察觉身前气流波动,帝独天发出的“暗日之箭”已是近在咫尺,根本来不及闪避,“砰”的一声闷响,被敌找击中了右臂。好在他一直保持警觉,分布在体表五阴真气及时起到了保护作用,“暗日之箭”竟无法射入他的身体。饶是如此,右臂当即骨折,“载云帚”差点把持不住,一股阴寒之气直入脏腑,右面身体麻木不仁,暂时瘫痪。他喷出一口鲜血,方才理顺气息。自知负伤不轻,“载云帚”转交左手,从身前缓缓划过,黄光涌起,布起“戊土结界”,加强防御,准备打持久之战。   黑暗中银光大亮,几百颗银色五角星出现在漆黑的夜色里,排列组合成“摩羯座”“狮子座”“室女座”等十二宫,瞬间布成一个十分严谨的黄道星空。星光辉煌,景象壮丽无比。所有的五角星里都有一个全身**的帝独天,他嘴角含有一丝妖异的微笑,上身呈女子之相,腰部之下仍为男子之身,身形诡异,犹如异界妖魔。此时,他已化身千百,除了一个真身,余者皆是幻象。所有化身同时挥舞“天宇星云”,扣动“暗日灭神弩”,发起攻击。几百招光明系魔法同时下击,犹如倾盆暴雨,空中光影乱闪,破空声响成一片,犹如海啸天风,攻势之盛,前所未见。   小云挥舞“载云帚”,黄光亮度加强,“戊土结界”向外迅速扩张,挡住了大多数的魔法攻击,虽有少数魔法突破结界,但已不能构成威胁。他心里焦急,空中有几百个帝独天,也不知哪一个才是他的真身,照此发展下去,自己只守不攻,何时是个了局?心念电转,五方神剑飞入群星之中,来回涤荡,如摧枯拉朽,顷刻间就击碎了五六十颗行星。但其余五角星里的帝独天,仍在不停的发起攻击,显是并未击中他的真身。魔法持续撞击,一轮之后,另一轮紧接跟上,“戊土结界”很快就已不住,光幕表面出现了几条裂隙,小云只得暂时放弃攻击,先召回飞剑,协助防守。   帝独天的真身其实就藏在其中的一颗五角星里,小云方才发起的一轮攻击中,至少有三次差点击中他,不禁使他魂飞魄散,心想“此人当真难缠,再拖下去,我早晚会被他击中!眼下只有和无双联手,才能提早结束战斗!”想罢,离了藏身的五角星,飞抵月无双身旁,传音道:“你和我一起出手,尽快了结此人!如让他活着回去,将是后患无穷!”月无双一向对小云颇有好感,并不想杀死他,闻言稍一迟疑。帝独天冷冰冰说道:“怎么?你要违抗命令?” 第五十七回重挫垂危(4)   月无双十分了解帝独天的为人,他生性残忍,自己虽是他的孪生妹妹,但真要激怒了他,他也决不会轻饶了自己!机灵灵打了个冷战,缓缓点头道:“哥哥,我听你的!”就这么一会功夫,五方神剑已将所有五角星全部击碎,“星汉幻日结界”随之泯灭,四周大亮,重回青天白日之下。   帝独天吃了一惊,向月无双道:“再晚就来不及了,出手!”提起所有功力,右臂一挥“天宇星云”,使出了光明系的终极禁咒魔法“旭日东升”。月无双心里犹豫,但仍是提起了“五星追月”,缓缓击出,发出了暗系的终极禁咒魔法“残月西沉”。   “旭日东升”和“残月西沉”两招,前者“少阳”,后者“老阴”,单独使出,已非常人所能抗衡,联合出手,威力足以诸神灭鬼。“少阳”和“老阴”相互化合后,能泯灭“眼”“耳”“鼻”“舌”“心”“意”六识,使敌人瞬间丧失所有知觉和意识,变成一具行尸走肉;能在几百丈方圆内形成真空,使人畜窒息,直至灭绝;阴阳旋转,能使时光倒流,草木等生命反向生长,弹指之间就会变成一粒种子,继续分裂,直至回归一无所有的原始状态;威力所及,能泯灭一切光影和声音,使四周变成一片死寂,破坏力之强可谓绝无仅有!两招合一使出后,就如暴发了史无前例的瘟疫,所过之处再也不会留下半点生命的迹象,就如同回到了盘古氏开辟之前的无极状态,阴阳未判,鸿蒙未分,所以两招合一后,名之为“混沌”。此招威力极大,是魔教和“大黑天国”的护教护国神功,纵使绝世高手,也没有能力单独使出,所以必须由帝独天和月无双合力出手才行。   此时招式一经发出,一个极大的金色日轮和一个银色月轮在天空相撞,老阴少阳交汇,如海水翻滚,空中泛起无边阴霾,灰蒙蒙一片,已是难见天日。众人仍能勉强视物,只是再也听不见半点声音。四周的花草树木,不论高矮粗细,急剧收缩,枝干变细,高度回缩,眨眼间没入土里,不见了踪影,景象十分诡异,直如噩梦一般。灰色阴霾就象具有极强的腐蚀性,所经之处,沙土岩石犹如被施了魔咒,瞬间消融,众人感到足底发虚,低头观看,见自己竟已悬在了半空中,无不心生惶恐。灰色阴霾的覆盖面积迅速增大,空气渐趋稀薄,除了彭氏父子、六十元辰和魔教堂主等少数高手,仍能,其他人呼吸已十分困难,几千人相继昏厥。至于能否活下来,要看此招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击败小云,如用时过长,因窒息太久,他们将无一生还。帝独天为了赢得此战,已是不择手段,昏厥的人中除了一小部分隶属“无稽山庄”,绝大多数是他自己的属下,他竟也不顾他们的死活,心肠可谓歹毒。   小云破解了“星汉幻日结界”后,不等调匀内息,灰色阴霾已逼近身前。眼见除了自己,再也看不见其他人,四周死寂非常,灰色阴霾前行之际无声无息,心知敌招大有古怪。召回“元始浑天轮”,左臂一挥“裁云帚”,先发了一招“五阴纬地”,以作试探。谁知招式发出后,就如石沉大海,竟无丝毫反应,灰色阴霾仍在不断逼近。他不禁大吃一惊,飞身后撤,“裁云帚”纵横翻飞,裁云七式“郁郁青苍”“赤日炎炎”“浊浪排空”“泰山压顶”“金风送爽”“五阳经天”和“五阴纬地”依次出手。反手将“裁云帚”插回领后,左掌拍出,五行化合技“霹雳连珠”“江河行地”“黄沙万里”“万木复苏”和“西风漫卷”咆哮击出。   除了和海神禺强作战,一十二招从未一起使出,可见他已是全力施为。但招式发出后,灰色阴霾只是剧烈翻涌了一会儿,就复归平静,之后加速向前推进,如漫天撒下的一张大网,瞬间将他吞没。小云只觉眼前一黑,体内真气散乱,思维停顿,既不知自己是谁,也不知身在何方,缓缓瘫倒,就此失去了意识。但双目圆睁,脸上仍有疑惑不解之色。   他全力发出的十二招,虽无法破解敌招,威力仍不可小视,在他失去意识的同时,十几股大力如波涛汹涌,一股一股涌向帝独天和月无双。二人感到无法抗衡,右掌击出,各自使了一招“暗日中天”和“昏月无光”,准备将巨力化解。不成想,敌招的力量大得出奇,“咔嚓”脆响,二人臂骨断折,身体直飞了出去,“砰”“砰”先后撞上了“无稽山庄”的院墙。不等起身,轰隆一声巨响,巨石砌成的院墙垮塌,将二人掩埋。二人受伤颇重,一时竟无法脱身,显得十分狼狈。   彭祖察觉小云招式的余波仍在继续推进,担心部属再有损伤,祭起法宝“焚膏炼魂钟”,在身前转了几周,方才将巨力完全化解。合他们三人之力,始能抗衡小云的此番攻击,不禁使他颇感沮丧,一时意兴阑珊,正想回身察看己方的伤亡情况,见彭秀婕正在向缓缓消散的灰色阴霾奔去,心里一惊“此时灰色阴霾仍具有一定的杀伤力,她此举无异于找死!”于是高喊道:“秀婕,你干什么?快回来!”   彭秀婕就像没有听见,继续飞奔,彭祖转念一想,已知她是要去相助小云。彭秀婕是他的义女,父女感情一向良好,但值此敌我关头,已容不得他多想,“哼”了一声,右掌闪电击出。“砰”的一声闷响,彭秀婕后背肋骨已断了七八根,翻身跌倒,扭了几下,昏死过去。彭祖微微冷笑,上前几步,举起右掌准备再度击出。就在此时,四周寒气大盛,水雾弥漫,一条宽约十几丈的水流,毫无征兆从高空倾泻而下,直如天河决口,势不可挡,正是凭借“天河宝带”发出的“海晏河清”。   原来,陈孤鸿被小云发出的声波震得昏昏沉沉,待稀里糊涂骑上乘黄飞离山庄后,一直飞出了一千多里,方才恢复清醒。她担心小云安危,如果他有个好歹,自己也不愿独自偷生,随即驾驭乘黄返回。正赶上彭祖准备击毙彭秀婕,她及时出手,发出“海晏河清”,方才使彭秀婕暂时幸免于难。   彭祖飞身后撤,躲开水流的冲击,心里一动“是孤鸿!我要不要将她击毙?”陈孤鸿是他的亲生骨肉,所谓“虎毒不食子”,他虽是残忍好杀,但要他在顷刻间作出决定,却也绝无可能。灰色阴霾在击中小云后,威力已不是太强,在浩大水流的冲击之下,瞬间散尽。空中金光一闪,陈孤鸿驾驭乘黄以极快的速度,绕战场转了一圈,双手齐出,将小云和彭秀婕分别提起,之后如一道闪电直上云霄。乘黄的飞行速度,是世间所有法宝无法相比的,彭祖只是稍一犹豫,空中已不见了它的踪影,称得上是来去自如,飞行绝迹。 第五十七回重挫垂危(5)   彭祖心里暗呼了一声可惜,不再理会,转身察看此战的伤亡情况。“无稽山庄”的一千多名的庄丁和魔教的四千多名教徒,十有七八面色酱紫,七窍流血,已经窒息而死。尸体随处可见,极度扭曲,可见死前十分痛苦,景象触目惊心。六十元辰和魔教的几名堂主,情况稍好一点,但也是人人色变,大口喘息,犹如暴雨来临前,因缺氧浮出水面的金鱼,奄奄一息,已毫无高手风度。今日一战,虽重创了小云,但魔教和“无稽山庄”更是伤亡惨重,对彭祖和帝独天而言,此战只能算是惨胜。   帝独天和月无双相互搀扶,从碎石中起身,二人浑身的伤口不下十几处之多,加之右臂骨折,软软垂在身旁,神色极为萎顿,先前从身上散发出的神圣光辉和无敌霸气,皆已无存。彭祖移步向前,告知二人小云已被救走,原以为帝独天难免大失所望,谁知,他竟是哈哈大笑,丝毫不放在心上,说道:“我和无双合力发出的这一招,名为‘混沌’,威力之大,绝非常人所能想象!别说云归鹤只是**凡胎,纵使大罗金仙也是承受不起,此人必死无疑!陈孤鸿空自欢喜一场,得到的只是一具尸体而已,彭先生不必多虑!”说完,见手下众人已集结完毕,随即辞别彭祖,和月无双携手登上黄金战车。   六头独角兽四足发力,振起双翼,直上云天,几名堂主统帅魔教徒施展风系飞行魔法跟随在后。一行人如奔雷掣电,眨眼间完全没入一碧如洗的万里晴空,不见了踪影。彭祖从空中缓缓收回目光,微微冷笑,心想“道门是我和魔教共同的死敌,云归鹤一死,我和魔教之间已无合作基础,双方的同盟关系势必难以为继,歼灭道门后,一旦有利益纷争,双方说不定会反目成仇。眼下只有早作准备,以防被魔教所乘,才能避免日后陷于不利!”想罢,率领部属返回山庄。   乘黄飞离“武夷山”后,陈孤鸿感觉小云和彭秀婕仍有体温,知道二人未死,心里稍安。驾驭乘黄飞出一千多里,估计敌人已无法赶上,方才在一处密林中降落,开始仔细察看二人的伤势。小云右臂骨折,但体表无丝毫外伤,内脏也十分正常,除了内息混乱,看上去神色安和,就像是在酣睡。彭秀婕肋骨断了七八根,外伤虽重,眼下只是暂时昏厥,其实并无大碍。陈孤鸿用了一个多时辰,先将二人的断骨一一接好,包扎完毕,给彭秀婕内服了一颗疗伤丹丸,之后向小云体内输入真气。但不论她怎么努力,小云毫无反应,就像永远也不会醒来。   她不禁大感恐慌,心想:“云郎的伤势极为奇异,非我所能疗治,道教之内藏龙卧虎,尽多医术高明之士,眼下唯有尽快赶往‘真武观’,才能保全他的生命!”转念一想“如果云郎真的死了,母亲的仇我也不报了,我要和他携手九泉之下,作长久夫妻,再也不会有人和我争夺,云郎永远只是我一个人的!”想到这里,心里既感甜蜜,又有几分酸楚,大颗的泪水滴在了小云稍显苍白的脸上。   她伸手轻轻抚摸小云的面颊,想起二人交往历程中的点点滴滴,心里怜爱交织,一时间方寸大乱,情绪失去了控制,泪水滂沱,直如疯了一般,用力摇晃小云的身体,哭喊道:“不会的!云郎,你绝不会死的!你做了那么多好事,老天一定会保佑你长命百岁,是我胡思乱想,你怎么会死呢?”她素来坚强冷静,但此时就像一个新婚不久就失去了丈夫的妻子,悲痛欲绝,已是毫无理智。凄厉的哭声渐渐转成呜咽,在静寂的丛林里回响不绝。   她哭了一会儿,情绪渐渐平静,心想“云郎生死不明,等我设法相救,我哭个不停,岂不是浪费时间?”抹去泪水,重新坚强起来,召出仙奴,用丝绦将彭秀婕固定在它的背上,之后抱起小云,跨上乘黄,一禽一兽展翼奋足,飞上高空,全速赶往“太和山”,傍晚时分,抵达道教总坛“真武观”,在“无为堂”门前降落。   陈孤鸿曾在“真武观”居住了一段时间,眼下可谓轻车熟路,先将彭秀婕交给负责接待事务的一名弟子,告知他好生看护。之后,毫不理会众弟子七嘴八舌的询问和阻拦,抱起小云,直接闯入了荣城的房间。此时她双目红肿,一路不曾休息,姿容憔悴,云鬓散乱,加之肆无忌惮的横闯入室,已毫无淑女风度。   荣城和荣浩正在房内磋商教务,不等开口询问,陈孤鸿三言两语,已将小云受伤的前后经过和伤势情况,诉说了一个大概。小云是生是死,事关道教兴衰和江湖局势的走向;往大里说,也关系到朝廷和各方反叛势力之间的角逐,究竟是谁赢谁输;并直接影响,生活在道教势力范围内的亿万百姓,今后是否仍能和眼下一般幸福。   事关重大,牵涉面极广,饶是荣城和荣浩一向镇定,得知小云生死不明,也是乱了方寸,慌忙起身察看小云的伤势。两人一会儿轮流切脉,一会儿伏在小云胸前倾听心跳,一会又向陈孤鸿询问小云战斗时的情况,搞了大半天,仍无法查明小云昏迷不醒的原因。二人面面相觑,荣浩对荣城道:“二师兄,小师弟的伤势极为奇异,你我无力诊治,眼下此事不宜外传,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猜测和恐慌。小师弟受伤一事,暂时保密为好!”见荣城点头表示赞同,接着道:“十师兄医术高明,非你我所及,我去请他过来看看!”说完,转身离去,只一会儿功夫,和荣坤并肩返回。   荣坤在路上已从荣浩口中得知小云伤势危重,走入房间后,来不及和房内二人见礼,就开始察看小云伤势。切脉之后,扒开小云的眼皮,伸出两根手指晃了一晃,见小云的双眼毫无反应,大吃一惊。起身走了几步,再次拿起小云的右手,重又开始切脉。房内三人见他神色凝重,担心他说出小云已无法医治的话来,无不大感紧张。陈孤鸿更是屏住了呼吸,大气也不出一口,心头直跳,“砰砰”作响,犹如擂鼓一般,脸上已无一丝血色。 第五十七回重挫垂危(6)   荣坤放开小云的右手,沉默片刻,方才缓缓说道:“小师弟被敌招击中后,三魂六魄皆已被阴阳两气剥夺,已完全失去了主观意识,除了内息未绝,其实和死人已无不同。七天之后,内息断绝,势必无法活命。假如七天后,仍不能使他恢复神智,纵使侥幸保住了性命,他也将变成一具毫无思维的行尸走肉!此等伤势,并非外伤,就算再次起用‘夺体换胎之术’也是毫无成效!”神色黯然,叹了一口气,说道:“恕我无能,小师弟的伤势我无力医治!”   陈孤鸿闻言眼前一阵发黑,差点昏厥,伸手扶住墙壁,勉强站稳,颤声道:“难道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说完,克制再三,泪水仍是源源不断流了下来。荣坤心里一动“陈姑娘对小师弟倒是一往情深。”当即说道:“如论医术,大师兄要比我高明许多,眼下惟有尽快赶往昆仑‘玉虚宫’,请大师兄设法施救,或许能使小师弟保住性命!”   三人眼前现出了一丝曙光,无不大感振奋,荣浩对荣城道:“二师兄,事不宜迟,我马上就带小师弟赶往昆仑,教里的事,你和几位师兄多担待一些!二位师兄,小弟告辞了!”说完,俯身就要去抱小云,陈孤鸿飞身上前,右掌击出,使了一招“春水泛波”,击向他右臂。荣浩只得飞身后撤,大喝道:“你是不是疯了?”   陈孤鸿迅速抱起小云,后撤几步,一掌震开了窗户,方才道:“几位道长,我不能和云相公分离,刚才行事莽撞,多有得罪,你们原谅一二!”低头看看了面色灰白的小云,一时心如刀绞,泪水缓缓流了下来,紧咬下唇,努力使自己不哭出声,哽咽道:“如果是你们带他前去昆仑,我不在他的身旁,又无法知道他的死活,我受不了那种煎熬,我非发疯不可!真要如此,我不如死了好!”不等房内三人反应过来,说了声“告辞!”飞身跃出窗户,跨上仍在门前嬉戏的乘黄,如飞远去。   房内三人的反应虽也不慢,但等他们跃出窗口,乘黄早已不见了踪影,眼见无法赶上,三人只得悻悻返回房间。荣城道:“陈孤鸿善恶不明,小师弟被她掳走,岂不十分危险?”荣浩道:“二师兄不必担心,我见陈姑娘对小师弟颇有情意,我猜她掳走小师弟也是要赶往昆仑‘玉虚宫’,找大师兄医治小师弟的伤势,绝不会有加害之意!”荣坤缓缓点头表示赞同,荣城对男欢女爱一向不感兴趣,也不了解处在恋爱中的男女是怎样的一番心情,闻言不以为然,道:“但愿如你所料!否则,小师弟是本门掌教,一旦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三人就是万死也无法弥补此等过错!”   房门开启,隶属“接引堂”的知客道人清静,走入房间。陈孤鸿抵达“真武观”后,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强行托付他暂时看护彭秀婕,眼下彭秀婕已经苏醒,但陈孤鸿不见踪影,他只得前来询问荣城怎生处理此事。荣浩曾听小云提起彭秀婕,知道她是“六十元辰”中的一员,但不清楚她此番受伤的原因,也不知陈孤鸿为什么要将她留在“真武观”,考虑一会儿,对荣城道:“二师兄,六十元辰是我教敌人,但彭秀婕眼下有伤在身,也不宜将她赶走。不如先给她安排一处住处,待她伤势痊愈,再说别的。”荣城随即应允,吩咐清静前去“无色精舍”,告知“女冠堂”堂主清雅,安排一间住所,给彭秀婕养伤。如果需要什么药物,或是她的伤势有什么变化,可以请荣坤协助解决,务必使她尽快痊愈。清静领命,转身离去。   陈孤鸿驾驭乘黄,一路飞往西北,待离了太和山,低头见小云神色憔悴,但安静平和,软软的靠在自己身上,犹如一个病重的婴儿正在酣睡,不禁激发了女子的母爱,心想“云郎神功盖世,受伤之前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是何等的强悍和威风!但此时他就如一个婴儿,一时也离不了我的扶持和照顾,岂不十分可怜?”心里酸楚,泪水再度潸然而下,低头轻轻一吻小云双唇,转念又想“近几年,云郎事事顺利,促使华夏和猃狁缔结同盟后,威名之盛已凌驾所有高手之上,功业已至鼎盛状态。但就在他最得意之时,急转直下,转眼他已重伤垂危,正如他自己常说的‘繁华之后必有沉寂,鲜花盛开,已近凋零’!大喜之后有大悲,喧嚣之后有凄凉,是世间之事皆是如此?还是云郎太优秀,行事太顺利,以至天也妒其才,方才使他承受此等灾难呢?”   她一路胡思乱想,驾驭乘黄飞行一夜,黎明时分飞入一处山区,稍事休息。她并不具备“辟谷”之能,此时已经一昼夜未曾饮食,体力不支,头晕眼花,心知再不饮食,不免伤及身体。从行囊中拿出一张面饼,咬了一口,不料,喉头梗阻,犹如火烧一般,竟无法下咽。她以为是面饼太干硬所致,拿出水壶,就着凉水强行将咬下的面饼咽了下去。谁知,竟剧烈咳嗽起来,面饼也吐了出来,上面尽是殷红的斑斑血痕。   直到此时,她方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太过担心小云的伤势,急火攻心,导致身体机能紊乱,咽喉早已肿得无法咽下任何东西。嘴角浮起一丝苦涩的笑容,心里倍感伤痛,暗暗寻思“云郎如果真的死了,我不用自杀,也活不下来了!”从怀里取出一颗药丸,用手捻碎,就着水壶里的水好歹咽了下去,用以补充体力。之后调息片刻,抱起小云,骑上乘黄,继续赶往昆仑。此后不再休息,全仗服用药物维持体力,一路风驰电掣,飞行一昼夜,次日午后时分抵达昆仑“玉虚宫”。   中卷《纵横》结束,下卷《红袍》三日后上传,请大家继续关注。谢谢! 第五十八回不死神药(1)   “玉虚宫”是老子在人间的府邸,陈孤鸿纵使胆大,也不敢硬闯,抱起小云走到门前,对守门的青衣童子道:“巫山陈孤鸿求见紫晟真人,请仙童代为禀告。”她一路不曾开口说话,此时话一出口,听见自己的嗓音竟是嘶哑异常,十分难听,不禁吓了一跳。青衣童子转身入内,片刻返回,道:“紫晟真人有请!”说完,头前领路,陈孤鸿在后跟随,前行一会儿,抵达“大器免成堂”。青衣童子道:“紫晟真人就在房里,姑娘请进。”说完,转身离去。   陈孤鸿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方才推门走入。见木荣春正在房内闭目养神,一如几年前慈祥,只是容颜苍老了许多,想起他一向关爱眷顾自己,一时间就如小儿女见到了爹娘,几天来担惊受怕所承受的一切委屈,就如山洪暴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扑通”跪到,泪如雨下,哭道:“木真人,我是孤鸿,云相公伤重垂危,只有您能救他了!”   木荣春吃了一惊,马上睁开双眼,待看见小云面如死灰躺在陈孤鸿怀里,顿时明白了怎么一回事。不及多说,起身接过小云,立即开始察看伤势。他对小云的关爱之心绝非他人可比,此时心里十分清楚,陈孤鸿之所以前来“玉虚宫”,定是小云的伤势已非常人所能医治,一时间伸出切脉的两根手指,竟不自觉的轻轻颤抖起来。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方才松开手指,对陈孤鸿道:“小师弟怎生受的伤,你如实说来!”   陈孤鸿抹去泪水,开始诉说小云受伤的前后经过。听她说完,木荣春起身走了几步,道:“小师弟受伤极重,三魂六魄丧失殆尽,世间已知的所有药物和疗伤手段,皆已无法医治此等伤势。”抬头想了一会儿,道:“或许只有‘西王母’的‘不死仙丹’,才能使他重新活转回来!”伸手抚摸小云的面颊,哽咽道:“小师弟身世悲惨,眼下已是第二次面临生死关头,偏偏我又无力救他,我可怜的孩子,你究竟做错了什么,老天爷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惩罚你?”情怀激荡,喉头梗阻,老泪纵横,再已说不出话来。   陈孤鸿待他情绪平定,方才说道:“木真人,您刚才说‘不死仙丹’能医治云相公的伤势,但不知‘西王母’住在何处?我马上就去找她!”木荣春缓缓摇头,道:“太难了!西王母是上古真仙,住在昆仑以西三千里之外的三危山上。她对男子一向抱有偏见,三危山方圆五百里之内,禁止男子走入,加之她崖岸自高,轻易不见凡俗之人,就算你是女子,要想见她一面,也是难于上青天。更何况‘不死仙丹’极为珍贵,她怎会轻易给人?此事太难了,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   陈孤鸿紧咬下唇,泪水直在眼里打转,道:“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云相公死去?此事就是再难上一百倍,我也要去试一试,就算豁出命去,我也要为云相公求得一枚‘不死仙丹’!”说完,抱起小云,飞身出了房门,奔出“玉虚宫”,跨上乘黄,一路飞向正西。   木荣春叹了一口气,并不追赶,从案几上拿起五十根蓍草,沉心静虑,起了一课。见“兄弟爻”持世,旺于日健,化回头之生,并有“父母爻”动而相生,一时间喜笑颜开,心知小云并无危险,大有绝处逢生之喜,随即不再担心。听天命,也要尽人事,起身出了房间,找到白鹤,请他即刻赶往三危山,以便在必要的时候,协助和接应陈孤鸿。西王母禁止男子踏入三危山,不愿接见凡人,但白鹤是仙禽所化,既非人类,也非**凡胎,西王母就算发现了他,也不能怪他破坏了自己的规矩,木荣春此举大是老谋深算。   陈孤鸿驾驭乘黄飞行两昼夜,抵达“东胜神州”的最西角,一座绵延一百多里的大山横亘眼前,三峰并立,高耸入云,正是三危山。西方属金,金盛木绝,加之庚金色白,方圆千里之内竟无一棵草木,目光所及尽是白花花的盐碱,不见半点绿色,景色之奇异,可谓绝无仅有。陈孤鸿尽管担心小云的伤势,仍被眼前的景色吸引,凝目看了一会儿,见四周除了自己,不见半个人影,也无飞禽走兽,毫无声息,犹如死一般寂静。她心里发毛,翻身下了乘黄,抱起小云,举步上山。   时间紧迫,但她此番有求于西王母,不能失了礼数,心里焦急,也只能是一步一步走上山去,以表示尊敬之意。她连续奔波多日,一直不曾休息和饮食,此时的体力已不足平日三成。中午时分距半山腰仍有几十里的山路,她已是头晕目眩,再也无力前行。叹息一声,俯身将小云放在背风处,正想休息一会儿,从前面的岩石后走出三名女子,中间的女子道:“你是谁?前来三危山做什么?”   三名女子全是赤身**,身材高大,异常丰腴壮硕,肌肤雪白,泛起一层银光,和常人大不相同。陈孤鸿见三人站稳之后,肥大的**仍在微微晃动,登时羞的耳根都已红了,心想“三人多半是西王母的门徒或随从,仙家身份,但为什么如此不知羞耻?”心里疑或,却也不敢失了礼数,敛衿施了一礼,说道:“小女子陈孤鸿,特来谒见西王母前辈,有一事相求,请三位仙姑代为通禀。”   三名女子原本神色平静,待发现躺在一旁的小云,随即面色一沉,中间的女子娥眉竖起,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和一个臭男人一起上山,无视王母的禁令,你不要命了?”说完,移步向前,准备提起小云,抛下山崖。陈孤鸿大吃一惊,知道来硬的对方肯定不吃,再说自己也未必就是此人的对手,于是双膝跪倒,说道:“仙姑息怒,陈孤鸿冒犯王母禁令,实有不得已的苦衷。” 第五十八回不死神药(2)   那女子“哼”了一声,停下脚步,道:“说来我听!”陈孤鸿一指小云,说道:“此人名叫云归鹤,法号紫微,是道门掌教,一身玄功得自太上玄元真君亲传,身分大不寻常,在世间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几天前在和魔教的战斗中,他身负重伤,竟无人能医治,眼下已是垂危待毙。后经‘玉虚宫’宫主紫晟真人指点,陈孤鸿方才冒死前来三危山,请西王母前辈开恩施救,并非存心冒犯禁令。”   老子和西王母乃是素识,道教维护世间和平,护佑有情众生,影响力和在人间的作用非同小可,一向颇得诸天仙佛的看重。三名女子得知小云的身份后,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中间的女子对陈孤鸿道:“你稍等一会儿!”说完,肩头一晃,化为一溜银光,飞往山顶。片刻返回,道:“王母有令,来人必须脱光衣服,赤身**之后,才能上山谒见。”   陈孤鸿莫名其妙,道:“这又是为什么?”那女子冷冰冰的道:“三危山乃王母修道之所,梵净之天,绝无半点尘埃,你们的衣服上尽多世间污秽,所以必须**往见,此其一;自从嫘祖多事,养蚕织布,创制出了衣服,世人在掩盖了赤条条的父母之身后,人人戴上了假面具,不免失去了原本纯洁无瑕的心灵。从此之后,世间尽多不实之语,诡诈之谋,倾轧之事,上古淳朴之风就此无存!王母一向痛恨虚伪,所以规定谒见之人不论男女,必须赤身**,以保证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皆是真实的!此其二!”   陈孤鸿闻言瞠目结舌,心想“想不到西王母竟有此怪辟,此事怎生是好?”她一向行事大胆,但毕竟是处子之身,仍十分保守。此前为了抢夺法宝,尽管曾不止一次用色相诱敌,但事成后,所有看见她身体的人,无一幸免,皆已死在了她的手里。此时要她在生人面前脱个精光,她无论如何也拉不下脸来,犹豫再三,说道:“如果我执意不脱呢?”   那女子面无表情,说道:“看在李老君和道教的面子上,王母不再追究冒犯禁令之罪,你就和此人下山去吧!”陈孤鸿闻听就算不脱衣服,也不会有什么惩罚,胆子登时大了起来。抱起小云,说了声“得罪!”飞身跃过三女的头顶,使足全力向山顶奔去。那子女微微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屈指一弹,一溜银光飞射向前,击中陈孤鸿右腿。   陈孤鸿踉跄几步,眼见就要跌倒,担心碰伤小云,危急关头使了一个“鲤鱼翻身”,“砰”的一声,脊背着地,摔得好不疼痛,一时无力起身。那女子飞身上前,伸手封闭了她的几处穴道,使她暂时无法动手,之后伸手提起她和小云,对另外两个女子道:“我这就送二人下山,你们在此等候!”说完,作势飞往山下。   陈孤鸿大惊失色,自己一旦被撵下山去,小云必定性命难保!随即大叫道:“我投降了,我同意脱衣服了!”那女子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先放下小云,方才解开她的穴道,说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并不丑陋,原是圣洁无比,你为什么不愿他人看见呢?”陈孤鸿哭笑不得,西王母和她的一众手下简直就像一群疯子,已是不可理喻。咬了咬牙,伸手解开丝绦,将衣服脱了下来。   她从未在人前裸露身体,此时在三女的注视之下,大感手足无措,雪白滑腻的肌肤被冷风一激,乍起一层寒栗,已是紧张到了极点。三女的眼里全是笑意,中间的女子向小云一努嘴,说道:“你把他也脱光!”事到如今,再抵抗已无意义,陈孤鸿只得从命。她是处子之身,平生从未见过成年男子的**,此时被迫为小云宽衣解带,心里甚感委屈,大颗的泪水滴滴嗒嗒滴在了小云的面颊上,心想“我既已看见了云郎的身体,此生就不可能再嫁给别人了!我和他生当同衾,死当同穴,此后再也不会分离!”   那女子将二人的衣服和包括“须弥芥子壶”在内的所有随身物品,放入布在崖壁中的五行结界里,又设下一重禁制,转身对陈孤鸿道:“你不必担心,待你们返回时,我再将衣服和物品还给你们。咱们这就走吧!”陈孤鸿抱起小云,二人裸露的肌肤一经相接,她禁不住微微颤抖,面色绯红,犹如泛起了一层火烧云。   那女子见她受窘,忍不住哈哈大笑,吩咐另外两名女子继续留守原处,之后握住陈孤鸿的左臂,施展“金光无影遁”,向山上飞去。从二人出发之处,到位于三危山绝顶的“玄白宫”,直线距离至少有一百多里,谁知二人只用了盏茶时分就已抵达,“金光无影遁”的速度竟不亚于乘黄。陈孤鸿大感佩服,心想“仙家手段果真非同凡响!”   那女子手指前方,道:“王母就在前面的玄白宫里,你自行前往谒见,我仍要回原处镇守山门。”说完,驾起“金光无影遁”,眨眼不见了踪影。陈孤鸿见前方并无房舍,山崖上只有一座极大的山洞,估计就是所谓的“玄白宫”,随即移步前行。抵达洞口后,高声道:“弟子陈孤鸿求见西王母前辈。”   山洞里有人道:“你进来吧!”声音不大,但就如同敲击金铁,铿锵刺耳,不含一丝感情,竟不像是人所能发出的声音。陈孤鸿感到一股寒气直入肺腑,霎那间手足冰冷,如坠冰窖,禁不住周身寒战,心里一惊一喜:此人极平常的一句话里,竟含有如此威力,功力之高,大是可畏,但治愈云郎的把握也就更大了!她颇感振奋,举步走入山洞。   洞内空间极大,至少可以容纳几万人,几十头体型异常巨大的猛兽趴伏在山洞中央,黑色的猎豹,白色雄狮,七色斑纹的老虎,皆是世间没有的品种。山洞的后部有一块长方形巨石,长宽高都在十几丈左右,中央凹入,形成一个天然的石质座椅。高大雄伟,古朴庄严,气势恢宏,绝非金銮殿里的皇帝宝座可比。 第五十八回不死神药(3)   座椅中斜卧一名中年女子,她也是周身**,身材高大壮硕,姿容秀美,头戴青玉魁星冠,颈饰五色璎珞,白色长发垂至腰间,体表泛起夺目银光,竟不似血肉之躯,神秘妩媚,宝相庄严,就像是一座白银铸就的雕像。她身下铺着一张极大的黑色皮毛,皮毛纯黑,女子极白,二者色彩对比强烈,极具视觉冲击力。   陈孤鸿明知此人就是大神西王母,但她手里抱着小云,又加之赤身**,不方便施礼相见,只得高声道:“弟子陈孤鸿参见西王母前辈。”西王母缓缓坐起,瞥了她一眼,微笑道:“世人莫不执着外相,你竟能和我裸呈相见,看破色身虚幻,大不简单,倒是颇出我的意料。”伸手一指小云,笑道:“此人莫非是你的情郎?否则,你怎能如此?”   陈孤鸿被她一语说中心事,眼圈一红,紧咬下唇,缓缓点了点头。西王母哈哈大笑,说道:“将你的小情郎抱给我看!”陈孤鸿飞身上了石质宝座,将小云轻轻放在她的身旁。西王母道:“女娃娃长得俊秀”仔细看了看小云,道:“小伙子也是一表人才,你二人倒是蛮般配的!”伸出右手放在小云的前额上,沉默片刻,说道:“小伙子的三魂六魄已丧失殆尽,五天后难免形神俱灭,此等伤势的确不是世间之人所能医治,唯有服下我的‘不死仙丹,才能使他起死回生!”   陈孤鸿大喜,再也顾不上矜持,双膝跪倒,颤声道:“前辈既有仙丹,孤鸿冒昧恳求您赐一颗,以便医治云相公。”西王母“哼”了一声,道:“你说得轻巧!不死仙丹每九千年才能炼成一颗,得来不易,岂能轻易给人?”见陈孤鸿面色大变,哈哈一笑,道:“你不必沮丧!只要你同意终生留在我身旁服役,我就给你一颗不死仙丹,我言出法随,决不会食言!”   陈孤鸿心里乱成一团,半晌儿不曾说话。西王母伸手一指挂在左面石壁上的一个金色葫芦,说道:“不死仙丹只有一颗,就放在葫芦里,只要你答应,我马上就给小伙子服下,保证能使他起死回生。”陈孤鸿脸色苍白,再无一丝血色,心想“如果我答应留下来,云郎是得救了,但我今生就失去了自由,代价不免太大了!”   西王母见她犹豫不决,说道:“你的体力损耗严重,已至油尽灯枯的状态,再不行功调息,十分凶险。你不如先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给我答复。”双掌一拍,唤入一名女弟子领陈孤鸿前去休息。陈孤鸿抱起小云,跟在女弟子身后出了“玄白宫”,走入旁边的一间石室。经过三个时辰的行功,体力已基本恢复。   此时已是午夜时分,四周一片漆黑,毫无声息,她见小云的伤势并无变化,起身出了石室,借夜色掩护,偷偷潜入了“玄白宫”。见西王母正在行功,几十头野兽皆在酣睡,心里一喜:真是天助我也!蹑手蹑脚走到左面的石壁底下,飞身跃起,右手才一触及装有不死仙丹的金色葫芦,正在行功的西王母竟睁开了双目,屈指一弹,发出一记“定身咒”击中她后背,登时将她定在了半空中。   陈孤鸿浑身僵直,右手前伸,双腿错开,保持偷拿葫芦的瞬间所做出的动作,再也无法移动分毫,赤条条雪白的**悬在空中,看上去要多不雅就有多不雅。她羞涩难当,心想“我一丝不挂悬在此处,一旦有人走入,岂不羞死人了?”心里火烧火燎,偏又无法出声,一时大受煎熬。她原以为西王母只是稍作惩戒,一会儿就会解开禁制,谁知,一直过了一个多时辰竟是毫无动静,好像已忘了自己。她心里委屈,泪水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黎明时分,西王母结束行功,方才为她解开禁制。她保持同一个动作已有三个时辰之久,全身乏力,筋骨疼痛,从空中坠下,半晌儿无法起身。西王母微笑道:“你想在我的眼皮底下做贼,太不自量力!你想好了没有?”陈孤鸿眼下已是无计可施,将牙一咬,道:“我答应前辈提出的条件!只要云相公痊愈,我就留在前辈身旁听从使唤,永不离开!”说完,想起此后再也不能和小云相见,自己纵使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心里酸楚,一口气转不上来,昏了过去。   西王母叹道:“好个痴儿!”心想:姓陈的女娃娃为了能使情郎活下去,不但数次忍受侮辱,最后竟甘愿放弃自己一生的自由,难道男女之爱真的如此刻骨铭心?真的能令人如痴如狂?微微苦笑,待陈孤鸿醒转,说道:“你既不愿和爱侣分离,我也不好强人所难,棒打鸳鸯,岂不大煞风景?只要你替我办成一件事,我就给小伙子服下仙丹,你也不必留在此处了,待他伤势痊愈,你们就可一起离开。”   陈孤鸿大喜过望,以为身在梦中,结结巴巴道:“前辈的大恩大德,孤鸿永世难忘,不知前辈有何差遣?”西王母道:“三危山南面五百里之外,有一处水潭,名为‘化金潭’,里面盘踞着一头‘魇魔蛟’。它是由‘蛟龙’和‘青蟒’杂交所生,历经几千年修炼,已能化成人形。时常变成美貌少年,前往市镇勾引良家女子,并且先奸后杀,手段残忍。它名为‘魇魔蛟’,具有一项特殊的本领,能潜入女子的梦境里实施奸淫,很多未婚少女就此不明不白失去了童贞。一百多年里被它残害的女子,没有一千,至少也有七八百人。”   陈孤鸿道:“魇魔蛟如此胡作非为,前辈为什么不早出手将它除去?”西王母道:“十五年前我才得知此事,前往‘化金潭’将‘魇魔蛟’引出水面,只用一招就将它击成重伤。但它十分狡猾,随即潜入水里,任我百般辱骂,再也不露出水面。顾名思义,‘化金潭’的潭水具有极强的腐蚀性,能销金化铁,我的先天体质是庚金,如果潜入水里和它交战,功力大受限制,于我十分不利。‘魇魔蛟’见我畏惧潭水,此后十几年,只要我一离开三危山,它仍会外出残害妇女,得知我要回来了,它就会提前返回‘化金潭’,再也不露头,我竟拿它毫无办法。你的先天体质是壬水,并不畏惧潭水,此番你替我走一回‘化金潭’,只要宰了‘魇魔蛟’,我就给你不死仙丹。” 第五十八回不死神药(4)   陈孤鸿心如火燎,也不考虑自己是不是“魇魔蛟”的对手,开口向西王母索要衣服和法宝,准备马上启程。西王母微笑道:“你想使情郎尽快痊愈,也不必如此着急!‘魇魔蛟’历经几千年修练,功力极高,你绝非对手。再说,‘化金潭’的潭水除了具有腐蚀性,并且阴寒无比,也非你所能抵御,如不准备周全,贸然前往,岂不是自寻死路?”稍一沉吟,道:“我有一件‘明光玲珑水靠’,是河伯‘冯夷’的妻子‘宓妃’的护身法宝,它虽不能抵御潭水对肌肤的侵蚀,但能抗衡严寒,并且可以减少水的阻力和压力。此宝在我手里毫无用处,今日我把它给你,借助它减少潭水形成的不利影响,可以使你的功力提高不少,以便宰了‘魇魔蛟’,替我出一口恶气!”说完,伸手一招,“明光玲珑水靠”从崖壁中的结界里飞出,自行裹在了陈孤鸿的身上。   它色作纯白,并非皮革所制,表面泛起一层七色霞光,时隐时现,显得十分神秘。水靠和肌肤紧密相接,中间绝无一丝缝隙,使陈孤鸿的身体更显玲珑有致,身上多了一层水靠,其实和**也无多大差别。陈孤鸿感觉身体就像没有了一点分量,颇有冉冉飞升之势,知道水靠是一件异宝,于是躬身致谢。西王母双掌一拍,昨日领陈孤鸿上山的女子举步走入。西王母道:“陈孤鸿不认路,紫姑,你陪她走一趟化金潭,行事多加小心。”   紫姑躬身领命,和陈孤鸿携手走出“玄白宫”,驾起“金光无影遁”赶往化金潭。巳末午初,她收起遁光,手指前方,说道:“前面就是化金潭,从潭里泛起的腐蚀气体,非我所能抗衡,你自行前往,我在此等候。如果你无法战胜‘魇魔蛟’,必须尽快返回,咱们再想办法,不可恋战,以致白白丧命。”她是西王母的亲传弟子,功力比陈孤鸿只高不低,此处距化金潭仍有十几里的路程,她已不敢靠前,可见潭水有多么歹毒。   陈孤鸿直到此时方才意识到,今日想一举斩杀“魇魔蛟”,决非易事!辞别紫姑后,飞身前行,片刻抵达化金潭。化金潭并不是很大,方圆只有七八亩,潭水色作黝黑,看上去十分厚重,就像是一潭黑色的膏油。水面波涛不兴,“咕嘟”“咕嘟”不时冒起灰色的气泡,散发出一股类似米醋的酸味,但要浓重很多,十分刺鼻。陈孤鸿被呛得直流眼泪,咽喉有如火烧一般,禁不住剧烈咳嗽起来,全身肌肤先是一阵阵发紧发麻,很快转成钻心的疼痛。“明光玲珑水靠”并不能抵御腐蚀性气体对肌肤的侵害,她如不是壬水体质,此时早已皮肉焦糊,一命归西。   陈孤鸿并不莽撞,调息半个时辰,待身体完全适应了腐蚀性气体后,方能跃入水潭。下潜两三丈,水里已是乌黑一片,她祭起“大夏禹王印”,凭借它发出的光亮,继续分水前行。化金潭面积不大,深度却十分惊人,她下潜了一百多丈,才触及水潭底部。水潭里并无水族生命,底部全是乱石和一堆堆人类的白骨,荒凉死寂,了无生机。   陈孤鸿见左前方有一个黑黝黝的洞口,估计是“魇魔蛟”的巢穴,提高戒备,向前走去。前行几丈,听见有人在身后道:“小娘子,你是要找我吗?”,紧接着她的臀部被人狠狠的扭了一把。陈孤鸿大吃一惊,不及多想,飞身向前,“明光玲珑水靠”能减少水的阻力,她就如一根标枪,弹指间飞出了十五六丈,仍在继续前行。正常人在水里既不会具有如此机敏的反应,也绝难保持如此迅捷的动作,身后之人十分惊奇,先“咦”了一声,之后说了声“古怪!”   “明光玲珑水靠”具有如此妙用,陈孤鸿也是始料未及,双掌向前击出,方才止住前行之势,随后转身观看。身后是一个青年男子,相貌十分美丽,双目如春水泛波,具有勾魂夺魄之力。双颊潮红,嘴角含有一丝浅浅的微笑,神色妩媚,稍显害羞,就如一个不谙世事的世家少年。他全身**,肌肤白皙,犹如丝绸一般,腰细腿长,身姿曼妙,两肋生有绿色鳞片,男性器官颇为巨大。长发呈紫色,垂至腰间,妖异无比,但姿容之美,可谓绝世无双。他直视陈孤鸿的双眼,一眨不眨,缓缓说道:“小娘子姿色之美,小生平生仅见,如能允许我一亲芳泽,我虽死无憾!”说完,缓步前行。   他的一番话,**蚀骨,软腻非常,惑人心意,饱含无穷魔力,陈孤鸿体内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竟被此人的话语激发了**。双膝酸软,面色羞红,呼吸急促,心知再不出手,难免成了此人声音的俘虏。她催动真气,“大夏禹王印”分水前行,蝌蚪状印文发出夺目金光,九龙子各显原身,驾起黑水从旁护卫,击向青年男子,威势大不寻常。   禹王印未至,压力已先一步抵达,青年男子被金光一照,全身骨骼“咯咯”作响,已知对手的法宝乃是神器,不可力敌。他飞身闪往一旁,之后双手一挥,十二颗“人脂宝珠”紧接出手,六颗击向陈孤鸿,六颗分头拦截“大夏禹王印”,发起防守反击。青年男子正是“魇魔蛟”所化,他的“人脂宝珠”是用女人的脂肪和经血制成,污秽异常,能使敌人的法宝和飞剑失去作用,十分邪恶。   但“大夏禹王印”是上古神器,正大堂皇,并不畏惧污秽,只在水里转了一转,金光大盛,照亮了整个水底,“砰”“砰”声接连响起,暗流汹涌澎湃,十二颗“人脂宝珠”竟无一幸免,全部爆裂,化成了粉末。陈孤鸿也没有料到“大夏禹王印”竟有如此巨大的威力,心里大喜,再度发起攻击。 第五十八回不死神药(5)   青年男子失去了“人脂宝珠”,暂时已无防身手段,眼见“大夏禹王印”凌空压下,不禁魂飞魄散。只得变回原身,化为一条长约十几丈的蛟龙,钻入水底烂泥,眨眼不见了踪影。凭借熟悉水底环境和精熟的水性,它好歹躲过了一劫。但九龙子原是青龙之子,天生具有驾云驭水之能,眼见“魇魔蛟”钻入水底烂泥,也先后跟随潜入,以九敌一,和它在烂泥里展开激战。   化金潭底部的烂泥至少已沉淀了几千年之久,此时竟被全部掀起,水底一片浑浊。双方皆是水兽,在水里十分灵活,攻防随心,翻翻滚滚,激战不休,一时难分胜负。陈孤鸿提高戒备,虽无法看清战况如何,仍是紧紧盯着水底,以备随时出手攻敌。   “魇魔蛟”毕竟是以一敌九,功力再高,也是抵挡不住九龙子的轮番攻击,激战片刻后,遍体鳞伤,只得掉转身躯,准备逃回巢穴。陈孤鸿早在一旁等候,不等它的身体完全钻出烂泥,“大夏禹王印”就如泰山压顶,电闪下击,“砰”的一声巨响,击中了它的头颅。力量之大,无法形容,“魇魔蛟”的前半段身躯竟被压成了肉泥,血肉横飞,当即毙命。但它的后半截身体一时不死,剧烈扭曲,水底巨石被它尾巴的扫中后,四处乱飞,声势仍十分惊人。   陈孤鸿飞起闪避,心里颇感侥幸,“魇魔蛟”功力极高,长力十足,如不是借助“大夏禹王印”,凭自己的功力要想宰了它,大有难度。等了一会儿,“魇魔蛟”的半截身躯终于停止了扭动,水底重归平静。陈孤鸿从它的尸体里找出内丹,用作凭证,之后飞出水面和紫姑会合,二人驾起“金光无影遁”,赶往三危山,申时前后抵达。   陈孤鸿步入“玄白宫”,双手呈上内丹,证实“魇魔蛟”已被自己杀死,此行幸不辱命。西王母大喜,伸手接过内丹,说道:“魇魔蛟横行多年,我一直拿它没有办法,不免损及我的威名。你替我出了一口恶气,保全了我的脸面,我十分感激!”伸手一招,挂在崖壁上的金色葫芦飞入手中,取出“不死仙丹”,说道:“不死仙丹世上只有一枚,珍贵无比,它既是我给你的奖励,也是你自己凭本事挣来的,赶快拿去给你的小情郎服下,最多三天,他就可康复如初!”   陈孤鸿来回奔波几千里,前后多日未曾休息,食不知味,寝不安枕,担惊受怕,忍辱负重,用尽九牛二虎之力,此时终于为小云挣得了一枚可以起死回生的救命丹药,又怎能不激动万分?一时间喉头梗阻,眼含热泪,伸出颤抖的双手接过“不死仙丹”,说道:“多谢前辈!”转身奔回旁边的石室,捏开小云牙关,直到把“不死仙丹”给他服了下去,方才嚎啕痛哭起来。心里所有的委屈,尽随滂沱泪水奔涌而出。   “不死仙丹”不愧“不死”之名,疗效十分显著,次日黎明时分,小云已能睁开双眼,神智尽复,终于从死神手里重新夺回了生命,只是此番受伤太重,暂时仍不会说话和移动肢体。陈孤鸿担心他心里焦急,不利康复,就将他受伤后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有关自己的所作所为,只是轻描淡写一语带过,不作具体描述。   小云得知自己竟已昏睡数日,心里大感震惊。转念一想,陈孤鸿尽管说得轻巧,但西王母的“不死仙丹”是何等的珍贵,怎会轻易给她拿去医治一个凡人?她必是受了不少委屈,甚至是吃了不少苦头,方才求得了一颗仙丹,终于使自己起死回生。心念及此,小云心里十分感激,待看见陈孤鸿姿容憔悴,浑不像先前那般光彩照人,可见她为了照顾自己,着实耗费了不少心血和精力,一时间心里又颇感愧疚。用尽全身的力气,好歹挤出了一丝微笑,向陈孤鸿表示感谢。   陈孤鸿眼里泛起泪光,轻轻道:“云郎,你一直待我很好,孤鸿就算为你死了,也是绝不后悔。我只不过做了一点小事,你不必放在心上!”稍一停顿,眼里涌起无限柔情,说道:“云郎,我爱你!”她为人一向矜持,眼下小云不能说话,使她减少了不少顾忌,禁不住吐露了心扉。饶是如此,话一出口,她仍是大感羞涩,双颊泛起一片红晕,已不敢和小云对视,将头扭向了一边。   傍晚前后,小云的身体机能已基本恢复正常,但帝独天和月无双合力使出的这招“混沌”威力奇大,使他的一身功力几乎丧失殆尽。身体能活动后,他马上盘膝入定,开始行功,足足用了三昼夜,方才使功力尽复旧观。“无稽山庄”一战,使他重伤垂死,自信心备受打击,出道至今,他从未遭受如此严重的挫折,不得不收起自大之心,开始重新审视和判定魔教神功的威力。伤势痊愈后,回忆起帝独天和月无双联手发出的这一招“混沌”,仍是心有余悸,仔细思索破解之策,但用了一天的时间,并未想出什么好办法。   他心里暗暗发愁:回山后我就要组织众人向“无稽山庄”和魔教发起攻击,以便尽早结束战乱,但眼下我无力破解帝独天和月无双的联手合击,此战难有必胜把握,又怎生是好?一旦和二人相遇,我难免再度被他们击伤,世间只有一颗“不死仙丹”,届时我必死无疑!想到此处,额头上竟渗出了一层冷汗。   次日一早,小云和陈孤鸿辞别西王母,取回各自的衣服和物品,穿戴齐整后,踏上归程。二人此番共历生死,几天来又是**相见,关系比先前亲密了许多。陈孤鸿不再矜持,二人同骑乘黄赶往太和山。白鹤自从离了“玉虚宫”,一直在三危山附近的高空盘旋,看见二人后,随即赶来相见。小云告知他自己的伤势已经痊愈,需要尽快返回“真武观”处理教务,不再前往“玉虚宫”和木荣春相见,希望他能谅解,不必再为自己担心。白鹤辞别二人,飞往昆仑转告木荣春,小云和陈孤鸿继续赶路。 第五十八回不死神药(6)   飞出千余里,陈孤鸿稍感疲累,身体禁不住向后微微一靠,小云坐在她身后,伸手顺势搂住了她的纤腰,感觉入手只有一握,心里爱意翻涌,将面颊靠在陈孤鸿滑如凝脂的腮边,柔声道:“孤鸿,我爱你!”陈孤鸿的身体瞬间僵直,一颗心“怦怦”作响,过了一会儿,方才颤声道:“这是你给我的承诺吗?”小云半晌无言,心里十分尴尬。陈孤鸿并不回头观看,等了一会儿,见小云始终没有反应,她轻轻摆脱小云的搂抱,坐直身体,幽幽一叹,此后不再说话。   几天后的入夜时分,二人抵达“真武观”。此时晚课已经结束,所有人都已返回各自的住所,“真武观”里十分安静。小云自感对不起翥凰,一路上只要想起清雅、赫连暖玉和彭秀婕三人,就头痛不已,此番又和陈孤鸿一起返回,也不知四女会有什么反应,所以他暂时不想和四女见面,此时眼见“真武观”里无人,不禁如释重负。先走入“接引堂”,吩咐清虚领陈孤鸿前往“无色精舍”,让清雅给她安排一间房舍居住。待清虚和陈孤鸿离去,他方才返回阔别已久的“戒得居”。   清风见他走入,惊喜交集,竟忘了行礼,结结巴巴说道:“师叔,您的伤好了?谢天谢地,老天爷总算开了一回眼,保佑您平安归来!二师伯说您伤势严重,我担心的了不得,一连七八天没有合眼,这下好了,我总算可以睡个好觉了!”小云见他眼圈乌黑,声音嘶哑,知道他所言不虚。心里感动,说道:“多谢你挂念,我没事了!”休息片刻,走入里间,行功结束后,开始考虑今后怎生行事。荣城、荣浩、翥凰、清雅等人在从清虚和陈孤鸿口中得知他已返回,先后前来“戒得居”拜访,清风告知他们小云正在行功,他们只得怏怏返回。   次日辰初,小云离了“戒得居”,步入议事厅,主持回山后的首次议事会议。十二名堂主早已等候多时,双方见礼后,小云知道众人都有一肚皮的疑问,于是先从出使猃狁开始说起。华夏和猃狁结盟一事,经由“正统”皇帝的圣旨宣布,早已天下皆知,但此事的具体经过,无人知晓。此时,道教众人得知猃狁入侵华夏,竟是原太子轩辕辅国在背后捣的鬼,无不吃了一惊,得知他和田千秋、周崇礼已经自杀,又如释重负,此人一死,至少为国家减少了一条致乱之源,距天下太平又近了一步,大是可喜可贺!   小云用了小半个时辰,将出使经过说了一个大概,最后道:“赫连独秀雄才伟略,勇决彪悍,心机深沉,并非一介莽夫!他将胞妹许配与我,其实含有羁縻、笼络之意!我虽知道他此举的用意,但处于当时的情势下,我势必不能拒绝,以免重新引起争执,只得同意娶赫连暖玉为妻。此事来不及和大家商量,我就做出了决定,不知各位有无不同意见和看法?”   荣浩心里奇怪:你都将人家姑娘领回了太和山,眼见生米就要煮成了熟饭,又向大伙儿征询什么意见?眼珠一转,恍然大悟,已猜到小云用心,随即起身朗声说道:“掌教真人当时身系国家安危,如不同意此事,一旦激怒赫连独秀,不免再度引发战乱!不用说赫连姑娘原本姿容秀丽,德行无亏,就算她蠢笨无比,为了巩固两国关系,掌教真人也非娶了她不可!此事乃是不得已而为之,尽管掌教真人没有和大伙儿商量,但我认为掌教真人的决定并无不妥,我个人坚决拥护!”用目光扫了众人一眼,说道:“我想其他堂主也不会有不同意见!”   他的一番话,其实是代替小云说给清雅听的,并希望经由清雅转告翥凰,小云同意娶赫连暖玉为妻,并非出于好色,而是为了国家利益,不得不如此。荣浩想借助此番言语,使清雅和翥凰体谅小云的难处,解除她们对小云的误会和怨恨,弥合双方关系,使小云摆脱窘境,并为他日后迎娶赫连暖玉制造舆论,和扫清障碍。只用短短的几句话,竟能包含如此之多的用意,除了荣浩,太和山上无人有此能力。   小云闻言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心想:“十三师兄竟能说出我想说,但又不便说出口的话,不愧渊海之名,可谓深知我心!”清雅从会议开始,一直垂头不语,像是魂不守舍,听荣浩说完,方才抬头向小云瞥了一眼,之后扮了一个鬼脸,作出一副“我才不信你不好色”的神情。小云见她双目红肿,姿容更是大建清减,知道她也在一直担心自己的安危,心里微微一痛:凰姊和清雅等几个姑娘,都是人间罕见的绝色,又都十分关心我,以后我要尽量保护好自己,并且不能再招惹其他的女子,以免再使她们挂念和伤心!   荣浩说完后,荣城、荣煌、荣森等人低声商量了一会儿,一致赞同此事。清雅虽不情愿,但也不好公开反对,至此,小云迎娶赫连暖玉一事再无阻碍,已成定局。休息片刻,小云从拯救迟镇岳开始说起,夜探“无稽山庄”,并居留一月,大战帝独天和月无双二人,一直说道自己伤重垂危,陈孤鸿前往三危山求取“不死仙丹”。包括自己在“无稽山庄”的所见所闻,也是毫无隐瞒,待全部说完,已用去了一个多时辰。   种种经历无一不是惊心动魄,匪夷所思,十二名堂主明知他眼下已安然无恙,但聆听过程中仍禁不住大感紧张。清雅更是花容失色,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得知“无稽山庄”的庄主竟是彭祖,众人不免再度吃惊。彭祖曾与老子为敌,功力之高可以想见,而魔教的两名教主尽管是合力出手击伤的小云,功力之高仍是天下少有,凭空多出了如此强势的三个敌人,使众人颇感担忧。但眼下所有敌人的身份来历和行事目的,皆已查明,不必再胡乱猜疑,众人又颇感振奋,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第五十九回大战前夕(1)   小云待众人从沉思中回醒,方才问起最近几个月的教务执行情况,和派出去侦查“魔教”和“无稽山庄”情况的一千五百名弟子,是否已经返回太和山。荣城言道,几项改革措施仍在有条不紊的实行,并在逐步扩大实行范围,眼下已在全国的十六处州府、二百五十余县推行开来,成效显著,受益百姓不少于几千万。同时,加大了几条敛财措施的执行力度,每月除去开支,已经稍有盈余,教内的经济状况大有起色。最近几月,前来“真武观”要求加入道教的年轻人和江湖人,仍是络绎不绝,截止到上月月底,道教门徒的总人数,已有九万之众。在小云促成猃狁和华夏结盟后,道教在国内的威望再一步提升,眼下和道教结为盟友的门派已有一百五十七个之多。总而言之,只有一句话,教务良好,发展喜人。   待荣城汇报完毕,荣浩起身道:“回禀掌教真人,外出执行侦察任务的一千五百名弟子,历经几个月的明察暗访,已经基本查清‘魔教’和‘无稽山庄’的势力分布情况,眼下已返回太和山。”从怀里取出一个卷轴,展开后开始仔细汇报侦查情况。“无稽山庄”至少控制了“排教”“五毒教”“绝金门”“铁血青春堂”和盘踞在美良川的最大盗匪组织“驼龙寨”等五个规模较大的江湖势力。另有“飞鱼帮”“**庄”“天升堂”“义和拳”“兄弟一条鞭”和“砚山十六郎”等一百多个规模较小的江湖组合,和三千多名无门无派的修真者,也在“无稽山庄”的掌控之中。经过一番推算,“无稽山庄”的外围势力,已不少于五万多人,平日私设关卡盘剥行商、或依靠劫掠、胁迫等非法手段侵占他人财产,为非作歹,横行不法,专门为“无稽山庄”聚敛财富和剪除异己,致使江湖秩序大乱。   魔教的情况相对简单,除了反叛势力和控制朝廷官员,并不干涉江湖事务,和“无稽山庄”井水不犯河水,两股势力分工十分明确。左玄龄、车万里和丰居正等三股最大的反叛势力背后,各有一两名魔教高手和一千五百名魔教徒在暗中,平日潜伏不动,一旦左玄龄等人的处境不利,魔教就会介入战斗,使三股反叛势力免于被朝廷歼灭,得以继续保独立状态,以起到分裂华夏和消耗华夏国力的作用。除此之外,魔教另外控制了一千多名具有各种才艺的修真者,潜伏在全国的九十多座府县里,就如小云在竹山县遇上的倩桃,或利用美色,或利用琴棋书画,诱使当地官员放纵**,享受声色犬马的生活,最终走向堕落。之后再诱使或逼迫朝廷官员,提高租赋和物价,私铸钱币,乱颁政令,任人唯亲,致使所在府县的局势大乱,民不聊生,百姓纷纷揭竿而起,反抗暴政。有不少原本老实巴交的农民,竟也啸聚山林,横行无忌,沦为依靠杀人放火为生的盗匪。   此番道教派出去担任侦查任务的一千五百名弟子,都是心机灵巧,行事仔细之辈,经过几个月的不懈努力,终于查明魔教的老巢是在鄂北“离别原”上的“梦雾泽别原”方圆八千里,杂草丛生,蚊虫肆虐,蛇鼠横行,每天至少有七八个时辰,弥漫灰黑色瘴气,人类吸入立死,剧毒无比,寻常人绝难接近,所以方圆八千里渺无人烟,是一处未经开发的蛮荒之所。“梦雾泽”位于“离别原”的中心,是一个面积极大的泥潭。人畜无法在表面立足,绝无一点浮力,就像环绕昆仑的弱水,鹅毛不浮,柳叶不漂,环境极为险恶。“梦雾泽”的自然状况已如鬼蜮一般,但魔教仍感不足,为了防止高手走入,又在方圆七百里之内布下了魔法禁制,前往侦察的道教弟子无法靠近,所以魔教老巢的具体情况眼下仍不清楚。   小云听荣浩说完,没有马上发表议论,转头问荣煌:“五师兄,五百名弟子的功力眼下已达到何等程度?”荣煌道:“经由掌教真人施术改造,五百弟子的功力已和‘荣’字辈基本持平,只是对敌经验太差!经过几个月的强化训练,眼下好多了!不是我吹牛,掌教真人随便找两个人出来,就能和魔教堂主一争短长,至于各大门派的掌门人,早已不是他们的对手!”   小云大喜,道:“五师兄此番克建大功,紫微多谢了!”荣煌大咧咧的把手一摆,道:“多谢就不必了,只要你知道我出力了就行!”荣浩在一旁不禁暗暗摇头,心想“小师弟自称紫微,乃是在用掌教的身份说话,五师兄竟不起身回礼辞谢,他年龄虽已老大,仍是毫不晓事!”   小云道:“这五百名弟子是本教日后惩戒邪恶和终结乱世的最主要力量,可以命名为‘疾风劲旅’,希望五百人所经之处,如风卷残云,可以涤尽阴霾,使天下重归清明!”沉默片刻,缓缓说道:“彭祖是‘无稽山庄’的庄主,是本教的头号大敌,他的功力究竟有多高,眼下仍是未知数。估计就算不如我,也是相差无几。而他的儿子彭武、彭夷和手下的‘六十元辰’,每一人的功力都和本教的‘荣’字辈基本相当,甚至要高出一筹!尽管‘六十元辰’已有近半死亡,但‘无稽山庄’的实力仍不可小视!魔教的帝独天和月无双二人,论单打独斗,决非我的对手!但二人合力发出的一击,我至今仍未想出破解之策,只要二人不分开,就可说是天下无敌!”   起身走了几步,继续道:“本教作为天下第一大教,值此山河破碎、黎民罹难之际,怎能毫无作为?明知敌人势力庞大,也要誓死周旋一番,方才不负太上祖师创教之意!但‘无稽山庄’和魔教都已在暗中经营了几十年,势力根植于江湖的每一处角落,很难在短时间内将之覆灭。我决定先剪除‘无稽山庄’和魔教的外围势力,断其爪牙,折其手足,之后开赴二者的老巢将之一举敉平!诸位以为如何!” 第五十九回大战前夕(2)   十二名堂主并无异议,眼见大战将起,荣煌、荣锐禁不住血脉贲张,摩拳擦掌,恨不得马上投入战斗。荣浩、荣森则是暗暗叹息,战斗一经打响,不知有多少人要死于非命,说不定在座的师兄弟也会有所损伤。荣城心里喜忧参半“魔教和本教争斗了三十多年,一直未曾分出胜负,小师弟功力虽高,要想稳获全胜,也是绝非易事!近几年我和十三弟掌管教务,已是心力交瘁,我太累了,假如此战得胜,天下回归太平,我就去和大师兄做个伴儿,挂冠归隐,此后不再理事!能逍遥的活上几年,也不枉了此生!”想罢,竟自流下了泪水。   清雅偷偷瞥了小云一眼,心想“此战胜利后,掌教师叔八成要和凰姊相携,前往海外仙山‘岱舆’避世隐居,届时我又将何去何从?”一时间议事厅里鸦雀无声,众人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小云焉能不知大战一起,生灵涂炭,但眼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叹息一声,继续道:“维护黎民利益,争取天下太平,并非本教一门一教之事!所以,我决定邀请其他江湖人士参与此战,显示天下一心,共抗邪恶!以此正大堂皇之师,自是所向披靡,不难涤尽妖孽!此番行动,可以名之为‘天雷绥靖之战’!”随即高声传令:“荣森、荣鑫、荣浩、荣锋、荣锐,你们五人马上出发,分头前往‘龙虎山’‘白马寺’‘万兽山庄’‘丰都鬼城’和俱卢山‘百花宫’,邀请‘嗣汉天师’张太初、‘禅宗大师’憨山、‘万兽真君’迟镇岳、‘冥王’阴长生和‘花帝’简伯文前来太和山,共襄义举!限你们三日返回,不得有误!”   五人起身,一起躬身道:“谨领法旨!”说完,转身出门。小云继续传令:“清虚,你和清和、清静三人,即刻差人邀请已经和我教结盟的一百五十七个门派的掌门人、及和我教有交情的其他江湖人士,务必在三天内赶来太和山!形势紧急,不得有误!”清虚自从担任堂主,从未接手如此重大的任务,闻言后竟出了一身冷汗,起身道:“谨领掌教真人法旨!”说完,快步离去。   小云语速加快,说道:“荣沛,你和‘宏化堂’的其他从属人员,必须在三天内筹集三千万两白银,以备战斗之需!清雅,你从‘女冠堂’挑选出五百名女弟子,组成一支医疗救护队,随时听候调用!荣坤,你和‘衣膳堂’的从属人员,马上准备好疗伤用品,纱布夹板和担架,必须准备齐全!至于医治内外伤的各类丹药,更是药力要足、品质要精、数量越多越好,以减少战斗伤亡。荣松,你将存在‘演武堂’的三千把‘玄铁飞剑’,分发给驻守‘真武观’的三千弟子,提高战斗力,以防我们离去后,敌人偷袭!荣煌,你前往‘藏宝库’将五百把‘度厄宝刀’取出,分给五百弟子使用。务必在三天内,操练纯熟,希望借助宝刀之力,尽量减少伤亡,克敌建功!”   一番命令就如霹雳电闪,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待他说完,荣沛等五人方才如释重负,躬身领命,随即辞出。此时,议事厅里只剩下荣城一人,小云放缓语气,接着道:“二师兄,你马上以‘正一掌教’、敕封‘大宗师’紫微的名义,写一道告示,语气要严厉,利用飞剑传书,传檄天下:告诫所有归附‘无稽山庄’和魔教的江湖门派、修真者和官员,限令他们在五天之内弃暗投明,和两股邪恶势力划清界限,否则,本教将严惩不贷,一切后果由他们自负!”   荣城十分惊讶,说道:“如此一来,岂不成了打草惊蛇?”小云微笑道:“我正是要打草惊蛇!我们外出攻敌,‘真武观’里再无高手协助防御,敌人一旦前来偷袭,伤亡必定十分惨重。告示一经发布,‘无稽山庄’和魔教势必要增援他们的外围势力,很难再抽出人手,前来攻打本教,从而保证了‘真武观’的安全,此其一。‘无稽山庄’和魔教的外围势力不下二三百处之多,彭祖和帝独天不知本教将先从何处发起攻击,就算想救援也是无从下手,待看见本教的告示,不免疑神疑鬼,疲于奔命,从而起到扰敌之效,此其二。待告示发出,小弟将另外差遣两路人马,分别前往‘无稽山庄’和魔教老巢,用作疑兵,使彭祖和帝独天误以为本教宣称攻打他们的外围势力,只是虚张声势,调虎离山,真实目的是要攻打他们的老巢。不出小弟所料,二人八成会把大多数高手调回老巢加强防御,以防我教前去攻打,如此一来,他们的外围势力将变得不堪一击!我将率领本教高手和江湖豪雄将之一举荡平,永绝后患,扫净狼烟,再造一个朗朗乾坤、清平世界!此其三!”   荣城哈哈大笑,道:“掌教真人算无遗策,倒是愚兄多虑了!”小云道:“二师兄,待告示发出后,你再以‘大夏智亲王’‘太子太师’紫微的名义,写一道奏折,上报朝廷,告知轩辕翊国:六天后本教将对‘无稽山庄’和魔教的外围势力,发起全面攻击。届时,依附魔教为非作歹的朝廷官员,就算不死,八成也要弃官潜逃,受魔教控制的九十多座府县,失去长官,不免沦为无政府状态。希望轩辕翊国能在三天内,找出继任官员,待战事结束,马上前往九十多座府县接手当地政府,使局势能尽快稳定下来,以免出现权力真空,形成不利。另外,请轩辕翊国传令正在讨伐叛逆的三路朝廷大军,于六天后的子初时分,向左玄龄、丰居正和车万里三人的部队发起全面攻击。牵制叛军主力,使之无法前往援助魔教,同时又能使魔教分心它顾,难以使出全力和本教作战。只要朝廷配合本教行事,此番必能克建大功!” 第五十九回大战前夕(3)   荣城听罢,瞠目结舌,结结巴巴道:“小师弟,你的此番谋划,可以说是面面俱到,决无一丝破绽,此战定能获胜。愚兄已经老了,加上智力低浅,其实并不适合处理教务,此战得胜后,希望师弟能准许我挂冠归隐,也好使愚兄安享几年清福。”说完,微微一叹。   小云上前握住他的双手,说道:“二师兄,你为人沉静稳重,少言寡语,威严素著,能任大事,实为本教的肱骨栋梁,小弟怎舍得你离去?”见荣城的鬓角已有零星白发,竟颇有老态了,禁不住喉头一阵梗阻,眼里泛起泪光,哽咽道:“二师兄,此战如果真能获胜,用不了多久,天下就会重归太平。承平之日,本教不会再有如此繁重的教务,再说,‘清’字辈经过几年的磨练,已足以担当重任。届时,师兄想玩就玩,要走就走,其实和桂冠归隐也差不了多少!眼下,师兄又何必急在一时呢?”   荣城见他真情流露,心里颇为感动,用力摇了摇小云的双手,道:“好吧,愚兄听你的,就留在‘真武观’再干上几年!”说完,转身离去。小云缓步出了议事厅,心想“二师兄在教内的作用,眼下无人可以替代,‘清’字辈里并无杰出人才,难道堂堂的天下第一大教真要陷入后继无人的窘境?”微微苦笑,步入“戒得居”后,拿起笔亲自写了一封书信,命令分散在各地的三十六名祭酒,根据所辖宫观、人员的多少,各自抽调七百至一千名弟子,限三日内集结完毕,随时听候调用,配合此次大战。   命令闽州祭酒荣沥、鄂北祭酒荣磊,各帅一千五百名弟子,限两天内必须分头赶到武夷山和离别原,在“无稽山庄”和魔教的老巢附近潜伏起来。既要注意隐藏,又要在不经意间让敌人发现自己,要做的似模似样,必须让彭祖和帝独天误以为道教是要攻打他们的老巢,只是暂时没有准备好,所以只在他们巢穴外作暗中窥视。敌人一旦起了疑心,所有高手势必要留在老巢协助防守,再也无法外出支援他们的外围势力,只要达到这个目的,此番行动就是大获成功。信里再三提醒二人,二人此行只是作为一支疑兵,千万不要和敌人正面交锋,切记,切记!   小云走笔如飞,顷刻间将信件写就,起身出了房间,走入隶属“接引堂”的“传讯室”,命令值班弟子将信件抄写三十六份,分别寄给所有祭酒。将自己的亲笔信件归入道教卷宗,以备日后查询。此战是他担任掌教后主持的规模最大的一次战役,不得不小心从事,一旦有祭酒不听号令,可以凭借此信原件,使之认罪伏法,以免口说无凭。三十六名祭酒各自独霸一方,威权极重,犹如教内的一方诸侯,为了约束他们,使之存有畏惧之心,此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待三十六封信件全部发出后,小云方才离了“传讯室”,前行一会儿,抵达“无色精舍”,在翥凰的房间门口,犹豫半晌,终是不敢敲门。十几名女弟子练功结束后,结伴从一旁走过,看见他的窘状,无不掩口娇笑。其中一人不知小声说了句什么,其他人竟抱成了一团,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小云十分尴尬,鼓足勇气,伸手叩响房门。屋里传出翥凰的声音:“门没关,请进!”   丑媳妇也得见公婆,小云硬着头皮推门走入,见房内除了翥凰,另有一人,身姿纤瘦,眼大唇薄,竟是彭秀婕。小云虽知翥凰为人热情,宽容大度,但也绝没有想到,她竟能和作为情敌的彭秀婕成为朋友,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二女见他走入,无不大吃一惊,翥凰面颊上的两团红晕,瞬间消失,面色惨白,但心里十分激动,起身道:一出口,双眼翻白,向后就倒。   小云“啊呀”一声,飞身上前,及时抱住了她。伸手一试脉门,察觉她只是暂时昏厥,方才放下心来。暗暗自责:凰姊如此关心我,但我仍不停的招惹其他女子,岂不大大的该死?走入里间,将翥凰平放在床上,转身返回。彭秀婕的眼里泪光闪闪,双唇颤抖,问道:“你的伤好了?”声音发颤,显然也是情怀激荡。小云道:“是的,已经好了!多谢你挂念。”想起彭秀婕之所以被彭祖击伤,父女反目成仇,完全是为了自己之故,心里感动,柔声道:“你的伤势恢复得怎样?”   彭秀婕泪水潸然而下,说道:“外伤已经好了,内伤尚未痊愈,只是已无大碍!”小云道:“如此就好,你要注意休息,争取尽快痊愈。”稍一停顿,道:“今后你有何打算?”彭秀婕道:“我已和义父翻脸,无稽山庄是无法回去了......”低头想了一会儿,突然失声痛哭起来,泪水奔流,用力摇头道:“天下虽大,已无我的存身之处。”说完,掩面奔出房门,冲入对面的房间,“砰”的一声,甩手关上了房门,但断断续续的哭声,仍不时从房内传出。   小云叹息一声,走入里间,抱起翥凰,轻轻唤道:“凰姊,你醒一醒,我是小云!”接连唤了几声,翥凰方才醒转,伸手轻轻抚摸小云面颊,目光里全是怜爱之色,柔声道:“你的伤好了吗?痛不痛了?”小云心里内疚,说道:“我的伤早就好了,凰姊,你不必担心!”翥凰是乾阳体质,体温原本高于常人,但此时她的手竟如一块寒冰,毫无一丝暖意,小云心里一惊,颤声道:“凰姊,你的手为何如此冰冷,是不是生病了?”   翥凰幽幽叹息了一声,说道:“几天前清雅告诉我,你身负重伤,并已垂危,我心里焦急,竟岔了内息,差点走火入魔。幸亏清雅在一旁,及时给我服下了三颗‘九转回春丸’,又调理了几天,好歹理顺了内息。眼下已不碍事了,只是功力损失了不少。” 第五十九回大战前夕(4)   小云心如刀绞,垂泪道:“凰姊,都是我不好,既让你担心,又害得你受了这么多的折磨,此前又背着你和猃狁公主定下了婚约,小弟万分对不起你,真真的该死!”自从赫连暖玉上山后,得知她和小云已有婚嫁之约,翥凰已十分伤心,持续多日,情绪低沉。谁知,最近几天,彭秀婕和陈孤鸿又接踵而至,眼见加上和小云关系暧昧的清雅,情敌已是越来越多,她更是黯然情伤。   她为人大度,一向知书守礼,并不怨恨赫连暖玉等人,她们喜欢小云,或是小云喜欢她们,毕竟不是她们的过错。小云不在山上,她不想把自己的委屈和怒火,发泄在无辜者的头上,所有的不如意只得强行憋在心里。日常和赫连暖玉等人相见,又要装作若无其事,强颜欢笑,她心里的痛苦已是可想而知。先前她只是担心小云的伤势,并未想起此事,此时一经小云提起,心里的委屈和怨恨就如火山爆发,喷涌而出,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双手向外一撑,腰部用力,想挣脱小云的搂抱。小云见她的脸就如一张白纸,已是毫无血色,心知她眼下正在气头上,一旦放开了她,说不定她就会走得无影无踪,二人的感情也将就此完结。想到这里,非但不放,反将双臂用力收了一收。翥凰感觉他的双臂就如同一个铁箍,用尽全力,努力了几次,始终不能挣脱他的搂抱,只得作罢。心里悲苦,泪水奔流,娇嗔道:“你放开我!”   小云道:“我不放!你原谅我,我就放!”翥凰见他作出一副无赖嘴脸,心里恨极,握起双拳用力捶打小云前胸,喊道:“你是个混蛋,又是雅妹,又是陈孤鸿,又是赫连暖玉,你究竟想娶几个女子做妻子?你左一个、右一个、四处沾花惹草,你考虑过我的感受没有?你太欺侮人家了,毫不顾惜我,我恨你!”说完,失声痛哭,双拳就如雨点,仍不停的捶打小云前胸。   小云心里难受,估计不论自己怎么解释,翥凰都不会听,与其如此,不如不说话。心念一转,低头去吻翥凰双唇。翥凰转头闪避,但被小云紧紧抱住,又能躲哪儿去?感觉双唇一暖,小云已吻了上来。她眼里全是泪水,紧闭双唇,使劲挣扎,努力不使小云得逞,但过了一会儿,感觉气息不畅,只得张口呼吸。小云趁势将舌头伸入,轻轻扰拨她的舌尖,霎那间,久违的温馨和甜蜜涌上二人心头。   翥凰的双颊泛起一层潮红,不再挣扎和抗拒,伸出双臂搂住小云的脖颈,开口相就,二人终于吻在了一起。雷轰电闪,海啸山崩,也无法比拟二人此刻的激情,此番深吻竟一直持续了半盏茶的时间,方才结束。小云眼里泛起柔情,舔了舔嘴唇,轻声道:“凰姊,我爱你!”翥凰情绪仍未平静下来,呼吸急促,瞥了小云一眼,说道:“莫不是又在哄我高兴?”小云道:“冤枉啊,小弟如有一句假话,定是天打雷劈!”   翥凰嘻嘻一笑,说道:“以你的功力,就算真的被天雷击中,也死不了,发这样的誓有什么意思?以后你再敢沾花惹草,我就不理你了,我发誓!”她嘴上说得虽狠,但眼里水波盈盈,全是笑意,又何尝有半点“不理你”的意思?小云大感放心,哈哈一笑,说道:“好,就算天雷打不死我,我再发一个誓:如果我再沾花惹草,就让我不是我儿子的爸爸!”说完,把手伸入翥凰的衣领,抚摸她的**。   翥凰起初不解小云此言何意,转念一想,所谓“我不是我儿子的爸爸”,无非是说如果他再招惹别的女人,他的妻子将背夫偷情生子,他自己成了乌龟!想明白后,心里恨极,将小云的手推开,娇嗔道:“小色鬼,正经不了几句,又开始胡说八道,气死我了,我不理你了!”小云将双唇贴到她耳边,小声道:“真的不理了?”翥凰用力点头,神情十分坚定,说道:“真的!”小云叹息一声,神色转为沉痛,叹道:“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情绵绵无绝期!”起身向翥凰施了一礼,说道:“娘子既是不肯原谅,小生告辞了!”转身向房门走去。   翥凰见他装模作样,恨不能咬他一口才解恨,喊道:“你给我回来!”小云就如一阵风,瞬间奔到床前,躬身道:“娘子有何吩咐?”翥凰伸手扭住他的耳朵,将他拖到近前,轻启朱唇吻了上去。小云开口相就,二人再次吻在了一起,缠绵不已,一场醋海风波总算暂告平复。   大战前夕,小云担心如果赫连暖玉和陈孤鸿也闹情绪,不免牵扯自己的精力,为了安抚二人,离开翥凰的房间后,又分别和二女各见了一面。天南海北,胡说了一番,哄的二女十分开心。待返回“戒得居”,已是入夜时分。为了使几个女人不致醋海生波,他着实耗费了不少精力和心血,待平静下来,感觉口干舌燥,头晕目眩,竟比打了一场战役还要累,禁不住微微苦笑,心想:“简伯文这家伙号称‘花帝’,正妻就有七人,侍妾无数,但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所有的女人竟十分和睦,相互之间并不争风吃醋,也没见有闹情绪、搞对立的!简伯文当真了不起,此等手段,决非我所及!三天后,待他上山,我要好好的讨教一番,学点本事,以便日后对付娘子军!”想罢,十分得意,竟不自觉的笑出了声。清风见他无缘无故笑了起来,大惑不解,心想“掌教师叔莫非重伤未愈,以致精神失常了?”   从次日午初开始,外出执行任务的五人开始陆续返回“真武观”。荣锋回来的最早,但只是只身一人,并未能完成任务。小云问起原因,荣锋说道:“我抵达丰都后,‘转轮王’薛长平告诉我,‘冥王’阴长生身患重病,暂时不能见客,有什么事他可以代为转达。李布曾修炼魔教神功,我担心‘幽冥神教’和魔教有往来,一旦得知本教将对魔教发起攻击,不免泄露了秘密。我只是说奉了掌教真人之命,前来拜谒阴教主,别无他意,并未将此行的真实目的告诉他。我此行没有完成任务,请掌教真人责罚。” 第五十九回大战前夕(5)   小云道:“师兄虑事周详,何罪之有?”稍一沉吟,道:“奇怪!以阴长生的功力怎会得病呢?”荣锋道:“此事的确有点古怪!”小云摇了摇头,道:“眼见大战在即,此事暂不理会,待大战结束后,我亲自前往丰都,定要查明此事!师兄也累了,回房休息吧!”   荣锋走后不久,荣森和“嗣汉天师”张太初及“五斗米教”的八名高手,乘坐一条六翼黄龙一起飞抵“真武观”。“五斗米教”是由首代“嗣汉天师”张道陵所创,此教神功首重符箓和法宝的使用,次重内丹元神和元婴的炼养,是所有修真功法的总源。所以,历代的“嗣汉天师”一向被视为修真者的领袖,身份颇不寻常。本代天师张太初绝少行走江湖,功力高低无人知晓,在江湖上威名不显。但小云认为,越是行事低调的人,越有真才实学,只是不愿在人前显露而已。得知张太初亲临,他亲帅“接引堂”的三百六十名知客道人,步出山门接驾,以示隆重。   张太初见小云身为天下第一大教的掌门人,盛名播于海内,但并无崖岸自高之意,心里甚喜。二人寒暄了几句,互致倾慕,小云在表示感谢之后,亲自陪同张太初和他的八名手下前往客房休息。   半个时辰后,荣鑫偕同“白马寺”方丈憨山大师和他手下的十八罗汉、荣浩偕同“万兽真君”迟镇岳,一前一后抵达“真武观”。小云和憨山大师已是第二次见面,双方见礼后,憨山说道:“云教主继任掌教之日,大胜‘幽冥神教’和阴教主,但上体天心,并未多伤性命,老衲钦佩不已。此番云教主准备肃清江湖,老衲自当鼎力相助,白马寺所有僧众随时听候调用。”说完,知道小云教务繁忙,随即和十八罗汉前往客房安歇。   迟镇岳在路上从荣浩口中得知陈孤鸿已经脱险,待抵达“真武观”,不住口的向小云表示感谢,啰里啰唆说了一大堆。最后言道,他的两名弟子驱赶五千头猛兽,早已在燕北边界集结完毕,可以随时听候差遣。说完,辞别小云,兴冲冲的赶往“无色精舍”和陈孤鸿相见。   入夜时分,太和山上空泛起夺目红光,血腥弥漫,荣锐和“花帝”简伯文及他的七名妻子,一起乘坐“孽缘花”最后飞抵“真武观”。小云大喜,再次率领三百六十名知客道人,步出山门迎接。二人见礼后,小云道:“简先生能来共襄盛举,紫微十分感激。”简伯文哈哈一笑,说道:“皇帝老儿并没有给我什么好处,天下大乱也好,四海升平也罢,和我没有半点关系。至于百姓是死是活,我更是不放在心上。此番我和拙荆一起前来,只是为了报答道兄此前在燕北的不杀之恩,并非为了什么国计民生,道兄又何必客气?”   他平生除了极重个人恩怨和好色无度,其他的事从不理会,此次前来太和山共襄义举,明明是一件好事,完全可以借此机会提高自己的侠义之名,但他非要自承只是为了报恩,宁肯被人鄙视唾骂,也决不自居侠义,耿直狷狂,可谓“真小人”。小云笑道:“独善其身,于人无害,也是高士,简先生的为人,紫微一向钦佩。”说完,亲自担任向导,引领简伯文夫妇参观“真武观”。子夜前后,参观完毕,他又和简伯文前往“戒得居”单独会谈,直至黎明时分方才结束。   相比前面赶到的张太初三人,简伯文的身份并无特殊之处,但小云竟是另眼相看,接待简伯文的规格明显高于前面三人,也不理会此举是否会引起张太初等人的非议和不满。此中原因无人知晓,至于他和简伯文在“戒得居”究竟说了什么,更是只有天知道了。   荣城、荣煌、荣松、荣坤、荣沛、清虚、清雅七人接到命令后,分头行事,用了一至三天的时间,各自完成了任务。至此,所有的准备工作皆已就绪,参与“天雷绥靖之战”的所有人员全部集结待命,隶属“疾风劲旅”的五百名弟子在各自领取了“度厄宝刀”后,群情振奋,摩拳擦掌,只等命令一下,就可开赴各地,投入战斗。“真武观”的气氛已和往昔大不相同,人人神色凝重,弥漫起浓重的杀机。   从第三日清晨开始,截至到第四天的黄昏时分,在接到清虚、清静、清和三人发出的邀请信件后,已和道教结盟的一百五十七个门派的掌门人,另外包括“江南霹雳堂”堂主雷霆、“万花百剑楼”楼主岳凌霄、“银戟金刀”寒凝碧、“玫瑰天香教”教主梅绛雪和桂玄霜、“霜雪吴钩”商劲节和儿子“雪豹”商慕节、海南“琼海派”掌门“骑鲸客”黎天南等在内的一大批和道教有交情的其他江湖人士,各自率领部属门徒,相继飞抵“真武观”,总人数竟有一千多人。   如此繁重的接待任务,使清虚清、清静、清和三人大感头痛,协同“接引堂”所有弟子分头接待,用了五六个时辰,才将一千多人安排妥当。三人见人就要笑脸相向,加上说话太多,待返回住所,感到双腮疼痛,已是累得说不出话来。   子时前后,“传讯室”弟子分别接到闽州祭酒荣沥和鄂北祭酒荣磊的飞剑传书,二人在信中言道,他们各自统领一千五百名弟子,已于昨日下午分别抵达武夷山和离别原,在“无稽山庄”和魔教老巢附近潜藏起来。大约三个时辰后,故意露出少许破绽,使敌人发现自己。果不出小云所料,“无稽山庄”和魔教以为两路人马是前来攻打他们老巢的先头部队,顿时紧张起来。截止到信件发出时,已有不少敌人的高手返回了“无稽山庄”和魔教老巢,加强了防御。   小云得知此事后,十分兴奋,疑兵之计既已成功,敌人的高手因留在老巢协助防守,无法外出支援他们的外围势力,自己发起的此次战役不但能大获全胜,并且可以大大的减少人员伤亡!只是作为疑兵的荣沥、荣磊和三千弟子的安全,颇令人担忧,敌人一旦察觉中计,势必发起反击,届时,他们的处境将十分凶险。小云随即手书一封,命令二人最晚在两天后的子时前后,必须率领三千弟子全部撤离,不得在敌人的老巢继续逗留,以免被敌人狙击,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第五十九回大战前夕(6)   信件发出后不久,小云又陆续收到了其他三十四名祭酒发来的飞剑传书,信中言道,他们已经完成抽调人手的任务,每名祭酒至少从所辖的宫观抽调了一千名弟子,眼下所有人员已按照命令分别在东西南北中五个指定地点集结完毕,弓在手、箭上弦,可以随时听候差遣,投入战斗。   小云粗略估计了一下,东西南北中每一处指定地点各有六至七名祭酒和七至八千名弟子,参战总人数已不少于四万人,足以和敌人一争短长。眼见所有祭酒听从号令,各项工作开展顺利,他心里十分高兴,马上写了一封回信,感谢所有祭酒的和配合,对他们的工作效率表示赞赏和肯定。   几天来,最忙碌的就是“传讯室”的弟子,才把小云的信件发出,不等休息一会儿,又收到了一封经由道教宫观转寄来的朝廷信件。此信非同小可,竟是由“正统”皇帝轩辕翊国亲笔所写,信中言道,他已命令吏部官员从京师的各大衙门,紧急抽调了一百多名熟悉政务的官员,眼下业已整装待发,可以随时前往出现权力真空的府县,接手政务。同时命令“车骑将军”武秉忠、“上柱国大将军”“武威候”澹台复羽、“龙骧将军”“忠勇候”柳诚志三人,于三日后的子初十分,向三股反叛势力发起攻击,牵制叛军主力,配合道教行事。信末,他用十分恳切的语言,认同和赞赏小云发起的此番行动,并代表全国百姓向参与“天雷绥靖之战”的所有人员表示感谢和慰问。   小云心里清楚,轩辕翊国之所以亲笔写信,只是不想假手他人,以免泄露机密,同时也是为了显示尊重自己。不久之前柳诚志只是“荡寇将军”,想不到只用了几个月的时间,他竟已连升三级,当上了“龙骧将军”,做官的本事可谓天下第一,景略绝难与之相能。   几天前,议事会议结束后不久,由荣城代替小云拟就的告示,就已利用飞剑传书,传檄天下。犹如一石激起千重浪,江湖大乱,人心惶惶,眼见告示措辞十分严厉,又慑于道教和小云的威名,三四天里为恶不久、或作恶不大的五六十个小门派和三四百名修真者,纷纷宣布弃暗投明,不再受“无稽山庄”和魔教控制。另有十几名朝廷官员离了官邸,弃官出走,不知所踪。大战尚未开始,此举已收到先声夺人之效。至此,所有的外围准备工作也已全部就绪,一切皆在小云的掌控之中,并未出现意外。   第五天清晨,小云在“无为堂”大厅召开盛大集会,十二名堂主,隶属“疾风劲旅”和“女冠堂”的男女弟子各五百人,一百五十七家同盟门派的掌门人及随从人员,江湖友好人士及其门人部属,总计两千余人汇聚一堂,盛况空前,共商大事。   辰初时分,小云缓步登上“无为台”,说道:“诸位,国家不幸,分崩离析;百姓罹难,十室九空;魔教和无稽山庄利用异能之士,分裂势力,任意屠戮平民,肆意参与争霸,劫掠民财,吸吮民膏,嚣张妄为,破坏规则,将异能之士不得欺凌弱小,不得介入战争的千古铁律弃之不顾,倒行逆施,犹如禽兽!紫微不才,作为道门掌教,势要终结乱世,使天下重归太平!今日在座的诸位,除了我教人员,余者皆是我教盟友和江湖知名之士,不知大家是否愿意和我教一起共伐妖孽、惩奸除恶、敉平战乱?”   “嗣汉天师”张太初叹息一声,起身道:“眼下国难当头,黎民苦不堪言,我辈具有超常本领,岂能置身事外任由局势恶化?云教主上体天心,慈爱及于众生,准备发起‘天雷绥靖之战’终结战乱,我十分赞同!天师府的所有成员仅供云教主驱策,只要能使天下重归太平,就算全体阵亡,也是在所不惜!”   不等他坐下,“霜雪吴钩”商劲节起身道:“近几年我时常问自己,天下大乱,我作为一个能力比常人高出不知多少倍的修真者究竟能做点什么?每见孤儿寡母沿途讨饭,自己却衣食无忧,又不免自责!云教主准备率领大伙儿敉平战乱,老朽和在座的诸位相比,尽管本事有限,但也要拚了这把老骨头共襄义举!哪怕是死了,也绝不后悔!”   二人的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众人听后无不热血沸腾,五六十人当即高声喊好,余者也是纷纷表态“大伙儿跟着云教主干了!”“惩奸除恶算我一个!”“魔教的兔崽子难道真有三头六臂,老子跟他们拚了!”一时间群情激奋,“无为堂”乱成一团。   小云听商劲节的话里提到“死”字,心里一凛“商兄此言大有不祥之意,莫要一语成谶!”有心拒绝商劲节参与此战,又担心一旦明言,更露形迹,反为不美,当下只装作不知。待厅内回复平静,说道:“大伙儿既无异议,紫微作为此番行动的发起者,就斗胆为大家分排一下任务!”(注:谶,音chen,指将来要应验的预言、预兆。)   憨山大师道:“此次如不是云教主组织策划,大伙儿虽有心降妖除魔,也只是一盘毫无作为的散沙!发号施令,自是非云教主莫属!紫微真人又何必客气?”   小云道:“多谢大师看重!”稍一停顿,继续道:“魔教和无稽山庄至少控制了九十余座府县和一百多个大小门派,外围势力约有六万人,分布在全国各地。有鉴于此,我决定将参与‘天雷绥靖之战’的人员分为五路,于集会结束后分头下山,于明日子初时分,从东西南北中五个方向同时发起攻击,犹如天雷炸响,使敌人无法相互支援。首战如能告捷,必能先声夺人,震慑敌胆。之后,东路人员从东向西发起攻击,西路向东,南路向北,北路向南,一起向中原会师。中路人员于首战结束后,不但要扫除盘踞在中原的敌人,同时又要居中策应,东西南北任何一路遇有阻碍或危险,就可马上驰援。五路人马分头作战,又相互配合,利用十至二十天左右的时间,争取将敌人的外围势力全部拔除,永绝后患!不出意外,最多一个月,大家就可在中原的‘轩辕丘’胜利会师!” 第五十九回大战前夕(7)   他的一番言语极具煽动力,众人听后血脉贲张,战斗激情空前高涨。小云见已将众人的情绪调动了起来,微微一笑,继续道:“东西南北中五路人马,每一路皆不少于八千人,参战总人数约有四万五千人。敌人虽有六万人,但并不聚在一处,加之敌明我暗,不难将之各个击破,此战定能旗开得胜,马到成功!”说到此处,开始宣布五路人马的名单。   每一路皆有几十名高手共同主持,包括:两名“荣”字辈成员、五至七名祭酒和二十多名掌门人或江湖友好人士。每一路各自统帅九十名“疾风劲旅”成员、七至八千名道教门徒、三四百名隶属于其他江湖门派或友好人士的门人弟子、外加一百名承担医疗救护任务的“女冠堂”弟子。五路人马各有三名主帅,东路是“花帝”简伯文和荣城、荣坤;西路是“白马寺”方丈憨山大师和荣森、荣沛;南路是“江南霹雳堂”堂主雷霆和荣锋、荣锐;北路是“万兽真君”迟镇岳和荣煌、荣松;中路是“嗣汉天师”张太初、和荣鑫、荣浩。清虚、清静、清和率领三千弟子镇守“真武观”,以防敌人偷袭。   分排完毕,小云高声道:“除了五路人马之外,我将亲自率领‘北斗七星’和五十名‘疾风劲旅’成员,前往齐、楚、蜀三郡,剿灭盘踞在车万里、丰居正和左玄龄身旁的魔教势力。估计最多四五天就能完成任务,之后,我将挥师北上和张太初先生的中路人马会合,继续作战,并可以随时支援其他四路人马,以便尽早结束战斗!”   此次战斗,最难对付的敌人就是魔教,尤其是暗中三股分裂势力的魔教成员最多,并有七八名高手坐镇指挥,势力最为强大。众人十分清楚,小云亲自前往征伐,只是为了减少伤亡。   小云继续道:“此战虽是为了终结乱世,愿望良好,但人命关天,战役开始后,我希望大家保护好自己,减少己方伤亡,同时也要尽量少伤人命。敌人约有六万,除了首恶之人、誓死抵抗、怙恶不悛、罪大恶极之辈,可以将之斩决,其余人只是从恶,最好能放他们一条生路,或能使之改恶从善。是人就有父母妻儿,杀一人,受影响的人决非一个两个,为了减少此战产生的戾气,大家杀人之前一定要三思后行!”稍一停顿,道:“此战胜负如何,事关天下气运,能胜不能负!大家来自五湖四海,分属不同的门派,此前相互并不了解,甚至某人和某人之间曾结有仇怨。但不管怎样,我希望眼下大家能够捐弃前嫌,齐心协力,精诚合作,希望凭此一战除妖孽!凭此一战惠黎民!凭此一战竟全功!乃至,凭此一战致太平!”声音高亢,响遏行云,在厅内回响不绝。说到这里,语速放缓,声音也低了下来,说道:“真能如此,紫微纵使粉身碎骨,也是甘之如饴!诸位也算不虚此行了!”   众人被他的言语所激,无不浑身起栗,就连简伯文一向自私,此时竟也认为,自己能参与此战实在是无比的光荣,一股强烈的自豪感和神圣感涌上心头,整个人看上去竟似高大了许多。清雅见小云的眼里尽是悲天悯人之色,脸上泛起淡淡的银光,整个人犹如天神一般,高大伟岸,竟被感动的浑身颤抖,不知不觉流下了泪水。   小云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掠过,心想“厅内之人无一不是堂堂好男儿,此番慷慨出征,不知会有多少人捐躯殒命,战斗结束后又有多少人能完好无缺的活着回来?”心里惨痛,眼里已是泪光闪闪,说道:“紫微言尽于此,大家善自珍重!”双掌一拍,大喝道:“拿酒来!我与诸位饯行!”   厅门开启,几百名青衣门徒鱼贯走入,每人手捧一个托盘,每一个托盘上都有六大碗美酒。小云走下“无为台”,先取了一碗美酒交给简伯文,自己拿起一碗,说道:“简先生,一路顺风!紫微先干为敬!”张口将碗里的一斤多美酒全部饮尽,亮了亮碗底。简伯文伸手一拍他的肩膀,笑道:“别的我不多说了,你瞧好吧!”一口气把酒饮尽,照葫芦画瓢,也亮了亮碗底,二人相视大笑。   小云走到荣城身前,拿起一碗酒交给他,此时才发现荣城的天庭十分晦暗,毫无光泽,不禁心里一惊“二师兄为何一脸死气?”双手一颤,碗里的酒差点洒了出来,心想“此时命令已经下达,再想阻止二师兄参战,已不太可能!”凝定一下心神,方才颤声道:“二师兄,你多保重。小弟祝你旗开得胜,平安返回!”说完,把酒饮尽。荣城道:“愚兄理会得,师弟尽管放心!”改用传音之法,继续说道:“翥凰等几位姑娘的功力不低,你为何没有给她们安排任务,莫非忘记了?”   小云也用传音道:“她们并未本教人员,一旦外出参战,不免引起好事之徒的非议。她们留在山上,反能协助清虚镇守‘真武观’,岂不更好?”荣城点了点头,不再多言,举起碗把酒喝了下去。小云和荣坤对饮之后,依次和担任西、南、北、中路的其他十一名统帅各干了一碗美酒,最后走到荣浩身前,说道:“中路人马承担的战斗任务最为繁重,师兄身膺重任,多有劳苦!眼下,嫂子已有身孕,小弟预祝师兄平安归来!”   荣浩道:“借你吉言!”说完,二人把酒饮尽。此时小云已连续喝了十五碗、大约二十三四斤美酒,兀自面不改色,气度如常,众人无不骇然失色。荣浩知道他酒量宏大,倒也不以为意,说道:“师弟,此战一旦失利,你想好退路没有?”小云将目光投向门外的群山,说道:“有进无退,但求无愧我心!”见众弟子已给在座的每一人斟上了一碗酒,便挥手令他们离去,转身登上“无为台”,高声道:“大伙儿一起干了这碗酒,就上路吧!”举起碗说了一声“请!”一仰头“咕嘟咕嘟”将一斤多烈酒喝的一滴不剩。   众人热血沸腾,全部举起碗把酒饮尽。小云酒意上涌,右臂一甩,“啪”的一声,将手里的空碗摔得粉碎,大喝道:“杀敌建功,就在今日,出发!”“啪、啪”声不绝于耳,厅里的两千多人也相继把碗摔碎,之后转身出了“无为堂”。各自祭起法宝,或驾驭飞剑,分为五组就如五条彩色长龙,飞往东西南北中五个方向。待抵达指定位置,他们将和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六七名祭酒及七千多名道教门徒会合,于子夜时分从五个方向同时发起攻击,规模空前,影响极大、并且持久的“天雷绥靖之战”便将就此拉开序幕。 第六十回绥靖之战(上)-(1)   五路人员走后,偌大的“无为堂”大厅显得冷清了许多,欢聚之后必有别离,喧嚣之后必有沉寂,繁盛之后必有凋零,并且从欢聚至别离,从喧嚣至沉寂,从繁盛至凋零,每每使人黯然情伤,难以承受!世间之事岂不大抵如是?小云眼望白花花的碎瓷片,神思纷乱,良久方才幽幽一叹,缓步走下“无为台”,对清虚道:“我也要出发了,真武观就交给你了,多加小心!”转向清雅等人道:“你们先休息一会儿,半个时辰后咱们在山门外集合。”   此番大战兵分五路,必须有一人居中担任奔走联络的任务,使五路人马能够时常保持联系,以免各自为战,导致贻误战机。灵禽“仙奴”日行千里,飞行速度虽比不上乘黄,但仍在寻常的法宝飞剑之上,小云随即前往“无色精舍”,向陈孤鸿说明来意,希望她能担任居中联络的任务。陈孤鸿毫不犹豫,当即同意。   半个时辰后,小云偕同“北斗七星”和五十名“疾风劲旅”成员离了“太和山”,飞往丰居正的老巢武昌府。据外出侦查的弟子回报,丰居正的魔教势力驻扎在距武昌不足十里的甲秀山中。除非丰居正的军队有被歼灭的危险,魔教才会前往提供支援,大多数时间一千五百名魔教徒只是盘踞在一座巨石堡垒中绝少外出。丰居正是三股反叛势力中起事最晚、准备最周全、也是实力最强、危害最大的一股。加之“太和山”就在楚郡,丰居正宣告独立后,封锁边界,晚间戒严,另行颁布货币,擅自抬高租赋,强行征兵,限制物资流通,种种措施和限制使道教行事愈加不便。小云此番准备先拿丰居正的魔教势力开刀,一是“太和山”和武昌相距较近,行事方便;二是为了立威;三是为了促使楚郡及早恢复正常秩序,以便实施自己提倡的治国理念。   中午时分,一行五十八人飞抵武昌,在甲秀山的一处山崖上潜伏起来。根据先前得来的情报,魔教巢穴就在左近。小云吩咐众人注意隐藏好身形,以免被敌人发现,之后凝目观望。见三里之外有一处断崖,壁立千仞,草木不生,崖壁中部向内凹入,建有一座巨石堡垒,只有正面开有一个门户,估计就是魔教在楚郡的老巢。巨石堡垒建在山崖中部,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绝无攀援之处,四周也无立足之所,形势极为险要,只要守住唯一的门户,外人休想攻入,可谓易守难攻,有如金汤之固。正午时分,艳阳高照,但堡垒中绝无一丝声音外传,也无人员出入,死气沉沉,显得十分瘆人。   小云微一皱眉,心想“此处如此险恶,如一味强攻,伤亡必定惨重!最好能引蛇出洞!”此时距战斗约定的时间仍有五个多时辰,他低声道:“疾风劲旅留在此处休息,并监视敌人的行动,北斗七星随我来!”为避免敌人发现,他和清雅七人施展轻功掠出山区,沿小路前行,片刻后抵达武昌府。   八人缓步入城,只见街道上冷冷清清,绝少行人,商家店铺十家有九家没有开门。路面已很久无人清扫,脏乱无比,各种垃圾随处看见,几无下足之处。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街道两旁竟有几具高度腐烂的尸体,正散出阵阵恶臭。小云愕然止步,两年前为了跟踪倩桃,他曾潜入武昌。当时虽在晚间,但武昌府歌舞升平的繁盛气象,他仍能记忆犹新。城内灯火辉煌,街道整洁,人流密集,摩肩接踵,商家店铺鳞次栉比,和眼前萧条凋敝的景象大不相同,一时间他竟怀疑自己今天是否走错了地方。错愕半晌,方才和清雅七人继续前行。   前面传来一阵奇异的呻吟,声音很大,八人加快步伐转过街角,待看清怎么一回事,包括小云在内,无不如见鬼魅。清雅更是万万没有料到世间竟会有如此之事,羞得面色火红,当即转身,轻轻啐了一口,小声道:“不要脸!真是禽兽!”原来,此时有一男一女正在一家屠宰店门前的肉案上交合。二人年龄不大,皆是赤身**,男的约有十七八岁,女的更小,尚未发育成熟,估计最多十三四岁。按理说以如此幼小的年龄,根本不可能体会到男女交合的愉悦,但此时少女发出的呻吟,不但十分响亮,并且极为夸张,无非是在表示她和成年女子一样,已能体会到此等愉悦,借此显示她已经成熟。   华夏民风拘谨,就算是妓女,也绝没有勇气在光天化日之下,当众交合。眼前的一男一女竟有此胆量,也就难怪小云八人吃惊。少年男子听见清雅说话,仍未停下动作,只是回头狠狠瞪了八人一眼,大喝道:“看什么看?难道没见你爹娘搞过?快滚,否则老子宰了你们!”话语歹毒,面目凶狠,就如一个杀人放火的江洋大盗,绝无半点少年人的纯真。   清梦大怒,正要上前教训他,小云道:“不必和他一般见识,咱们走!”清梦“哼”了一声,只得作罢,八人继续前行。小云心里纳闷“每一个少年人尽管都有一定的叛逆情绪,偶尔也会冒充成熟,但也无非是顶撞父母、不服管教、打架斗殴之类的小问题,绝不会用当众交合的方式来发泄自己的情绪,先前所见的一男一女,显然情况要严重的多,他们采用如此极端的方式挑战传统的道德观念,莫非受了什么人的教唆、或是接触了什么不良的信息所致?”   转了几个弯,前方出现了一个集市,尽管摊位很少,每个摊位出售的也只是一些价格低廉、做工粗糙的日常用品,但前来购物的人三五成群,好歹比街道上人多,偌大的一座都市总算显出了几分活气。八人压抑的心情至此方才缓了一缓,谁知走出不远,心情再度沉重起来。集市中的每一个人,不论男女老幼,也不论是买货、卖货的,一个个就像是吃错了药,火气大的出奇。常常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得面红耳赤,骂不绝口,最终导致大打出手,华夏固有的谦恭礼让之风,竟已荡然无存,八人就像是置身在一个丧失文明的国度里。 第六十回绥靖之战(上)-(2)   出了集市,不等八人宁定一下情绪,从路旁的一家当铺里走出一个中年男子,嘴里嘟嘟囔囔正“一五”“一十”数着手里的十几枚铜板。他上身**,估计手里的铜板八成是典当衣服所得。清点完毕后,他正要转身离开,从路旁的暗影中冲出一个青年人,手持一把明晃晃的牛耳尖刀,捅入他的心口。中年男子踉跄了几步,缓缓瘫倒,心口血如泉涌,扭曲几下,方才气绝。青年人用力扳开他的五指,将十几枚铜钱一一取出,揣入怀中。回头狠狠瞪了小云等人一眼,转身钻入小巷,不见了踪影,来去如风,直如鬼魅。   二人自始至终一言未发,事件发生在无声无息之中,极为诡异,小云八人禁不住周身起栗。青年人既不是什么武学高手,杀人的手段也不见得有多高明,但为了区区十几枚铜钱,他竟当街杀人,悍不畏死,此等无视王法、肆无忌惮的行事作风,委实令人心惊。小云八人一时间就如同走在噩梦里,除了己方八人,梦里的所有人皆已失去了理智,成了一群不折不扣的疯子。   小云料知事出有因,命令清雅七人分头找人查问消息,自己继续前行。只一会功夫,七人相继返回,已查明此事缘由。一年前“娑罗神教”也就是魔教,在武昌开设了十几所教堂,传布“大黑天国”的文化价值观念。值此战乱频发之际,人命朝不保夕,武昌居民急需一种精神力量,支撑自己活下去,于是纷纷前往教堂,听“经师”传授“娑罗神教”教义。三四个月之后,武昌民风大变,人人以自我为中心,强调个人的得失,置他人的利益于不顾,华夏克己恕人的固有观念被彻底颠覆,争竞、杀戮、淫-乱、倾轧、奢靡之风继之而起。之后就如瘟疫一般,愈演愈烈,丰居正眼见禁止不住,只得听之任之,短短一年,武昌已是社会秩序全丧,变成了一座禽兽横行的都市。   小云得知又是魔教搞的鬼,心里也不知是喜是怒。魔教传播的思想尽管邪恶,但并未逼迫武昌居民接受,出现眼下的结果又当怨谁呢?一个人在听了异教邪说后,竟马上背弃了在此前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中形成的行为规范和道德标准,原因何在?走向邪恶,放纵自己,竟是如此简单;而经过多年的教育和约束仍不能使人放弃恶念,克制自我,成为一个高尚无私的人,竟又是如此艰难,难道真的是“人性本恶”?他想到这里,摇头苦笑,向七人问明最近的一所教堂的位置,说道:“走!咱们也去看看!”   一行八人前行一会儿,抵达一所大宅。宅门上方写有“娑罗教堂”四字,小云“哼”了一声,和清雅七人举步走入。教堂内约有二三百人,多是少年人,有男有女,人人神情专注,并肩坐在几十张长条座椅上,听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说话。此人相貌清秀,神情气度稍显寒酸,像一个不第秀才,盘膝坐在教堂最北头的一个八尺高台上,正在向众人宣传“娑罗神教”教义。言语流畅,说的是华夏语言,可见此人并非大黑天国人氏,只是一个甘心为魔教服务的走狗。   此时演讲已接近尾声,中年男子道:“人活一世,不必理会他人怎么看自己,也不必恪守什么所谓的‘道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自己活得舒服开心就好,何必管他人死活?不论什么人,只要他阻碍了我们争取自己的利益,是神,我们杀神,是佛,我们杀佛,是凡人,我们必将之碎尸万段、锉骨扬灰!只要大家照此行事,舍弃所谓的‘良心’‘道德’,硬起心肠,勇往直前,我保证最多三年,在座的诸位必定个个功成名就、腰缠万贯!”稍一停顿,大喝道:“幸福就在你们自己手中,只要去拼、去抢、去杀人、去放火,一切都会是你们的!大家还等什么?迟疑什么?又犹豫什么?与其临渊羡鱼,何不付诸行动?” 仈_○_電_ 耔_書 _ω_ω_ω_.t x t 0 2. c o m   少年人原本就有极强的叛逆情绪,再经此人鼓动,再也克制不了心中的妄念。二三百人纷纷起身,嗷嗷嚎叫,犹如一群野兽冲出教堂,一会工夫儿,大街上就响起了七八声惨叫,估计他们相互之间已开始火并。小云的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心想“魔教的文化侵略,不但已经紧锣密鼓的展开,并已初见成效!照此发展下去,三五年后华夏将变成什么模样?”说道:“走吧!”转身当先走出教堂。清如走在最后,待小云七人全部离去,他独自折回,拿出五两纹银,对中年男子道:“聆听先生的一番话,使晚生茅塞顿开。少许银两,不成敬意,希望先生笑纳!”   中年男子大喜,双眼眯成了一条缝,笑道:“只要你以后常来,我再好好开导开导你!”说完,从高台上俯身接过银两。霎那间一股寒流从他手掌涌入,直抵心脏。中年男子一声未吭,一颗心猛的一缩,当即气绝,尸体从高台跌下,脸上兀自挂着笑容。魔教在武昌的势力极大,眼下大战尚未开始,清如担心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方才用不见血的方式杀了此人,使敌人暂时查不出死因。他从中年男子手中取回银两,骂了一声“畜牲”,方才大步出了教堂,撵上小云等人。   他自以为此番行动,神不知鬼不觉,谁知小云竟似具有未卜先知之能,并未转身观看,已知他赶了上来,问道:“你已杀了他?”清如吃了一惊,不敢抵赖,说道:“是!弟子未曾奉命,就擅自行事,请掌教师叔责罚。”小云叹道:“此人有取死之行,杀了也就杀了,责罚什么?”说完,继续前行。清如走出一段路,再也憋不住,问道:“师叔怎么知道弟子已杀了他?”小云微微一笑,说道:“就你那点道行,还想在我面前弄鬼?我离开教堂之前,见你瞳孔收缩,双耳泛白,已知你起了杀心!”一顿,森然道:“如果你要杀的是良善之人,我怎能给你出手机会?”清如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冷汗,躬身道:“是,弟子不敢妄为。” 第六十回绥靖之战(上)-(3)   片刻后,一行人抵达一所极大的宅院,小云低声道:“此处是丰居正的宅邸,你们到对面的酒楼等候,我前去探查一番,片刻即回。”说完,见四下无人,飞身跃入宅院。魔教人员盘踞在巨石堡垒中,易守难攻,为了尽最大限度减少己方伤亡,他准备派遣“北斗七星”于晚间袭扰丰居正的宅邸,以便将魔教人员引出巢穴。但又担心宅邸内潜伏有魔教高手,清雅七人万万抵挡不住,所以他要提前跃入宅院查探一番,以确保七人的安全。   他在宅内展开搜索,故意发出不少响声,惊动宅内的警戒人员。待看见循声出来查看的多是普通士兵,其中虽也有习武之人,但功力明显不高,半个时辰后,搜索完毕,他已能确定宅内并无魔教高手潜伏,心里一宽,准备撤离。就在此时,“吱扭”一声,从左面的一间房里走出一个中年人,头戴金丝冠冕,身穿明黄蟠龙袍,气度威严,正是已经自封为“大楚皇帝”的丰居正。他脊背微驼,双鬓俱已斑白,脸上的皱纹如刀劈斧凿,纵横交错,神色憔悴,看上去竟比两年前老了十岁尚且不止。   小云暗暗摇头,此人已当上了皇帝,但似乎并不怎么开心。一名官员走到丰居正身前,施礼之后,说道:“陛下,最近两天朝廷军队在边界大规模集结,看样子是要再次发起进攻,我方军队相对分散,粮草也已供给不足,您看怎生处理?”丰居正双眉紧皱,叹道:“轩辕辅国已在猃狁毙命,绝了我们的后援。魔教又不肯助我夺取天下,只是想维持眼下的分裂局面,早知如此,我何必冒天下之大不韪、于垂暮之年发起叛乱?唉!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摇头苦笑,挥手令官员退下,移步走向宅院后方。   待他走远,小云飞身出了宅邸,走入对面的酒楼和清雅七人会合,说道:“今夜亥末子初,你们七人分头潜入丰居正的宅邸,故意暴露行踪,造成要暗杀丰居正的假象。待看见有人前往甲秀山给魔教报信,你们就已完成任务,必须马上撤离,不可贪功恋战。”七人躬身领命,清意心里不解,问道:“掌教师叔,我们何不借此机会直接杀了丰居正,岂不一了百了?”   小云道:“不妥!丰居正一死,他手下的叛军将领势必失去控制,变成各自为战的一盘散沙,朝廷军队又暂时无法接管各处府县,楚郡的局势将愈加混乱。再说,死了丰居正,魔教仍会扶持其他的叛军将领继续保持分裂,所以必须先铲除魔教,绝了反叛势力的后援,才能解决其他问题。眼下处决丰居正,为时尚早!”说完,起身告辞。施展御风身法,返回甲秀山。   亥末时分,天色如墨,武昌上空亮起火光,位置就在丰居正的宅邸附近,片刻后,一只白色的信鸽从武昌方向飞来,飞入巨石堡垒。小云心知“北斗七星”已经开始行动,寻常士兵抵挡不住七人的攻势,丰居正方才不得不放出信鸽向魔教报信。过了一会儿,巨石堡垒的大门缓缓开启,飞出五六百人,当先一人金发碧眼,手持“烈风剑”,是小云的老相识、魔教的“巽风堂”副堂主元戎悲笳。除他之外,其余人皆是一色黑衣,是魔教的普通教徒。   道教的五十名“疾风劲旅”成员分为两组,每组二十五人,一左一右早已埋伏在五里开外的两处山崖上。魔教众人毫不知情,飞出堡垒后,一路飞往武昌。待他们飞入两座山崖中间的峡谷,道教弟子发起偷袭,五十柄“度厄宝刀”居高临下射入人群。二十多名魔教徒猝不及防,被宝刀击中,当即毙命,尸体从空中跌入山谷,发出沉闷的“嘭嘭”声。   其余的魔教徒虽惊不乱,脊背向内,眨眼间结成一个圆阵,吟诵咒语,施展四系魔法全力发起反击。“疾风劲旅”成员在接受经脉改造后,功力和“荣”字辈基本持平,加上身在高处,眼下虽只有五十人,但攻击威力绝不亚于几百名“清”字辈弟子联合出手。魔教尽管在人数上占优,但魔教徒的功力明显不及“疾风劲旅”成员,又处在下方,发出的魔法十有**撞在了山崖上,无法伤害道教人员分毫,局势十分不利。战斗开始只一会儿工夫,又有五六十人被“度厄宝刀”击毙。   元戎悲笳依仗功力较高,准备强行冲上山崖,向道教弟子发起近攻,以扭转眼下面临的不利局面。但五十柄“度厄宝刀”轮番下击,攻势极为密集,他努力了几次,都未能成功,气得哇哇乱叫,却也毫无办法。巨石堡垒和此处相距不足六里,战斗发出的喊杀声和强光,很快惊动了堡垒中的其他魔教人员,察觉己方人员遇上了伏击,随即组队外出接应。   堡垒大门再度开启,首先飞出一名中年男子,他手持乌金制成的“飓风法杖”,是曾经被小云重创的魔教“巽风堂”堂主钟离夏初。他身后另有一千多名黑衣教徒,看阵势已是倾巢出动。一行人分成两队飞抵山崖上空,向道教人员发起强攻。此番形势正好相反,魔教在上,道教在下,双方刚一接战,“疾风劲旅”成员就已处于劣势。五十人稍作抵御,竟纷纷转身没入黑暗。   元戎悲笳大喜,集结队伍,准备追击。钟离夏初道:“敌人稍战就走,必有埋伏,不可追击!”元戎悲笳只得作罢,见五百多名手下至少已有一半被击毙,禁不住咬牙切齿,暗暗发狠。钟离夏初道:“报仇的事以后再说,咱们先回去!”一行人转身折回,抵达巨石堡垒后,正要飞入大门,只见一个年轻道士缓步从黑沉沉的堡垒中走出,立在大门中央堵住去路,笑吟吟说道:“两位堂主别来无恙?紫微早已恭候多时!” 第六十回绥靖之战(上)-(4)   此人头戴七星宝冠,斜簪一支银花,身披杏黄色八卦道袍,手持一柄奇形拂尘,姿容俊秀,气度雍容,一点不错,正是小云。为了减少战斗伤亡,他使了一个调虎离山之计,待魔教成员全部离开堡垒,他提前一步赶来,截断了魔教成员的归路。钟离夏初和元戎悲笳看清来人竟是本教的头号死敌云归鹤,自知不是对手,竟一语不发,转身就要撤离。但此时再想走,已经晚了,五十名“疾风劲旅”成员不知何时早已折回,尾随在魔教徒身后,此时不等他们转身,便发起了攻击。   小云哈哈一笑,心念电转,五方神剑咆哮升空,从正面发起攻击。魔教毫无防备,加上腹背受敌,难以抵挡,顷刻间已有二三百人被击毙。钟离夏初双目火炽,心知照此发展下去,不出半盏茶的时分,己方人员就要被屠戮殆尽,便大喝道:“元戎悲笳负责掩护,其余人结阵!”说完,不再理会身外之事,瞑目内视,专心吟唱咒语,开始启动风系最厉害的一招禁咒魔法“终极龙卷”。   此时,魔教徒已不足一千人,听见命令后,向中心聚拢,每十几人组成一组,轮番发出中型魔法。依仗人多势众,出手密集,发出的四系魔法布成一张十分严密的光网,将五十柄“度厄宝刀”尽数挡在七八只开外。空中光影乱闪,撞击声响成一片,两轮攻击之后,“度厄宝刀”竟无法越雷池一步,魔教徒再无一人伤亡,禁不住爆发出一阵欢呼。   但他们高兴得太早,欢呼未绝,五方神剑如电闪雷奔,飞入人群,紧接飞出,密集的魔法犹如虚设,竟无法阻之出入。欢呼声顿时转成了连续不断的惨叫,只此一个来回,五方神剑已斩死、砍伤二百余人,威力极为可怖。魔教徒人人自危,个个色变,军心大乱。道教弟子趁势再次发起攻击,“度厄宝刀”飞射向前,又击毙了五六十人。   元戎悲笳负责掩护钟离夏初施展魔法,不能上前厮杀,眼见己方人员就像是韭菜一茬一茬的倒了下去,他的手心里已全是冷汗,估计今日已是凶多吉少。就在此时,身后寒意陡盛,他不及转身,“烈风剑”全力反撩。“当”的一声巨响,好歹接住了“**白虎剑”的一记重击,但小云的功力高出他何止十倍,紧接着“咔嚓”一声脆响,他握有“烈风剑”的右臂齐肩折断,脱离身体,向后飞去。   饶是他一向勇悍,也承受不起如此重创,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心里十分清楚,如果自己抵挡不住敌人的攻击,钟离夏初就没有时间完成咒语念诵,如此一来,此战再无丝毫的取胜机会。他飞身后撤,左手伸出,将马上就要坠入峡谷的断臂抓在了手里,用极快的速度取下镶嵌在“烈风剑”吞口处的“风神之石”,吞入口中。此时,他的右肩血如泉涌,全身已成殷红之色,但他毫不理会,嘴角反而浮起一丝奇异的微笑,左臂一甩,“烈风剑”直上高空,力尽后开始急速下坠。“嗤”的一声轻响,如刀切豆腐,八尺多长的剑身毫不费力从他顶门插入,直至没柄。   小云见他无故自戕,正自惊疑,元戎悲笳的身体炸裂开来,幻化成一头外形奇异的妖魔。它生有六头八臂,每只手中各有一件法器,身高在五丈开外,庞大无比。体表披覆铁灰色鳞甲,发出乌沉沉的光华,背后生有三对黄色肉翼,威武狰狞,乃是守卫暗黑神殿的“六翼疯魔”。以元戎悲笳的身份和功力,原本没有能力驾驭和召唤暗黑世界的妖魔,但他自知难以活命,便先吞下了“风神之石”,使体内的魔法元素激增了几百倍,对妖魔的吸引力也随之增强,之后用身体作祭品,方才将“六翼疯魔”召至人间。希望可以借助妖魔之力抗衡小云,以便为钟离夏初念完咒语赢得时间。   “六翼疯魔”显出真身后,飞上高空,挥舞八件法器,展开强攻,几百招风系暗黑魔法如暴雨直击而下。小云知道除了自己,其余人难以招架,飞身跃起,如一片黄叶,在空中上下飞舞,手中的“裁云帚”纵横开合,化解魔法,同时操纵五方神剑发起反击。一时间风云变色,光影弥天,山川震动,霹雳般的巨响传及几百里之外,威势极盛,战况空前激烈。   五方神剑转向攻击“六翼疯魔”,魔教徒承受的压力大为减轻,趁机再次集结,施展四系魔法和五十名“疾风劲旅”成员展开激战。此番威力最大的五方神剑没有参战,双方的实力基本持平,斗了个旗鼓相当。   过了一会儿,“北斗七星”完成任务后,从武昌返回,飞抵山崖上空,见小云和“六翼疯魔”的战斗外人难以插手,便驾驭法宝投入歼灭魔教徒的战斗。清雅的“太乙神珠”的威力要比“度厄宝刀”高出不少,出手建功,弹指间击毙了十几人。魔教的阵势一乱,原本极为严密的防守,露出了几处明显的破绽。为防魔教徒再度集结,给围剿增加难度,道教众人从破绽处飞入敌阵,展开近战。喊杀声震天,血雾弥漫,碎裂的尸体漫天飞舞,战斗更趋惨烈。   经过片刻缠斗,“六翼疯魔”手中的八件法器,无一幸免,先后被五方神剑击碎,它作为一个妖魔竟被一个人类逼得几无反手之力,禁不住暴怒如狂,魔性发作,不再防守,振起肉翼,飞身向前,挥舞八条铜浇铁铸般的臂膀,发起狂攻,和小云展开肉搏战。小云不想和它比拼蛮力,“哼”了一声,心念一转,“**白虎剑”从高空射下,绕了一绕,已将“六翼疯魔”左面的两条臂膀齐根斩下。同时抡起右臂,“裁云帚”金光暴涨,猛力击出,“砰”的一声闷响,“六翼疯魔”中央的一颗头颅爆裂开来,竟被击成了粉碎。一招两式,利索无比。 第六十回绥靖之战(上)-(5)   “六翼疯魔”纵使妖魔之体,也承受不起如此重创,翻了几十跟头,方才止住后退之势。它一向嗜血成性,并不甘心服输,鼓起肉翼,准备再次上前发起攻击。就在此时,钟离夏初也完成了咒语的念诵,嘴角露出一丝狞笑,右臂起处,“飓风法杖”从身前缓缓划了一个半弧,发出了风系魔法中威力最大的一招“终极龙卷”。霎那间,星沉月灭,石走沙飞,一个直径约有五六十丈的巨大气旋,出现在两座山崖的中间,占据了峡谷的所有空间。   气旋呈漏斗状,上粗下细,像是具有实体,呈现出青灰之色,雾霭沉沉,气象雄浑,犹如龙卷风,一面自行盘旋,一面向前缓缓推进。速度不快,但声势极为惊人,就像一把硕大无比的锉刀,所经之处,石屑纷飞,岩壁表面的棱角尽被抹平,简直比斧凿雕琢的还要平整几分。以岩石的坚硬程度犹自抵挡不住“终极龙卷”的锉磨,如是血肉之躯挨上一击,岂不要锉骨扬灰?残存的几百名魔教徒深知此招歹毒,无暇他顾,纷纷飞往高空闪避。有十几人身上有伤,动作稍慢,被气旋卷入,顷刻间尸骨无存,唯留下少许的血肉碎末漂浮在空中,景象诡异之极。   “终极龙卷”发出后,“六翼疯魔”十分兴奋,身躯一拧,化为一条五头巨龙,钻入气旋,犹如一只戏水的老鳖,长大的龙身用力盘旋,既加大了“终极龙卷”的威力,又使气旋向前推进的速度加快了数倍。小云神色凝重,大喝道:“大伙散开,只管追击魔教徒,此处由我对付!”挥起“裁云帚”,先发一招“赤日炎炎”,再发一招“浊浪排空”,将气旋阻了一阻。道教众人借机飞离山谷,向早已溃不成军的魔教徒,发起最后攻击。   “终极龙卷”盘旋两周,毫不费力就化解了“赤日炎炎”和“浊浪排空”的阻挡,继续向前推进,眨眼间距小云已不足一丈。灰雾翻卷,“六翼疯魔”从气旋中钻出,五个硕大的龙头分散开来,如同五条长鞭,向小云拦腰扫去。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五方神剑早已蓄势待发,从黑暗中飞出,“六翼疯魔”身躯庞大,躲了西面,躲不了东面,“哧、哧、哧”密如连珠,瞬间被飞剑击中了一百多次,长大的身体上全是孔洞,犹如蜂窝一般。它发出一声凄厉的吼叫,从空中坠入谷底,扭了几下,身体化为一股黑烟随风飘散,已是形神俱灭。   小云松了一口气,此时“终极龙卷”已近在咫尺,他心念一转,五方神剑钻入气旋,从左向右高速盘旋起来,白、绿、黑、红、黄,五色光华映亮了天空,景象十分壮丽。“终极龙卷”原本是从右向左盘旋,五方神剑从相反方向飞行,两股盘旋力相互抵消,气旋再也无法向前推进一步。盘旋力持续相撞,轰轰作响,犹如山崩海啸,威势惊人,只一会工夫,五方神剑占据了上风,推动“终极龙卷”向相反方向转动,逐步远离小云,开始向钟离夏初所在的方向推进。   禁咒魔法威力巨大,一旦发出,包括施术者本人也没有能力改变它的运行轨迹,小云竟能使“终极龙卷”向相反方向推进,功力之高,委实可怖可畏。钟离夏初禁不住魂飞魄散,不及多想,飞身后撤,但“终极龙卷”向前推进的速度陡然加快了几倍,他后撤不足三丈,已被气旋卷入,身体瞬间被咆哮的狂风撕成了碎片,堂堂的魔教堂主就此一命归西。“终极龙卷”余威不减,继续前行,竟将峡谷尽头的几座山崖夷为了平地,力量方才完全消散。禁咒魔法的威力,可见一斑。   钟离夏初一死,剩余的几百名魔教徒心神大乱,不出盏茶时分已被道教弟子一一击毙。谷底尽是尸体,有的肢体不全,有的血肉模糊,景象十分凄惨。今夜一战,魔教全军覆没,一千五百名魔教徒加上两名堂主无一人幸免,皆已丧命,道教一方只有二十余人受了一点轻伤,绥靖之战的首次战役可谓大获全胜。   按理说,一千五百名魔教徒只是从恶人员,罪不至死,完全不必将之赶尽杀绝。但眼见每一名魔教徒的功力都已不低,显是加入魔教已有不短的时间,如果任由他们返回魔教,难免再度助纣为虐,所以道教弟子将之全部击毙,小云并未出言阻拦。此举实属迫不得已,但杀人如此之多,毕竟有干天和,战斗是胜利了,小云并无欣喜之色。   清雅七人飞入巨石堡垒,分头展开搜索,片刻后找到了一个卷宗,里面有几张银票和十几封丰居正写给魔教的书信。银票的总面值约有五万两,估计是丰居正支付给魔教的佣金。卷宗里保留的证据不多,但也足以证明丰居正和魔教勾结已久,并且从信件的内容也能看出双方乃是相互利用。小云命令清雅就近找一所宫观,将卷宗寄给朝廷,证明魔教是天下大乱的始作俑者,道教发起“天雷绥靖之战”并非出于私意,绝无争霸天下的野心,以安轩辕翊国之心,免得他再疑神疑鬼。同时用飞剑传书,将此战得胜的消息告知“真武观”。   清雅领命离去。受伤弟子清理伤口,包扎上药,其余人挖了几个大坑,将魔教徒的尸首一一掩埋,小云祭起五方神剑,将巨石堡垒彻底摧毁,以免再次沦为邪恶之徒的巢穴。半个时辰后,清雅返回,众人开始行功调息。丑末寅初,功力尽复,集结队伍,飞往齐郡。中午时分,骄阳如火,一行人飞入一片竹林稍事休息。   小云虽也飞行了几个时辰,但并无疲累之感,趁众人休息的空当,负手缓步前行,观赏林间景色。走了一会儿,空中传来一声鸟鸣,居中担任联络任务的陈孤鸿乘坐仙奴飞抵竹林。二人见礼后,陈孤鸿来不及休息,便开始向他汇报昨夜的战斗情况。 第六十回绥靖之战(上)-(6)   五路人马抵达指定位置后,会合道教弟子,于亥末子初时分,从五个方向同时发起攻击。激战一个多时辰,丑时前后结束战斗。总共剿灭了大小十三个受“无稽山庄”控制的江湖门派,驱逐魔教势力,光复府县十一座,毙敌一千七百余人,俘虏五百人。参与此战的己方人员死亡五十八人,另有一百多人负伤,伤亡者中并无高手,多是道教低辈弟子和同盟门派、江湖友好人士的随从人员。敌我双方的死伤比例是十比一,“天雷绥靖之战”首战大捷。   小云和陈孤鸿并肩前行,听她说完,道:“昨夜一战,敌人毫无防备,但我方仍有一百多人的伤亡,可见敌人实力不可小觑。等到战役全部展开,死的人将会越来越多,此战究竟鹿死谁手仍是未知之数,你转告大家尽管首战告捷,但要戒骄戒躁,仍需保持清醒的头脑,小心从事!”一顿,又道:“昨夜朝廷军队有无动静?”   陈孤鸿道:“昨夜子初时分,澹台复羽和武秉忠统帅朝廷军队,分别向楚、蜀两郡发起攻击,截止到今日卯时战斗仍在继续,两路朝廷军队已分别向前推进了三十五里和五十里,估计歼敌不在少数。据今早收到的飞剑传书回报,楚蜀两郡的叛军已开始大规模向边界集结,总兵力约有六十万,看来用不了多久叛军和朝廷军队之间的决战就将展开。三路朝廷大军中唯有柳诚志的东南路部队,昨夜按兵不动,和车万里的齐郡叛军相安无事,一如往常!”   小云心里一惊,澹台复羽和武秉忠已经依照命令如期配合此次行动,为何唯独柳诚志竟敢抗令不遵?稍加思索,已知其中原因。柳诚志妒忌心极强,不愿自己独成大功,所以故意按兵不动。如此一来,车万里的叛军再无丝毫牵绊和后顾之忧,待自己前往讨伐魔教势力,叛军就可以和魔教形成夹击之势,使自己腹背受敌,柳诚志此举无非是想借刀杀人!   小云明知此番前往齐郡,必有凶险,但也不惧。微微一笑,转头见陈孤鸿云鬓稍有散乱,前额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显是为了尽快赶来,一路不曾休息,又被阳光暴晒所致。心里感动,握住陈孤鸿的双手,柔声道:“辛苦你了!”陈孤鸿理了理鬓角,借机将双手从小云的掌握中挣脱,微笑道:“你这么说岂不有点矫情?只要是对付‘无稽山庄’,我就是累死,也心甘情愿。”一面说,一面伸出鲜红的舌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尽管是无心之举,但仍有一股说不出的娇媚和可爱。   小云怦然心动,再也控制不住心里的欲念,伸出双臂紧紧抱住陈孤鸿,低头亲吻她的双唇。陈孤鸿吃了一惊,无力挣脱他的搂抱,仓促间来不及多想,使足全力在小云肩头狠狠咬了一口。小云吃痛,“哼”了一声,松手后撤一步,剧烈的疼痛,使他满心的欲念登时转为了惊讶,结结巴巴道:难道你不喜欢我......竟是我自作多情?”   陈孤鸿浑身颤抖,眼里全是泪水,用力摇头道:“不,不,我喜欢你,喜欢得要死!但我不能接受你不尊重我!”平定了一下情绪,道:“你见我为了抢夺文罄竹的法宝,不惜使用色诱手段,就以为我是一个......下贱随便的女人。你方才强行吻我,心里可曾有半点尊重之意?你心里八成在想,像文罄竹这样的声名狼藉之辈,我都没有拒绝他的亲密行为,我又怎能拒绝你呢?你说,你刚才有没有这样想?”   小云沉默片刻,叹息一声,说道:“对不起!或许我的潜意识里真有此念,只是自己未曾察觉。”陈孤鸿听他直接承认并不是很尊重自己,竟不生气,柔声道:“我允许文罄竹的放肆行为,是因为我并不爱他,让一条狗看见了我的身体又有什么关系?何况我早已决定,事成后我要杀死他,让一个快死的人看一看自己的身体又有什么关系?但你和他不同,我爱你,你明白吗?”   小云缓缓点头,道:“我明白!”陈孤鸿嫣然一笑,踮起脚尖,轻轻一吻小云双唇,道:“这才乖,我喜欢聪明孩子!”小云见她一会哭,一会笑,情绪变化无常,禁不住头痛不已。二人又说了一会,陈孤鸿跨上仙奴,告辞离去。小云一行继续赶路,次日黎明抵达齐郡,在魔教势力驻扎的大王庄降落。   大王庄原本是一座普通的村庄,自从魔教入住后,强行赶走了村民,拆除民房,建成十五座碉堡,既可居住,有利防守,眼下已成为一个易守难攻的魔窟。大王庄位于齐鲁山区,四面环山,位置隐秘,距车万里的老巢临淄府只有三十里,魔教在此安营,一是为了安全保密,二是为了对车万里就近提供支援。   小云一行人休息了一个时辰,体力尽复,从藏身处飞抵大王庄上空,居高临下发起攻击。五十多人的法宝电闪下击,各色光华漫天飞舞,和绚丽的朝霞交织在一起,辉煌无比。咆哮大作,沙土弥漫,十五座碉堡在法宝的持续轰击下,相继崩塌,眨眼间全部成了一堆堆瓦砾。但等到尘埃散尽,小云发现废墟里竟无一具魔教徒的尸体,心知不妙。就在此时,空中光影摇曳,“地”“水”“火”“风”四系魔法从四周的高山上呼啸而下,攻击密度之大前所未见,就如一张无边无际的大网,凌空撒了下来。   道教人员毫无防备,加上身在空中,又无处隐藏,有五六人被魔法击中,当即毙命,另有十几人受伤,队伍大乱。小云喝道:“大家不要乱,结阵防守!”一甩衣袖,身体上升一丈,掣出“裁云帚”,左右挥舞,“裁云七势”一一出手。心念电转,五方神剑在高空往复交叉飞行,协助“裁云帚”组成一张严密无比的防御网,一心二用,全力抗衡魔法攻击,为己方人员结阵,赢得时间。 第六十一回绥靖之战(中)-(1)   埋伏在四周山上的魔教徒有三千人,日常训练有素,此时联合出手发起攻击,威力大的超乎想象。小云凭一己之力化解,不免显得吃力,只能防守,无力反击,敌人的两轮攻击之后,他已是气血翻涌,渐感不支。估计已经胜券在握,三千名魔教徒从藏身的密林中走出,黑压压出现在四周的几个山头上。居中有二名男子,左面之人,手挽“青天斩”,右肩上趴伏银光闪闪的“吞日兽”,正是魔教“乾天堂”堂主淳于秋寒。   右面之人身高丈二,宽肩厚背,棕发碧眼,狮鼻海口,就像一头棕熊。他身披天青色大氅,手持中间细、两头粗的“天威戮神棍”,乃是“乾天堂”的副堂主鲜于晦明。他和小云从未朝面,此时见小云在三千人的联手合击之下,仍能守的汤水不漏,始知小云能享有偌大的威名,绝非幸致,不禁大感钦佩,纵声大笑道:“云教主手段高明,果真了不起!但任你本领通天,眼下已是身陷重围,再难脱困,何不束手就缚?”   小云“哼”了一声,见清雅七人已和“疾风劲旅”成员布成“七星魁罡阵”,虽不足以抗衡全部的魔法攻击,但自保已不成问题,便撤回“裁云帚”只防守自身,分出精力指挥五方神剑发起反击。五色电光夭矫如龙,飞入魔教阵营,如砍瓜切菜,势不可挡,顷刻间已斩死了七八十人。魔教徒魂飞魄散,纷纷奔入丛林躲避。   清雅反应极快,感觉敌人的攻势一缓,随即率领众人强行突破魔法的层层阻击,飞向左面的一个山头,准备和敌人展开近战,以摆脱身处下方、只是被动挨打的不利局面。谁知,空中响起一阵嘹亮的号角,至少几万名重甲士兵从密林中钻出,开弓射出箭矢,如飞蝗暴雨,从山上倾泻而下,将清雅一行人阻在了半山腰。山头上升起一面杏黄色大旗,猎猎招展,旗面上写有一个斗大的“齐”字,一点不错,正是车万里的军队。   普通的弓箭对修道人并不具备太大的杀伤力,但箭雨如此密集,难免防护不周,几名“疾风劲旅”成员身中数箭,从高空坠下,眼见不活了。小云怒极,车万里和魔教勾结,竟已到了肆无忌惮的程度。他心知时间一久,己方人员不免全军尽墨,于是双掌次第拍出,全力发出了丙丁火的合体之技“霹雳连珠”。他虽不想杀人,此时也已顾不得。   猩红色的光轮如水波涟漪,层层扩展,草木起火,黑烟滚滚,风助火威,火借风势,大火迅速蔓延,四周的几个山头转眼成了一片火海。站在最前面的几千名士兵被猩红色的光轮直接击中,身体化为一股黑烟,竟是尸骨无存。其他士兵无处闪避,被大火烧得哭爹喊娘,周身火起,相互拥挤踩踏,死伤无数,一支几万人的部队就此溃不成军。火舌乱舞,高达几十丈,如一头猛兽舔噬着碧蓝的天空,树木焦枯,噼啪作响,纷纷断折,被烧化的人体变成膏油,在岩石表面缓缓流淌,空中弥漫着浓重的焦臭味,直如一座炼狱,十分恐怖。   三千名魔教徒施展风系魔法,飞往高空躲避,也已无暇攻敌。清雅等人松了一口气,飞上高空,终于向敌人发起了反击。淳于秋寒曾在“龙游观”一战中被小云击成重伤,致使双耳失聪,他十分清楚小云不可力敌,在从密林中现身后,他示意鲜于晦明,二人马上开始吟诵咒语,合力启动风系和水系的合体终极禁咒魔法“水漫穹庐”,准备凭借此招战胜小云。等到火起,战局已十分不利,但二人的咒语仍未念完,无法分身支援己方人员,眼见车万里的士兵葬身火海,魔教徒伤亡惨重,心里暗暗焦急。   淳于秋寒反应机敏,右肩一晃,“吞日兽”如银色闪电,飞向小云。鲜于晦明得到启发,右臂一抡,手中的“天威戮神棍”化为一条两头鳗鱼,身体一扭,飞抵小云上空,展开夹击。“吞日兽”能任意变化大小,周身刀枪不入,但是畏火,小云在经历“龙游观”一战后,已十分清楚,不等它飞抵近前,火神祝融的“勾陈玄武剑”咆哮向前,将“吞日兽”阻在了十几丈开外。   两头鳗鱼身长约有三丈,全身黝黑,体表渗出浓稠腥臭的粘液,口里有几百颗三四寸长短的牙齿,既狞恶无比,又极为恶心。小云见它已至近前,抡起右掌,击中它的前额。“嘭”的一声巨响,两头鳗鱼左面的一颗头颅炸裂,血肉横飞,它生命力极强,尽管身体因剧烈的疼痛扭曲不已,但右面的头颅将嘴一张,喷出一股黑色的水箭,射向小云面门,竟仍有能力发起反击。   小云挥舞衣袖,将水箭挡开。只听“嗤嗤”声不绝,衣袖上冒起缕缕青烟,多出了几百个孔洞,显是黑色水箭具有很强的腐蚀性,一旦沾上肌肤,必死无疑。小云心念一转,“朱雀太阴剑”和“**白虎剑”飞射向前,盘旋两周,已将两头鳗鱼斩成了五六截,残尸化为几股黑烟,随风泯灭。   此时,“吞日兽”已被“勾陈玄武剑”击中了不下几十次,周身伤痕累累,灵活程度大不如前。小云提聚功力,“勾陈玄武剑”红光大盛,温度升高了十几倍。“吞日兽”已无力抵御如此高温,身体瞬间被“勾陈玄武剑”洞穿了五六次,饶是钢筋铁骨,也已是形神俱灭。   淳于秋寒和鲜于晦明用尽吃奶的力气,好歹在“吞日兽”被斩之时念完了冗长的咒语,二人双手结印,合力发出了“水漫穹庐”。一个青色光轮从山头缓缓向小云推进,面积急剧扩张,直径瞬间增长了几十倍,犹如一个硕大无比的铜镜,镜面水光闪闪,空中水雾弥漫,所经之处大火纷纷熄灭。温度陡降,山林冒起股股白烟,氤氲沉沉,遮天蔽日,气象奇诡雄浑。 第六十一回绥靖之战(中)-(2)   青色光轮里聚集了大量的水元素,又有风元素循环相生,威力可谓无穷无尽。一旦处理不当,光轮破裂,整个山区将会变成一片汪洋,四周百姓不免大受荼毒。小云不敢大意,心念一转,土神厚土的“青龙太常剑”直奔光轮中心,其余四剑从光轮的圆周方向发起攻击。“砰”的一声,山川震撼,五方神剑一齐命中目标。青色光轮因圆周方向被强力挤压,直径迅速缩小,正面被“青龙太常剑”阻击,已无法向前推进。   小云见策略奏效,心里一喜,再度发起攻击。“砰”“砰”“砰”三轮攻击之后,青色光轮的面积已缩至桌面大小,并且一路后退,距淳于秋寒和鲜于晦明二人已不足两丈。不等二人有所反应,小云舌绽春雷,大喝一声,五方神剑发起最后冲击。“砰”的一声巨响,震耳欲聋,空中光影摇曳,青色光轮终于破裂,大量浓缩的风水元素和强大无比的撞击力,全部涌入了二人的体内。   淳于秋寒一脸惊骇之色,犹如见鬼一般,体表出现了几百道红色的血痕,并在逐渐加宽加长加深,看上去就像是因过度干旱、正在迅速皲裂的土地。血痕瞬间布满全身,深至五脏六腑,一阵微风吹过,淳于秋寒的身体就如一件瓷器,“哗啦”一声,裂成了碎片,撒了一地。其中最大的一块碎尸,不过拳头大小,情景十分恐怖。   鲜于晦明所站的位置,稍靠后一点,涌入体内的元素相对较少,此时仍能直立不倒。眼见淳于秋寒在面前分裂,他的脸上再无一丝血色,双唇颤抖,尖叫一声,转身向后山飞去。最多飞出了三丈,“砰”的一声,身体炸裂,终于被涌入体内的风水元素撕成了碎片,血肉纷飞,如礼花绽放,色彩艳丽,但死状凄惨。淳于秋寒和鲜于晦明二人,估计至死也不能相信,他们竟死于自己招式的反噬力之下。   二人一死,残余的魔教徒再无丝毫斗志,在清雅等人的全力攻击之下,顷刻被歼。三千名魔教徒日常作威作福,压榨齐郡百姓,此战竟无一人幸免,总算是恶贯满盈,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丰居正的几万名士兵死伤惨重,好在大火已经熄灭,约有一半人保住了性命。小云让他们解除武装,就此回乡务农,保证今后不再协助丰居正造反,便放他们离去。   今日一战,道教有十人死亡,三十多人负伤,如不是中了埋伏,决不会有如此重大的伤亡。除了参与“天雷绥靖之战”的人员,唯有朝廷知道此战的全盘计划,魔教和丰居正又从何处得来的消息,竟能提前一步撤离大王庄,并在四周的山上设下了埋伏?柳诚志没有奉命出兵牵制车万里的部队,莫非是他故意走露了风声?难道他已和魔教勾结?实情真要如此,那么他和魔教勾结究竟为了什么?难道只是为了阻止自己成就大功?或是他另有野心?   小云头大如斗,思考了好一会儿,仍无法得出合理的解释,只得作罢。为了使受伤人员能得到及时治疗和休息,待处理完善后事宜,一行人就近找了一所宫观,住了下来。小云将此战的详细经过写成书信,用飞剑传书寄给“真武观”,由“真武观”转寄陈孤鸿,再由陈孤鸿分别通知五路人马的主帅,提醒他们提高警惕,以免中了埋伏,造成重大的人员伤亡。休息一天,负伤人员的伤势已基本痊愈,次日黎明,一行人再度踏上征程,飞往号称“天府之国”的蜀郡,准备铲除在暗中左玄龄叛乱的魔教势力。此战如能胜利,小云一行就已完成任务。   一行人飞行小半个时辰,行经齐郡边界上空,只见莽莽平原上沙尘弥漫,喊杀声震天,有两支军队正在混战不已。一方衣甲鲜明,中军帅旗上写有一个斗大的“柳”字,正是“龙骧将军”柳诚志统帅的朝廷大军。另一方黑衣黑甲,是车万里的叛军部队。眼下战斗已至紧要关头,朝廷军队明显占据上风,步步紧逼,叛军一路溃退,阵势不见散乱,但估计也不了多久了。   柳诚志顶盔贯甲,手持方天画戟,骑一匹大宛良驹,立于帅旗下督战,看上去威风八面,十分得意。小云心里一凛,此人的耳目竟是出奇的灵通,定是已经得知魔教势力已被铲除,方才领兵出击。车万里的部队在失去魔教的支援后,自是很容易被打败,所谓“一白遮百丑”,只要夺取了胜利,就不会再有人追究他昨夜没有奉命出击的违令之举,柳诚志的心机委实可怖可畏。景略在此人手下当差,多有不利。   小云暗暗叹息,不再理会战况如何,率领众人继续赶路。次日中午距蜀郡已不足百里,一行人在一片密林中稍事休息。小云行功一周,体力已经恢复,起身走到密林边缘,瞭望高空,盼望陈孤鸿能及时赶来,告知自己最近两天的战斗情况。一会儿后,西北方向的天空中出现了一支人马,约有一千五六百人,有男有女,服饰各不相同,像是一群修真者。为首之人是一名女子,棕发碧眼,肌肤白腻,手挽双头弯刀,正是魔教“坤地堂”堂主慕容含烟。一行人或驾驭法宝,或施展魔法,飞往蜀郡方向。   小云吃了一惊,慕容含烟一行莫非是要前往支援盘踞在蜀郡的魔教势力?难道“天雷绥靖之战”的计划已完全泄露?否则,魔教是怎么得知的消息?转身折回,传令集合,说道:“慕容含烟率领一千多名修真者,正赶往蜀郡,你们负责阻击修真者,最好能留下几个活口,以备战后审问。莫容含烟由我对付,出发!”一行人祭起法宝升空,一面飞行,一面寻找敌踪,飞行一会儿,见慕容含烟一行正在前方的一处山谷里休息。 第六十一回绥靖之战(中)-(3)   一千多名修真者分布在一条小溪的两岸,有的倚在岩石上假寐,有的在闭目调息,另有一百多人蹲在溪边饮水。慕容含烟坐在溪水旁的岩石上,手拿一柄象牙梳子,正在蘸着溪水梳理长发。她虽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但此时她面含少许的顾影自怜之色,举止间仍洋溢着女儿家应有的妩媚。如不是加入了魔教,改变了她的人生,她是否也会像其他的大家闺秀一般呆在家里相夫教子呢?   小云暗自感叹了一番,见敌人毫无防备,正是偷袭的大好时机,随即传令出击。清雅的“太乙神珠”和四十柄“度厄宝刀”飞入山谷,惨叫声接连响起,三十多名修真者登时殒命。其余人大乱,纷纷起身接战。同一时间,小云自重身份,不屑于偷袭,在慕容含烟身旁降落,说道:“慕容姑娘,好久不见,不知一向可好?”   慕容含烟大惊失色,手一颤,象牙梳子从手里滑落,颤声道:“是云教主!”小云道:“不错,是我!慕容姑娘做好准备,我要出手了!”慕容含烟自知绝非小云的对手,自“无稽山庄”一战后,道魔两教已成死仇,小云更不会轻易饶恕她,她估计今日已是有死无生。于是一语不发,飞身后撤,从腰间解下双头弯刀,用力甩出,希望可以阻挡小云一会儿,为召唤魔神赢得时间。   双头弯刀拖起一溜银光,直奔小云咽喉。小云后退一步,右手屈指弹出,“呜”的一声,双头弯刀转向,飞向左面的山崖,“嗤”如刀切豆腐,没入石壁,不见了踪影。小云从领后掣出“裁云帚”,飞身上前,慕容含烟来不及念诵咒语,只得施展时空转移魔法,不等小云逼近,她已钻入了土里。   小云右手的“裁云帚”正要击出,陡然失去了目标,不免闪了一下,向前冲了几步,方才回身查看。只见慕容含烟先前所在的位置,犹如被无数条蚯蚓开垦了一般,泥土已十分松软,向外翻卷,形成一个面盆大小的圆形痕迹。小云微微冷笑,祭起“元始浑天轮”,土神厚土的“青龙太常剑”紧接钻入土里,展开追击。   慕容含烟原本可以借机遁走,但她身负重要使命,如不能完成任务,不免领受责罚。一千多名修真者是魔教的从属人员,如弃他们不顾,难免影响魔教的威名,为日后行事形成许多不利。所以,慕容含烟入土之后,并不借机溜走,马上开始默念咒语,准备和小云誓死周旋。她自以为安全,但未曾料及,“青龙太常剑”竟能钻入土里,犹如附骨之蛆,发起了攻击。   黑暗中黄光大亮,“青龙太常剑”如电闪雷奔,势不可挡,她在土里周转不灵,加上视线不能及远,霎那间已被击中三次。虽未伤及要害,但创口血流不止,体力急剧损耗。眼见“青龙太常剑”再度逼近,她自知已无法活命,索性不再闪避,一动不动,闭目等死。谁知,“青龙太常剑”竟也嘎然而止,在距她面门不足三寸的位置停了下来,不再继续攻击。   小云在抵达“以意御剑”的境界后,飞剑攻击全凭感应,慕容含烟不再移动,“青龙太常剑”就失去了攻击目标,自然也就停了下来。慕容含烟侥幸活命,无暇思索其中原因,加紧默念咒语。小云功力高出她何止十倍,“青龙太常剑”虽已不再攻击,但从剑尖射出的森寒剑气,仍十分霸道,具有极强的杀伤力。只一会工夫,慕容含烟的前额已被剑气割裂,鲜血涔涔而下。她自知必死,竟不理会,强忍疼痛,继续默念咒语。待念完最后一句,“砰”的一声,颅骨终于承受不住重压,被剑气压碎,头颅破裂,脑髓外流,当即毙命。   “疾风劲旅”成员的功力和“荣”字辈相当,与之对敌的修真者只是江湖中的散兵游勇,绝非道教一方的对手。战斗开始不久,已是死伤惨重,人人自危。清雅依仗“太乙神珠”威力巨大,顷刻间击毙了五六十人,眼见死人太多,不禁手软,喊道:“你们与其全部被歼,何不缴械投降?”说完,示意己方人员暂缓攻击。残余的修真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一会儿,相继收起法宝,全部投降。   小云察觉足底一震,估计慕容含烟已死,叹息一声,召回“青龙太常剑”。就在此时,地面突然开裂,裂缝逐渐蔓延,山川剧烈摇晃,溪水迅速渗入土里,犹如变戏法,整条小溪眨眼间不见了踪影。伴随连续不断的巨响,石走沙飞,泥土如同海浪,层层翻起,一个全身**的妇人从土里钻出。她身高约有五六十丈,单一个足趾就要比小云高出一大截,全身黝黑,犹如生铁打就。身材异常臃肿,两个肥大的**竟垂到了小腹,腰围和身高基本接近,至少几十丈,犹如一个怀胎六甲的孕妇。她相貌狰狞,但双眼惺忪,像是被谁强行拖出了被窝,此时尚未完全清醒。   小云暗吃一惊,不知她是何方妖魔,又闻见一股极为浓重的臭味,心里更是诧异不解。**妇人名为“安吉利纳”,是守卫“西牛贺州”的大地之神“希瓦戈尔”的从属之神,负责守护阴湿之土,厕所,粪池,沼泽,烂泥,皆在她的管辖之内,所以她被西牛贺州人称为“粪土之神”。慕容含烟为了能战胜小云,默念“地系契约咒语”,将她召至了华夏。但眼下慕容含烟已死,“安吉利纳”已不再受“契约”束缚,完全恢复了自由,她终日与粪便、蛆虫为伍,周身是毒,除非将她马上杀死,否则她将会给人间带来无穷的灾难。   清雅等人押解残余的修真者,从高空飞向小云,双方正准备汇合,“安吉利纳”竟睁开了双眼,长臂一伸,抓起一名修真者放入嘴里,“咔嚓”一声,犹如咬萝卜,将此人的上半身咬断,用力咀嚼起来。她缓缓闭起双眼,像是十分陶醉,但鲜血、碎肉不停的从她的嘴角溢出,看上去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 第六十一回绥靖之战(中)-(4)   小云大怒,示意清雅等人赶紧后撤,之后叱咤一声,全力发起攻击。五方神剑直奔向前,“嗤”“嗤”“嗤”相继射入“安吉利纳”的身体,但不见飞出。“安吉利纳”毫无所觉,仍在继续咀嚼自己的“大餐”。小云意念电转,但不论怎么努力,五方神剑就如同石沉大海,再无一点反应,就此失去了联系。   “安吉利纳”三下五除二就把修真者吞入了腹中,抹了抹嘴,感觉意犹未尽,伸出右臂,和一个小型广场差不多大小的右掌,向小云当头罩下。不等临近,三四十丈内已是劲风四起,砂土弥漫。小云飞身跃起,抡起“裁云帚”击中她的手背。“安吉利纳”终于被激怒了,握住一根直径约有五六丈的石笋,用力一拗,竟将之掰成了两截,之后将上半截石笋用力甩向小云。   石笋尽管只有半截,但最少也有十几万斤重,“安吉利纳”真的是神力惊人。小云原本可以闪开,但清雅等人就在他的身后,眼下唯有硬接,才能使众人免于受伤。他提聚全身功力,双掌并力击出,“砰”的一声,双掌击实,石笋爆裂,碎石如暴雨四处飞射。小云全身骨骼“咯咯”作响,气血翻涌,后退十几步,方才将巨力化解。   “安吉利纳”眼见一个小小的人类竟具有如此功力,颇感意外,“哼”了一声,开启双唇,只见苍蝇、蚊子、长有双翼的白色蛆虫和其它许多不知名的虫豸,从她嘴里源源不断飞出。数以亿计,黑压压的如同一片乌云,飞向道教众人。“嗡嗡”声大作,四周已不见一丝光影,泛起浓重的腐臭味。小云大喝道:“大家闭住呼吸!”双掌击出,黄光涌起,布起了“戊土结界”,将清雅等人和投降的修真者保护了起来。   虫豸“大军”轮番向结界发起冲击,但一时难以攻入,小云担心夜长梦多,飞出结界,双掌击向高空,全力发出了“霹雳连珠”。红色光轮在高空层层扩展,眨眼间覆盖面积已至百丈开外,虫豸“大军”无处藏匿,尽管数量庞大,也难抵高温烘烤,黑烟也不曾冒起一缕,已尽皆化为灰烬。   小云乘势飞抵“安吉利纳”身前,“裁云帚”纵横翻飞,左掌大开大合,发起暴风骤雨一般的反击。“安吉利纳”身体笨重,根本来不及躲闪,接连被击中五十余次。以小云的功力,每一击至少含有上万斤的力量,但“安吉利纳”作为土神,极能忍受打击,除了发出几声凄厉的惨叫,竟是毫发无伤。   小云头大如斗,心念一转,决定改变战术。飞身后撤,左掌不停击出,右手“裁云帚”舞的犹如车轮,几十招“霹雳连珠”和“赤日炎炎”汇成一片火海,翻卷向前,将“安吉利纳”吞没。   “安吉利纳”的身体是由“己土”元素组成,因火能生土,所以她并不畏惧烈火,嘴角露出一丝狞笑,缓步走向小云,准备将这个胆敢冒犯她的人类踏成肉泥。但她大意了,“己土”原是含有水分的沼泽之土,此时在大火的焚烧之下,她体内的水分大量流失,“己土”瞬间干燥凝结,转变成了“戊土”。就像是一团湿泥,在经大火焚烧后,就会发生质的改变,失去原有的弹性和韧性,变成了硬邦邦的瓷器或砖瓦。只一会工夫,她的身体已成火红之色,肢体僵直,失去了行动力,再也无法移动一步,竟变成了一个由“戊土”构成的砖石雕像。此时,她的眼里方才露出了强烈的恐惧之色。   小云眼见时机已经成熟,左掌和“裁云帚”再度击出,各使一招“江河行地”和“浊浪排空”。黑色水雾席卷向前,森寒的水汽和“安吉利纳”的身体一经接触,腾起阵阵白雾,犹如向烧得滚热的岩石上泼上了一瓢冷水,“噼啪”声响个不停,她的身体被冷水一激,登时炸裂开来,体表出现了几十条裂纹。伴随震耳欲聋的“隆隆”声,她庞大的身躯逐渐垮塌,待尘埃散尽,作为一方神灵的“安吉利纳”已变成了一堆冒着热气的碎石。   小云松了一口气,心念一转,五方神剑终于挣脱束缚,从碎石里飞出,返回“元始浑天轮”。时间紧迫,清雅等人顾不得休息,在山谷里挖了一个大坑,将阵亡的修真者和“安吉利纳”掩埋。小云走到被擒的修真者面前,正要开口询问,见其中二人低头弯腰,像是在极力躲避自己的目光,不禁心里大奇,说道:“你们是谁?抬起头来!”   二人浑身颤抖,显是怕得要命,但不敢违抗,闻言缓缓抬起头来,竟是小云在竹山县曾有一面之缘的上官伯孝和上官仲友兄弟。小云哈哈大笑,说道:“人生何处不相逢?想不到分别不久,竟又和二位见面了,也算少有的奇缘!难道二位不想对我说点什么?”弟弟上官仲友一向胆小如鼠,“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头如捣蒜,说道:“云大爷饶命,荣磊道长是慕容含烟亲手杀死的,和我兄弟没有一点关系!您高抬贵手,再饶我们一回吧!”   小云大吃一惊,心想“鄂北祭酒荣磊统帅一千五百名弟子,前往离别原,只是作为一支疑兵,牵制魔教主力,并非前去交战,怎么就死了呢?”脸色铁青,说道:“我没听明白,你仔细说给我听!”他虽已在努力保持镇定,但声音仍有几分颤抖。   哥哥上官伯孝十分机灵,一看小云的反应,已知他原本并不知晓荣磊已死,弟弟为了活命,口不择言将此事说了出来,岂不是自寻死路?心里恨极,狠狠瞪了上官仲友一眼,低声骂了句“蠢才!”。   上官仲友此时也反应了过来,但话已说出,已无法反口,只得原原本本从头说起。荣磊一行人抵达离别原后,不出小云此前所料,帝独天和月无双以为他们是道教前来攻打自家老巢的先遣人员,在查明情况后,将会有大队的人马赶到。二人不敢大意,命令所有的魔教徒和包括上官兄弟在内的所有修真者提高戒备,并传令分布在左近的魔教高手全部返回老巢,协助防守。三四个时辰后,所有人员各就各位,严防道教发起大规模袭击,小云此计果然起到了牵制敌方主力的作用。 第六十一回绥靖之战(中)-(5)   可惜好景不长,次日午夜,魔教收到一封书信,信中言道,荣磊一行只有一千五百人,既无高手在内,也无后援人员,只是一支疑兵。帝独天得知中计,大怒,道教牵制己方主力,自是为了铲除己方的外围势力,他当即命令“坤地堂”堂主慕容含烟统帅一千五百名修真者,外出剿灭荣磊一行,之后前往支援驻扎在蜀郡的魔教势力,又命“震雷堂”堂主申屠春娇和“兑泽堂”堂主仉督妙嫦,各领五百名魔教徒分别前往支援齐、楚两郡的魔教势力。   慕容含烟接到命令后,于黎明时分率领一千五百名修真者,出了魔教老巢,但此时荣磊一行在接到小云的飞剑传书后,早已撤离。慕容含烟不肯善罢甘休,率部追踪,飞行三四个时辰,终于追上了荣磊一行,双方随即展开激战。道教一方毫无防备,加之并无高手,激战一个时辰,荣磊和一千五百名弟子全部阵亡,竟无一人幸免。慕容含烟一行休息一个时辰,之后继续赶路,准备前往支援盘踞在蜀郡的魔教人员,谁知竟和小云狭路相逢,以致全军尽墨。上官仲友所能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至于申屠春娇和仉督妙嫦率领的两路魔教人马,在分别抵达齐楚两郡后,见己方人员已被道教歼灭,只得返回老巢复命。   小云得知荣磊一行竟已全体阵亡,心里悲痛万分,清雅等人更是泪如雨下,气氛哀伤,久久无人说话。小云待情绪平定,对上官仲友道:“我方人员的尸体是怎么处理的?”上官仲友小声道:“荣磊道长被慕容含烟的‘坤地之龙’击中,身体破碎,已无法找到尸首。贵教其他人的尸体,已全部就地掩埋。”   小云心如刀绞,沉默一会儿,说道:“魔教收到的那封书信是谁写的?”上官仲友道:“我不清楚我哥哥猜测,贵教的行动计划外人很难得知,此信或许是贵教内部的某一人所写。”   小云缓缓点头,没有作声,但心里已认可了上官仲友的此番言语。魔教既已得知荣磊一行只是一支疑兵,自会告知彭祖,如此一来,前往“武夷山”牵制“无稽山庄”主力的闽州祭酒荣沥一行,估计也已是凶多吉少。小云心里一沉,不再继续思考,瞥了上官兄弟一眼,此二人曾被自己生擒,后又将之释放,但二人不思悔改,仍在助纣为虐,可谓罪大恶极!心念及此,伸手一指上官兄弟,对清梦道:“他们交给你了!”   清梦躬身领命,上前提起上官兄弟,飞向后山。片刻后独自返回,躬身道:“回禀掌教真人,弟子已将上官伯孝和上官仲友处决,特来复命。”小云道:“很好,我知道了!”残余的修真者至少有七八百人,听见上官兄弟已被杀死,无不魂飞魄散,纷纷跪倒告饶。   小云怒极,几百名修真者倚仗魔教撑腰,日常不知残杀了多少无辜百姓,此番又协助魔教为恶,致使荣磊和一千五百名道教人员全部丧生。他们就是死上一百回,也不足以赎罪,此时竟妄想活命。小云双眼银光大盛,双拳紧握,恨不能将几百名修真者全部杀死,为荣磊等人报仇,方才解心头之恨。但只一会儿工夫,理智战胜了感情,善意取代了恶念,眼里银光逐渐暗淡,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饶!”飞身冲入人群,“啪”“啪”“啪”在每一名修真者肩头击了一掌,顷刻返回,接着道:“我已经截断了你们的经脉,此后你们和普通人已无区别,如果再继续为恶,随便什么人就能将你们杀死。以后怎么作,你们自己拿主意,你们可以走了!”   七八百名修真者悲喜交加,悲的是失去功力后,再也不能仗势欺人,喜的是好歹捡回了一条性命。他们乍一失去功力,暂时不能适应,浑身乏力,只得相互搀扶,缓缓离开。小云对清雅等人道:“事不宜迟,咱们也走!”一行人祭起法宝,继续赶路。黄昏时分,飞抵成都。   和其它两股魔教势力不同,盘踞在蜀郡的魔教人员,竟驻扎在距成都十五里之外的盘龙江上。盘龙江宽约五里,水势平缓,魔教用一百多条大型官船组成一个方阵,船与船之间用铁索相连,上面铺上木板,结成水寨。小云见水寨位于江心,四面环水,易守难攻,便用传音之法对众人道:“敌人在水面安营,估计此处必有擅长水系魔法的高手,战斗开始后,敌人说不定会利用江水发起攻击,大家要提高警惕。”用力一挥右手,喝道:“出击!”   一行人飞抵水寨上空,各自驾驭法宝,同时发起攻击。“砰”“砰”木屑纷飞,水寨外围的十几座船舱登时粉碎,官船剧烈晃动,一千多名魔教徒纷纷涌到甲板上,相互拥挤踩踏,乱成一团,来不及组织起反击,已被道教一方击毙了一二百人。   从最高处的一座船舱中飞出二人,左面一人大喝道:“大家不要乱,全体下水!”此人手持“媚眼神刀”,正是魔教“坎水堂”堂主归海望潮,右面之人手挽“乌龙分水枪”,是“坎水堂”副堂主巫马伏波。一声令下,所有的魔教徒全部跃入水里,手足并用,一路下潜,除了在水面上留下了层层涟漪,眨眼间全部不见了踪影。道教众人失去了攻击目标,攻势为之一缓。小云心念一转,“**白虎剑”直奔归海望潮,水神工共的“朱雀太阴剑”入水歼敌,分心二用,发起攻击。   归海望潮自知凭他的功力,难以独自抗衡小云的攻击,他向巫马伏波使了个眼色,二人抡起“媚眼神刀”和“乌龙分水枪”,使足全力击出。金铁相撞,如雷炸响,二人合力好歹接住了“**白虎剑”一击,但各自的右臂骨折,嘴里狂喷鲜血,“噔”“噔”“噔”一路后退,直到撞碎了五六层板壁,方才将“**白虎剑”所携的巨力完全化解。二人心胆俱裂,眼见小云再度发起攻击,二人既来不及念诵咒语,暂时也无力防守,只得飞身跃入水里。 第六十一回绥靖之战(中)-(6)   就在此时,水面翻涌,如被煮沸,泛起层层水花,大浪接连涌起,水面开裂,一千多名魔教徒每人骑一头水兽,或蛟、或蟒、或龟鳖、或是生有肉翼的飞鱼,从水里一起飞出,向道教众人发起反击。他们皆是“坎水堂”的弟子,全部擅长水系魔法,此时在坐下水兽的协助下,更是如虎添翼,高飞低掠,矫如游龙,捷如飞鸟,趋避如惊鸿电光,操纵无穷无尽的江水,施展出威力最大的水系魔法,攻势如暴雨狂风,威力莫可阻挡、难以蠡测!   一时间空中电闪交加,雷雨大作,一千多头外形奇异、色彩艳丽的水兽,飞行在雾蒙蒙的水气里,景象奇诡壮观,直如置身在海底龙宫。道教众人从未经历此等阵仗,一时乱了方寸,有十几人反应慢了一步,或是被水兽撕裂,或是被魔法击中,相继毙命。尸体坠入水里,缓缓沉没。其他人只得召回法宝,严防自身,全部转成了守势。   小云见形势不妙,不再理会归海望潮二人,召回五方神剑,向魔教徒发起攻击。五色电光飞入人丛,直入直出,当者立死,沾上必亡,所向披靡,顷刻间已斩死了二百多人。魔教徒毫无回手之力,有几人连同坐下的水兽,竟被五方神剑一劈两半,死状凄惨。空中血雨纷飞,残尸、破碎的皮肉和内脏四处飞溅,景象十分恐怖。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为了尽量减少己方人员的伤亡,此时的小云竟化身成了嗜杀成性的“阿修罗王”,出手已不留一丝余力,五方神剑之下再无一个活口。魔教徒哭爹喊娘,驾起水兽,准备潜入水里躲藏。但小云出手后,道教众人已不必防守,眼见敌人要入水躲避,随即驾驭法宝,分头拦截。残余的几百名魔教徒无路可走,只得回身应战,混战再度展开,喊杀声震天,各色毫光映亮了夜空,战况空前惨烈。   归海望潮和巫马伏波入水之后,如丧家之犬,一直潜至江底,方才停了下来。见小云和“五方神剑”并未入水追击,二人如释重负。二人皆是修习水系魔法的高手,尽管在水底,但言行丝毫不受影响。待理顺气息,归海望潮缓缓说道:“云归鹤的功力已是今非昔比,方才的一击,已使我的内脏破裂。如此重伤根本无法痊愈,与其白白死去,不如将身体作为祭品,奉献给神灵,借此加强神灵之力,或能战胜云归鹤。”说到这里,将手里的“媚眼神刀”交给巫马伏波,接着道:“希望你能助我完成此事,你念诵咒语吧!”   二人一向亲如手足,巫马伏波闻听此言,禁不住泪如雨下,并不接刀,用力摇头,说道:“不,不,你一定要坚持住,我们不会死的!”归海望潮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说道:“我作为本教堂主,纵使在战斗中保住了性命,但丢掉了本教的基业,又有什么脸面继续活下去?教主又怎能饶恕我?”叹息一声,说道:“好兄弟,你就成全我吧!时间不多了,你再不念诵咒语就来不及了!”   巫马伏波将牙一咬,道:“好,我答应你!”伸手接过“媚眼神刀”,开始低声吟唱“水妖颂歌”。歌声飘缈轻灵,虔诚无比,在水底弥漫开来。“媚眼神刀”泛起一层青光,刀上的瞳仁犹如活了一般,微微转动,露出几分奇异的神色,是悲苦?是无奈?是黯然**?是在嘲弄人类的渺小和无力?或是在怜悯归海望潮舍生取义?眼色纷繁复杂,竟是无法分辨。   歌声抵达最高处,嘎然而止,巫马伏波眼含热泪,飞身跃起,将“媚眼神刀”刺入归海望潮的顶门,二尺三寸长的刀锋完全没入了他的体内。归海望潮竟一声未吭,拼尽余力说了声“谢谢!”,便气绝而死。但死亡的瞬间,他的魂魄和全身精血,已缓缓注入“媚眼神刀”,和封印在刀里的水妖“亚瑟里克”结为了一体。   巫马伏波眼望归海望潮的尸体缓缓跌倒,禁不住泪水奔流,哭喊道:“你死了,我也不能独活,我就不信云归鹤生有三头六臂!”反手将“乌龙分水枪”刺入小腹,直至枪头抵达心脏,方才不再用力,大喊了一声“云归鹤,你去死吧!”。余音未绝,人已命赴黄泉。被他的鲜血和一腔戾气所激,“乌龙分水枪”竟活了起来,化为一条独角乌龙从他体内飞出。巫马伏波的尸体已成了一具空壳,所有的内脏竟已被它吃光。   独角乌龙的身体迅速长大,眨眼间身长已有五六十丈,它在水里缓缓盘旋,像是在等待什么。“砰”的一声巨响,归海望潮的尸体和他体内的“媚眼神刀”一起炸裂,水妖“亚瑟里克”在得到归海望潮的魂魄和精血之助后,力量大了十几倍,此时终于挣脱封印,重获自由。   “亚瑟里克”身高约有两丈,比常人高出不少,但和粪土之神“安吉利纳”庞大的身躯相比,又显得微不足道了。他全身**,体形纤美,但身具异相,身体从中间一分为二,左面身体是男子,右面是女子,竟是半男半女。一头紫色长发又浓又密,如瀑布一般直垂足跟,肌肤分外白皙,后背生有一层细密的银灰色鳞甲。十指纤纤,指甲约有七八寸长短,相貌姣好,竟有少女般的羞涩和妩媚,腰肢婀娜,风姿独特,具有勾魂夺魄的邪恶魅力。   独角乌龙原本就是“亚瑟里克”的坐骑,此时一妖一龙在被封印千年后,再度相逢,自是欣喜异常。“亚瑟里克”飞身翻上龙背,驾驭独角乌龙先在水底巡游一周,方才直奔水面。江水暴涨,水面掀起层层巨浪,轰隆几声巨响,江水冲破堤坝,将岸边的十几个小村庄全部淹没。独角乌龙的前半截身躯缓缓露出水面。   此时,战斗已接近尾声,道教众人眼见水里钻出一个不男不女的妖怪,无不吃了一惊。残余的二三百名魔教徒认得“亚瑟里克”,素知他残忍毒辣,一向不分敌我,往往见人就杀,他们更是魂飞魄散。 第六十二回绥靖之战(下)-(1)   “亚瑟里克”侧身坐在独角乌龙背上,用纤纤十指挽起紫色长发,毫不理会众人诧异的目光,径自梳理起来,他虽是不男不女,但仪态优雅,美艳不可逼视。他一面梳理长发,一面开启朱唇,吟唱起“安神镇魂曲”,音色纯净无比,时高时低,纷纷扬扬,变化无常,犹如天籁。他的神情也随曲调变化不停,一会儿哀伤,一会娇羞,一会儿慈爱,眼波如水,缓缓向每一个人瞥了一眼。   眼睛是同一双眼睛,但奇怪的是它给每一个人的感受,竟是全不相同。小云从他的眼睛里看见了母亲临终之际的哀伤和无奈;清雅起初看见的竟是小云的眼神,含义不明,又有几分暧昧,一会儿又变成了木荣春的眼神,饱含博大的父爱;有的人从“亚瑟里克”的眼睛里看见了亲人的期盼和关爱,有的人看见了仇敌的残忍和狠毒;所有人的心神,跟随“安神镇魂曲”起伏变化,一会儿欣喜异常,一会儿悲痛万分,一会儿爱意缱绻;一时间所有人无不心神大乱,如痴如醉,既忘了攻敌,也不知防守,法宝的光华尽皆泯灭。   残余的二三百名魔教徒和十几名“疾风劲旅”成员,定力不足,心神被“亚瑟里克”的眼神完全控制,再也无法抗拒魔音的侵蚀,筋脉崩断,七窍流血,从空中坠入水里。他们竟不知挣扎,身体随波涛起伏几下,瞬间被江水吞没,顷刻毙命。   小云功力高于众人,虽也心神受制,但仍能保持三份清醒,眼见清雅等人嘴角渗出鲜血,显是也已身负重伤,除非马上将魔音截断,否则,他们也绝难活命。于是提聚全身功力,大喝一声,犹如晴空霹雳,将魔音掩盖,随即大喊道:“大家闭起双眼,掩住耳朵!不要管我,快撤!”   清雅等十几人凭借他的一声大喝,暂时挣脱魔音的控制,心神复归清明,急忙掩起双耳,闭起眼睛,驾驭法宝,犹如丧家之犬,全力飞身后撤。一直飞出一百多丈,估计已脱出魔音的影响范围,十几人再也不住,从高空坠入一片丛林中,全身犹如散架一般,真气全部耗尽,伤势沉重,已无力起身。   小云的此番大喝尽管有霹雳之威,但仍有十几名道教成员无法抵制魔音的诱惑,继续留在原处。“安神镇魂曲”的侵蚀力一步步加重,只一会工夫,他们的内脏已全部破裂,鲜血从嘴里涌出。不知在心灵的幻境中看见了什么,他们的嘴角兀自挂着奇异的微笑,目光痴迷而满足,从空中相继跌入水里,眼见不活了。   小云无力保全他们的生命,不禁悲痛万分,眼里泛起泪光,心念疾转,五方神剑裹挟他的一腔怒火,发起强攻。在“安神镇魂曲”的蚀骨魔音之下无人能保持清醒,小云竟有能力发起攻击,“亚瑟里克”十分惊奇,用眼睛瞥了一眼水面,之后望向天空,江水竟跟随他的眼神移动,从低处冲向天空,宽约五六里的江面直如一堵高墙竖了起来,挡在了他的面前。水声轰鸣,十分壮观。   五方神剑和水幕持续相撞,但水性至柔,毫不受力,加之水幕的厚度约有三四丈,五方神剑的攻击力被层层分解,始终无法穿过水幕。小云功行一周,双掌击出,大量的水元素源源不断注入水幕。水幕急剧加厚,重量也在瞬间加重了几十倍,估计至少已有上亿斤重,“亚瑟里克”功力再高,力量再大,也无法操纵如此大量的水,轰隆一声巨响,如高墙一般的水幕顷刻垮塌。江水从高空倾泻而下,重新注入河床。   五方神剑再无丝毫阻碍,直奔向前。“亚瑟里克”向左一闪,但“元始浑天轮”作为诛魔神器所具有的堂皇正气,形成一股极强的威压之力,使他的心神受制,敏捷程度已大不如前。他自以为躲闪及时,其实仍比平时慢了半拍,“嗤”的一声轻响,他的右臂已被“腾蛇天后剑”齐肩斩断。他“哼”了一声,飞身跃入水里,不见了踪影。   独角乌龙身体庞大,竟成了“亚瑟里克”的挡箭牌,“噗”“噗”“噗”“噗”被其它四柄飞剑一一击中,脖颈上多出了四个拇指粗细的孔洞,鲜血汩汩外流。它的生命力十分顽强,明明已是伤重垂死,但仍要作最后挣扎,尾巴用力一击水面,脖颈一挺,长约五六十丈的身体伸得笔直,就像一根硕大无比的箭矢,撞向小云。它自重就有几万斤,加上前冲之力,此番撞击最少含有几百万斤的力量,极为猛恶。   小云不想和它硬拼,飞身闪向一旁,五方神剑再度出击,各自盘旋一周,已将独角乌龙斩成了六截。五截龙身相继坠入水里,激起滔天巨浪,龙头余力未尽,一直飞出十几里,方才撞在了盘龙江右岸的石壁上,成了一大滩粉碎的血肉。   独角乌龙已死,但“亚瑟里克”并未伏诛,小云依旧保持高度警惕,目光沿江面缓缓搜索。“哗啦”水面破裂,“亚瑟里克”从水里飞出,左掌一挥,长长的指甲犹如利刃,抹向小云咽喉。小云早有防备,掣出“裁云帚”,反手击出。金光一闪,“亚瑟里克”的五根手指全部断折。十指连心,如此剧痛绝非常人所能忍受,但“亚瑟里克”竟是一声未吭,依旧保持优雅的风姿,妖异的双眼泛起如水柔情,开始再度吟唱起“安神镇魂曲”。   此番双方相距极近,魔音的侵蚀力大大加强,小云心神一阵混乱,竟无法发起攻击。无奈用力一咬舌尖,剧烈的疼痛使魔音的影响力大为减轻,心神一清,再度发起攻击。五方神剑咆哮向前,“亚瑟里克”左一闪,右一晃,躲开了“青龙太常剑”和“腾蛇天后剑”的攻击,再向后一退,又向右移了几尺,好歹晃过了“朱雀太阴剑”的追击。此时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身形变化已至穷尽,再也无法移动分毫,“噗”的一声,“勾陈玄武剑”从他左肋射入,后背飞出,命中心脏。“**白虎剑”紧接而至,盘旋一周,已将他的头颅斩了下来。 第六十二回绥靖之战(下)-(2)   小云以为战斗已经结束,正准备召回飞剑,奇事发生了,“亚瑟里克”的身体坠入了水里,但他的头颅依旧悬在空中,并在继续吟唱“安神镇魂曲”。脸上毫无痛苦之色,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像是在嘲弄小云:“我是神,是杀不死的,你又能拿我怎样?”。他的头颅缓缓向小云飞去,眼里射出妖异之光,紫色长发随风飘舞,犹如妖魔羽翼,脖颈断口处兀自向外喷涌鲜血,模样十分诡异恐怖。   小云见他的头颅竟能单独存活,不禁毛骨悚然,不等头颅临近,抡起“裁云帚”,全力击出,准备将之击碎。不料,招式才一出手,“亚瑟里克”的头颅冒起一股白烟,眼睛、鼻子、双唇等五官的外形和位置发生了改变,眨眼间竟变成了云娘子。她眼里尽是慈爱之色,假如有双臂,像是马上就要上前拥抱小云,此时,“亚瑟里克”的头颅不但相貌和云娘子完全相同,就是神情,也是惟妙惟肖。   小云大吃一惊,硬生生收回了“裁云帚”,明知所见是假,仍情不自禁唤了声瑟里克”纵能幻化成云娘子,仍不能伤及小云分毫,他如此施为,另有用意。假如小云不能狠下心来将幻化成母亲形象的头颅击碎,“亚瑟里克”就可借机遁走,找回身体后,自能寻机报仇。如果小云狠心击碎头颅,难免形成“我亲手杀死了母亲”的心理阴影。只要心灵上存有一丝瑕疵,就再难企及功力的最高境界,说不定会就此陷入无穷无尽的自责中。如此一来,“亚瑟里克”纵使死了,也能给小云留下心灵创伤,好歹也是出了一口气。   小云犹豫再三,终是狠不下心来,击碎幻化成母亲形象的头颅。凝定了一下心神,双眼一眨不眨,紧紧盯着“亚瑟里克”的一双眼睛,回忆起和母亲一起生活中的往事。他的眼神一会儿悲伤,一会儿喜悦,一会儿温馨,变化繁复。“亚瑟里克”虽是变成了云娘子,但他无法掌握云娘子的心态和思想,所以他的眼神很难和小云保持同步,也无法准确及时的作出反馈。   双方对视了约有半盏茶的时分,“亚瑟里克”的一双眼睛渐渐露出了破绽,表情神态已和云娘子相去甚远。此番心灵交锋,小云无疑是得胜的一方,在他的逼视之下,“亚瑟里克”再也无法维持云娘子形象的稳定,五官的形状和位置逐渐发生了变化,伴随一股白烟,头颅的外貌又变回了他自己的模样。   小云松了一口气,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抡起“裁云帚”,全力击出。“砰”的一声,“亚瑟里克”的头颅终于被击成了粉碎,血肉、脑浆化为纷纷血雨,随风飘散。叱咤江海,害人无数的一代水妖就此形神俱灭。“亚瑟里克”既已不再以母亲的面貌示人,小云将头颅击碎已不会留下丝毫的心理阴影。   战斗结束了,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盘龙江上漂起了几百具尸体,既有魔教徒和道教弟子,也有被淹死的无辜百姓,鲜血扩散,江水已成殷红之色,浓重的血腥气和弥漫的水雾纠结在一起,景象凄美。自从有了人类,杀戮几乎天天都有,并且无所不在,人类究竟为了什么争斗不休?大黑天国民风邪恶,道德文化理念和华夏完全不同,但并不影响它成为一个强国。依靠掠夺和杀戮,大黑天国积聚了大量的财富,成为当世最富有的国家,之后利用武力,胁迫其它国家成为它的藩属之国,并强行在彼国推行自己国家的文化价值观念。种种罪恶罄竹难书,但截至到眼下,大黑天国依旧强大,并未受到应有的惩罚,也未遭到其它国家的激烈抵抗,反而被所有的藩属国甘心情愿的认定为“宗主”之国,竟赢得了所有国家的一致尊敬。倒行逆施,肆意妄为,反能成就大黑天国的赫赫霸业,是否在证明邪恶最终能战胜正义?魔教在华夏传播大黑天国的文化理念,如果听之任之,是否华夏就要真的亡国灭种?如果道教不组织人员抵抗,自能减少许多伤亡,但结果是凶是吉?国家和民族的不同,文化价值观念的相异,对利益的贪婪之心,强国准备一统天下的野心,导致了人间战乱频仍,杀戮不绝,所有的战争,皆是以国家和民族为单位展开的,那么国家和民族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今日死在战斗中的几百人,死的是否值得?死的是否真有意义?   小云心乱如麻,所有的问题从心里一一闪过,但既非他所能知道答案,也非他所能解决,眼望盘龙江滚滚奔流,亘古不息,不舍昼夜,几百具尸体在水里载起载沉,他更感人类之渺小无力,人生之短促须臾,不禁神魂摇曳,久久不能平静。眼下只有他一人,无力掩埋尸体,待所有尸体沉入水底,他方才展开身形,四处找寻。片刻后,在丛林里发现了清雅等人。   清雅等十几人全部伤重垂危,早已神智不清,眼见再不施救,就有丧生的可能,小云顾不得疲累,提聚真气,依次输入众人体内。大约用了三个时辰,十几人先后苏醒,开始自行疗伤。小云先焚起“龙脑蛟骨香”,之后盘膝入定,黎明时分功力尽复,结束行功。   截至昨夜,他承担的三次战斗任务已全部结束,不但剿灭了最大的三股魔教势力,歼灭包括车万里的士兵、魔教徒和修真者在内的敌人,共计三万多人,并且击毙了魔教的正副堂主七人,取得了史无前例的胜利,可谓战果辉煌。但道教也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五十名“疾风劲旅”成员,死亡三十八人,“北斗七星”只有清雅一人凭借“太乙神珠”的威力侥幸活命,小云统帅五十七人参战,但有四十四人死亡,虽有十三人保全了生命,但也已是身负重伤,伤亡之重前所未有,此战只能称之为惨胜。   魔教的“乾天堂”堂主淳于秋寒、副堂主鲜于晦明,“巽风堂”堂主钟离夏初、副堂主元戎悲笳,“坎水堂”堂主归海望潮、副堂主巫马伏波,“坤地堂”堂主慕容含烟七人,皆死于此战。加上先前死在猃狁的“离火堂”堂主左丘昱光和副堂主百里昭宗,“艮山堂”堂主司徒玉垒和副堂主司空君石四人,魔教八堂十六名堂主已有十一人死亡,总体实力大不如前,只要众人齐心协力,不难将魔教铲除,所以此战死人虽多,小云仍是颇感欣慰。 第六十二回绥靖之战(下)-(3)   辰时前后,在闻见“龙脑蛟骨香”的香气后,陈孤鸿乘坐仙奴飞抵丛林。道教一行人只短短几天不见,竟只余下了十四人,她不免吃了一惊,和小云见礼后,说起了最近几天的战斗情况。五路人马各按原计划继续向前推进,一路所向披靡,并未遭到敌人的顽强抵抗,剿灭大小门派二十六个,光复府县十七座,毙敌一万多人,俘虏三千人。道教一方死亡一千多人,魏东祭酒荣钰战死,同盟门派和江湖友好人士死伤三百人,在剿灭“排教”一战中,“霜雪吴钩”商劲节和“排教”教主章广元同归于尽,“雪豹”商慕节在“排教”五名护法的合力围攻之下,力尽战死,父子二人同于此战中丧生。   不出小云此前所料,前往“武夷山”牵制“无稽山庄”主力的闽州祭酒荣沥一行,完成任务后,全体回撤,在行经兴田县附近时,彭祖竟亲自率领三千人追击而至。彭祖的功力绝非常人所能抗衡,战斗只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已结束。荣沥战死,一千五百名道教弟子几乎伤亡殆尽,仅有三十多人侥幸生还,马上将此事告知了担任南路主帅的“江南霹雳堂”堂主雷霆。   陈孤鸿最后道:“雷堂主得知此事后认为,彭祖必是已经得知荣沥道长一行只是一支疑兵,我方并无后援力量,在确定‘无稽山庄’已毫无危险后,他方才亲自出马展开追击。否则,他岂能如此托大,竟不顾老巢的安危?彭祖如此笃定,难道说我们的计划已经泄露?”   小云得知商氏父子和荣钰战死,荣沥一行几乎全军覆没,心里甚感酸楚。沉默一会儿,缓缓点头道:“不错,我们的计划已经泄露!”将从上官兄弟口中得来的情报和最近几天的战斗情况告知陈孤鸿,之后说道:“估计是我方内部出了奸细,否则,敌人决不会有如此及时的反应,你告知荣浩,让他暗中留意,尽快找出此人是谁。另外,你马上分头告知东西南北中五路主帅,提醒他们提高戒备,加紧行事步伐,最好能提前结束战斗,以防敌人得知我方计划后发起大规模的偷袭和反击。必须尽最大限度,减少我方人员的伤亡。”说到此处,目光转为柔和,拉起陈孤鸿的双手,柔声道:“我知道你已经很累了,但事关重大,你不能休息,马上启程吧!你不要怨我心狠。”   陈孤鸿眼睛一亮,微笑道:“怎么会呢?我走了!”走出几步,又回头道:“我忘了告诉你,前天午夜,彭秀婕在房间里服毒自戕,幸亏被凰姊及时发现,给她服下了解药,总算保住了性命。”想起自己的处境和身份并不比彭秀婕好多少,她的神色已颇显落寞,说道:“彭姑娘是个可怜人,她为什么自杀,你好好想一想!”说完,眼里泛起泪光,飞身骑上仙奴,升空离去。   小云心里乱成一团,彭秀婕和彭祖反目后,眼下已无处可去,自己又无法给她一个妻子的名分,她不愿寄人篱下生活,自感生活既无希望,也无意义,所以才服毒自戕。自己明知如此,又能怎么样?   中午时分,清雅等人方才结束行功,伤势基本痊愈,功力仍未完全恢复。时间紧迫,一行人继续赶路,飞行三个时辰,天色向晚,在一所中等规模的宫观住了下来。清雅等人各自在房间里行功,希望尽快恢复功力。   小云心情无法平静,随手翻看从太和山寄来的飞剑传书,每封书信都是白纸黑字,十分清晰,但他心乱如麻,就是无法看清信里写的什么,无奈只得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走了几步,重又坐回书桌前,提起毛笔准备给彭秀婕写一封信。谁知,良久无法下笔,也不知如何措辞,他心里七上八下,自己无法给彭秀婕一个妻子的身份,无论说什么安慰的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和虚伪矫情,但如果不写,彭秀婕一旦再度自戕,岂不是自己害了她?一时间犹豫不决,经历一个多时辰的反复权衡,终于提笔在白纸上写下了“来日方长,善自珍重。”八个字,最后署名“云”。   “来日方长”难道是他给彭秀婕的承诺?是否可以理解为,他和彭秀婕以后的日子仍有很长,所以才要彭秀婕“善自珍重”?但真要是承诺,又为什么不明说?莫非是担心翥凰吃醋?“来日方长”的原意,只是“以后的日子仍有很长”,并无承诺的含义在里面,如果有人非要理解成承诺,只是此人自作多情,和堂堂的道门掌教云归鹤毫无关系。假如“来日方长”不是承诺,后面的“善自珍重”,岂非变得十分虚伪和矫情?没有爱情的等待,彭秀婕凭什么“善自珍重”?此信岂不是变得毫无意义了?最后的署名,既不是尊号“紫微”,也不是正式姓名“云归鹤”,更不是昵称“云郎”,署名只有一个“云”字,既不是自重身份,拒人千里之外;也不是十分亲密,无所顾忌;含有一种缠绵悱恻的感情在里面,又比普通的朋友显得亲密。此信包括署名在内,只有短短的九个字,但含义暧昧之极,模棱两可,如此了不起的书信,估计除了小云,世间再也没有人能够写出。   书信发出后,小云总算了结了一桩心事,心情复归平静,开始行功调息。至于彭秀婕收到书信后会有什么反应,只有天知道了。   一天后,彭秀婕终于收到了小云的书信,她起初大喜,但用不了多久,又开始怀疑自己的理解是否准确,将书信看了又看,越看越觉得此信的内容暧昧不明,既像有情,又像毫无私意。连续五六天,她竟被此信折磨的食不知味,寝不安枕,最后决定等小云回山后,再当面问清楚,如再继续想下去,自己非发疯不可。她既已决定等候小云回山,就不会再去自杀,不管怎么说,小云写信的目的已经达到。只用了寥寥九个字,并未作出承诺,也就不会给翥凰留下把柄,但仍能使彭秀婕放弃自杀之念,难道云归鹤不是一个聪明人?尽管他的手段看上去并不怎么正大光明! 第六十二回绥靖之战(下)-(4)   次日黎明,清雅等十三人功力尽复,一行人全力赶路,申时前后和“嗣汉天师”张太初、荣鑫、荣浩三人统帅的中路人马在长安会师。历经一昼夜的飞行,陈孤鸿已将小云的命令分别告知了五路主帅,但为了保密,查找内奸的命令只告知了荣浩一人。昨夜,荣浩已偷偷离开了队伍,单独展开行动。   中路的三名主帅每人统帅二千多人,“嗣汉天师”张太初在得知荣浩不辞而别后,眼见战斗马上就要开始,正感为难,小云及时赶到。二人经过一番磋商和仔细研究,重新制定了作战计划,命令清雅接替荣浩担任左路指挥,统帅荣浩原有的二千多名部属和小云手下仅存的十二名“疾风劲旅”成员,于酉时从东向西发起攻击,依次剿灭依靠“无稽山庄”撑腰、已为非作歹多年的“十三形意门”“铁佛寺”和“渭南保义堂”三个江湖组织。   张太初和小云共同担任中路指挥,二人功力极高,所以只统帅五百人前往攻打“蓝田县”。蓝田产玉,久负盛名,大诗人李商隐曾在《锦瑟》诗中言及此事: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但自从蓝田县令施肩吾被魔教控制之后,蓝田出产的所有玉石已全部被魔教源源不断运往了“大黑天国”,供皇室贵族享用。只此一项,华夏每年损失的利益已不在几千万两白银之下。加上魔教又在蓝田开设了十一座“娑罗神教”教堂,提倡和鼓吹无限制的自由、享乐和竟争,无赖流氓纷纷入教,致使社会风气糜烂,骄奢淫逸,杀戮四起,社会秩序大乱,寻常百姓简直已无法生活。魔教总共控制了九十多座府县,蓝田是规模最大的一座,估计潜伏在县令施肩吾身旁的高手也最为扎手,所以小云才决定亲自前往征讨。   荣鑫担任右路指挥,除了原有的二千多名部属,再加上原先隶属张太初的一千七百人,他总共统帅四千多人,负责剿灭“渭河码头联盟”。渭河两岸共有十七座码头,为了对抗土豪恶霸劣绅的欺压,十七名码头老大结成攻守同盟,推举“老龙”皮入海为总瓢把子。三年前,秦秀元独自前往渭河,勒令“渭河码头联盟”加入“无稽山庄”,皮入海坚决反对,被秦秀元一招击毙。之后,秦秀元任命“安陵渡”的分舵主“黑心老鳖”元无用为新一任总瓢把子,全权掌控联盟的所有事宜。此后几年,“渭河码头联盟”成了“无稽山庄”的一个分舵,不但勒索船只,并且杀人越货,强奸民妇,甚至拐卖人口,无恶不作,从一个光明正大的江湖帮会转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盗匪组织。   “渭河码头联盟”共有正副舵主三十四人,大小香主九十七人,约有三千名得力手下,实力并不是很强。但联盟所属的十七座码头,分布在长约几百里的渭河两岸,人员分散,要想将之一举敉平,也绝非易事。荣鑫统帅的人员最多,但战斗任务并不轻松。   命令发出后,三路人马先后启程。小云和张太初引领五百人,于酉时前后准时飞抵蓝田县。蓝田原本只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小县城,但自从县令施肩吾投靠魔教后,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加高加厚了城墙,拓宽了护城河,眼下的蓝田县城就像是一座军事要塞,高壁深垒,戒备森严,可谓易守难攻。   小云和张太初同是此战主帅,二人如同时下令不免引起混乱,张太初年高德劭,小云请他发号施令,自己从旁协助。张太初也不推辞,传令道:“荣基,荣芥,张天畏,姜仓皇,你们四人各领一百人分头攻打东西南北四门,必须在一柱香的时间内拿下,如果守城士兵抵抗,格杀勿论。之后,每座城门各留五十人看守,准入不准出,如有人不听劝告强行出城,杀无赦!其余人攻下城门后,前往县衙集合。除去攻城的四百人,其余人原地待命。”语调一缓,面向小云微笑道:“云教主和老朽暂且不必出手,就在此处观战如何?”小云知道张太初自重身份,不屑于向普通士兵出手,微笑道:“甚好!”   荣基和荣芥分别担任秦郡南部和西部祭酒,张天畏是张太初的堂侄,担任“五斗米教”的“役鬼天师”,姜仓皇是“三秦十八寨”的龙头老大,四人皆是名重一方的高手,领命之后,各领一百人飞向蓝田的四座城门,发起攻击。守城士兵约有三千人,由投靠魔教的四名修真者率领,分守四门,见有人攻城,士兵纷纷开弓射箭,箭雨从城头倾泻而下。   士兵中并无高手,尽管箭雨密集,但并不具备多少威胁力,荣基,荣芥,张天畏和姜仓皇各领一百人,驾驭法宝升空,躲开箭雨,眨眼间就登上了城头。守城士兵只得抛下弓箭,操起长枪奋力抵御,双方展开近战。投靠魔教的四名修真者眼见局势不利,祭起法宝,投入战斗,但不出几个回合,就被荣基等人先后击毙。守城士兵原本就不是道教和江湖人士的对手,主帅一死,更无斗志,只一会工夫,死伤一千多人,其余人纷纷缴械投降,蓝田的四座城门就此失守。   吊桥缓缓放下,荣基出现在城门上方,高喊道:“张真人,控制城门的绞盘已不知被谁损坏,城门无法开启,您和掌教真人翻墙入城吧!”张太初哼了一声,说道:“云教主是江湖泰斗,陛下亲封‘大宗师’,望重朝野,天下共钦,身份是何等的尊崇!此番统帅各方义士征讨妖魔小丑,出师的目的又是何等的堂皇正大,如果翻墙入城,岂不成了鸡鸣狗盗之徒?岂不有辱身份?云教主驾临蓝田,只能是堂堂正正的从城门走入!”从袖中取出一面三角形小旗,抖手一甩,旗帜插入城墙,高声道:“大力鬼王何在?”   旗帜上升起一股黄烟,冉冉上升,幻化成一个身高约有三丈的大汉。他一头赤发有如乱草,双目如电,獠牙外露,相貌狰狞。肌肤色作蓝靛,**上身,肌肉如铜浇铁铸,身披五色彩带,腰间别着一柄极为硕大的铜锤,正是“嗣汉天师”张太初的护驾五鬼中的大力鬼王。他双手抱拳,在空中躬身道:“天师何事相召?”   张太初道:“即刻破门,不得有误!”大力鬼王说了声“得令!”,双肩一晃,飞抵城门,从腰间掣出铜锤,单臂抡圆,“砰”的一声巨响,厚约三尺,高约五六丈,至少有一万多斤重的硬木包铁城门竟被击成了粉碎。大力鬼王果真是神力惊人,完成任务后,他收起铜锤,化为一股黄烟没入三角形旗帜。   小云为了顾全大局,没有阻止大力鬼王破门,但心里不以为然,禁不住暗暗摇头。张太初下令破门,只是为了表示尊重自己,他所看重的也只是一点虚名而已。完全未曾考虑,破门之举不但浪费,并且今日事成后,蓝田县的官员为了再作两扇城门,自会将费用摊派到普通百姓头上,无疑加重了百姓的负担。其实,自己就是翻墙入城,也并不损失什么,张太初此举可谓无聊之极。 第六十二回绥靖之战(下)-(5)   张太初收起三角形小旗,向小云一拱手,说道:“云教主云稍一躬身,道:“张真人人并肩前行,其余人在后跟随,缓步走入蓝田县城。此时,荣基,荣芥,张天畏和姜仓皇的四百名部属,除了留下二百人把守四座城门,其余人已开始向县衙汇合,并沿路张贴安民告示。告知蓝田县百姓,今日攻打县城,只是为了剿灭魔教势力,只惩办首恶人员,决不扰民,平常百姓尽管放心,不必惊惶失措。   张太初从袖里取出一张信笺,对跟在身后一百人说道:“魔教在蓝田开设了十一座‘娑罗神教’教堂,传播歪理邪说,为恶甚大!你们马上前去将所有教堂封闭,收缴非法所得,用于赈济百姓。务必将三十一名传授‘娑罗神教’教义的所谓‘经师’,全部斩杀,永绝后患。另有九十八名无赖流氓,日常依仗魔教势力,欺压百姓,鱼肉乡里,罪大恶极,必须将之全部找到,就地处决。此事由张天命全权负责,信笺上是三十一名经师和九十八名无赖流氓的姓名和居所,依照名单抓人,不可惊扰寻常百姓!”   张天命号称“小天师”,是张太初的长子,担任“五斗米教”的刑堂堂主,一向执法严明,素得江湖人士信赖。他上前接过信笺,统帅一百人钻入小巷,展开行动。待众人走后,张太初道:“云教主,你我二人马上前往县衙,缉拿县令施肩吾,以防他得知信息畏罪潜逃。”小云和他并肩前行,微笑道:“张真人不必担心,施肩吾眼下一定仍在县衙内。”   张太初十分惊奇,道:“云教主为何如此肯定?”小云道:“魔教无非是用美色和钱财拉拢朝廷官员为其所用,施肩吾既已投靠魔教,就已证明他只是一个贪图财色之徒。一个守财奴就算在生死关头也万万舍不得放弃钱财,只身逃走。施肩吾投靠魔教已有数年,聚敛的财富绝不在少数,要想将之全部带走绝无可能。如我猜得不错,眼下施肩吾仍留在县衙内,正在为该带走哪些财物、又该舍弃哪些财物伤神费心!”   短短几句话,活脱脱刻画出了一个守财奴的形象,张太初哈哈大笑,说道:“云教主揣摩入微,的是高论!”一会工夫,二人抵达蓝田县衙。荣基四人和二百名手下已提前赶到,把守县衙的所有门户,禁止任何人出入。张太初和小云缓步走入县衙,穿过正堂,沿木质回廊前行片刻,抵达一所极大的宅院。   施肩吾只是一个七品县令,但这所宅院的规模竟不亚于丰居正的宅邸,可见他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院子里空无一人,安静的异乎寻常,张太初微微冷笑,缓缓说道:“道门掌教紫微,龙虎山张太初,联袂拜访施肩吾先生!”声音不大,毫无火气,如海浪层层扩散,宅院正前方和左右两厢的所有房间的木质门窗竟被震得全部粉碎。如此平静的语调,含有如此霸道的威力,不愧是“姜是老的辣”。   余音未绝,从中央的一间房内走出三名老人。三人须发皆白,相貌清奇高古,身材颀长,各披一袭黄麻大氅,显得气度不凡,颇有仙家气象。张太初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说道:“我当是谁?想不到堂堂的‘化外三仙’竟也投靠魔教作了走狗!”叹息一声,又道:“三位洁身自好已有几十年,如今晚节不保,老朽也替你们感到可惜和羞愧!”   小云曾听木荣春提起“化外三仙”,三人是亲兄弟,老大管星文,老二管星臣,老三管星如,五十年前三人在“星宿海”鏖战七昼夜,仅凭三人之力剿灭了为害一方的“星宿三十六友”,一战成名。十年后,三人在“天竺”安居,从此不问世事,再也未曾踏入华夏一步。三人并非邪恶之徒,平生除了喜好收藏各类古玩,再无不良嗜好。按理说如此高雅的三个人,绝不可能为魔教所用,但一个人的爱好无论有多么高雅,只要你有了喜好,就等于给了别人可乘之机,小云不必多想,已知三人投靠魔教的原因。   “化外三仙”听张太初说完,禁不住面孔一红,老大管星文大喝道:“人各有志,张老儿休得多言!施肩吾就在我身后的房间里,除非将我兄弟三人全部杀死,否则,你们休想踏入房门一步!”张太初摇头叹息,道:“三位不但作了魔教的走狗,竟又改行作了贪官污吏的保镖,简直就是自甘下贱!好,老朽就领教一下贤昆仲的高招!”转头对小云道:“老朽已经十八年没有和人动手了,正感技痒,云教主暂且作壁上观,如何?”   小云微笑道:“也好,张真人小心。”说完,飞身后撤,空出场地。管星文说了声“不自量力!”,之后高声道:“我兄弟三人一向是一起出手,张老儿,你先出手吧!”张太初大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右肩一晃,祭起历代“嗣汉天师”的护身至宝“蟾魄飞星”,击向老三管星如;右掌一翻,发了一个“掌心雷”,劈向老大管星文;飞身上前,从背后掣出“赤帝镇魔杵”,红光一闪,击向老二管星臣。一招三式,层次分明,疾如风火,快似闪电,小云禁不住高声喊了一声“好!”。   “蟾魄飞星”并非寻常法宝,乃是历代“嗣汉天师”用十二面“乾坤宝镜”历经几百年岁月采集星月精华,之后又经浓缩处理,方才炼制成的。它威力极大,但并无形状和实体,发出后肉眼根本无法看见,可谓来无影,去无踪。等到管星如察觉一股寒气直刺眉间,已来不及闪避,“嗤”的一声轻响,“蟾魄飞星”从他前额射入,后脑飞出,管星如一声未哼,登时毙命。 第六十二回绥靖之战(下)-(6)   老二管星臣见“赤帝镇魔杵”来势猛恶,不敢硬接,飞身闪开,脊背一弓,法宝“福寿化石牌”从领后飞出,发起反击。老大管星文祭起法宝“万言碑”,接了“掌心雷”一击,眼角余光瞥见管星如丧命,不禁心里一酸,继而大怒,喝道:“老杂毛,你杀了我胞弟,你也休想活命!”驾驭“万言碑”,展开夹击。   管星臣的“福寿化石牌”是一件奇门法宝,一旦被它击中,身体就会化为一座石像。敌人变成石像后,就失去了神志和意识,也就没有了烦恼,就是所谓的“福”;石像没有生命,也就不会死亡,就是所谓的“寿”。张太初深知此宝歹毒,提聚功力,念诵“镇魔咒”,“赤帝镇魔杵”从手里飞起,纵横飞舞,红光大亮,犹如一条火龙护住全身。防守的同时,操纵“蟾魄飞星”发起反击。   眨眼间,三人就已拆了五六招,“蟾魄飞星”飞行之际,既无光影,也无声音,极难防御,管星臣一不留神,被它击中头颅,太阳穴上多出了一个鸡蛋大小的孔洞,颅骨粉碎,脑浆四射,顿时气绝。他的尸体缓缓跌倒,双眼外凸,泛起一丝懊悔之色,如果不是出山协助魔教做事,而是继续隐居,他今天怎么会死呢?生命的价值高于一切,在死亡面前,人生的所有追求和享受都将变得毫无意义和苍白无力,但管星臣直到临死之际方才领悟,是不是所有的人都如此愚蠢?   张太初见管星臣已死,心里一喜,操纵“赤帝镇魔杵”全力出击,“砰”的一声,将“福寿化石牌”击成了粉碎。“化外三仙”既是亲兄弟,又有相同的嗜好,几十年来朝夕相处,感情比一般的兄弟要亲近许多。眼见老三老二相继身死,老大管星文悲愤难抑,老泪从横,喝道:“老杂毛,我跟你不共戴天!”从腰间掣出“枯梅侮雪剑”,飞身上前,配合“万言碑”,发起暴风骤雨一般的攻击,势要和张太初拼个同归于尽。   “万言碑”是由白玉制成,可以任意变化大小,原是密宗法器,表面刻有“七大成就者除妖诛魔真言”,文字勾曲,无法辨识,约有一万余字,故名“万言碑”。它是密宗法宝,一向少有人知,张太初也不清楚它究竟具有何等功用,眼见管星文形如疯狂,非要和自己贴身肉搏,只得召回“赤帝镇魔杵”,见招拆招。   管星文见已将他缠住,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狞笑,猛攻三招,突然飞身后撤,大喝道:“老杂毛,你受死吧!”话音未绝,悬在高空的“万言碑”从一尺多高,三寸多宽,眨眼间变成了一丈多高,七尺多宽,面积大出了七八倍,估计重量最少已有几千斤,直如一座大山从空中压了下来。碑体表面的每一个文字的每一条笔画,竟化成了一条条长约一丈左右的黑色长索,至少有几万条,犹如一群活蛇飞离“万言碑”表面,从四面八方飞向张太初,景象之奇异,绝非常人所能想象。   张太初挥舞“赤帝镇魔杵”,才把管星文发出的三招化解,几万条黑色长索已飞抵近前。他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已被长索紧紧捆缚了起来,五花大绑,就像是一个米粽,再也无法移动分毫。此时,“万言碑”裹挟令人窒息的劲风,已距他的顶门不足三尺,一旦击实,张太初势必被压成齑粉,形神俱灭。管星文十分得意,狂笑道:“张老儿,你也有今天!”   变生腋肘,饶是小云一向镇定,也自乱了方寸,明知已来不及,仍是祭起了“元始浑天轮”。就在此时,一道夺目的青光从张太初的顶门飞出,瞬间已绕“万言碑”盘旋了两周,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万言碑”在空中炸裂,化为白色粉末,漫天飞舞。夺目青光飞射向前,再度盘旋一周,已将管星文拦腰斩成了两截。   此番变化十分出奇,并且就像电闪雷轰,眨眼间就已结束,小云禁不住目瞪口呆。待白色粉末散尽,方才看清夺目青光竟是一个全身**的男童。他身高只有一尺左右,面目清秀,肌肤呈青色,手提“白帝天刑剑”,乃是张太初的本命元婴“夺命小神童”。方才在危机关头,张太初的元婴从身体中飞出,得以及时化解了危难。   “五斗米教”的神功,提倡炼养元婴,灵体分离,其实并非最高功法,只有灵体合一,完全和宇宙成为一体,才是“大道”的最高境界。所以,小云明知**男童是张太初的元婴,也并不艳羡,只是为他能保全生命,感到高兴。   “万言碑”碎裂,黑色长索随之泯灭,元婴回体之后,张太初醒转,苦笑道:“老朽今日几乎命丧黄泉,惭愧!”小云收起“元始浑天轮”,说道:“化外三仙并非易与之辈,张真人以一敌三仍能夺取胜利,足以笑傲群雄。”管星文被“白帝天刑剑”斩为两截后,上半截身体一时不死,仍在挣扎,内脏鲜血流了一地,看上去十分恐怖。张太初走上前去,说道:“你是否有未了的心愿?”   管星文的目光逐渐涣散,但眼里并无怨毒之色,只有无限的悔恨,喃喃道:“如果不是贪图魔教给我的珍奇古玩,我兄弟三人怎么会死呢恨......”他的十根手指全部插入了土里,身体一阵痉挛,终于气绝毙命。   小云和张太初叹息一声,移步走入他身后的房间。一个面目清秀的中年人手提一个硕大无比的包裹,依在书桌前,全身瑟瑟发抖,神色极为惊惶。小云道:“你是施肩吾?”中年人上下牙齿相击,“得得”作响,结结巴巴道:是..肩吾。”手一软,包裹坠地,从中滚出许多物件。有绿油油的铜鼎,祭祀和陪葬所用的各种玉器,有书画卷轴,等等。所有物品都已饱经岁月沧桑,显是古代遗留之物,估计价值不菲。 第六十二回绥靖之战(下)-(7)   小云道:“你不想说点什么?”施肩吾浑身冷汗淋漓,双膝一软,“扑通”跪到,哭喊道:“两位道爷,我是无辜的,我冤枉啊!我是受了管氏三兄弟的胁迫,才开始借用库银,供他们挥霍。但他们贪得无厌,索要的银两越来越多,无奈之下,我只得将本县的玉石开采和销售权转让给他们。我没有从中贪污一文钱,我真的是被逼无奈,我是冤枉的!”   小云见他语无伦次的为自己开脱,甚感滑稽,微笑道:“如此说来,施大人竟是一个清廉的好官,倒是失敬了!但包裹里的东西从何而来?难道仅凭施大人微薄的俸禄就能买得起这么多价值不菲的古玩珍品?”施肩吾就像是被谁抽去了脊梁骨,软瘫在地,号啕大哭,但已不再为自己辩白。   小云道:“你究竟做了什么,我不想知道;你是否有罪,我也无权决定,但一定有人会找你查问清楚!天网恢恢,从来就是疏而不漏,施大人多保重!”说完,和张太初并肩走出房门,高声道:“荣基何在?”荣基从院墙翻入,躬身道:“掌教真人有何吩咐?”小云道:“你再找十人和你一起轮班看管施肩吾,不准虐待他。你暂时接管县衙,封存所有文案,闲杂人等不得随意翻看,关闭存银府库,任何人,包括你们也不得擅使一文钱;明日一早,开启粮仓,赈济县里的百姓,但发出的米要有帐目可查;每天要在县里巡视一周,维持治安稳定,值此非常时期,一夫倡乱,万人景从,如有作奸犯科者,立斩不赦!估计最多三四天,朝廷官员就会前来接管县衙,届时你在转交施肩吾之后,就可率部归队!事非儿戏,小心从事。”   荣基躬身道:“掌教真人放心,荣基绝不辱命!”转身走出,开始依令行事。一个时辰后,张天命一行完成任务,赶回县衙复命,所有的“娑罗神教”教堂已依令全部封闭,收缴非法所得共计白银六万七千两,另有“恒昌钱庄”开具的十万两银票,传播“娑罗神教”教义的三十一名经师和依仗魔教势力为非作歹的九十八名无赖流氓,无一漏网,全部就地处决。执行任务过程中,并未惊扰寻常百姓。约有三十多名蓝田县的官员,眼见形势不妙,化妆成普通百姓想趁乱离开,被把守四座城门的道教弟子和江湖人士识破,将之全部擒获,扭送至县衙。   小云稍一思索,作出决定,将收缴所得的钱款交给荣基全权负责,用于赈济蓝田县的百姓。三十多名官员暂时分别关押,以防他们相互串供,待朝廷官员接管县衙后,再予以转交。他们并非江湖人士,也非魔教成员,小云无权处理他们,他们是否有罪,如有罪,需要领受何等惩罚,自应由朝廷作出定谳。   清雅和荣鑫统帅的两路人马,历经一昼夜激战,虽也有不少的人员伤亡,但各按计划剿灭了“十三形意门”“铁佛寺”“渭南保义堂”和“渭河码头联盟”,歼敌四千余人,胜利完成任务,于黎明时分赶到蓝田县和小云一行会师。   此后两天,小云和张太初的中路人马并肩作战,依照先前侦查得来的情报,沿中路一线,逐一铲除“无稽山庄”和魔教的外围势力。一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所向披靡,战果累累,小云眼见胜利在望,心情大好。谁知,最多高兴了三个时辰,他的心情就转成了悲痛和自责,几乎丧失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是日午夜,陈孤鸿乘坐仙奴飞抵小云所在的闻喜县,前来汇报最近几天的战斗情况。小云见她面容肃穆,双腮尤有泪痕,不禁心里一寒,道:“怎么?出事了?”陈孤鸿缓缓点头,道:“有几个不好的消息,希望你能冷静!”小云心头一紧,道:“你说!”   陈孤鸿叹息一声,说道:“一个时辰之前,荣煌道长在剿灭‘绝金门’的战斗中身亡......”不等她说完,小云就像失去了理智,紧紧抓住她的双肩,大吼道:“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就是十个莫南歆加起来,也不是五师兄的对手!五师兄怎么会死呢?”莫南歆是“绝金门”的掌门,功力只和道教“清”字辈弟子相当,荣煌怎么可能死在他的手里?   陈孤鸿感到双肩疼痛难忍,双眉一皱,柔声道:“我的肩骨就要被你捏碎了!你冷静一点,好吗?”小云这才醒悟,急忙松开双手,轻轻抚摸陈孤鸿的面颊,说道:“对不起,我用力太大,捏痛你了!”陈孤鸿缓缓摇头,道:“不要紧!”   小云道:“五师兄究竟怎么死的,你仔细说给我听!”陈孤鸿道:“今日戌时前后,荣煌道长统帅五百人前往攻打‘绝金门’。按理说‘绝金门’只有一百多人,又不知我方要发动袭击,可谓毫无防备,此战原属必胜!但不知是我方的计划已经泄露,或是只是出于巧合,秦秀元统帅‘六十元辰’竟提前埋伏在了‘绝金门’两旁的山崖上,待我方人员抵达,就发起了攻击。莫南歆和‘绝金门’的所有人员,也同时参战。在双方的夹击之下,我方人员伤亡惨重,荣煌道长眼见形势不利,不得已提聚全部功力,强行使出了丙火神功中唯一的一招能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朱雀重生’。此招一出,百丈方圆化为一片火海,莫南歆不及躲闪,被大火活活烧死,‘六十元辰’七死十伤,敌人攻势瞬间瓦解,我方幸存人员方才借机撤走。但荣煌道长也被大火烧成了灰烬,尸骨无存。”   小云泪水奔流,喉头梗阻,颤声道:“五师兄尽管脾气暴躁,但临大难而不苟,首先想到的是如何保全随行人员的生命,竟将自身生死完全置之度外,心灵之无私,直比光明日月!”说至此处,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嚎啕痛哭,大喊道:“五师兄,你英灵不泯,就等小弟为你报仇雪恨!” 第六十三回功成骨朽(1)   陈孤鸿原本另有话要说,但见小云行为癫狂,只得暂不作声。片刻后,小云情绪渐渐平复,说道:“你说有几个不好的消息要告诉我,除了五师兄阵亡,其他的是什么?”陈孤鸿犹豫了一会儿,方才说道:“一天前,荣城道长也在战斗中阵亡。”小云明知陈孤鸿说出的不会是什么好消息,但也绝没有想到,此番听见的竟是他一直倚为左膀右臂的荣城的死讯。霎那间,心如刀绞,万念俱灰,大吼道:“苍天无眼,折我肱骨,毁我栋梁,我好恨!”剧烈的悲伤,使母亲去世时形成的呕血宿疾登时发作,体内真气紊乱,眼前一黑,鲜血从嘴里狂喷而出,身体缓缓瘫倒。   张太初和清雅见状大吃一惊,急忙将他扶起,清雅迅速取出一颗“九转回春丸”给他服下。过了一会儿,小云体内的真气回归正常,不再呕血,但目光呆滞,一语不发。清雅泣不成声,犹如梨花带雨,再也顾不得往日的矜持,附在小云耳边,轻轻道:“云郎,我爱你!二师叔既已死了,我要你坚强起来,不准自残自伤!”小云听她不再管自己叫“师叔”,不禁心里一惊,转头凝视了她一会儿,方才缓缓点了点头。挺直腰杆,对陈孤鸿道:“二师兄又是怎么死的?”声音嘶哑颤抖,十分难听。   陈孤鸿见他呕血,心里伤痛,但碍于身份,又不便上前搀扶,只是在一旁默默垂泪,此时她早已哭成了泪人,闻言方才抹去泪水,说道:“前天午夜,荣城道长引领三千人前往攻打‘驼龙寨’,双方开战不久,‘驼龙寨’寨主步神京就和几千名匪徒撤回了山寨。荣城道长担心寨内有埋伏,如果所有的人冒然进入,难免造成不必要的人员伤亡,所以他仅领了五十人潜入寨内,准备察看虚实之后,再作定夺。”   清雅道:“难道寨里真有埋伏?”陈孤鸿缓缓点头,说道:“步神京和‘吕宋国’的‘三黎天魔女’的私交一向很好,不知什么时候他竟将‘三黎天魔女’请到了‘驼龙寨’,而我方此前派出去侦察敌人情报的弟子,并未查明此事,所以荣城道长对此事一无所知,不免吃了暗亏。‘三黎天魔女’修炼的是木系神功,正是所有土系神功的克星,她又在寨内布了一座‘李代桃僵九女天魔阵’,并亲自担任主持。荣城道长的戊土神功虽已至十重境界,但仍不足以抗衡此阵的威力。我方人员潜入‘驼龙寨’后,不等查明情况,‘三黎天魔女’就启动了阵势。前后只有半盏茶的时分,荣城道长和五十名随行人员就几乎全部死在了阵内,除了三人侥幸逃生,再无一人活命。”   小云眼里再度涌出泪水,沉默一会儿,说道:“死亡人员的尸体眼下在何处?”陈孤鸿道:“据三名生还弟子回报,‘李代桃僵九女天魔阵’威力大得出奇,荣城道长一行人竟被碾成了齑粉,形神俱灭,并无尸体留下。留在‘驼龙寨’之外的我方人员,估计难以破阵,只得暂时撤退,所以眼下‘驼龙寨’仍未被攻下。”   小云心里惨然,只要有战斗发生,就有死亡,你能杀敌人,敌人也能杀你,不论是出于什么目的,是正义也好,是邪恶也罢,战斗原本就是如此残酷。大战开始前,荣城曾提出辞职归隐,但虑及教内人才匮乏,小云并未同意,不成想“无为堂”一别,二人竟成永诀。如今言犹在耳,人已泯灭,不禁使小云倍感伤痛和自责。   他初上太和山之际,原本想将道教改造成一个完全脱离江湖争斗的纯宗教门派,目的就是为了尽量减少教内人员的伤亡,但一入江湖,身不由己,敌人的肆意妄为和凶残,黎民罹难,老子和木荣春的殷殷期盼,国家和民族的兴亡,无不促使他必须承担起他所应承担的责任,开始统帅正义之师和敌人展开决战。尽管他珍惜每一个人的生命,尊重所有人的生存权,但战斗开始后,捷报和噩耗同传,亲朋和敌人共死,伤亡之惨重,战斗之惨烈,仍是超出了他事先的想象。其实,眼下局势的发展,早已超出了他所能控制的范围,也早已背离了他的初衷,但他又有什么办法能改变现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人生无奈,岂不大抵如是?   小云沉默良久,方才伸出双手,撮土为炉,竖草为香,之后缓缓跪倒,一字一句道:“道门掌教紫微,谨在此向皇天盟誓:我势要铲平‘无稽山庄’,剿灭魔教,使天下重归太平!借此告慰两位师兄和所有阵亡者的在天之灵!如果不能完成誓言,云归鹤宁愿天诛地灭,永世不得往生!”想起荣城日常为人严谨稳重,实属教内少有的人才,如今人鬼殊途,阴阳两隔,再也不可复见,他说完后禁不住再度失声痛哭。待情绪平复,方才对张太初道:“张真人,此处就交给你了,我要马上前往‘驼龙寨’,亲手诛杀步神京和‘三黎天魔女’,给二师兄报仇雪恨!”面向众人,抱拳施礼,说道:“战斗仍未结束,诸位多保重!告辞了!”言罢,召出乘黄,和陈孤鸿联袂离去。   飞出三百多里,二人分道扬镳,陈孤鸿飞向正南,继续负责联络。小云飞往正东,黎明时分飞抵美良川上空,低头一看,只见“驼龙寨”门前法宝乱飞,喊杀声此起彼伏,约有四五千人正在混战。一方是“驼龙寨”的盗匪,另一方是荣坤统帅的参与“天雷绥靖之战”的东路人马。   东路人马总共有三名主帅,荣城已经阵亡,荣坤正在拼力厮杀,而另一名主帅“花帝”简伯文此时竟已身负重伤。他倚在山崖上,面色苍白,一条右臂被人齐肩斩断,鲜血喷涌,眼见就已不住。他的七名妻子围在一旁,正在为他包扎上药,手忙脚乱,显是方寸已乱。 第六十三回功成骨朽(2)   简伯文功力极高,敌人竟能将他斩成重伤,可见敌人之中必有高手。小云为人谨慎,并不急于出手,召回乘黄,凝目细看。只见“驼龙寨”门前,有一名中年男子正在指挥战斗。此人身高丈二,宽肩后背,长得孔武有力。面色黝黑,手持一杆“鬼面宣华斧”,估计就是“驼龙寨”的寨主步神京。   敌人队列的最前方,有九名异族女子正在奋力拼杀。九个人的身高只有五尺左右,但娇小玲珑,身材很好,衣饰打扮完全相同,上身是一色的短袖紧身衣,下身套一条短裙,长度仅有一尺,约有半截臀部和双腿完全裸露在外;加上衣色纯黑和绣在上面的红色花纹,形成强烈的色彩对比,用色大胆,显得极尽粗野豪放。九人的肤色呈棕褐色,眼大唇厚,耳饰金环,披发跣足,手足佩有重重叠叠的多色玉镯,极具异域风情,毫无疑问,正是来自“吕宋国”的‘三黎天魔女’和她的八名手下。   九个人结成“李代桃僵九女天魔阵”,或驾驭法宝,或挥舞“虬木碎骨锤”,在人群中往复拼杀。所经之处,如一股棕褐色旋风,无人可以抵挡,道教和江湖人士纷纷毙命,伤亡十分惨重。九人直如虎入羊群,所向披靡,威风不可一世。   九人是杀害荣城的元凶,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小云祭起“元始浑天轮”,飞入人丛,发起攻击。“三黎天魔女”和她的八名手下正在全力攻敌,毫无防备,左面的一名女子只见眼前银光一闪,右臂已被“**白虎剑”齐肩斩断。她禁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踉跄几步,翻身跌倒。“三黎天魔女”吃了一惊,见来人只用一招就击伤了自己的门徒,估计绝非庸手,大喝道:“你是谁?”小云道:“我是云归鹤。”   “三黎天魔女”住在“吕宋国”,对华夏的情况知之甚少,闻言道:“云归鹤是谁?”小云不再理她,展开身形,犹如鬼魅,飞身奔行,双手此起彼伏,眨眼间,已将十几名道教弟子和江湖人士一一从“李代桃僵九女天魔阵”里甩出,使之脱离了险境。   荣坤见小云赶到,心里一喜,大喝道:“掌教真人驾到,大伙儿一起上!”在敌人的强攻之下,参与此战的二千多名东路人员死伤惨重,加之主帅简伯文身负重伤,士气原本已十分低沉。但小云此前除了输给了魔教教主,一向是战无不胜,威名凌驾于所有高手之上。闻听他驾到,众人无不神情亢奋,士气大振,各自驾驭法宝,向敌人发起了空前凌厉的反攻。“驼龙寨”的几千名盗匪招架不住,只得转为守势,并开始缓慢后撤。步神京见形势不利,挥舞“鬼面宣华斧”,祭起法宝“嗜血獠牙”,亲自加入战斗。   “三黎天魔女”和她的八名门徒,修炼的是“神木衍生魔功”。此功师法草木的生生不息之势,具有肢体再生之能,所以又名“续断神功”。被斩断右臂的女子挣扎起身,肩头一晃,冒起一股白烟,竟马上长出了一条全新的手臂。小云在将最后一人甩出后,恰巧看见此女断臂复生,此等奇事,闻所未闻,他正自诧异,“三黎天魔女”已统帅众女发起攻击。   空中光影乱闪,咆哮大作,犹如鬼哭神号,八柄“虬木碎骨锤”或前或后,或左或右,分从不同的方向,飞抵近前。小云哼了一声,掣出“裁云帚”绕身盘旋一周,金光大盛,尘尾行经之处,八柄“虬木碎骨锤”无一幸免,在身前碎裂。粉末状的碎屑化为一股粉红色的浓雾,弥漫开来,顷刻间百丈方圆内已是伸手不见五指。   小云闻见一股浓浓的甜香,心知浓雾含有剧毒。他身具“胎息”之能,并不畏惧,但为防其他人中毒,便抡起“裁云帚”,准备驱散浓雾。就在此时,“三黎天魔女”的护身妖魔“木鬼季蛮腰”,凭借昏暗不明之际,偷偷潜至身前,抡起右掌,击向他右肋。季蛮腰身高只有三尺,外形就像一名少女,周身**,肌肤呈青绿色,乃是一根万年“铁梨木”在吸收日月精华后幻化成人形的。   她奔走如风,又擅长“土遁”之术,从浓雾中陡然现身,加之攻势劲急,毫无征兆,小云猝不及防,只得先后撤一步,抡起“裁云帚”硬接一击。“砰”的一声,季蛮腰的右臂和“裁云帚”相撞,但令人吃惊的是,她的右臂就如同一根面条,竟可以任意转向,在被“裁云帚”击中后,右臂反转,从意想不到的方向击中小云右胯。   别看她身材矮小纤细,像是弱不禁风,但此番出手招沉势猛,威力竟不亚于一柄大铁锤。小云的胯骨几乎碎裂,右面身体完全失去了知觉,右腿一软,就要跪倒,危急关头,他左足用力一蹬,后撤几步,方才稳住了身体。他心里怒极,“裁云帚”转交左手,奋力甩出,击中季蛮腰的右肩。此招至少含有千斤之力,就是一个铁人也是禁受不起,但季蛮腰竟是毫发无损,只是踉跄了几步,就再度发起攻击,看样子竟是周身刀枪不入。她身材矮小,周转十分灵活,犹如猿猴飞鸟,高飞低走,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捷如飓风暴雨,势如奔雷闪电,使人防不胜防;加之两条长臂可以任意扭转,纵横翻飞,大开大合,犹如两条绿色软鞭,更是令人难以招架,一时间,攻势如怒海潮生,纷至沓来。   如此密集迅猛的近身攻击,小云前所未见,丝毫不敢分神,只得挥舞“裁云帚”,见招拆招,全力与之展开周旋。一时半会儿,竟无法匀出精力调动“五方神剑”参战,局势被动,已颇为凶险。“三黎天魔女”见已将他缠住,撮口长啸,统帅八名女徒各按“遁甲”“遁乙”方位,往复奔走,开始推动“李代桃僵九女天魔阵”运转。 第六十三回功成骨朽(3)   小云和木鬼季蛮腰拆了几招后,已摸清她的攻击路线,左臂起处,“裁云帚”连使三招,暂时将她逼退。之后,心念一转,“五方神剑”终于得以出手。银光夭矫如龙,“**白虎剑”最先飞抵近前,只听“嗤”的一声轻响,如刀切豆腐,毫不费力已将季蛮腰从中劈成了两半。奇事年年有,不如此时多,季蛮腰的两半身体冒起一股白烟,眨眼间竟变成了两个各自独立的季蛮腰。二人面貌相同,手足俱全,和先前毫无分别。二人“咯咯”娇笑,像是在嘲笑小云无能,之后飞身上前,再度发起狂攻。   季蛮腰杀之不死,灭之不绝,又能分身,小云头大不已,挥舞“裁云帚”,驾驭“五方神剑”,与之缠斗起来。就在此时,足底震颤,无数藤萝植物犹如一条条蚯蚓从土里钻出,疯狂生长,迅速蔓延,沙沙声大作,浓重的草腥气弥漫开来,弹指之间,方圆白丈之内已布满绿油油的藤萝,再也露不出半分土色。一眼望去,绿波翻涌,犹如大浪席卷;枝条扭曲,恰如群蛇乱舞,景象壮观而诡异。   小云正在和季蛮腰全力周旋,毫无防备,双腿被几根藤萝紧紧缠住,已无法移动分毫。“三黎天魔女”和她的八名女徒各自跃上一根藤萝,犹如驾起了九条绿色长龙,轮番向小云发起攻击,分身为二的季蛮腰也从旁展开夹击。十一条人影或如苍鹰搏兔,或如猿猴偷果,或如毒蛇捉鼠,攻势稳准狠皆备。   小云不能移动,又要招架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十分吃力。只拆了几招,已感不支,额头渗出了一层冷汗。缠住双腿的藤萝缓慢收紧,力量大的出奇,渐渐勒入了肌肉里,鲜血渗出,腿骨咯咯作响,几近断折。但值此群敌环伺之际,小云无暇它顾,只得先调动真气护住双腿,继续和敌人对战。又拆了几招,小云寻了一个空当,发起反击。“五方神剑”直奔向前,分别击中了“三黎天魔女”和她的四名女徒。他此番出手已使足全力,志在必得,力量之大足以移山填海,但五个人只是身体一晃,除了足底所踏的五根藤萝先后碎裂,竟是毫发无损。   “三黎天魔女”十分得意,大笑道:“小伙子,你永远杀不死我,不如缴械投降吧!”说完,和四名女徒各自飞身跃上了一根新的藤萝,再度发起攻击。小云此时方才明白,敌人将自己的攻击力转嫁给了足底所踏的藤萝,所以她们自身才未曾受伤。此阵用植物借力转力,故名“李代桃僵”。藤萝源源不断从土里钻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如不将之全部根除,敌人可以不断的借助藤萝化解自己的攻击,自己将永无取胜之机!心念及此,他已有了主意,一面全力防守,一面提聚金元素,从足底源源不断注入土里。   所有草木无不依靠泥土生长,但土里一旦混入了大量的金元素,草木的根系势必受损,生机也将随之断绝。伴随金元素的大量涌入,方圆百丈之内的泥土逐渐变硬,只一会儿工夫,已是坚如钢铁,硬比岩石,并泛起夺目银光。所有的藤萝犹如被霜打了一般,瞬间枯萎凋零,原本粗如儿臂的枝条,变得细如丝线,并且干枯僵直,已失去转嫁攻击力的作用。   季蛮腰原本就是一根“铁梨木”,力量和生机无不源于泥土。泥土变成钢铁,简直就是一场无法想象的噩梦,不但使她失去了生存基础,因金能克木,不论是她的力量,身体的灵活程度,或是身体的抗击打能力无不为之成倍削减。她是万年木鬼,反应比人类敏锐,首先察觉情形不妙,于是将身体合二为一,飞身后撤,准备脱离金元素的影响范围。   藤萝一死,小云恢复自由,心念起处,“五方神剑”咆哮向前。季蛮腰失去了泥土的滋养,已无能力分身为二,土质坚硬,也无法钻入土里藏身,身体登时被“五方神剑”劈成了七八块。但万年之鬼,生命力极强,碎裂的身体一时不死,兀自扭动,准备向一处靠拢。火神祝融的“勾陈玄武剑”盘旋一周,引发大火,顷刻间将季蛮腰碎裂的身体烧成了灰烬,永绝后患。   “三黎天魔女”见藤萝枯萎,季蛮腰惨死,不禁魂飞魄散,终于感到了恐惧,颤声道:“你究竟是谁?”小云冷笑道:“我是道门掌教,你倚仗一身邪术,协助‘驼龙寨’阻我义师,杀我师兄,罪大恶极,你今日休想活命!”言罢,“五方神剑”再度出击。此番含恨出手,威力非比寻常,五色光华映亮了天空,恢宏壮丽;破空之声犹如万马齐喑,威不可测,势不可挡,直如众神暴怒。   “三黎天魔女”面色苍白,已无一丝血色。自知难以抵挡,施展“万花遁”,勉强闪在了一旁。只听“砰”“砰”声不绝,她的八名女徒无一幸免被“五方神剑”一一击中,头颅炸裂,变成了八具无头的尸体,跌倒在尘埃之中。“三黎天魔女”心里一凉,极度的恐惧,竟导致小便失禁,尿液沿大腿顺流而下。不等她有所反应,“五方神剑”飞抵近前,各自盘旋一周,她的头颅和四肢已被齐根斩断。血雨纷飞,五截碎尸从空中坠下,泥土银白,藤萝枯黄,尸体鲜红,色彩刺目,景象十分凄惨。   此时,“驼龙寨”的几千匪徒几乎死伤殆尽,步神京统帅仅存的六七十人,撤回山寨,凭借高大坚固的寨门,仍在负隅顽抗。   待八柄“虬木碎骨锤”碎裂后形成的浓雾完全散去,小云眼望九具残尸,心里也不知是喜是悲。荣坤走到近前,施礼之后,说道:“这九个外国女人功力极高,我方无人能敌,战斗刚一开始,简先生就被斩断了右臂。幸亏掌教真人及时赶到,否则今日一战,八成又要折戟沉沙。”小云微微苦笑,说道:“二师兄已死,此战得胜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功劳。”向“驼龙寨”方向看了一眼,道:“你留在此处,负责掩埋尸体,处理善后事宜,我要亲手斩杀步神京,为二师兄和死难者报仇。”不等荣坤回答,展开身形,飞往“驼龙寨”。 第六十三回功成骨朽(4)   步神京倚仗铁板制成的寨门作掩护,在一炷香的时间里,驾驭法宝“嗜血獠牙”,挥舞手里的“鬼面宣华斧”,至少斩杀了七八十人。但道教门徒和江湖人士仍是前仆后继,悍不畏死,继续发起攻击。寨门虽是铁板制成,也承受不起如此长时间的冲击,千疮百孔,已是岌岌可危,眼见就要失守。“驼龙寨”的副寨主索至公,大喊道:“大哥,我们快撤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步神京眼里全是血丝,面孔扭曲,已和野兽毫无分别。闻言啐了一口,骂道:“我们被秦秀元这个老杂碎骗惨了,早知‘无稽山庄’不肯派人接应,我们何苦硬撑?”环视一周,语调转为凄凉,叹道:“我步神京辛辛苦苦打拼了几十年,才有了眼前的基业,想不到今日就要毁于一旦!”满腔怨气无处发泄,犹如疯了一般,大喊道:“老天爷为什么要如此待我?”   空中响起一个语调平和的声音:“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自古多行不义,必自毙!”话音未绝,“砰”的一声巨响,铁板制成的寨门四分五裂,小云缓步走入。步神京如见活鬼,双眼瞪得如同鸡蛋大小,他绝不相信有人竟能凭一己之力击破铁质寨门,问道:“你是谁?”   小云道:“我是道门掌教紫微。”步神京浑身颤抖,咬牙切齿道:“原来是你!”飞身从寨门左上方的雕楼上跃下,大吼道:“老子不想活了,跟你拼了!”抡起“鬼面宣华斧”飞身上前,驾驭法宝“嗜血獠牙”发起攻击。小云飞身闪开,说道:“我成全你!”心念一转,水神工共的“朱雀太阴剑”先行出击,乌光在空中盘旋一周,已将“嗜血獠牙”绞成了碎末。紧接着土神后土的“青龙太常剑”挟万斤之力飞射向前,砂土弥漫,土腥气大作,犹如刮起了沙尘暴。   步神京明知不敌,但暗存侥幸之心,使足全力,挺起双臂,用“鬼面宣华斧”硬接一击。只听“嗤”的一声,鹅卵粗细的纯钢斧柄竟被劈成了两截,“青龙太常剑”射入他的前额,余力未尽,拖起他的身体继续向前飞行,“砰”的一声,将他钉在了百丈开外的山崖上。就是神仙也承受不起如此重伤,步神京一声未吭,登时毙命。   小云对“驼龙寨”残存的几十名匪徒道:“难道你们仍要抵抗?”副寨主索至公眼见大势已去,只得和几十名匪徒缴械投降,战斗终于结束。荣坤引领百余人走入山寨,清查帐目,收缴银两,找寻“驼龙寨”和“无稽山庄”相互勾结的证据,以备呈报给朝廷,各项善后事宜在有条不紊中展开。小云收起“元始浑天轮”,出了山寨,缓步走到简伯文身前。   简伯文一向风流自赏,善于在美人面前展示自己,所以日常十分注重形象。此番他失去了一条右臂,伤势之重尚在其次,最主要的是形体的残损,使他一向完美的形象大打折扣。对于一个好色如命的人来说,此等伤势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打击。小云见他重伤之后,神色已颇显憔悴,不禁心里一酸,说道:“紫微来迟一步,致使先生身负重伤,当真是罪不容恕!”   简伯文哈哈大笑,用左手一拍小云肩头,说道:“你说什么?我虽只剩下一条左臂,但依旧可以饮美酒,抱美人,云兄又担心什么?”伸手搂住一名妻子的纤腰,左手轻轻抚摸妻子多肉的臀部,对小云道:“你看,这岂不是和从前一样?眼下我虽只有一条左臂,又有什么关系?”小云见他并不介意肢体的残损,心里大感宽慰,竖起拇指,微笑道:“简先生乐天知命,紫微佩服!”   此后几天,东西南北中五路人马各按原计划继续展开行动,小云东奔西走,负责接应和支援。所经之处势如破竹,歼敌无数,元凶授首,每战必捷,再未出现丝毫意外。七天后所有战事全部结束,五路人马先后抵达中原的“轩辕丘”,如期会师。   历经前后二十多天的艰苦奋战,五路人马共剿灭“排教”“五毒教”“绝金门”“铁血青春堂”等大小一百多个江湖组织,光复府县九十七座,歼敌四万余人,俘虏一万多人,彻底铲除了“无稽山庄”和魔教的所有外围势力,“天雷绥靖之战”顺利完成任务,大获全胜。   所谓杀人一万,自损三千,参与此战的道教人员和江湖豪雄也是伤亡惨重。道教一方,除了“衣膳堂”堂主荣城,“演武堂”堂主荣煌,鄂北祭酒荣磊,闽州祭酒荣沥四人,另有一十名身属“荣”字辈的祭酒在此战中阵亡。“清”“吉”两辈门徒死亡一万多人,五百名“疾风劲旅”成员仅有七十八人生还。参与此战的江湖人士总共只有两千多人,但有九百多人殉难,其中包括“霜雪吴钩”商劲节和“雪豹”商慕节父子等几十名高手在内,死亡人员接近参战总人数的一半。   五路人马会师后,经过一番清点,除了死亡人员,唯有荣浩生死不明。小云并不担心,荣浩为人谨慎,行事十分注意分寸,决不会有什么意外。估计在查明内奸后,他自会出现,眼下不必急于寻找他。   此战伤亡如此惨重,小云始料未及,手拿厚厚的一本死亡者的名单,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沉默良久,缓步登上“轩辕丘”,眼望历经二十多天血战之后,几乎是个个披伤挂彩的幸存人员,禁不住情怀激荡,热泪盈眶。抱拳施了一个四方揖,缓缓说道:“紫微无能,事先谋划不周,又过于轻敌,致使一万多人战死,实在有愧于大伙儿的信任和委托。紫微罪不可恕,待彻底铲除‘无稽山庄’和魔教后,自当引咎辞职。所有死难者英灵不泯,希望能原谅紫微,请受我一拜!”撩起长袍,面向东方跪倒,行三跪六叩首大礼。   “轩辕丘”下的所有人员见他勇于自责,极为感动。想起昔日并肩战斗的伙伴,眼下已是人鬼殊途,再也无法相见,众人无不泪水纷垂,女弟子和许多年轻人更是失声痛哭,气氛哀伤,感人肺腑。 第六十三回功成骨朽(5)   小云起身后,平定了一下情绪,说道:“此战伤亡惨重,但也完成了预期的任务,‘无稽山庄’和魔教的外围势力已被全部铲除,敌人受此重创,短时间难有作为,最终的胜利已是唾手可得,并且必将属于我们!但历经二十多天的连续奋战,大伙儿不是有伤在身,就是已十分疲惫,如果继续作战,多有不利。所以我决定,大伙儿先休养一月,再发起最后决战,诸位以为如何?”   张太初道:“古语云: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云教主言之有理,大伙儿就各自回家休养一月,再前往太和山集合。”其他人也无异议,于是众人和小云一一告别,江湖豪雄各自回家,道教弟子和二十三名祭酒各回宫观和辖区。待众人走后,小云,陈孤鸿,荣坤等九名堂主和七十八名“疾风劲旅”成员最后启程,联袂赶往“太和山”,飞行六个时辰,次日黎明,飞抵“真武观”。   小云询问留守“真武观”的清虚,得知二十多天里观内并无异常,教务执行良好,方才安心,吩咐众人各自回房休息。中午时分,他前往“议事厅”主持大战后的首次教务会议。荣城和荣煌已死,荣浩不在,其他九名堂主依次入座,小云手抚二人的座椅,忆及往昔,禁不住再度潸然泪下。   会议持续一个时辰,方才结束,作出几项决定,其一:由清静、清和暂时担任“演武堂”和“衣膳堂”副堂主,分别接管原属于荣煌和荣城二人的工作;   其二:由“宏化堂”堂主荣森全权负责所有在“天雷绥靖之战”中战死者的后事,不论死者是道教成员,或是江湖人士,必须按统一标准作出安置。一万多名战死者中只有三千多人找回了尸体,或已焚化成骨灰,择吉日安葬在“云海舍身园”内。另有七千多人,不是尸骨无存,就是已无法找到尸体,必须收集他们的生前用品,择日安葬,设立“衣冠冢”,以备后人瞻仰和凭吊。所有阵亡者的亲属,必须按先前惯例,予以丰厚的抚恤,务必使每一人都能丰衣足食的安度余生。亲属中如有无人奉养的老人,不具备生活自理能力的残障人员和儿童,可以安排他们在“养怡园”内生活,所有支出由道教承担。所有死亡者的灵位,择日安置在“鹤寿堂”内,供日常祭祀和缅怀。所有工作必须在二十一天内全部完成,以保证在“三七日”举行的斋醮祭祀大典能如期进行。   此番后事处理,小云秉承了荣浩此前的行事作风,用优厚的抚恤和高规格的安葬待遇,加上倾注真情的祭祀活动,凝聚教内人心,提高道教在江湖中的威望和影响力。   其三:大战结束后,敌人的外围势力已被全部铲除,但原先生活在魔教和“无稽山庄”控制区域内的百姓,此前饱受荼毒,生活艰难,民心散乱,久贫之下,说不定会揭竿而起,成为暴民,不利长治久安。为了巩固胜利成果,不致使局势恶化,所以,道教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垫付租赋、开设“舍粥棚”“医药堂”等几项改革措施,迅速推广开来,使百姓无衣食之忧,才能使之安定下来,便于尽早终结乱世。此项工作由“宏化堂”副堂主荣沛,掌总负责。   其四:原有的各项教务,必须按步就班继续执行,不能有丝毫懈怠。此项工作由“衣膳堂”堂主荣坤具体负责,待荣浩回山后,由二人协商处理问题。   其五:由“讲经堂”堂主荣鑫起草一篇告示,将此战结果传檄天下,警告所有抱有侥幸心理、准备或已经投向魔教和“无稽山庄”的官员和江湖人士,必须在一月之内,马上和两股邪恶势力划清界限。不日之内,道教将和两股势力展开最后决战,如有人不听劝告,届时,道教出手决不容情,死在“天雷绥靖之战”中的几万敌人就是他们最好的榜样。告示的措词要严厉,攻心为上,扰乱敌人的军心,打击敌人的信心,借此配合即将展开的决战。此番挟大胜之威发出警告,估计能起到很好的效果。   另外,荣鑫要再写一道奏章,将此战的结果和详细经过告知朝廷,并将在历次战斗中搜集到的有关朝廷官员和江湖组织暗中勾结魔教和“无稽山庄”的证据,一起呈上。借此表明道教所杀的每一人,皆是罪有应得,并非任意屠戮,也非公报私仇。道教发起此战,完全是为了尽早终结乱世,毫无一点私心,更无借此称霸江湖之意。奏章的措词要严谨,不亢不卑,不能有丝毫的洋洋自得之意,姿态放的低一点,就算不能解除轩辕翊国一向对道教抱有的戒心,最起码也不能加重他的疑心,给日后行事带来诸多不利。   其六:经此一战,魔教和“无稽山庄”蒙受重创,绝不会善罢甘休,肯定要发起反击。所以,道教的所有宫观,包括“真武观”在内,必须加强戒备,防备敌人偷袭。找出一千名反应机敏、行事灵活的“清”字辈门徒,化装成各色人等,分头前往“无稽山庄”和魔教老巢,负责暗中监视。一旦发现二者有异动,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将情况报知“真武观”。另外,再找出三千名“吉”字辈门徒,三人一组,五人一伙,分头潜入人口密集、人员构成复杂的各大都市,暗中查访是否有江湖组织仍和“无稽山庄”保持联络,是否有朝廷官员仍和魔教暗中勾结,两股邪恶势力是否有其他不为外人所知的外援。一旦得到有价值的情报,必须马上报知“真武观”。侦骑四出,严密布控,尽量作到知己知彼,确保在最终决战开始前不出现意外情况。此项工作由“戒律堂”堂主荣锋、荣锐一起负责。 第六十三回功成骨朽(6)   六条措施覆盖了所能想到的所有方面,再无丝毫遗漏,会议结束后,九名堂主开始分头执行任务。小云原本准备前往“无色精舍”和翥凰等人相见,但荣城、荣煌之死,使他的心情分外晦暗,想起木荣春得知此事后,未必能承受得起如此严重的打击,他更是心如刀绞,再无心情理会诸女,折回“戒得居”,前后三天足不出户,将自己关在屋里,只是一味的潜修神功,借此麻痹自己,减少心里的负疚和伤痛。   四天后的清晨,他仍是躲在房里不想见人,清风推门走入,告知荣浩已于昨夜赶回“真武观”,此时就在“议事厅”相候。荣浩足智多谋,机警善变,处事灵活,荣城一死,他已成了小云在教内唯一可以倚仗的左膀右臂。闻听他已返回,小云大喜如狂,来不及洗漱,就起身奔出房间,三两步窜下楼梯,冲入“议事厅”。   昨夜,荣浩在得知荣城和荣煌的死讯后,心里伤痛,泪如泉涌,一夜未曾合眼。加之多日奔波,从未休息,此时他原本黝黑的面孔,更加显得灰暗,黑发已无光泽,眼里尽是血丝,神色十分憔悴,就像是老了十几岁。小云喉头梗阻,上前握住他的双手,颤声道:“师兄,辛苦你了。”   荣浩半晌无言,沉默良久,方才摇了摇小云的双手,缓缓说道:“两位师兄驾鹤西归,我们暂时不要告诉大师兄,以免他伤心。你我二人肩负重责,必须振作起来,完成未竟的事业,方才对得起两位师兄和所有殉难者的在天之灵!”小云哽咽道:“是!小弟谨领师兄的教诲,不敢相忘。”荣浩拍了拍他的肩头,一如小云未曾担任掌教之前,不拘任何形迹,说道:“你是掌教,我无权教诲你,此番话只是和你共勉。”   二人待情绪平定,各自入座。荣浩道:“我已找出内奸。”小云道:“我知道师兄必能完成任务,只是不知内奸是谁?”荣浩道:“是鄂南祭酒荣镝。”小云大吃一惊,他原本以为内奸最多只是一名“清”“吉”辈的小角色,在教内的身份绝不会太高,绝没有想到,内奸竟是一名身属“荣”字辈的祭酒,闻言兀自不信,说道:“师兄怎知他就是内奸?”   荣浩道:“师弟命令鄂北祭酒荣磊,闽州祭酒荣沥,分别前往魔教老巢和‘无稽山庄’,牵制敌人主力,用作疑兵。此事除了他们自己和诸堂堂主,再无其他人知道,但仍是走露了消息,敌人在得知我方的两支人马只是一支疑兵后,方才敢于发起反击,致使荣磊、荣沥和他们所统帅的本教弟子几乎全部战死。诸堂堂主和你我朝夕相处,忠诚度毋庸怀疑,绝不可能是奸细。荣磊和荣沥既已战死,也不可能是内奸,唯一的可能就是二人自己不小心、或是于无意之中将此事告知了他人。闽州虽大,但僻处蛮荒,本教在此州只有七所宫观,所以只有荣沥一人担任祭酒。接到命令后,他既无人可以商量,也无时间外出告诉他人,就统帅部属外出执行任务,所以他不具备泄露此事的机会和条件。”   小云缓缓点头表示赞同,荣浩接着道:“鄂州的情况大不相同,宫观较多,所有由荣磊和荣镝分别担任南北祭酒。荣磊接到任务后,是否曾和荣镝协商,无人知晓。但他前往魔教老巢必须经过荣镝的辖区,此事八成是他在二人见面时,告知了荣镝。我在接到师弟的密令后,当时就怀疑荣镝是内奸,为了找到证据,我偷偷离开队伍,星夜赶往鄂州。荣镝在鄂南管辖九所宫观,每座宫观都有他的住所,此时他诈作负伤已返回鄂南,在其中的一所宫观中休养。我担心打草惊蛇,只得暗中展开调查,前后用了十几天,找遍了其它八所宫观,并未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直到有一天,荣镝有事外出,我才得以偷偷潜入他眼下居住的房间,在壁橱的夹层里发现了一张面值二十万两的银票。”   小云脸色铁青,祭酒的俸禄寥寥无几,如此巨款,不是贪污教内公款,就是暗中受贿所得,总之,不是好来路。荣浩说道:“为了查明银票的来源,我抄下了印在银票表面的票号和钱庄,之后为防荣镝察觉,又将之放回了原处。此后几天,我经过明查暗访,至少询问了上百人,终于查明二十万两白银是由魔教的‘坤地堂’堂主慕容含烟亲手存入‘永嘉钱庄’的。至此,真相大白。”   小云沉默片刻,说道:“荣镝身处高位,入教已有几十年,难道区区二十万两白银就能使他叛教投敌?”荣浩长叹一声,说道:“其中另有原因。荣镝是三师叔繁难的首座弟子,功力既高,资历又老,一直梦想担任本门掌教。但问题是,本门掌教是由上代掌教直接任命,他在‘荣’字辈中并不出色,其实根本毫无指望,但他心里仍存有三分奢念,希望有一天能担任本门掌教。等到师弟蒙太上祖师亲授玄功,出任本门掌教后,他彻底失去了机会,多年梦想终成泡影,心理失衡,已是在所难免,自此走上了叛教投敌之路。”   小云道:“师兄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莫非你已将他抓获?”荣浩缓缓点头,说道:“我在查实他的叛教行为后,于当日午夜再度潜回他的居所,趁他行功之际,出手封闭了他的穴道,毫不费力就将他生擒活捉。经过审问,方才得知此中缘由。”   小云起身踱步,说道:“五师兄前往攻打‘绝金门’,竟中了敌人的埋伏,不幸战死,此事与荣镝泄露本教机密不无关系!此人入教多年,素有功绩,身为祭酒,独霸一方,职权已不算太小,但仍是贪心不足,竟妄想担任本门掌教。贪心一起,再无丝毫礼义廉耻,再也不顾同门情谊,竟不惜叛教投敌,卖身求荣,当真是罪不可赦!”脸上尽是讥诮之色,“嘿嘿”冷笑,缓缓说道:“权力,权力,当真能使人如此疯狂?”想起老子创立道教就是为了拔除人心贪欲,但荣镝入教多年仍不能抗拒权力的诱惑,犹如飞蛾扑火,最终走上了不归路,可见此事有多么难为。他禁不住意兴阑珊,心里倍感无奈和苦涩。 第六十四回枭雄末路(1)   中午前后,小云出了“戒得居”,前往“无色精舍”,先和翥凰见了一面。二人互诉相思,缠绵一会儿,小云方才说起大战经历,翥凰听得惊心动魄,得知此战已完成任务,又替他感到由衷的高兴。说话期间,小云少不了插科打诨,甚至是胡说八道一番,引得翥凰娇笑不停。半个时辰后,他起身告辞,前去拜访赫连暖玉。   赫连暖玉身为猃狁公主,此前生活奢华,日日锦衣玉食,反观“真武观”里的生活,单调清苦,小云担心她未必能忍受。见面之后,稍作寒暄,就问起了她生活起居方面的琐事,嘘寒问暖,不厌其烦,关心眷顾之意,表露无遗。赫连暖玉身在异国他乡,尤其易感,听后十分感动,竟流下了泪水。她身材高大丰腴,和翥凰等人绝不相同,独具魅力,小云正经不了多久,色心大起,开始伸手抚摸她的身体。赫连暖玉犹如小鸟依人,偎在他身前毫不抗拒,在他的抚摸揉捏之下,呼吸渐趋急促,不时发出不明含义的呻吟。   决战在即,诸事繁杂,小云没有太多时间顾及男女私情,辞别赫连暖玉后,走入彭秀婕的房间,准备用一下午的时间了结所有私事。彭秀婕原本纤瘦,最近一段时间她心里备受煎熬和折磨,更加瘦得皮包骨,除了一双大大的眼睛仍有往昔的几分神采,全身上下毫无生机,神色极为憔悴,犹如一个垂死待毙之人。小云见她已瘦得不成人形,心里大恸,上前一步,将她搂入怀里,轻拍她的脊背,柔声道:“你何必如此自苦?又为什么要自杀?”   彭秀婕既不抗拒他的搂抱,也不迎合,就如一根木头,仍是直挺挺的立在原处。沉默良久,说道:“我背离了义父,无处可去,你又不要我,我活着有什么意思?”声音很小,犹如蚊蚋,几不可闻,说完嚎啕痛哭起来。小云无话可说,只得用行动表示安慰,用力抱紧了她骨瘦伶仃的身体。   彭秀婕见他并非毫无情意,心里稍感宽慰,从怀里取出小云写给她的书信,颤声道:“你在信中说:来日方长,善自珍重。究竟是什么意思?”信纸上尽是斑斑泪痕,九个字的笔画早已模糊不清,纸面上的几条折痕也已起毛,显是曾被反复展开,但并无丝毫残损,可见她极为爱惜此信,尽管此前已不知翻看了多少次,并且每次翻看都曾流泪不止,但仍将信件保存的十分完好。   小云见她如此痴情,不禁大受感动,明知一旦作出承诺,在翥凰几人面前不好交待,但仍是不忍心拒绝她,微微一笑,说道:“来日方长的意思就是说;我们以后可以在一起生活!”此话说得含蓄,但毫无疑问已表明他准备和彭秀婕长相厮守。他功力虽高,但并不完全了解自己,他对彭秀婕的感情,其实是怜悯多于爱意。他毕竟年轻,又是男人,见不得女人在自己面前流泪,原属正常。   幸福来得如此迅猛,犹如霹雳闪电,瞬间降临,彭秀婕毫无防备,怀疑自己听错了,颤声道:说什么?”小云轻轻一吻她的面颊,柔声道:“我说我爱你,我要娶你为妻,希望你不要拒绝!”彭秀婕早已身心交瘁,听见他的承诺,莫大幸福涌上心头,再也不住,眼前一黑,昏死过去。她身体极度虚弱,暂时无法苏醒,小云教务缠身也不可能长时间留在此处助她恢复体力,考虑再三,抱起她走入陈孤鸿的房间。   陈孤鸿是彭祖的亲生女儿,尽管她心里并不认同,但事实无法改变。彭秀婕是彭祖的义女,她和陈孤鸿之间多少有几分香火之缘。正是为此,小云方才想起委托陈孤鸿照看彭秀婕。陈孤鸿得知他的来意,眼里泛起悲伤凄苦之色,轻轻道:“云郎,云郎,你见一个爱一个,何时才有穷尽?你如此滥情,可怎生了结?你又怎能对得起凰姊?”嘴里是在说翥凰,其实是在自伤自怜,说完,眼里涌出泪水,伸手抱起彭秀婕走入里间,关上房门,再也不理会小云。   半个月后,“天雷绥靖之战”的效果开始显现,车万里,丰居正,左玄龄三人在失去魔教的支援后,处境已是岌岌可危,既无魔教高手协同作战,三股叛军的战斗力已大不如前,在朝廷军队大规模的反攻之下,几乎每战必输,丢盔弃甲,损兵折将,犹如堤坝决口,一溃千里。车万里麾下的“果毅大将军”史哲伦;丰居正的胞弟,担任“奉天讨逆大元帅”的丰居义;巴蜀“义帝”左玄龄的殿前不二之臣,已晋封“呈武候”的三军大都督卢逊言等至少几十名叛军将领和统帅先后战死军前。三股反叛势力的败局已定,势不可挽,朝廷军队士气如虹,步步紧逼,攻城拔寨,所向披靡,收复了大量的国土。独孤景略奋勇杀敌,战果辉煌,积功升至“折冲将军”,虽仍受柳诚志节制,但已经可以单独领兵作战。   魔教势力被铲除后,一百多名朝廷官员依照轩辕翊国和小云的事先约定,在最短的时间里接管了已经光复的九十七座府县。大力推行利民措施,减租减息,将原本不合理的各项苛捐杂税全部免除,由政府提供无息贷款,鼓励百姓恢复生产;将原先依附魔教作恶的官员和流氓无赖全部缉拿归案,经过审讯,处决七百余人,发配三千余人,使作恶者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所有官员临行之前曾受到轩辕翊国的严重警告,所以上任之后决不敢贪赃枉法,一个个犹如包拯在世,海瑞复生,英明果决,推行的种种措施无不赢得了百姓的交口称赞。   与此同时,道教的几项改革措施和善举,也在魔教和“无稽山庄”原先控制的区域内大力推广开来,开设“舍粥棚”“医药堂”,替赤贫百姓购置田产和生产用具,并为之垫付租赋,尽量解除黎民的饥寒病死之苦和后顾之忧,使之可以全力投入生产,尽早自给自足,告别贫困。道教为了保证几项措施顺利实施,作出了艰苦卓绝的努力,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并配合官府行事,毫无私心,赢得了官员和百姓的尊敬和赞誉,取得了良好的社会效果,道教声威再一步提升,影响力再度加大,掌教紫微的大名传及四海,威震**,可谓如雷贯耳。   由荣鑫起草的告示发出后,显出了强大的威慑力,所有的江湖组织纷纷用各种方式表明或宣称,己方和“无稽山庄”“魔教”毫无关系。在道教利民精神的感召之下,也是为了和两股邪恶势力划清界限,至少有四五百个江湖门派或组织,竟是倾巢出动,所有人外出缉拿盗匪,击杀流寇,自发的维护社会治安,甚至捐出钱款协助百姓恢复生产,配合官府和道教展开行动,不留余力,一改往日的行事作风,上体天心,下合民意,功德不可谓不大。   “天雷绥靖之战”结束后,在朝廷、道教和江湖组织三者的努力之下,民心思定,百姓加紧恢复生产,盗匪基本绝迹,治安良好,社会秩序逐步走向正常。加上三股反叛势力节节败退,眼见国家一统、天下太平已是指日可待,上至朝堂,下至草野,所有人无不欢欣鼓舞,拍手庆贺。 第六十四回枭雄末路(2)   决战在即,小云和诸堂堂主丝毫不敢懈怠,十几天里积极备战,各项工作顺利进行。小云曾和卢逊言有一面之缘,得知他最终未能改变宿命,战死军前,不禁替他感到痛惜和不值。二十一天后,在“天雷绥靖之战”中所有死亡者的后事已处理完毕。诸堂堂主和三千门徒齐集“鹤寿堂”,在小云的亲自主持下,举行规模盛大的斋醮祭祀典礼。   一万多个黑色灵牌几乎占据了“鹤寿堂”的所有空间,供案之上鲜花果品齐备,三牲五谷俱有,气氛庄严肃穆。典礼开始后,焚香上表,钟鼓齐鸣,铙钹俱响,寄托对殉难者的哀思。小云眼望荣城等人的灵位,心如刀绞,禁不住潸然泪下,高声吟道:“道门掌教紫微,谨以三牲不腆之仪,致祭于诸位死难者灵前,曰:呜呼!今夕何夕,今日何日兮,诸君子驾鹤归西,登其堂不闻其声,入其室不见其人,昔日并肩为战,今日幽明殊途,念诸君音容不可复见兮,能不黯然神伤,怆然心痛也哉?忆及诸君平生,急公好义,德艺双馨,严己宽众,洵是江湖楷模;讵料妖魔肆虐,小丑猖獗,诸君子眼见黎民罹难,家国分崩,随之拍案而起,奋勇出击。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前仆后继,豪气与长风共舞,神威与日月同辉,歼敌无数,元凶授首,但大功未成,竟而捐躯,岂不痛断肝肠也哉?所幸后继有人,来日必可四海升平,诸君子亦可含笑九泉矣!今日聊备微仪,以伸微忱;英灵不泯,来格来歆;水酒三杯,酹于灵前,伏维尚享!”吟罢祭文,拿起酒杯,将三杯水酒一一洒在灵前。   诸堂堂主,三千门徒无不泪如雨下,一起跪倒行三跪九叩首大礼。待众人礼毕,小云大喝道:“押叛教投敌之徒荣镝上堂!”话音未绝,四名刑堂弟子押解荣镝步入大堂。小云森然道:“荣镝,你身为本教祭酒,但丧心病狂,竟叛教投敌,出卖同门,致使几千本教弟子死于非命!眼下,所有罪证俱已查实,你尚有何话可说?”   荣镝浑身颤抖,软软瘫倒在死难者的灵前,颤声道:“荣镝知罪,无话可说,只求掌教真人高抬贵手,饶我一命!荣镝今后一定改恶从善,以赎今日之罪。”小云冷笑道:“饶你一命?难道五师兄荣煌、鄂北祭酒荣磊、闽州祭酒荣沥和几千门徒就这么白白死了?大错铸成,势难挽回,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大喝道:“刑堂堂主荣锋,依《太上清规》规定,叛教投敌,致使同门死难者该当何罪?”   荣锋躬身道:“杀无赦!”小云面色一沉,喝道:“即刻行刑,不得有误!”荣锋道:“谨领法旨。”说完,和荣锐上前,架起荣镝步出大堂。只一会工夫,二人并肩返回,将荣镝血淋淋的首级供在灵前。小云道:“荣锋,荣锐,你二人将今日处决荣镝一事昭告天下,警告本教所有人等,如有人再敢叛教投敌,本座决不宽贷,荣镝就是榜样!”   祭祀典礼至此结束,众人正要解散,门外传来知客弟子的高喊声:“圣旨到!”小云吩咐荣浩在“无为堂”安排香案接旨。片刻后,“翰林大学士”李涤非和三千名衣甲鲜亮的御林军士兵,手持仪仗,列成方阵,步入“无为堂”大厅。此时,朝廷军队已经收复“太和山”所在区域,所以朝廷才能派出如此大规模的使节团前来宣旨。   李涤非在香案后展开圣旨,高声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夏智亲王,太子太师,正一掌教,大宗师紫微,不畏生死之险,不存私意,不避瓜田李下之嫌,统帅道众,引领豪雄,指挥正义之师,发起‘天雷之战’。睥睨华夏,绥靖乾坤,群丑伏诛,扫除奸佞,与国分忧,为民解难,青天皇皇,厚土浩浩,功德之大,旷古绝今。朕躬思之,心实欣慰,晋封紫微为‘大夏智勇亲王’,世袭罔替,领双俸,食邑万户;加尊号‘至圣大宗师’,配享宗庙,千秋万代,与国咸休;另赏帝女锦一匹,庄严圣体;黄金五万两,抚慰英灵;疗伤药品,各类兵器一百宗,用于再战;封赏再厚,不足以匹配大功,聊表荣宠而已。钦此。”   小云心里颇感滑稽,自己每次立功,封号和官爵的称谓就要多加两个字,在剿灭魔教和“无稽山庄”后,名号的长度难不成要加到七八个字?真要如此,既拗口,又无实际用处,种种繁文缛节,岂不十分无聊?但政治原本就是如此无聊,他只能是一本正经的领旨谢恩,丝毫不能露出取笑之意。李涤非和他寒暄了几句,在交割了赏赐物品后,率领御林军启程回京。   荣浩在查看了赏赐物品后,禁不住“啧啧”赞叹,说道:“轩辕翊国此番赏赐可是下了大本钱了,别的且不说它,单这一匹帝女锦的价值,已足以将‘太和山’全部买下!”小云吃了一惊,拿起“帝女锦”仔细观看,见它除了色作猩红,入手厚重绵软,并无出奇之处,说道:“师兄说笑了,它只是一匹质量上乘的红布而已,怎能具有如此价值?”   荣浩微笑道:“师弟有所不知,帝女锦又名‘天孙锦’,乃是天帝的七名女儿历尽十年岁月,用飞星之火和云霞之水抛梭织成的。所谓‘天衣无缝’的‘天衣’,就是用帝女锦制成,它入火不烧,见水不湿,刀砍不入,枪刺不穿,实属绝世奇宝。据我所知,人间只有一匹帝女锦,一向是轩辕家族的传世之宝,师弟,你说它的价值究竟有多高?”   小云哈哈一笑,说道:“就算它价值再高,于我又有何用?”荣浩道:“轩辕翊国在圣旨中宣称,赏赐帝女锦是为了‘庄严圣体’,估计是要师弟在正邪之战的最后关头,穿起用帝女锦做成的衣服,彰显师弟自身和本教的威严,用以震慑群邪。”小云“哼”了一声,说道:“轩辕翊国尽搞一些华而不实、并且十分无聊的把戏!”抖手将帝女锦抛给了清雅,说道:“我要来无用,清雅,你拿去作衣服穿吧!” 第六十四回枭雄末路(3)   此后几天,负责监视“无稽山庄”和魔教老巢,及前往各大都市探听情报的几千门徒,纷纷将查访到的消息,用飞剑传书上报“真武观”。“天雷绥靖之战”结束后,“无稽山庄”像是明显感到了压力,“六十元辰”纷纷出动,四处招兵买马,但鉴于道教在此战中的表现,最近一段时间,除了十几名臭名昭著、或罪恶昭彰的修真者投入了“无稽山庄”,再无其他人员出入。江湖中波起云涌,原先向“无稽山庄”纳贡,但并不曾作恶的几十个大小江湖组织和五六百名修真者,先后表明不再接受“无稽山庄”的领导,所有人无不翘首期盼道教能尽早终结“无稽山庄”的统治和霸权。   魔教的情况恰恰相反,好像并不准备替死去的几名堂主和几千名教徒报仇,二十多天里毫无动静,只是有一名“幽冥神教”的信使,曾潜入魔教老巢,盘桓了三日方才离去。此前,荣锋曾前往丰都,敦请“冥王”阴长生参加“天雷之战”,但未能如愿。死于木荣春之手的“散瘟使者”李布曾修炼魔教神功,莫非“幽冥神教”和魔教真有勾结?小云得知此事后,十分重视,准备亲自前往丰都查明真相,但尚未成行,竟收到了“上柱国大将军”“武威候”澹台复羽的一封亲笔书信,他只得暂时放弃了此念。   书信的内容并不复杂,大意是:澹台复羽统帅三十万大军,兵分五路,历经二十多天艰苦奋战,歼灭了楚郡叛军的大部分主力,已于三日前在丰居正的老巢“武昌府”会师。只要拿下武昌,战役就能马上结束。丰居正明知大势已去,但仍是拒不缴械,指挥残余叛军坚守武昌,誓要拼死一战。   武昌府壁垒森严,易守难攻,朝廷军队轮番发起攻击,但久攻不下,死伤极为惨重。昨日午夜,澹台复羽亲自披挂上阵,指挥十五万大军分从不同方向,向武昌发起大规模攻击。战斗持续一个多时辰,朝廷士兵死伤三万多人,眼见就要攻破武昌南门,约有七八名修真者犹如鬼魅一般出现在城门上方,驾驭法宝,居高临下发起攻击。朝廷士兵绝非对手,顷刻间死伤五六千人,只得暂缓攻城,大军后撤三里,重新扎下营寨,但继续保持对武昌的合围之势。   澹台复羽是孔居易的首徒,排兵布阵可谓当世无双,一身“浩然正气功”更是已入化境,但他并非修真者的对手。眼见丰居正利用七八名修真者镇守武昌,他无计可施,考虑再三,想起道教是朝廷敕封的护国神教,并且“太和山”就在楚郡,和武昌相距极近;小云功力极高,又是亲王身份,国家有难,可谓责无旁贷,所以他方才写信向小云请求支援。担心小云借故推托,他在书信的末尾用十分真挚恳切的语言写道:“三十万王师兵临武昌,丰居正已是穷途末路,如能缴械投诚,武昌府自能保全,不致玉石俱焚;又能减少军民伤亡,不失明智之举;但丰居正实乃枭獍之徒,明知自身必死,武昌必失,仍指挥残部誓死抵抗王师,并利用异能之士屠戮我方士兵,置武昌百姓和双方士兵的生死于度外,可谓毫无仁爱之心。如卑职下令强行攻城,不免血流漂杵,军民死伤必多,具有千年历史的武昌府势必化为一片瓦砾,实卑职所不愿见。素闻紫微真人仁德惠及海内,大爱泽及众生,岂能任由枭獍之徒横行?岂能任由敌我士兵和武昌百姓无辜惨死?紫微真人如能拨冗出山,前往武昌击杀修真者,则丰居正必能成擒,武昌必能兵不刃血光复,如此,千年武昌得以保全,军民得以全生,卑职和所部得以全功,实乃国家之幸,军民之福,皇帝陛下之洪福也!言尽于此,‘武威候’澹台复羽此致。”小云是亲王,身份仅次于轩辕翊国,所以澹台复羽在信中自称“卑职”。   小云和诸堂堂主看完书信后,开始协商此事。荣浩道:“此事十分奇怪,按理说‘无稽山庄’和魔教的外围势力已被基本肃清,暂时不应当有修真者介入战争,出现在武昌的七八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小云沉思片刻,说道:“如我猜得不错,他们应当是原太子轩辕辅国的属下。轩辕辅国手下至少有几十名修真者,我在猃狁曾与之对敌,除了为首的朱氏兄弟已死,其余人只是负伤,并未丧命。他们跟随轩辕辅国已久,早已习惯了奢华的生活,轩辕辅国死后,他们失去了生活来源,估计有人受不得贫困,就投奔了丰居正。”   荣浩缓缓点头,说道:“师弟的猜想应无差错,事实想必如此!”小云道:“诸位堂主,我是否应当前往武昌?”荣森一向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闻言竟睁开了双眼,说道:“师弟应当去!眼下战役即将结束,眼见胜利在望,但如果迟迟攻不下武昌,一旦被魔教得知,赶来支援,局势难免再度恶化,我们此前的努力势必化为泡影。再说,如能尽早结束战斗,也可以起到一定的震慑之效,能促使局势尽快稳定下来;否则,任由战火蔓延,其他抱有野心的人说不定会仿效丰居正等人,也相继发起叛乱,如此,岂非更加不利?”   小云点头道:“师兄言之成理,既如此,我马上赶往武昌,估计最多两天就能返回。眼下是非常时期,诸位一定要提高戒备,以防被敌人所乘。”众人起身领命。会议结束后,他独自骑上乘黄,飞往武昌。中午时分,飞抵朝廷军队的大营。顾不上休息,前往中军大帐拜会澹台复羽。二人经过磋商,决定马上开始攻城。半个时辰后,所有士兵集结完毕,澹台复羽身披“狻猊镜面乌金甲”,手提“**武威枪”,跨上名驹“雪花豹”,亲自指挥三十万大军向武昌发起最后攻击。小云驾驭乘黄,跟在大军之后缓缓飞行,专门负责阻击七八名修真者。 第六十四回枭雄末路(4)   战鼓“咚咚”作响,喊杀声响彻云霄,武昌内外旌旗翻卷,空中箭如飞蝗暴雨,战斗空前激烈。朝廷士兵头顶盾牌,肩负沙袋,瞬间将护城河填平。之后,兵分三路,一路推动用巨大圆木制成的冲车,不断撞击武昌城门;另一路挥舞长枪和盾牌,拨打和阻挡箭雨,负责掩护。最后一路架起几百架云梯,强行攀登城墙,同时分散敌军的注意力。澹台复羽指挥有方,三十万大军配合作战,丝毫不乱,攻城之战在有条不紊中展开。   “咚”“咚”冲车撞不了几下,武昌南门已出现了几条裂隙,眼见朝廷大军就要破门而入,南门上方飞起七条毫光,颜色有红有黄,亮度有明有暗,绚丽无比,犹如孔雀开屏,分头飞向朝廷士兵。小云早已等候多时,心念电转,五方神剑咆哮前行,盘旋飞舞,撞击声如珠走玉盘,各色光华乍明乍暗,以五敌七和七条毫光斗了旗鼓相当。   七名白衣男子先后从南门上方的藏身处飞起,其中一人大喝道:“何方狂徒竟敢插手我们鹦鹉七圣做事,莫非不想活了?”小云哈哈大笑,驾起乘黄飞上高空,说道:“好一个胡吹大气的鹦鹉七圣,我是云归鹤!”他此前的推测丝毫不差,此七人是结义兄弟,原先正是轩辕辅国的部下,在轩辕辅国死后,方才从猃狁返回华夏。魔教势力被铲除后,丰居正惶惶不可终日,四处招募异能之士。七人恰巧从武昌经过,得知此事后,前往丰居正的宅邸,稍一显示神功,就被丰居正奉为了上宾。七人善使“鹦鹉彩翎刀”,平日无恶不作,被江湖人称为“鹦鹉七鬼”,但七人死要面子,往往自称“鹦鹉七圣”。   七人在猃狁曾被小云击伤,已知小云功力之高绝非常人所能抗衡,此时听见小云自报姓名,七人心里大感畏惧,纷纷召回“鹦鹉彩翎刀”,转成守势,丰居正虽是待他们不错,但七人也不想为他白白丧命,准备先防守几个回合,就找机会走人。七人想的很好,可惜仍低估了小云的功力,小云担心误伤好人,一直未曾使出全力,得知七人身份后再无丝毫顾虑,五方神剑全力发起攻击。   五色电光盘旋向前,犹如龙飞凤翥,“当”“当”撞击声既密且急,不及掩耳,七柄“鹦鹉彩翎刀”无一幸免全部被击成了粉碎,化为七色粉末弥漫在空中,就像节日焰火,分外美丽。七人魂飞魄散,不约而同飞身后撤,如果战斗一开始,他们马上撤退,说不定仍有几分活命的机会,但此时再想逃命,已经晚了。五方神剑掉头发起攻击,裹挟排山倒海之力和浩浩磅礴之威,势不可挡,分头飞向“鹦鹉七鬼”。兄弟七人毫无防守之力,“嘭”“嘭”“嘭”先后被五方神剑击中,每人的前额上多出了一个铜钱大小的孔洞,颅骨被掀开,殷红的鲜血和白花花的脑浆交织在一起四处飞射。七人当即毙命,尸体从高空坠入人群。   兄弟七人一向被丰居正依为左膀右臂和靠山,在敌军中享有极高的威望,昨日又曾大肆屠戮官兵,威风一时无二。此时,小云仅用一招,就将七人击毙,使敌军大感惊恐,官军则是大受鼓舞,士气空前高涨,群情振奋,攻城力度大大加强。只一会工夫,武昌的四座城门先后失守,朝廷士兵就像蚂蚁一般源源不断涌入城里,和丰居正的叛军展开巷战。另有几万名士兵,手足并用攀上云梯,登上城头和守城叛军展开十分残酷的肉搏战。   小云收回“元始浑天轮”,凝目观望,只见武昌内外尽是尸体,“鹦鹉七鬼”的尸身已被战马踏成了肉泥,泥土里渗入了大量的鲜血已成为红色的泥浆。他心里颇感黯然,战斗如此残酷,自己介入战争究竟是对是错?   武昌的正门上方响起一阵极为奇异的号角声,高亢嘹亮,持续不断,犹如龙吟大泽,凤鸣高岗,传向四方。说它奇异,盖因此时响起的号角既非官军所有,也非丰居正的军队所用,竟是别具一格,敌我双方都未曾听过。喊杀声和兵刃撞击声被号角完全掩盖,双方士兵无不错愕不解,不知号角有何含义,纷纷停手罢斗,抬头观看。   号角声随之泯灭,霎那间武昌内外一片死寂,只见正门上方的“敌前指挥所”的大门缓缓开启,显出一名中年男子。此人头戴冠冕,身穿明黄色龙袍,右手托有一枚印玺,正是僭号“大楚皇帝”的丰居正。此时,他的神色已极为憔悴,须发稀疏,并已斑白,正襟危坐在一张盘龙座椅中,双眼混浊暗淡望向前方,目光空洞呆滞,不含丝毫感情,对兵临城下的十几万官军视如不见,无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澹台复羽“哼”了一声,纵马出列,高喊道:“丰居正,你已走投无路,何不束手就缚?”丰居正嘴角露出一丝苦笑,缓缓收回目光,望向澹台复羽,沉默一会儿,冷笑道:“成王败寇,自古如是!老夫既已失败,不免留下千古骂名,但我好歹也是作了几天皇帝,纵情享乐,执掌生杀大权,可谓不虚此生,所以老夫绝不后悔!”说至此处,双颊竟泛起一丝病态的嫣红,像是十分兴奋。用力咽了一下口水,继续道:“老夫眼下已贵为楚国皇帝,自有尊严,就是死,也不会留下尸首给你拿去请功领赏!澹台复羽,你是不是很失望?”说完,哈哈狂笑,两行浊泪沿面颊缓缓滑落,用力一拍座椅的扶手,触动机关,引燃了埋在足底的几万斤火药。   不等众人有所反应,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烟火齐发,砖瓦乱飞,灰土弥漫,“敌前指挥所”已被彻底掀翻。丰居正竟被炸得支离破碎,尸骨无存,一代枭雄和他曾创建的赫赫功业就此灰飞烟灭。是非功过,只能任由他人评说,他自己是不会知道了。 第六十四回枭雄末路(5)   小云驾起乘黄,飞临正门上空,眼望丰居正的葬身之处,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既欣赏他的枭雄行径,又颇感人生无常,但不管怎样,丰居正一死,好歹也是了结了一桩心事。正准备离开,听见一声呻吟,心里十分诧异“莫非丰居正没死?”   他飞身下了乘黄,在犹自冒起缕缕青烟的废墟里展开搜索。很快就在距爆炸中心十几丈开外的一堆瓦砾底下,发现了一名身负重伤的中年男子。此人左手紧握一支铜制号角,八成是方才吹奏号角的人,他全身血肉模糊,肚腹开裂,眼见不能活了。   小云在看清此人的相貌后,大吃一惊,问道:“你是周铁农?”周铁农原是竹山县的“司隶都尉”,因假扮盗匪,前往洗劫田家村,曾被小云捉住。想起他当时曾承诺此后不再为官,就此回乡务农,小云紧接着问了一句:“你怎么会在这里?”   周铁农神色羞愧,喘息道:“我除了领兵打仗,不会干别的......回乡不足半年,生活已十分艰难......加上抵受不住高官厚禄的诱惑,就重操旧业......投奔了丰居正......”抬起右手,艰难的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正要说话,内脏和大量的血液从裂开的肚腹里涌出。他的身体极度扭曲,手足抽搐痉挛,登时毙命。   小云心里感到一阵莫名的悲哀,如果周铁农能坚守承诺,一直在家乡务农,作一名自食其力的农民,他岂能有今日之祸?又怎会死在武昌?就算死,又怎会死得如此凄惨?难道“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的人生宿命真的是无法改变?一时间心情差到了极点,伫立一会儿,方才掰开周铁农的手指,拿起书信,展开观看。   信纸已被鲜血染成红色,好在内容仍可辨识。写信人名叫“周铁宏”,估计不是周铁农的亲兄弟,就是他的堂兄弟或是族兄弟。信中言道:“铁农吾弟,月前在武昌一晤,你我兄弟剪烛西窗,联床煮酒夜话,言及桑梓,论及古今兴替,豪兴勃发,激扬文字,但相聚时短,未能尽兴,愚兄甚感惆怅。   自道教发起的‘天雷绥靖之战’结束后,我方五路大军齐头并行,每战必捷,车万里损兵折将,如笼中之鸟,如刀俎之肉,覆亡之日已在眼前。战事结束后,愚兄凭借战功,必能升官晋爵,光大我周氏一族,指日可待。至于封妻萌子,企及富贵康宁,自也在意料之中,于愿已足;数年之颠沛流离,披肝沥胆,屡历生死,亦能有所回报。但三日前,愚兄奉命前往中军大营投书,竟于无意之中听闻,‘忠勇侯’准备于近日设计谋害独孤将军,不禁使愚兄颇感黯然。   ‘忠勇侯’柳诚志一向对独孤将军抱有成见,据传,二人不睦,是因道门掌教紫微和独孤将军是故交,紫微先生于出使猃狁之后,甚得陛下器重,引起‘忠勇侯’的嫉恨,并担心独孤将军一旦凭借紫微先生的,他日势必要凌驾于自己之上。尽管如此,愚兄也绝未想到,‘忠勇侯’竟敢对独孤将军生出加害之心。官场倾轧竟是如此残酷,竟是如此不择手段,不禁使愚兄心灰意懒。   愚兄为人耿直,领兵作战或能胜任,但尔虞我诈,提仿小人,绝非愚兄所长。战事结束后,愚兄将辞职回乡,以农耕自给,以诗书自娱,闲话桑麻,含饴弄孙,不论政事,不涉官场,或能保命全生,不致被小人所害。呜呼,人心险诈,宦海腥风,不可不防,不可不畏!   贤弟也知,愚兄一向在‘折冲将军’独孤景略麾下当差。独孤将军待人宽厚,从不嫉贤妒能,为人公允持正,于愚兄实有提携眷顾之恩。但‘忠勇侯’官高权重,威压全军,除了雍王,他可以随意处决任何人,不必奏明圣上。愚兄明知他有加害独孤将军之心,也只能缄口不言,一旦说出,不免惹来杀身之祸。眼见独孤将军身处险境,愚兄又不能出言提醒,实感愧疚,心里郁结。只得写信告知贤弟,一抒积郁,思之汗颜。贤弟与道门掌教紫微曾有一面之缘,如能将此事告知紫微先生,或能使独孤将军幸免于难。   愚兄效力朝廷,贤弟在丰居正麾下任职,你我兄弟不是一殿之臣,值此乱世,各为其主,原属正常。但丰居正绝非真命之主,楚郡犹如弹丸,绝难成就大业,并且想长期保持割据,亦不可得。丰居正日后结局必定可悲!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自古如是,贤弟早作决断,以防日后不利。愚兄言尽于此,贤弟保重。周铁宏此致。”   小云看完书信,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柳诚志既生加害之心,估计最近就会有所行动,景略此时犹自不觉,岂不危险万分?周铁农在收到此信后,来不及前往太和山告知自己,官军就已兵临武昌,他只得投入战斗。如不是自己听见了他的呻吟,此信就如石沉大海,再也不会被自己看见,景略更是失去了最后一丝可以规避危险的机会,此事当真是巧合到了极点,也险到了极点!转念一想,心里泛起一丝疑虑:柳诚志要加害景略,按理说如此机密大事,又怎能被周铁宏所知?难道此信只是一个诱饵?或者真的是柳诚志大意了,未曾注意保密,方才被周铁宏所知?   小云考虑再三,作出决定,不论景略有无危险,自己都要前往齐群查明真相。就算此信真的是一个圈套,也无非是用景略有难作借口,诱使自己前往齐郡,再设计加害。但柳诚志不论是他自身的修为,或是他的官阶爵位,皆不如自己,他又能拿自己怎样?   此时,澹台复羽已纵马奔入武昌,一路奔向“敌前指挥所”,准备亲自收殓丰居正的尸骸,验明正身后,上报朝廷。小云不想耽误时间,也不和他告别,驾起乘黄,直奔齐郡。 第六十四回枭雄末路(6)   朝廷军队眼下距车万里的老巢临淄府已不足一日路程,结营百里,十分壮观。小云午夜时分飞抵军营,询问守卫士兵,方才得知景略不在此处,他的营寨单独驻扎在七十里之外的“女贞桥”。小云只得再度赶路,飞行一炷香的时间,飞抵“女贞桥”。毫不理会守门士兵的阻拦,直入景略所在的中军大营。   景略正在观看兵部咨文,见他走入,惊喜交集,起身道:“你怎么来了?”小云见他无恙,心里一喜,不及寒暄,开口问道:“你的麾下是否有一个名叫周铁宏的人?”景略颇感纳闷,说道:“不错,他是我的护卫军统领。你问他作什么?”小云从袖子里拿出书信,说道:“此人给他的兄弟周铁农写了一封信,信的内容十分奇怪,你一看便知!”   景略展开书信,细细观看。看完后已是面色青白,太阳穴上青筋暴起,走到门口对一名卫兵道:“传周铁宏马上来见我。”卫兵领命,转身离去。片刻后,门外响起一阵沉重的足音,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步入帐中,单膝跪到,高声道:“末将周铁宏参见将军。”景略凝视他一会儿,方才拿起书信丢在他面前,森然道:“此信是你写的?你好大的胆子,不但私通敌军将领,并且在信中极力渲染我和‘忠勇侯’的矛盾,莫非你是想引起将帅不和?你不想活了?”   周铁宏拿起书信,稍作浏览,大吃一惊,颤声道:“此信是末将写给族弟周铁农的,怎么会在将军手里?”景略正要说话,小云向他使了一个眼色,转向周铁宏说道:“武昌失守,周铁农已死。”周铁宏手捧书信,浑身颤抖,泪水“滴滴嗒嗒”滴落在信纸上,哽咽道:“贤弟,想不到月前在武昌一别,竟成你我永诀,愚兄......”喉头梗阻,已说不出话来。   小云冷眼旁观,见他神情悲戚,不像作伪,方才渐渐打消了心里的疑虑。待他情绪平复,景略道:“我来问你,你从何得知‘忠勇侯’要加害于我?”周铁宏嗫嚅半晌,显得十分犹豫,最终咬了咬牙,说道:“五天前,末将奉命前往中军大营呈交兵部咨文,完成任务后,见天色已晚,就在‘忠勇侯’所在的后营安歇,准备次日归队。午夜时分,末将出外小解,见‘忠勇侯’的营帐兀自灯火通明,一时好奇,就潜伏到帐后偷听。恰巧听见‘忠勇侯’正在和他人商量,最近几天怎生加害将军。末将魂飞魄散,不敢多听,当即返回。至于此事详情如何,末将也不是很清楚。”   听他说完,小云心里已无丝毫疑虑,如果周铁宏所写的书信内容是真实的,就证明周铁宏真的是在暗中听见了柳诚志要加害景略。假如此信的内容是假的,就证明周铁宏是出于柳诚志的授意,用景略有难作借口,诱使自己前往齐郡,再设计加害自己。但问题是,除非是周铁宏死了,否则,纵使如愿杀死了自己,柳诚志岂不是留下了一个要加害景略的活证据?谋害朝廷命官不论成功与否,绝不是一个小罪名,如此,对他自己又有什么好处?他岂能如此愚蠢?可见第二种假设很难成立,此事的可信程度颇大,八成真的是柳诚志大意了,方才被周铁宏于无意中听见了他要加害景略。   小云尽管睿智天生,但仍是低估了柳诚志的残忍程度和智力,并未识破他此番布下的连环毒计。景略听周铁宏说完,沉思片刻,说道:“你先退下,记住,此事不能再给其他人知道,你要守口如瓶。”周铁宏一直跪在原处,闻言方才缓缓起身,说道:“末将遵命。”转身出门,返回自己的营帐。换了一身不太起眼的百姓装束,对一名心腹手下说道:“我出去一会儿,你守在此处,不准任何人出入,如果独孤将军找我,就说我外出查营了。”说完,出门跨上战马,直奔七十里之外的柳诚志所在军营。   景略负手踱了几步,说道:“你认为此事是真是假?”小云道:“可信程度颇大,你最好提高戒备,柳诚志八成有害你之心。”景略微微苦笑,说道:“真要如此,说不定眼下他就有一个可以害我的机会,不必再另行设计加害于我。”小云道:“莫非已出了什么事?”景略缓缓点头,说道:“昨天傍晚,雍王爷未曾告知任何人就和他的家眷外出狩猎,因是在我方军队的后方,敌军已被歼灭,他认为安全毫无问题,所以只点了五百士兵随行。”   小云插了一句,说道:“家眷一向不准随军,轩辕佑国为什么例外?”景略冷笑道:“雍王一向好色,军中无人不知,柳龙骧为了投其所好,出资买了两名少女给他作侍妾,用以宽解他军旅生涯的寂寞和无聊,免得他精力无处发泄,总拿士兵出气。二女只是雍王的发泄工具,说成家眷,只是为了说来好听,同时又可掩人耳目,以免被人说成在军中狎妓。”柳诚志眼下的官职是“龙骧将军”,景略虽与他不和,仍尊称他为“柳龙骧”。   小云暗自叹息,轩辕佑国作为监军,竟公开在军营内狎玩妇女,怎能建立起自己的威信?士兵又怎能信服他?主帅如此,军队又怎能有战斗力?   景略继续道:“我得知雍王擅自出营狩猎,当时就认为不妥,正要领兵外出接应,跟随雍王外出的几十名士兵狼狈奔回营寨,说是一伙自称是来自‘双鲤寨’的匪徒在半路上袭击了雍王一行,五百名士兵几乎死伤殆尽,雍王也被匪徒捉走了。得知此事,我一直犹豫不决,我负责看守全军的粮草辎重,责任重大。我的大营左路是车万里长子车昆华统帅的三万七千敌军,右路是车万里女婿戚盛辉所统帅的四万重甲骑兵,如果我分兵前往营救雍王,必导致大营空虚,一旦两路敌军合力发起攻击,大营绝难守住。粮草一失,论罪,我足以当诛。如果按兵不动,大营自是万无一失,但雍王在匪徒手里一旦有个闪失,我未曾分兵救援,仍是要承担罪责。”哈哈一笑道:“我救雍王也是死,不救也是死,柳龙骧不必在另行设计加害于我,我也是在劫难逃!” 第六十五回鬼蜮伎俩(1)   小云思索一会儿,说道:“雍王被捉,说不定真的是柳诚志为了加害你方才设下的毒计。”景略缓缓摇头,说道:“不太可能!此事只是一个巧合,柳龙骧纵使胆子再大,也绝不敢用劫持雍王的方法,来加害于我!除非他不想活了!”小云不置可否,道:“眼下你有什么打算?”景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我的责任是守好大营,雍王擅自外出狩猎,已经触犯了军纪,至于他是死是活,只有听天由命了,我是无暇理会。”   小云道:“轩辕佑国毕竟是皇亲国戚,他一旦有个三长两短,或是死在了匪徒手里,日后你难免要领受朝廷律法的制裁。‘双鲤寨’具体在哪个位置?既然你无法脱身,我就替你走一回,好歹也要救出轩辕佑国。”景略瞥了他一眼,冷冷的说道:“此事你不必管!”小云眼里泛起一丝悲悯之色,缓缓说道:“你如果想为国家和百姓多出一分力,或是想实现自己富国安民的人生理想,就必须先保住自己的生命。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一旦死去,不论多么崇高伟大的理想,势必永无实现的可能,所有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微微一顿,继续道:“不论雍王被捉是不是某人的诡计,我都要尽最大努力使你活下去,既是为了你,也是为了国家和百姓!毫无私心、一心为国、并且为了国家和百姓的事业、披肝沥胆、不计得失、至死无悔的人,四海之内毕竟只有独孤景略一人而已!此等样人,我怎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呢?”   景略情怀激荡,眼里涌起一层泪光,不愿被小云看见,将目光投向门外黑沉沉的夜空,说道:“能得你一语之赞,我虽死无憾。”平定了一下情绪,说道:“双鲤寨在西北方向一百五十里之外的龙门山,据说寨主尚自强的功力极高。”小云不再多言,双手一拱,转身大步走出营房,发髻中的银花在黑暗中闪起点点银光,恍如黑夜里的一盏指路的明灯,给予他人走出黑暗、奔向光明的无穷信心。景略眼望他的背影,克制再三,泪水终究还是流了下来。   周铁宏纵马奔行一个时辰,赶到军营。顾不得休息,走入柳诚志的营房,说道:“大帅,计策成功了!”柳诚志正在观看“太公兵法”,闻言抬起头来,说道:“紫微真的上当了?”周铁宏笑道:“一点不错,他眼下就在独孤景略的大营里。”柳诚志双眼一亮,道:“你确定是他本人?”周铁宏道:“此人发髻中斜簪一朵银花,一身青色道袍,手持曲柄拂尘,除了道门掌教紫微,天下无人作此打扮!”   柳诚志大喜,说道:“很好!”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书信,说道:“你马上赶往十五里之外的‘天妃庙’,将此信交给一个姓秦的老者。任务完成后,你就可以回来支取我先前承诺给你的一千两黄金,此后你不必再留在里军营冒生死之险,就此回乡作一个富家翁,安享清福吧!”周铁宏激动的面孔通红,颤声道:“大帅,你真是我的重生父母,再世爹娘,你的大恩,末将永世不忘。”收好书信,转身出了营房,跨上战马,直奔“天妃庙”。   待他走出,柳诚志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用左手提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了一个“杀”字,卷起后放入一个小指粗细的竹筒里。从身后的木箱里取出一支信鸽,将竹筒系好,起身出了营房,将信鸽放飞。并不回自己的营房,信步走入担任今夜守营任务的副将裴如宾的营帐,说道:“我差遣王大海外出侦察敌情,待他回营,你叫他马上前来见我。”裴如宾躬身领命。   十五里路程眨眼就到,周铁宏飞身下马,走入“天妃庙”。见一名头戴金冠的老者正背负双手在大殿里来回踱步,显得十分焦躁,他上前一步,问道:“老丈贵姓?”老者道:“老夫秦秀元,你是柳诚志的信使?”周铁宏道:“正是,大帅有一封书信要在下转交老丈。”拿出书信,双手奉上。秦秀元撕开信封,展开信纸观看,顷刻看完,脸上露出喜色。将书信收好,也不向周铁宏告别,祭起法宝,飞上高空,眨眼不见了踪影。   周铁宏暗骂了一句:“***,这老儿好生无礼,不过功力倒是颇为可观!”心里记挂着一千两黄金的巨额赏银,不再耽搁,飞身上马,奔向柳诚志所在大营。行至半路,从一座废弃的村庄里奔出二十多名身穿朝廷军队服色的骑兵,一言不发,就向他发起攻击。周铁宏替柳诚志传信,担心被人察觉,此时身上穿的是普通百姓的服装,眼见发起攻击的是朝廷士兵,可谓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他心知是误会,原想开口解释,但在二十多人的狂攻之下,竟来不及表明身份。虽也是武艺超群,可惜寡不敌众,顷刻间就被乱枪戳死,尸体坠于马下,死得莫名其妙。   二十多名朝廷士兵将他的尸体里外翻了好几次,也只找到了七八两碎银,不禁大骂“晦气!”周铁宏未曾得到一千黄金的赏银,反失去了自己原有的银两,如泉下有知,八成也要死不瞑目。二十多名士兵将碎银平分后,一个身材魁梧、像是一个小头目的士兵,说道:“兄弟们,此番外出捞外快,所得不丰,但也强于空手而归。大家回营后,要管好自己的嘴巴,此事一旦被上官知道,咱们谁也免不了领受军法的制裁。如果只为了区区七八两碎银,就闹了个身首异处,岂不冤枉?”   一名士兵面露不屑,将嘴一撇,说道:“杀个把百姓,算个鸟事?王头儿就是胆小!”王头儿笑道:“有道是:小心使得万年船!”一捂肚子,说道:“不好,我有点内急,要拉泡屎!你们先回营,不用等我了!”众士兵哈哈大笑,唱道:“王大海,王大海,每逢上阵屎尿多,屎尿多!”一面唱,一面飞身上马,奔向柳诚志所在大营。 第六十五回鬼蜮伎俩(2)   王大海待众人走远,从马鞍底下取出一套朝廷将领才能穿戴的甲胄,趁周铁宏的尸体尚未僵硬,给他套在了身上。依照他身上的枪眼位置,在甲胄上戳了十几个孔洞,将换下来的百姓服饰放火焚毁。之后,从一旁的草丛里拖出早已准备好的三具死尸,三人一身黑色衣甲,乃是车万里军队的士兵。王大海各按一定位置将三人的尸体放置在周铁宏的身旁,形成一种周铁宏和敌军士兵狭路相逢,双方力战而死的假象。周铁宏好歹也是一名将领,如死的不明不白,不免惹人怀疑,王大海如此布置,可以使他的死,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寅时前后,夜色如墨,柳诚志独坐营中观看兵书,神情专注,俨如关夫子掌灯夜读“春秋”,大有不欺暗室、堂皇正大的儒将之风。门口黑影一闪,王大海移步走入。柳诚志淡淡的道:“任务完成了?”王大海点头道:“我已杀了周铁宏,并按大帅事先的吩咐,在他的尸体上作了一番手脚,保管不会留下丝毫破绽。”柳诚志道:“此事十分机密,你的二十多名手下是否知道周铁宏的真实身份?”王大海摇头道:“他们以为此番杀死的只是一名平常百姓。”   柳诚志紧接问道:“你回营的时候,有没有被他人发现?”王大海笑道:“我是从营后翻入的,无人察觉!”柳诚志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说道:“很好!”伸手一指放在桌上的茶水,说道:“你也辛苦了,先喝口水解一解渴,咱们再说别的。”说完,转身观看挂在身后的军事地形图。王大海念头转的飞快,伸手将桌上的两个茶杯改换了一下位置,拿起原先放在柳诚志面前的茶杯,一口将茶水饮尽。不料,茶水才一入喉,就感到腹痛如刀绞,禁不住呻吟起来,手指柳诚志的脊背,颤声道:“你.......”   柳诚志缓缓转身,脸上尽是轻蔑之色,冷冷说道:“两杯茶里都有剧毒,难道你没有想到?”王大海大喊道:“你简直就是畜牲......”话未说完,七窍之中涌出鲜血,身体瘫倒,眨眼毙命,好厉害的毒,称得上是入口封喉。柳诚志上前提起他的尸体,出了营房,一路潜行,见四处无人,飞身跃过大营的木质栅栏。在旷野里奔行了半盏茶的时分,抵达事先早已找好的一口枯井旁边。将尸体投入井里,又找了十几块大石将枯井全部堵死,估计再也不会有人找到王大海的尸体,方才返回军营。   黎明时分,副将裴如宾大步走入,躬身道:“启禀大帅,王大海至今未归。”柳诚志十分惊讶,说道:“怎么可能?他离开大营至少已有六个时辰,按理说早该回来了,莫非.......”裴如宾道:“他是不是遇上了敌人,以致死在了路上?”柳诚志十分得意,这个意思本是他自己要表述的,但稍加引逗,由裴如宾替自己说出岂不更显客观和有趣?缓缓点头,说道:“很有可能!几天前,王大海自己就曾告诉我,最近有小股敌军在我军后方活动。”   此番话像是毫不经意,其实已为周铁宏的死早早埋下了伏笔。待他人发现周铁宏的尸体后,想起他的此番话,再加上现场已经过伪装,就会顺理成章的认为周铁宏是死于敌军之手。所谓先入为主,有了此番话,周铁宏的死,既不会有人感到突兀,也不会产生丝毫怀疑。柳诚志心机之缜密,着实令人生畏。   他沉默一会儿,说道:“如果午时前后,王大海仍未回营,估计已无生还的可能。按理说他生死不明,只能算是失踪人员,但最好将他按阵亡人员处理。名单上报兵部后,他的家属也能领到一份相应的抚恤金。此举欺上瞒下,触犯军纪,但为了聊尽同僚之情,也只好如此了。”言罢,喟然叹息。裴如宾感动的眼圈都已红了,哽咽道:“大帅对下属的关怀眷顾,无微不至,简直没得说!末将跟随大帅南征北战,算是跟对人了!”   柳诚志哈哈一笑,说道:“何必伤感?战争马上就能结束,放心吧,少不了你升官发财!”微微一顿,继续道:“王大海手下的二十三名士兵,马上功夫了得,担任侦察兵不免大材小用。值此用人之际,不如将他们调入前锋营,既能使他们有建功立业的机会,也对国家有利。”有了前面的一番铺垫,裴如宾丝毫没有怀疑柳诚志的用心,反当他是好意,随即转身出了营房,依令行事。   顾名思义,所谓“前锋营”,是一支和敌人最先开始战斗的部队,是历来在战斗中伤亡最为惨重的一支部队。柳诚志将王大海手下的二十三名士兵调入前锋营,未存半点好心。今日午时正,朝廷大军将对以易守难攻著称的“青州府”发起总攻。前锋营作为先头部队,将和敌军首先展开交锋,战斗结束后,估计王大海手下的二十三名士兵将无一生还。二十多人一死,有关周铁宏和王大海之死的所有线索和证据将完全泯灭,二人是柳诚志设计加害小云和景略的最重要的两个人证,二人的死因既已无法查清,此事的来龙去脉就是神仙也无法查明真相。此后,柳诚志大可高枕无忧,在裴如宾走后,他认为自己简直就是一个天才,但唯一可惜的是如此完美的设计和谋划,不能告知他人,以致无人喝彩和称赞,不免使他颇感无聊和寂寞,稍显几分美中不足。   小云出了军营,召出乘黄,飞往西北方向。前行半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了一支约有两三千人的部队,从服色和旗号来看,是一支隶属于朝廷的军队。但军队的队形散乱,士兵大多有伤在身,衣甲不整,像是一支败军。小云十分纳闷,此处是在朝廷军队的后方,怎会有大规模的战事发生?于是截住一名掉队的年轻士兵,经过一番询问,方才得知,眼前的军队是裨将军富春水的部队,昨夜奉了柳诚志的命令,前往攻打“双鲤寨”,准备相机解救“雍王”轩辕佑国。但“双鲤寨”位于龙门山的顶峰,易守难攻,加上寨里的匪徒十分骁勇善战,官军久攻不下,伤亡惨重,只得撤军。 第六十五回鬼蜮伎俩(3)   小云得知此事,心想“柳诚志既能发兵攻打‘双鲤寨’,就证明他和雍王被捉毫无关系,此事或许真的只是一个巧合!”他按常理揣度人心,不免低估了柳诚志的狡诈,其实柳诚志发兵攻打“双鲤寨”,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他竟将此举错当成了好意。半个时辰后,他飞抵龙门山,不必走山路,直接飞降在“双鲤寨”门前。   “双鲤寨”约有四千名匪徒,其中近一半埋伏在各条山路上,担任警戒。此时,把守寨门的一百多名匪徒见所有哨卡皆未发出警报,此人就已出现在门前,无不大感惊异。纷纷张弓搭箭,箭头全部指向小云,一名小头目大喝道:“你是什么人?报上名来!”小云微笑道:“我是道门掌教紫微!”   雍王轩辕佑国已被“双鲤寨”扣押了不短的时间,他担心夜长梦多,说完就发起了攻击。飞身上前,双掌击出,“砰”的一声巨响,高约五六丈、重有上万斤的木质寨门已成粉碎。众匪徒来不及作出反应,他已奔入寨内,展开身形,开始挨个房间寻找轩辕佑国。眨眼间已找了十几间房,但并未发现轩辕佑国的踪影。把守寨门的一百多名匪徒,此时方才如梦初醒,吹起号角,发出警报。   一千多名匪徒奔出房间,分头拦截;埋伏在高处的五六百人,或射出含有剧毒的箭矢,或发出暗器,展开攻击。小云不想多作纠缠,提起“庚金少阳真气”,分布全身,体表已如钢铁一般坚硬,周身上下刀枪不入,箭矢和暗器,包括匪徒手持的各种兵刃,根本无法伤他分毫。他毫不防守,在人群里横冲直撞,东一飘,西一晃,继续在寨内寻找,一千多名匪徒既拦不住他,也无法对他构成任何威胁,一时间如见活鬼。好在他暂时不想伤人,否则一千多名匪徒早已死伤殆尽,   奔行一会儿,小云发现位于山寨前方的房间只是寻常匪徒的居所,估计再找下去也是徒劳无功。于是双足发力,直奔山寨后方。五六十名匪徒妄想拦截,被他一一撞翻,个个肋骨断折,伤重不起。就在此时,“双鲤寨”的寨主尚自强终于赶到,祭起法宝“雌雄双鲤”,发起攻击。只见两条庞大无比的赤色鲤鱼飞上高空,挥舞四条拇指粗细的长须,击向小云的面门和后背,力量雄浑,鱼腥气大作,威力不可小视。   小云飞身闪开,祭起“元始浑天轮”,五方神剑发起反击。雌雄双鲤一左一右飞往两旁,开启鱼唇,源源不断吐出串串水泡。每一个水泡皆有鸡蛋大小,晶莹无比,犹如夜明珠,纷纷扬扬,此起彼落,分从四面八方阻截五方神剑前行。水泡能反射光线,空中色彩纷呈,光影斑驳陆离,蔚为壮观,“双鲤寨”恍如成了一个梦幻般的国度。“噗”“噗”声持续不断,水泡被五方神剑接连击破,化为一阵阵蒙蒙细雨,从空中洒了下来。   小云闻见一股极强的腥臭味,心知不妙,飞身跃起,只听“吱吱”声响个不停,原先所在的山坡上腾起缕缕黑烟,草木瞬间焦枯,泥土已成灰黑色,估计水泡里的水不是含有剧毒,就是具有极强的腐蚀性,人要沾上,绝难活命。小云心里奇怪,一个土匪竟拥有如此歹毒的法宝,可谓十分罕见。心念一转,五方神剑挣脱水泡的纠缠,分头射向雌雄双鲤,无一例外,几乎同时命中鱼身。   雌雄双鲤硕大的身体在空中炸裂,但周身的鳞片,犹如几万把赤红色的半月形飞刀,又像是扑向灯火的无数飞蛾,铺天盖地射向小云。与此同时,一条黑影飞抵小云身后,抡起重约三百余斤的“独脚铜人”,砸向小云后脑,乃是寨主尚自强出手偷袭。鱼鳞体积太小,加上数量又多,五方神剑竟是无法拦截。小云腹背受敌,处境之劣,已是无以复加。危急关头,将“庚金少阳真气”全部逼到后背,迅速转身,抡起“裁云帚”击出。后发先至,不等“独脚铜人”临近,已提前一步击中尚自强的顶门。“砰”的一声,尚自强脑浆迸裂,当即毙命,尸体从空中坠下。   同一时间,雌雄双鲤的鱼鳞也相继击中了小云的后背,撞击声如雨打芭蕉,既密且急,力量更是大的惊人。饶是有庚金真气护体,小云仍是承受不住,后背痛入骨髓,身体失去平衡,从空中坠下,一路踉跄,一时竟无法站稳。一名老者从暗处飞出,肩头一晃,显出六臂之相,之后六臂翻飞,招出“火山旅”“水山蹇”“风雷益”,六十四卦次第出手,向小云发起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此人正是小云的老相识“六臂龙王”尚扶摇,他是尚自强的族叔,二人虽有一定的血缘关系,但一向很少往来。五天前,尚自强差出一名信使前往南海,告知尚扶摇,自己有要事需要他鼎力相助。尚扶摇在南海已住了不短的时间,闲居无事,静极思动,加上和尚自强又有少许的血缘关系,就应允了此事。他施展“水遁”,于昨夜抵达“双鲤寨”。此时,雍王和他的两名侍妾已被捉回了山寨。尚自强担心朝廷军队,尤其是景略的部队如强行攻山,以山寨现有的力量很难守住,于是恳请尚扶摇镇守山寨,作为回报他将两名侍妾转手献给了尚扶摇。   尚扶摇一向好色,见两名侍妾颇有姿色,欣然应允,就在山寨住了下来。方才,他和尚自强得知有人强行攻入了山寨,一起外出观看。他此前曾输给小云多次,见来人竟是自己的老对头,一时不敢出手。直到尚自强毙命,小云被鱼鳞击中,他认为机会来了,方才现身发起攻击,想捡一个现成的便宜。他时机掌握得很好,可惜仍低估了小云的能力。 第六十五回鬼蜮伎俩(4)   二人此前曾数次交手,小云十分清楚的尚扶摇底细,虽被他攻了个措手不及,但并未乱了方寸,估计纵使被他击中,也不会危及生命。于是毫不理会尚扶摇的招式,提聚全身功力,右拳直走中宫,奋力击出。尚扶摇见他毫不防守,就像是要和自己同归于尽,不免吃了一惊。稍一迟疑,前胸中拳,“咔嚓”几声脆响,肋骨全折,心肺破裂,鲜血从嘴里喷涌而出,登时气绝。六条手臂借助惯性,仍是击中了小云,但已无丝毫威力,更别提伤人了。他的尸体缓缓瘫倒,双目圆睁,他至死也不相信小云在承受鱼鳞攻击的情形下,竟仍能发起如此猛烈的反击。   小云继续踉跄了几步,方才完全化解了几万片鱼鳞的撞击力,体内真气紊乱,心知自己已经负伤。见凶名素著的“六臂龙王”竟被自己一拳击毙,心里也是颇感诧异,估计是因方才处在生死关头,以致激发了身体的潜能,发出的招式才能具有如此超常的威力。否则,正常情况下,自己要想击杀尚扶摇,至少也要在十招开外。   尚自强一死,几千名匪徒早已走得无影无踪。小云一面行功调息,一面缓步前行,继续在寨内寻找雍王轩辕佑国。半个时辰后,伤势痊愈,找遍了所有的房间,仍未发现他的踪影。凝目观望,见山寨后方有一座悬崖,高约几十丈,猿猴难攀,地势十分险要。崖顶上有一间石室,看上去像是一座哨所。   小云心里一动,此处居高临下,可以监视全寨,常人无法攀登,用来关押人犯最为合适。随即召出乘黄,飞抵崖顶。掣出“裁云帚”击破房门,走入石室。石室共有两间,外间有一张大床,床上躺着两名赤身**的女子,正是轩辕佑国的两名侍妾。二人手足僵硬,全身冰冷,早已死去多时。身上并无外伤,估计是被封闭了死穴。里间有一具男尸,身首异处,身体跪在房间中央,头颅在房间的一角,身穿正黄色四爪金龙袍,正是雍王轩辕佑国。   小云心里惨然,自己终究来晚了一步,未能保住雍王的性命。此人一死,景略日后将是麻烦不断。上前拿起轩辕佑国的头颅,见他面目如生,死未瞑目,眼里尽是哀求之色,结合他死亡时的姿势,估计当时他已得知敌人要杀他,所以跪下祈求饶命,但就在此时,敌人竟借机斩下了他的头颅。出手杀他的人,功力极高,出手十分干净利索,以至于他死后,尸体仍保持跪姿,并未倒下,头颅上的表情也仍保留着死前的神色,竟来不及露出痛苦之色,就已死亡。此人出手一击,大有雷霆电闪之威,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纵观“双鲤寨”诸人,惟有尚氏叔侄具有此等功力。   尚自强作为一名匪徒,劫持雍王轩辕佑国,正常情况下,无非是利用他作人质,以便向朝廷索要巨额赎金。值此乱世,民不聊生,就算是靠劫掠为生的匪徒,也未必就能天天丰衣足食,能活捉一名亲王,毕竟是奇货可居,岂不要狠狠的敲上一笔竹杠?但尚自强并未向朝廷索要一分银两,就迫不及待的杀死了轩辕佑国,岂不十分反常?此事大大的不合常理,莫非另有内情?   小云心里怀疑,在房间里仔细查找,最终在里间西北角的炭盆里发现了一块巴掌大小的纸灰。它表面的颜色深浅不一,从侧面观看,可见墨色的反光,估计它原是一张写有字的白纸,只是已被烧成了灰烬。眼下只要施加一丝外力,纸灰就会破碎,小云不敢妄动,平心静气,从体内提出乙木元素,注入纸灰,眨眼已将它复原成了一张白纸。之后,从烧焦的木炭中提取出墨元素,再沿残存在白纸表面上的印痕,缓缓注入白纸中,犹如变戏法,原先写在纸上的字迹逐渐显现出来,乃是一个一寸见方的“杀”字。   小云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尚扶摇或是尚自强,是不是在看见了白纸上的“杀”字之后,方才杀死了轩辕佑国?如果是,就证明写“杀”字的人,才是此事的幕后主使者。此人是谁?但不论他是谁,有一条可以肯定,此人绝不是山寨里的人,否则,他不必用写字的方式传达命令,直接口述即可。白纸既已被焚毁,就证明此人的身份需要严格保密,既需要严格保密,就证明此人绝非无名之辈,此人究竟是谁?白纸又是用什么方式传给尚自强的呢?此人身份既需要保密,信息的传达方式当然是越隐蔽、越不容易被人发现越好!   小云心念及此,继续在房间里查找,但并无其他发现。他并不死心,收起白纸,走出房间,在石室周围寻找起来。半个时辰后,终于在悬崖底部发现了一支早已死去的白色信鸽。只所以断定它是信鸽,而非普通鸽子,是因它的右足系有一个可以盛装信件的空心竹筒。巧的是竹筒的长度和白纸的宽度正好相仿,小云已能肯定写有“杀”字的白纸正是由白色信鸽传来的。收信人在取出竹筒里的信件后,就杀死了白鸽,目的自然也是为了保密。   正常情况下,信鸽在起飞之前总要饱食一顿,小云用手剖开白鸽,见它胃里并无丝毫食物,但肠道里仍有少许残留,依据食物的消化程度,估计它是在饱食后的半个时辰左右方才死亡的,也就是说它至少飞行了半个时辰。以信鸽的飞行速度,半个时辰足以飞出七十至一百里的路程。距“双鲤寨”最近的“青州府”在二百里开外,方圆百里之内除了朝廷军队的营寨,再无人烟,也没有其它具备放飞信鸽条件的府县,难道白色信鸽是从朝廷军营里飞出?   小云返回石室,心里暗暗寻思:如果信鸽真的是从朝廷军营里飞出,就证明此事的幕后主使者能从轩辕佑国之死中得到好处,否则,此人岂能无缘无故下令杀人?轩辕佑国死后,谁是最大的受益人?毫无疑问,除了柳诚志,再无他人!首先,作为监军的轩辕佑国一死,柳诚志可以顺理成章的独霸军权,行事不会再有任何限制,俨如一方诸侯。其次,他可以利用轩辕佑国之死加害景略,或是诬告其他和他唱反调的将领,排除潜在的竞争者和威胁,使自己的地位更加稳固。至于他在独霸军权后,究竟想干什么,只有天知道了! 第六十五回鬼蜮伎俩(5)   柳诚志眼下甚得皇帝宠信,权倾朝野,炙手可热,小云如果仅凭推测就杀了他,一来无法服众,二来擅杀大臣,不免引起轩辕翊国的反感和猜疑。道教和朝廷一旦因此事反目,小云先前为了终结乱世所做的一切努力,所付出的巨大代价,势必尽化泡影。所以明知此事八成是柳诚志所为,小云仍是不能轻举妄动,必须在找到确凿的证据后,禀明朝廷,才能将他绳之于法,动用私刑,绝不可为!理顺思绪后,小云用床单包起轩辕佑国的首级,挟起他的尸体,跨上乘黄,一路风驰电掣,飞抵军营。   黎明时分,景略指挥大军,将大营向前移了三十里,再度安营。开完军前会议,已是辰时前后。小云手提雍王的尸体步入营房,景略见他虽是气色不好,但并无外伤,心里先自一宽,待看见雍王无头的尸体,心里又自一沉,说道:“他死在谁手里?”小云叹息道:“待我赶到,雍王已是身首异处,估计是被尚自强所杀。此人一死,你的处境已十分不利。”景略哈哈一笑,说道:“生死由命,管他的!你也累了,先休息一会吧!”   小云道:“不忙休息。此事十分蹊跷,绝非巧合,至于是不是柳诚志所为,眼下唯有先从周铁宏身上查起,他眼下在何处?”景略苦笑道:“他昨夜外出查营,不想竟遇上了敌军,力战而死。”小云心里一沉,问道:“他的尸体呢?”景略道:“已经焚化。”小云仍不死心,继续追问:“是谁经办的此事?”景略道:“柳龙骧麾下的丧葬队。”   小云沉默不语,如果周铁宏之死不是出于巧合,只能是柳诚志杀人灭口。真要如此,柳诚志步步抢在自己前面,行事干净利索,不留丝毫破绽,他的心机大是可畏!眼下周铁宏的线索已经中断,唯有前往柳诚志的大营一查究竟,希望可以找出相应的线索,证明自己的推测,否则,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继续逍遥法外。想罢,辞别景略,骑上乘黄,赶往柳诚志所在大营。   待他走后,景略吩咐军中仵作将轩辕佑国的头颅和身体缝合,用上好棺木收殓,之后差遣副将前往中军大营,将雍王的死讯禀告“龙骧将军”柳诚志。至于雍王的后事如何处理,他无权作出决定。诸事完结后,他心里倍感伤痛,自己一心为国,并不和他人争名夺利,只希望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可以使国家富强,百姓安居乐业,如此想法,难道也有错?如果没错,为什么自己做事总是有人处处掣肘?为什么总是有杂七杂八的事干扰自己,始终使自己无法使出全力报效国家?自己究竟得罪了谁?柳诚志又究竟为了什么看不惯自己?自己想作一个纯粹无私的人,竟也如此艰难!或许只有什么也不做,才能避免烦恼、才能得到小人的认同和欢迎、才能不引起他人的非议和嫉恨!一时间悲愤莫名,提起“四夷宾服枪”大步走出营房,舞将起来,借此宣泄心中的无穷怨恨。呜呼,秋风秋雨愁煞人,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千古的仁人君子和贤士莫不如是!莫不同此一叹,岂独景略一人?   为了中午发起的攻打“青州府”之战,柳诚志的营寨已向前推进了五十余里。小云在大军原先的宿营处展开调查,柳诚志作为三军统帅,他的营房面积应该最大,所以小云在找到最大的一所营房遗址后,细细找寻起来。一个时辰后,几乎将营址翻了个底朝天,也只发现了几滴血渍和一团像是鸟类的粪便。血渍是王大海死亡时留下的,小云不知其中缘由,自不能拿来当证据。至于鸟类的粪便,可以说是白色信鸽的,也可以说是其他鸟类的,不能就此给柳诚志定罪。一个时辰的调查,可谓徒劳无功。他并不灰心,骑上乘黄,赶往柳诚志的新营。   午时正,柳诚志亲自统帅三军向“青州府”发起总攻,只留下三千人看守营寨。小云借机潜入他的新营房,从公文袋里找出几封柳诚志亲笔所写的文书,之后从怀里取出写有“杀”字的白纸,仔细比对二者的笔迹,见两种字体竟是毫不相同,不禁如坠冰窖,心想“莫非我错怪了柳诚志?白纸上的‘杀’字并非他所写?”转念一想,柳诚志完全可以故意改变字体,或是用左手书写,一样可以使二者看上去毫不相同,仅凭白纸上的“杀”字,无法证明他有罪。此人心机缜密,狡诈程度更是非比寻常,想采取合法的手段将他制服,绝非易事。   申时前后,历经两个多时辰的鏖战,柳诚志统帅大军终于攻下了“青州府”,战役取得了胜利。不出他此前所料,王大海手下的二十三名士兵无一幸免,全部战死军前,至此,所有线索和证据已完全泯灭。酉时正,他在“青州府衙”召开盛大的庆功宴会,传令所有将领必须准时出席,不得借故推脱。小云担心他借机加害景略,便陪同景略一起前往。宴会开始后,柳诚志向众将大肆宣扬小云发起的“天雷绥靖之战”功德无量,又称赞景略治军严谨,有古良将之风,语出挚诚,丝毫不显敌意。小云和景略明知他言不由衷,但也看不出丝毫破绽,无不感到毛骨悚然,此人两面三刀,善于做作,当真是一个演戏的好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柳诚志说道:“今日一战虽是大获全胜,但雍王崩殂,我作为三军统帅,仍是罪大于功。兹事体大,只能据实上奏朝廷,由皇帝陛下亲自处理此事。我在奏章中只能是如实反映问题,既不会掩盖事实,也不会故意诿过于人,尽量实事求是。但如果皇帝陛下据此认定某位将军有罪,实非柳某本愿,届时,希望诸位能有所体谅。”雍王轩辕佑国一向驻扎在景略的大营,他的死,景略绝难免责,众将知道柳诚志的此番言语只是说给景略一人听的。 第六十五回鬼蜮伎俩(6)   小云腹内冷笑,柳诚志想凭一面之词,借刀杀人,鼓动“正统”皇帝加罪于景略,他自己却在一旁装好人,借此收买人心。自己纵使不能证明他有罪,但也不能让他的诡计再次得逞!宴会结束后,和景略返回军营,马上提笔给“正统”皇帝轩辕翊国写了一道奏章。首先表明,雍王轩辕佑国擅自外出狩猎,触犯军纪在先,他的死实属咎由自取,景略并无罪责;其次,景略负责看守全军的粮草辎重,责任重大,不能擅离职守,纵使没有发兵解救雍王,最多是没有功劳,但并无明显过错;其三,景略素有功绩,骁勇善战,并且一心为国,毫无私心,值此用人之际,如因雍王之死,背负罪责,不免使三军将士寒心,于士气有损,于光复统一之战不利。   最后写道:“臣素闻‘养虎贻害’,眼下雍王崩殂,如陛下加罪独孤景略,军权势必沦于一人之手,日久,必出跋扈之臣,必出拥兵自重之辈,必出不听宣调之徒,竟成尾大不掉之势。如此,非陛下所愿见也!雍王已死,后事宜谨,希望陛下三思后行。臣,紫微敬启。”写完后,就近找了一所宫观,用飞剑传书寄往京师。   柳诚志想来一个恶人先告状,但未能如愿,他的奏章虽是用八百里加急的方式投寄,也只是和小云的奏章同一天抵达京师,并未抢先一步。两道奏章的内容正好完全相反,一个认为景略有罪,主张依法重处;一个认为景略无罪,并也言之确凿,“正统”皇帝在观看之后,一时颇感无所适从。   柳诚志认为景略有罪的几条,小云必认为无罪,并针锋相对,一一予以驳斥,就像是早知道柳诚志要这么写,驳斥十分有力,针对性极强,又使“正统”皇帝颇感好奇。不管怎么说,小云在奏章最后所写的一番话,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正统”皇帝在反复阅读之后,心想“紫微所言极是,眼下如重处独孤景略,军权必归于柳诚志一人,一旦他就此生出不臣之心,岂非大事不妙?”   五天后,齐公公如期赶到朝廷军队的大营,召集诸将,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雍王陵崩,诚属意外,但‘龙骧将军’作为三军统帅,有失察怠慢之责;‘折冲将军’作为左右扈从,有保护不周之罪;今,柳诚志力克青州,扬我军威,有功于国,功过相抵,无赏无罚;‘大夏智勇亲王’紫微,上书力言独孤景略忠心为国,坚守粮草辎重不谓无功。朕躬并非昏愦之主,甚以为是,察纳雅言,独孤景略虽有罪责,暂不予以重处,希其戴罪图功,以观后效。如不建功,数罪并罚。雍王既薨,军权由‘龙骧将军’和‘折冲将军’共掌,希望将帅同心,早日敉平战乱,光复河山,不负朕望。钦此。”   柳诚志原以为此番必能独掌军权,景略也绝难免于律法的制裁,但不知小云在奏章里写了什么,竟使他的一番谋划尽化泡影。听完圣旨后,他大感失望,嘴里高呼“陛下圣明!”,心里委实已将小云恨之入骨。   景略此次幸免于难,全仗小云之功,但他心里并无多少感激之意,自己是好是坏,是忠是奸,竟需要别人来做出评述,岂不可悲?听完圣旨后,他也不和众人告别,自行返回军营。小云微微苦笑,心想“除了我,谁能理解景略?他虽是一个无私的人,但丝毫不理会人情世故,就算没有得罪谁,也难免引起小人的敌视和嫉恨!”景略暂时已无危险,他决定次日启程,返回“太和山”。   当晚,他在景略的营房里行功,午夜前后,齐中祭酒荣英亲自赶到军营,向他转交了一封荣浩所写的书信。信中言道,三天前,魔教副教主月无双统帅一千五百名魔教徒,彭武率领“六十元辰”,分别向道教的“仙人观”和“万福宫”发起攻击。“仙人观”观主清琮和“万福宫”观主清弼,协同一千二百名门徒誓死保卫宫观,虽是伤亡惨重,但并未让敌人得逞。当日“真武观”已得知此事,荣浩认为此事有诈,但其他堂主并不认同,之后荣锋和荣锐为一组,荣沛和荣鑫为一组,各自引领一千名弟子前往支援两所宫观。见四人不肯听劝,荣浩也是毫无办法,只得写信告知小云。   小云看完此信后,竟自出了一身冷汗,心里暗暗叫苦:“太和山危矣!以月无双之能,外加一千五百名魔教徒,又怎会攻不下一所宫观?此事明摆着是一个调虎离山之计,敌人的真实用意是要攻打‘真武观’!”转念一想,自己此番前来齐郡,莫非也是中了柳诚志的调虎离山之计?一时间,心神大乱,来不及和景略告别,骑上乘黄,直奔“太和山”。   小云猜得半点不错,柳诚志此番设下的乃是一个连环毒计。先由周铁宏写信给周铁农,宣称他要加害景略,诱使小云前往齐郡。再由两名侍妾撺掇雍王外出狩猎,之后暗中告知尚自强,将雍王劫往山寨。如果小云见信后,并不上当,或是小云未曾看见书信,他仍会命令尚自强杀死雍王,一来可以加害景略,二来雍王死后,他可以独掌军权,此谓一箭双雕。如果小云见信后赶来齐郡,“真武观”的防守力量将大不如前,他再设法暗中告知秦秀元,利用“无稽山庄”和魔教的力量将道教一举荡平,之后再命尚自强杀死雍王,如此一来,既可加害景略和小云,又可独掌军权,是谓一石三鸟。此计十分毒辣,并且环环相扣,绝少破绽,但如果没有高手主持,也是绝难成功。半个月前,他在无意中先后结识了尚自强和秦秀元后,方才开始实施自己的罪恶计划。   小云自担任掌教后,论功力,只输给了帝独天和月无双的联手合击;论智力,只输给了柳诚志的连环计;但唯一的一次失败,也足以使他痛悔终生。 第六十六回凋零(1)   黎明时分,小云飞抵“太和山”上空,低头观看,见恢宏华丽,高大雄伟的“真武观”竟已不见了踪影,原处只留下了一堆庞大无比的瓦砾,一时间惊得魂飞魄散,冷汗直冒,嘴唇和咽喉一阵发干,心想:“难道由祖师肇始、历经千年传承、由无数人为之付出了鲜血和生命方才铸就的辉煌基业,真的被敌人摧毁了?难道‘真武观’真的毁在了我的手里?不可能!绝不可能!”   他闭起双眼,驾驭乘黄停在山门前。待心情平定,再次睁开双眼,只见被几万道教门徒视为不可亵渎的圣境“真武观”,的的确确已变成了一堆碎得不能再碎的瓦砾,其中最大的碎块也只有拳头一般大小,并且原先种在山门前的几万株欣欣向荣的草木,竟也不见了踪影,是什么人能将“真武观”摧毁得如此彻底?毫无疑问,是帝独天兄妹!环顾天下,只有他二人才具有如此超强的功力,也只有他二人联手发出的那招“混沌”才具有如此霸道的威力和如此不可思议的破坏力!   此时的“真武观”一片死寂凄凉,再无丝毫昔日的繁盛气象。原来从繁华走向凋零,竟是如此的简单,盛衰只在弹指之间。小云如处梦魇之中,心口“咚咚”作响,召回乘黄,感觉全身乏力,双膝酸软,只得盘膝坐了下来。左右不见人影,人呢?难道都死了?见四周并无血渍,他心里稍安。再华丽的宫观,残损之后,仍可重建;但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再卑微的人,死后不可复活,只要人在,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   太阳越升越高,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时辰,但他一直盘坐在山门前,竟不知接下来自己需要做什么。他担任掌教已有数年,但毕竟年幼,临此大难,心神蒙受重创,终于乱了方寸。空中乌光一闪,荣浩飞抵小云身前,他神色憔悴,双目红肿,显是曾长时间哭泣。他召回飞剑,说道:“师弟,你回来了。”小云看见他就如同久病之人服下了灵药,精神一振,身上也有了力气,缓缓起身,说道:“死了多少人?死的是谁?”   荣浩犹豫再三,长痛不如短痛,决定实话实说,说道:“死亡三百七十六人,包括大师兄,六师兄,七师兄,清昊四人在内。”小云大吃一惊,怀疑自己听错了,颤声道:“你说什么?大师兄一向在‘玉虚宫’潜修,怎会在太和山?又怎么会死呢?”荣浩心如刀绞,泪如雨下,哽咽道:“师弟,你要镇定,大师兄的确死了.......”   听见木荣春已死,小云双耳“嗡”的一声,眼见荣浩仍在说话,但他再也听不见半点声音,心里一片空白。他幼年丧父,在和木荣春相识后,二人之间的感情逐日加深,其实他心里已将木荣春当成了父亲。他并不想建功立业,担任掌教后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使木荣春高兴,只是为了报答他的恩情,只是为了使他不致对自己感到失望,就像是一个孝顺的儿子,无论做什么,只是为了在父亲面前表现自己,只是为了得到父亲的一句称赞和认可。   但木荣春死了,使他的感情在瞬间失去了归依之所,所做的一切努力也已变得毫无意义,加上老子交在他手里的偌大基业也已毁于一旦,在此双重打击之下,他不禁心如死灰,再无丝毫勇气面对未来。此时,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响起“大师兄已经死了,我再活着有什么意义?”嘴角露出一丝苦笑,眼望群山,神色凄凉,身体仰面跌倒,就此失去了神智。   他尽管神功盖世,但心智其实仍未成熟,担任掌教数年,仍不能从心理上完全摆脱对木荣春的依赖。此时,他就像是一个儿童,在得知此后再也得不到长辈的鼓励后,马上就失去了开拓未来的勇气和信心。   木荣春死在“太和山”原因并不复杂,可以说是完全出于巧合。清昊是木荣春的首徒,曾担任“养贻园”的总管,但因鲸吞公款,虐待老人,被小云罢免后,一直在“养贻园”作杂役。几天前,他在写给木荣春的一封书信中,无意泄露了荣城和荣煌已经战死一事。木荣春得知后,悲痛不已,飞行三昼夜,赶到“太和山”,准备询问二人之死的详情。此时,荣锋,荣锐,荣沛,荣鑫四人和两千名弟子,早已前往支援“仙人观”和“万福宫”,并不在真武观内。   木荣春在和荣浩等人见面后,自有一番悲喜,攀谈不足两个时辰,敌人已在山门外大规模集结,并公开索战。敌人共有三股,一股是魔教势力,由帝独天和月无双兄妹统帅三千名魔教徒组成;一股是“无稽山庄”,由彭祖、彭武、彭夷父子三人和“六十元辰”组成;最后一股势力竟是已经和道教结盟的“幽冥神教”,除了“冥王”阴长生并未亲临,十王,九使,十二巡狱夜叉悉数驾临“真武观”。   秦秀元在从柳诚志的书信中得知小云已中计赶往齐郡一事后,马上赶回“无稽山庄”禀告彭祖。彭祖再分头告知魔教和“幽冥神教”,仅用了一天时间,三股势力已在“太和山”百里之外的“衡水镇”集结完毕,发誓铲平道教,报仇雪恨。之后魔教和“无稽山庄”分别前往攻打“仙人观”和“万福宫”,设下了调虎离山之计,待荣锋四人中计离开“太和山”后,三股势力再次集结,开赴“真武观”。   如此大规模的敌人前来攻打“太和山”,在道教一千多年的历史中乃是首次。此时“真武观”中只有一千多人,并且并无多少高手在内,敌我力量悬殊,木荣春心知敌人太强,此战必输无疑,“真武观”绝难保住,眼下唯有尽量保全教内人员的生命,以备登山再起。 第六十六回凋零(2)   在得知荣城和荣煌已死后,木荣春已是悲痛不已,眼见敌人势大,此时他已抱定和敌人同归于尽的必死之心。随即命令荣坤、荣浩、清虚、清雅四人引领六百多名弟子马上从后门撤离,翥凰、赫连暖玉、陈孤鸿和彭秀婕四人并非道教人员,更无必要陪众人一起死,也随同撤离。他和荣松、荣森、清昊四人,率领三百多名修习甲乙木神功的弟子外出阻击敌人,掩护众人撤退。   木荣春的资历在教内无人能比,小云既不在观内,众人只能听从他的安排。明知他此番外出九死一生,荣坤和荣浩等人也是毫无办法,只得引领众人出了“真武观”后门,借丛林掩护,一路潜行至后山,暂时隐藏了起来。同一时间,木荣春一行步出山门,先是和敌人展开唇枪舌剑,嘲笑帝独天等人明知小云不在观内,方才前来攻打“太和山”,明显是畏惧小云如虎。帝独天大怒,反唇相讥,但和他辩论不了几句,已知木荣春是在借故拖延时间,不再理会他的嘲笑,传令发起攻击。   论单打独斗,道教一方无人是帝独天和彭祖等人的对手,木荣春一行各按方位奔走,布起“遁甲遁乙天罗阵”,将“真武观”山门外变成了一片一眼望不见尽头的原始丛林。莽莽苍苍,浑无际涯,林木繁盛,枝丫纵横,藤萝盘旋密布,阴翳蔽日,犹如一座**阵,借此阻挡敌人前行。“无稽山庄”和“幽冥神教”两股势力先后入阵,纠缠半盏茶的时分,始终不能破阵,反被困在了阵内。帝独天嗤之以鼻,扣动“暗日灭神弩”,一气发出了十六支“昆吾冶铁之箭”,将由甲乙木真气幻化成的林木瞬间烧成灰烬。   阵势一破,三股敌人发起总攻,木荣春心知大势已去,准备和敌人同归于尽,于是传令众人后撤。但荣松、荣森、清昊和三百多名弟子势要和他同生共死,竟无一人听从号令,木荣春老泪纵横,眼见敌人已经合围,众人已无生存的可能,他只得和众人合力发出了甲乙木的合体之技“魂断莽原”,用自己的生命捍卫尊严,向敌人发起了最后的攻击。三百七十六人慷慨赴死,竟无丝毫犹豫。   此招威力极大,再加上由三百多人一起使出,威力更是无与伦比,绿色的甲乙木真气如怒海狂涛,奔涌向前,一千多名魔教徒来不及躲闪,已是命赴黄泉。帝独天怒极,和月无双合力使出了威力最大的一招“混沌”,发起反击。灰色阴霾所经之处,生机灭绝,草木瞬间不见了踪影,“真武观”眨眼变成了一堆瓦砾,三百七十六人无一幸免,尽皆化为齑粉,形神俱灭。帝独天见已如愿铲平了“真武观”,四周再也不见半个活人,不禁十分得意,之后和彭祖等人统领部属相携下山。   荣浩心里始终牵挂木荣春的安危,只在后山呆了一会儿,又单独折回,在“真武观”对面的丛林里潜伏了起来,成了目睹此战的唯一一人。他由木荣春一手抚养长大,二人朝夕相处几十年,他和木荣春之间的感情绝不亚于小云,依赖之心,或有过之。眼见木荣春惨死,他万念俱灰,竟不想再活,准备自戕性命,追随木荣春于九泉之下。但虑及小云不在山上,自己身负重责,岂能一死了之?只得强忍悲痛,折回后山。眼下道教再也承受不起丝毫打击,如果敌人再度前来,不免全军尽墨。他和荣坤等人经过一番磋商,决定先前往五十里之外的“真武观”下院“坐忘谷”暂住,待小云回山后,再决定今后的行止。   三股敌人在铲平“真武观”后,决不会就此罢手,八成会在路上伏击前往支援“仙人观”和“万福宫”的两路道教人马,或是分头前往攻打道教的其它宫观,荣浩心机缜密,虑及此事,不禁出了一身冷汗。顾不得休息,再次召集众人协商,很快作出决定,之后分头行事。由陈孤鸿乘坐仙奴,前往拦截荣锋等人统帅的两路人马。凭借仙奴的飞行速度,希望陈孤鸿可以赶在敌人之前找到他们,否则后果十分严重。   荣浩和荣坤就近找了一所宫观,一口气发出了三百多封飞剑传书,告知所有的观主和祭酒,必须马上率领所有的门徒离开宫观,暂时前往左近的乡村或山林潜伏起来,以免被敌人各个击破。   荣浩料事如神,此番举措使道教幸免于灭顶之灾,可谓十分及时和有效。三股敌人在下山之后,就近埋伏在“太和山”附近,准备歼灭马上就要回山的荣锋一行。敌人就近埋伏,只是为了以逸待劳,不必劳师远征,可以使己方的战斗力保持在最佳状态,但此举无疑给了道教十分充裕的应变时间。陈孤鸿乘坐仙奴飞离“太和山”后,只用了两个时辰就找到了荣锋一行,之后一行人绕路返回“太和山”,得以幸免于难。三股敌人在原处等了两天,并未见到他们的人影,只得作罢。   帝独天并不想就此罢手,经过和彭祖协商,决定分头前往攻打道教宫观。但此时道教人员在接到荣浩发出的飞剑传书后,早已全部撤离。待三股敌人赶到,道教宫观已是空无一人,帝独天等人只得统帅部属再度前往其它宫观,但结果仍是完全一样。三股敌人屡屡扑空,不禁恼羞成怒,只得拿道教宫观撒气,接连焚毁了十余所宫观,方才作罢。帝独天十分清楚,只要小云未死,必要报仇雪恨,道教仍有重振雄威的可能。此番行动虽是摧毁了“真武观”,但并未伤及道教的元气,来日双方必有一战,并且此战必是最后的决战。眼下既然找不到道教人员,不如返回总坛,早做准备,以应对日后的决战。他和彭祖等人说明情况,之后三方人员各自启程,返回自家的老巢。 第六十六回凋零(3)   此后的一个月里,道教、魔教和“无稽山庄”全部销声匿迹,就像是凭空消失了,江湖上再也听不见有关三方的丝毫信息,江湖局势就如一池死水,再无半点风浪。但有少数的睿智之士清醒的认识到,短暂的平静之后,必将掀起更大规模的惊涛骇浪,眼下只是处在酝酿阶段。   国家局势和江湖形势恰恰相反,一个月里喜讯频传。“上柱国大将军”“武威候”澹台复羽在攻克武昌之后,班师回朝。得知丰居正已死,“正统”皇帝喜不自禁,给予了澹台复羽空前的礼遇和嘉奖,竟用皇帝銮驾接澹台复羽上朝,之后加封他为“楚王”,食邑楚郡,子孙世袭罔替。所有将士论功行赏,京师三日之内金吾不禁,举行盛况空前的庆祝仪式和典礼。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车骑将军”武秉忠大受鼓舞,统帅王师节节胜利,继澹台复羽之后,攻克成都。自封为“巴蜀义帝”的左玄龄死于乱箭之下,蜀郡就此光复,武秉忠随即班师回朝。“正统”皇帝依照澹台复羽的先例,加封他为“蜀王”,其他待遇也是完全一样。此时三股反叛势力中唯有车万里仍在,但也是苟延残喘,去日无多,眼见国家一统,已是近在眼前。   小云失去神智后,荣浩将他抱回道教人员暂住的“坐忘谷”,当日午夜他方才苏醒。翥凰等人得知信息后,先后前去看望他,但是他就像是一具失去了思想和活力的行尸走肉,一言不发,目光呆滞,毫无表情,只是静静的坐在蒲团上,竟无一丝正常人的反应。翥凰等人禁不住暗暗垂泪,荣浩知道木荣春之死对他打击太大,他心里暂时不能接受,以致行为反常。估计过几天他的情况自会好转,于是劝慰众人不要心急,眼下唯有耐心等待。   小云一直呆坐了三天,情况并无好转,第四天黎明时分,他竟感到十分饥饿,首次开口,竟是向荣浩索要饮食。他在具有辟谷之能后,可以累月不食,此时竟有饥饿之感,只能证明他的功力已经大幅衰减。荣浩心里大感惶恐,先给他找来饮食,待他吃完,伸出两指为他把脉,果不出所料,小云体内的真气已经十去七八,并且流转缓慢,大有枯竭之势。饶是荣浩一向镇定,一时也是乱了方寸,大喊道:“师弟,你必须振作起来,再如此发展下去,你就完了!太上祖师创建的偌大基业,也势必毁于一旦,真要如此,你对得起谁?”   小云毫无反应,仍是呆呆的看着他。荣浩心里一凛,莫非小师弟的神智仍未恢复?伸出两指再次为小云把脉,察觉小云的心脉散乱,律动极不正常,绝非正常人所应具有的脉象。他吃了一惊,心想“小师弟伤心过度,以致心神蒙受重创,眼下他体内生机全绝,心脏随时都有可能停止跳动,这可如何是好?”无奈只得召集荣坤等人,协商怎生解决此事。   荣坤的医术在教内仅次于木荣春,又为小云把了一下脉,方才说道:“加上此次,小师弟已经三次面临生死之险,第一次被女魃击伤,乃是身死,幸亏被大师兄五人用‘夺体换胎之术’治愈。第二次被帝独天和月无双联手击中,导致三魂六魄散失,乃是神死,好歹凭借西王母的不死仙丹,得以侥幸保住了生命。此番小师弟得知大师兄已死,失去了继续活下去的意义和勇气,以致功力在极短的时间里大幅减退,神智丧失,心脉几近断绝,乃是心死!”叹息一声,继续说道:“此次小师弟并非受伤,估计很难有办法能使他完全恢复正常,除非能激发他自身的求生**,再配合药物治疗,或许可以使他痊愈。但眼下小师弟已经失去神智,无法理解我们的言语,又怎能配合治疗?”   荣坤的推断尽管比较准确,但仍未察觉小云出现此等状况的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小云在“天雷绥靖之战”中杀人极多,虽是出于终结乱世的需要,但杀人一多,体内不免滋生暴戾之气。道教神功一向以“中正平和”为行功的指导原则,以“宽恕慈悲”为行功的主导思想,体内一旦生出暴戾之气,不免使他的功力大受影响。其实在“天雷绥靖之战”结束后,他的功力已有所减退,只是他自己未曾察觉而已。待得知木荣春已死,他悲痛万分,自感继续活下去已无什么意义,心灵的承受能力和抵御邪气侵蚀的能力大为减低,暴戾之气得以瞬间反噬,导致他的功力急剧减退,乃至成了眼下的这般模样。   荣浩听荣坤说完,沉思半晌,说道:“小师弟失去了求生之念,足以证明在他体内代表积极向上的阳气已经大部分散失,阴邪之气反而占据了上风。估计惟有扶阳固本,才能激发他的潜能,重新唤起他的求生**,只要他自己想活,就不难恢复正常。本教有一个‘五阴回阳阵’,可以借阴生阳,或能起到扶阳固本之效,反正眼下已无别的办法,不如拿来一试,就算无效,也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五阴回阳阵”是道教的秘传功法,需由分属金木水火土不同体质的五名女子相互配合,才能得以施展。此阵的原理并不复杂,至阴生阳,世间的所有生命莫不是由阴性所生,阴是阳之母,所以此阵乃是利用纯阴生阳,扶正祛邪,扶阳固本,激发人体潜能,就像使人再次回到了母亲的身体里,重新得到母体的滋养,就能再度焕发出生机。   但此阵一向只用来治疗身患绝症的女子,从不对男子使用。阵法在运转过程中,实施治疗的五名女子需要全力反向行功,导致周身毛孔大开,汗液和五阴真气将会源源不断排出体外,所以不能穿衣服,只能是赤身**实施治疗,以便利于排汗和气息发散,否则于身体极为不利,容易形成严重内伤。并且在治疗过程中被治疗的人也必须全身**,由五名女子轮番拍打此人的全身穴道,以便将五阴真气注入此人体内。如果被治疗人是男子,双方**相见,岂不好生尴尬? 第六十六回凋零(4)   荣坤等人在得知荣浩准备用此阵治疗小云,无不感到匪夷所思,荣锋道:“此事绝不可行,本教之内是否能有女弟子愿意和一个男子**相见,先不去说它,就算有,凭女弟子的修为,也不具备承担治疗小师弟的能力。”荣浩道:“师兄不必多虑,小弟心里已有合适的人选,如不出我所料,救治小师弟应是毫无问题。”荣坤等人素知他足智多谋,听他说的如此有把握,也就不再多言。   荣浩随即赶回自己居住的石室,差遣五名弟子分头邀请翥凰、赫连暖玉、陈孤鸿、彭秀婕和清雅前来相见。片刻后,五女先后抵达,荣浩先告诉她们自己准备动用“五阴回阳阵”治疗小云,又将阵法原理阐明,最后道:“此阵需要由具有不同体质的五名女子同时主持才行,翥凰姑娘是丙火体质,赫连公主是戊土,陈姑娘是壬水,彭姑娘是庚金,清雅则是乙木,金木水火土一个不少,正好合适。所以由你们五位治疗小师弟,应是毫无问题,但其中有一个难处,在实施治疗的过程中不论是主持治疗的人,或是接受治疗的人,都必须赤身**,否则将对身体产生极为不利的影响。荣浩明知此事不免强人所难,又有点难为情,但眼下小师弟命悬一线,我再想不出其它办法可以挽救他,五位姑娘和小师弟一向亲密,关系非他人可比,所以我也只能是厚着面皮,恳请五位姑娘施以援手,不知诸位意下如何?”说完,躬身施礼。   五女听他说完,只是沉默不语,清雅一向胆小害羞,听说需要赤身**才能实施治疗,更是羞得面红耳赤,心口“咚咚”作响。翥凰和小云的关系最为亲密,关爱小云之心甚至超于了关心她自己,如果能使小云痊愈,就是要她死,她也是心甘情愿,何况只是赤身**?所以她首先同意了此事。   赫连暖玉和小云已有婚嫁之约,加之猃狁民风开放,男女之防远不如华夏严厉,她对赤身**一事并无太多的抵触,也随即同意了此事。彭秀婕和小云的体质相同,她对小云有一种先天的亲密感,关爱眷顾小云之心绝不亚于翥凰。此时,她想起小云此前曾亲口承诺要娶自己为妻,心里既感甜蜜,又有几分酸楚,夫君有难,自己岂能袖手旁观?但她碍于身份,一直等到翥凰和赫连暖玉首肯了此事,她方才表示同意。   荣浩见陈孤鸿和清雅一直未曾吭声,眼珠一转,说道:“只要五位姑娘肯出手医治小师弟,我保证在小师弟苏醒后,他绝不会亏待你们!”此番话说得含蓄,但言下之意无非是说五女和小云既已**相见,事成后小云势必要娶五女为妻,所以五女不必再担心名分问题。清雅先前未曾表态,并不代表她不关心小云,只是她一向害羞,修道生涯又加大了男女之防,加上小云从未给她承诺,她担心自己一旦同意了此事,岂不是显得十分不自重和不自爱?此时她听荣浩说完,倒是解除了心里顾虑,但依旧是面色绯红,小声道:“师叔,我同意了!”头垂得很低,不敢看任何人,想起荣浩虽已暗示小云可以娶自己为妻,但毕竟不是小云亲口作出的承诺,说完后心里兀自大感委屈,竟自流下了泪水。   陈孤鸿为人一向胆大,此前就曾和小云**相见,她之所以一直未曾表态,并非顾虑此事。小云曾亲口说爱她,但从未表示要娶她,眼下的形势,就像是她已经嫁不出去,所以非要利用赤身**的方式,才能和小云结为夫妻。她为人十分孤傲,如此一来,对她的自尊心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使她感到很难接受。眼见四女已先后同意,她竟是一言不发,转身走出了石室。   荣浩眼见功亏一篑,心里颇感黯然。其余四女心知小云命悬一线,陈孤鸿一走,他再无痊愈的可能,心情也是十分沉重。一时间无人说话,气氛压抑而沉闷。谁知,只一会工夫,陈孤鸿又折回了石室,对荣浩道:“看在您的面子上,加上几位姊妹都已同意,孤鸿也不好独持异议,我也同意了!”关爱小云之意毕竟在她心里占据了上风,她才再度返回。   翥凰大喜,上前抱住她,亲吻她的面颊,说道:“鸿妹,谢谢你!”陈孤鸿侧眼看着她,微笑道:“谢什么?是谢我肯出手救你的老公么?”翥凰微笑道:“我的夫君,也是你的夫君,你能同意此事,其实是我们夫妻六人之福!”她和小云结识最早,感情最深,其余四女其实并不具备和她竞争的权利和条件,但她的此番话里无疑已承认了四女的身份,使四女大为感动。陈孤鸿眼圈一红,说道:“凰姊,你真好!”目光从赫连暖玉等人的脸上一一掠过,突然“扑哧”一笑,说道:“我们都同意了此事,只是便宜了云郎这个小混蛋!他一下子能娶五个美女作妻子,岂不要美死了?”   清雅在一旁打趣道:“凰姊是美女,你也是么?不知羞!”陈孤鸿只是白了她一眼,不去理她。彭秀婕微笑道:“你们都是美女,我不是,我是丑丫头。”   荣浩见五女再无异议,小云已有痊愈的希望,不禁心潮澎湃,颤声道:“五位姑娘能同意此事,实为我教之福,实为天下苍生之幸,实为小师弟毕生之洪福!荣浩谨代表我教所有人等,向你们表示衷心的感谢。”言罢,撩起袍服,跪下向五女一一叩首表示感谢。五女见他行此大礼,不免吃了一惊,翥凰急忙将他拉起,哽咽道:“您行此大礼,我们怎生承受得起?”五女直到此时方才意识到,眼前这个黑黑瘦瘦、日常看上去感情并不轻易外露的荣浩道长,其实心里对小云十分关心,为了挽救小云的生命,他竟不惜以长跪幼,并且行来毫不勉强,可见他对小云的关爱程度绝不亚于自己五人!霎那间,五女心里竟对荣浩生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奇异感情,俨然已将他视为了一个可以依赖的慈祥父亲。 第六十六回凋零(5)   事不宜迟,当日晚间,在五女走入小云所在的石室后,荣浩马上在门口设下了五行禁制,阻止所有人出入。二千多名弟子分布在“坐忘谷”四周的山崖上,担任警戒。荣鑫,荣浩,荣坤,荣沛,荣锋,荣锐,清虚七名堂主盘膝坐在石室门前,亲自担任最后一道防线的警戒任务。全教上下严阵以待,以防敌人偷袭。   五女走入房间后,紧要关头,已顾不得羞涩,分别脱下衣服,再七手八脚将小云的衣服全部脱光,之后依照荣浩先前的指点,各据一方开始全力反向行功。半个时辰后,五人周身上下香汗淋漓,真气从毛孔中源源不断涌出,房间内真气弥漫,形成一个十分利于治疗的密闭空间。翥凰眼见时机已至,示意其余四女将小云扶起,她飞身跃起,双掌翻飞,持续拍打小云全身的三百六十多处穴道,并将真气缓缓注入,“五阴回阳阵”就此全面启动。   金木水火土五股真气大量涌入,阴极生阳,如母生子,终于激发了小云仅存的一线生机,元阳复动,求生**勃然而起,体内真气在五女真气的引导之下,开始缓缓周转,如儿随母,亦步亦趋,循规蹈矩。凭借阴性真气的滋养,功行十几周后,他体内的真气已十分宏大,恢复独立,并且反客为主,开始引导五女的真气缓缓周转,如儿长大,携母前行。六股真气阴阳相生,母子相依,和谐融洽,缠绵不已,竟是情致缱绻。   阴性能孕育生命,所以五女的真气中包含博大无私的母爱和十分宏大的宽恕慈悲之情,如日月之光,纯洁无瑕,能使所有的阴暗污秽之气无所遁形,力量无与伦比。当五女真气在小云体内累积至一定程度,他心里的爱意和慈悲宽恕之念一起,在天雷之战中杀人太多形成的暴戾之气,随之泯灭,终于使他恢复了神智。荣浩虽不知他失去神智的最主要原因,但利用“五阴回阳阵”治疗小云竟是歪打正着,十分有效和合理,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黎明时分,小云行功已至最后关头,虽已恢复神智,仍不能停下,继续催动真气运转。六人的真气已拧成了一股,汹涌澎湃,自有生生不息之势,戊土和庚金有母子相生之恩,强金泄土之秀;乙木和庚金有夫妻相合之爱,强金护木之威;庚金和庚金有兄妹相助之义,强金得金之坚;庚金和丙火有父子相依之情,强金火制之荣;庚金和壬水有师徒相授之德,强金水泻之清。   此番行功乃是以小云自身所属的庚金真气为中心展开的,所有的五行只是和庚金发生反应,并不循环相生,和“夺体换胎之术”的行功方式截然不同。所以小云和五女之间心意相通,但五女和五女之间心意并不交流,惟有小云能借行功之机,了解所有人的心理感受。待功行半程,他已知此事的前因后果,被五女对自己的关爱之情深深打动,禁不住潸然泪下。五女马上察觉了他的感受,心里随即作出了相应的反馈。一时间小云和五女心灵交汇,再也难分彼此,亲密无间,俨如一人,感觉简直是妙不可言。   辰时前后,“五阴回阳阵”完成所有行功步骤,圆满结束。五女已经耗尽了所有真气,神色委顿,再也无力起身。但她们毕竟用自己的努力治愈了小云,心里十分自豪,眼里尽是喜悦之色。小云缓缓起身,分别为五女穿好衣服,并在她们每一人的耳边说了几句体贴的情话,向她们表示感谢,使五女颇感开心。   此后两天,小云足不出户,昼夜行功,终于使功力恢复到了失去神智之前的水平。之后,他召集各堂堂主磋商教务。会议持续一个时辰,作出几项重要决定:   其一:“演武堂”的两名堂主荣煌和荣松皆已阵亡,由“戒律堂”副堂主荣锐暂时担任“演武堂”堂主,接替二人的工作。   其二:提升“布道堂”堂主荣浩为道教副教主,如小云不在,所有人必须听从荣浩的安排和指令,防备号令不一,再度中了敌人的诡计。   其三:所有门徒必须在三日之内全部返回自身所属的宫观,开展教务,继续推行各项善举,务必保持社会稳定,为尽早终结乱世作出最大努力。至于所在宫观已经被敌人焚毁的十几名观主和几千名弟子,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筹集银两,重建宫观,并要继续开展教务,不能有所废弛。   其四:所有祭酒每人从所辖宫观抽调一千名功力较高的弟子,组成一支战斗部队,维护辖区内宫观的安全。如有小股敌人偷袭,马上就可将之歼灭。如有大股敌人来犯,相邻区域内的祭酒可以统帅部属协同作战,决不能让敌人再度得逞。   其五:“宏化堂”副堂主荣沛,接替已经阵亡的荣森出任“宏化堂”堂主,和“女冠堂”堂主清雅一起,于会议结束后马上开始筹集银两,准备重建“真武观”,再振道教雄威。   其六:在保卫“真武观”之战中阵亡的三百七十六人的后事,眼下无力解决,在“真武观”重新建成后,再作出安排。   会议结束后,八名堂主分头执行任务,半个多月后,各项教务全面展开,基本恢复正常,形势已十分稳定。但在此期间,小云绝口不提报仇一事,不免使荣浩等人颇感诧异。其实,小云功力虽已完全恢复,但对于自己能否接下帝独天兄妹合力发出的那招“混沌”,仍是毫无把握,更别提化解此招了。他心里对帝独天兄妹实有少许畏惧,如前往报仇,八成也是自讨其辱,所以他一直未曾提及此事。   几天后的傍晚时分,他感到心情十分烦躁,竟无法入定行功,无奈只得出了房间,施展御风身法,犹如一片凋零的黄叶,毫不自主,在风力的托浮之下,随意飘行,借此凝定心神。 第六十六回凋零(6)   半个时辰后,呼啸的山风犹如鬼使神差,竟将他吹到了“真武观”山门前。小云大吃一惊,心想“莫非是大师兄英灵不泯,特意召我来此相见?”于是不再跟随风力前行,在山门前盘膝坐了下来。   他眼望一堆堆的瓦砾,抚今追昔,睹物思人,禁不住悲从中来,心想“祖师交给我的基业绝不能就此舍弃,大师兄之仇也绝不能不报,唯有在铲平魔教、幽冥神教和无稽山庄后,我才能功成身退。但眼下我并非帝独天兄妹的对手,又怎能报仇雪恨?”从怀里取出“女娲之心”,感觉它在手心里微微律动,并散发出浓浓的暖意,暗暗寻思“女娲之心究竟是不是法宝,眼下仍是未知数,我如能破解此宝的秘密,战胜帝独天兄妹应是毫无问题!”心念及此,再也按捺不住,手捧“女娲之心”,双手结成“六如印”,全力行功,开始查究“女娲之心”的秘密。   他先后历经身死,神死,心死三次重大挫折,目睹亲朋好友从生至死,历经从繁盛走向凋零,从威震天下走向沉沦不名,从拥有至失去,从万众瞩目至无人关注,于生死转换之间,于胜败得失之际,体会盛衰变化无从掌握,终于使他的感情和心智趋于完全成熟和稳定,五行神功在历经几次重大挫折和琢磨后,也已是完美无瑕,再无丝毫的不足之处。此时,他心如死水,波平如镜,虽能映照世间万象,但再也不起丝毫波澜,五行神功周转无碍,十股真气或如金戈铁马,或如怒海潮生,或如丛林苍莽,或如烈火燎原,或如沙暴肆虐,此起彼伏,纷至沓来,力量之强,不可形容。   此前他曾饮了一口由“盘古之心”所化的“天一真水”,“天一真水”和他在接受“夺体换胎之术”改造时,由木荣春五人注入他体内的五股真气皆属至阳;而他在接受“五阴回阳阵”治疗时,由翥凰五人注入他体内的五股真气和“女娲之心”则是皆属至阴;此时,他体内的真气既不偏阳,也不偏阴,阴阳力量相等,已是完全平衡。行功几个时辰后,体内阴阳交汇,十股真气拧成一股,既不属阴,也不属阳,既无金木,也无水火,五行完全泯灭,再也难分彼此,竟化成了一股太极之气!太极之气是化生宇宙的最原始力量,是创造世界的本始之源,是天地万物之母,是众神之父,是日升月沉的最根本的推动之力。其无穷无尽,无始无终,无善无恶,堂皇正大,浩然无匹,莫可名状,无以言表,不可想象,具有不可思议之力。   太极之气产生在开辟之前的鸿蒙时期,在化生出宇宙和盘古女娲等众神之后,就已完成使命,此后再也不曾出现。小云此时竟拥有了太极之气,他的能力和神通已和盘古女娲等大神基本持平,此等境界就是老子也未曾企及。眼下他已是当之无愧的宇宙第一人。他的主观意识早已完全泯灭,“眼”“耳”“鼻”“舌”“心”“意”六识也已完全失去了作用,抵达最高层次的行功状态。太极之气在体内周转不息,各种幻象在心里随起随灭,母亲,木荣春,景略,柳诚志,“正统”皇帝轩辕翊国,帝独天,月无双,彭祖,翥凰等人,一一出现在眼前。   他虽已失去了主观意识,但心情仍随之发生了变化,或爱慕,或惊喜,或悲伤,或愤怒,或黯然**,具大悲愤,含大愉悦,各种感情一一展现,千变万化,永无穷尽。太极之气跟随他感情的变化忽冷忽热,周转时缓时急,不断扩充他的经脉,攻破生死玄关,贯通任督二脉,钻入五脏六腑和四肢百骸,改造他的身体。在历经“夺体换胎之术”改造后,再度洗毛伐髓,去芜存菁,化浊扶清。   十几个时辰之后,荣浩等人找不见小云的踪影,便分头外出寻找,待发现他在“真武观”山门前行功,随即召集所有门徒前来“真武观”。二千多人盘膝静坐,负起警戒守护之责。不料,小云此番行功大异平常,持续十几天行功不停,毫无回醒的迹象。毛孔中不断渗出灰黑色粘液,颜色从深至浅,粘度从浓至稀,排出量从多至少,最后变成清水状的液体,又往外渗了三天,就不再继续渗出。他的皮肤和肌肉犹如蛇蜕,竟是层层剥落,直至见骨,但不见鲜血涌出,之后又层层生出,恢复原样,如此反复数次,不再发生变化。全身骨骼不停的“格格”作响,如同金鼓齐鸣,竟是声震群山。种种异相表明,小云是在脱胎换骨,荣浩等人估计他神功大成之日已是近在眼前,无不十分兴奋。   五行之合,甲己合土,乙庚合金,丙辛合水,丁壬合木,戊癸合火,只有见“龙”乃化。十五天后,月建“乙酉”,日值“庚辰”,月日天干“乙庚”作合,见日支“辰龙”,乃化“真金”,终于引发了小云体内的太极之气产生了质的转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此一日,才能引发“乙庚”化“龙”,可谓巧之又巧,玄之又玄,吉不可言!   是日子初时分,小云行功已至最紧要关头,留存在“女娲之心”里的记忆,形成一幅幅真实的影像注入了他的心灵。良久之后,小云恢复了神智,察觉自己竟来到了一处十分奇异的所在,目光所及,四周十分黑暗,除了苍莽林海和凄凄草原,竟不见一座房屋的踪影。几万名赤身**的人类,在原野上狂奔,双手抱头,神色惊恐,恍如世界末日已经来临。空中乌云翻卷,雷电交加,拳头大小的冰雹倾泻而下,并夹杂着幽蓝色的火焰,但毫无暖意,四周温度极低,足以呵气成冰。几千头体形硕大的猛兽从密林中窜出,见人就噬,手无寸铁的人类毫无抵抗之力,眨眼间就被咬死了几百人,惨叫声此起彼伏,血雾和碎肉随风弥漫,景象诡异,恍如人间鬼蜮。 第六十七回神功大成(1)   小云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心想“我莫非来到了茹毛饮血的上古时代?此时正赶上了水神工共怒触‘不周山’,导致天穹破裂的神魔大战时期?”正在惊疑不定,人身蛇尾的大神女娲竟出现在了眼前,毫无疑问证实了他的猜想。   女娲身长至少有几千万丈,周身泛起夺目的银白色光辉,直如一轮朝阳,照亮了已是毫无希望的人间,尽扫阴霾,涤尽黑暗。赤条条的原始先民无不泪如雨下,纷纷跪倒,顶礼膜拜,高声祈祷。所有的史前巨兽,再无丝毫威风,夹起尾巴,奔入丛林不见了踪影。女娲的目光里尽是悲伤之色,但神情中又有一股说不出的坚毅,她瞥了包括小云在内的所有人一眼,就像是一个美丽慈祥的母亲,用她无私的大爱抚慰饱受磨难的子女,庄严神圣,无可形容。   小云浑身起栗,缓缓跪倒,竟情不自禁轻轻唤了一声:“娘!”女娲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丝甜美的微笑,之后不再理会小云,鼓起巽风,燃起离火,熔炼五色神石,开始修补青天。也不知过了多久,云开雾散,天空复归清明,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温度回升,人间重现光明,灾难已经化解。但女娲也已耗尽了最后的一丝精力,庞大的身躯从高空坠下。她的嘴角再度泛起微笑,美丽的双眼看着小云,目光里有关爱,有嘱托,也有无尽的期盼。尽管她的身体已开始缓慢消融,但她毫无恐惧,丝毫不曾关心自己,神色间只有对人类的无尽爱怜,无私博大,爱意弥天。   值此之际,小云终于领悟了“女娲之心”,终于理解了女娲的无私大爱,心里再也不存丝毫私意。他就像是重新回到了母亲临终的那一刻,心如刀绞,泪水奔流,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飞身上前,准备用自己的生命挽救伟大的母亲女娲。舍己为人之心一起,他终于和“女娲之心”融为了一体,再也难分彼此。幻象瞬间泯灭,他再次失去了神智,回归现实。   此时,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奇异的微笑,两行清泪沿面颊缓缓滑落,神情间尽是悲天悯人之色。“女娲之心”从掌心飞起,没入他的顶门不见了踪影。陡然间山川震动不已,午夜的天空竟泛起了七色云霞,万籁俱鸣,奏起华美和谐的乐章。所有的野兽走出山林,齐聚“真武观”山门前,趴伏在小云身旁,包括狮虎等猛兽在内,无不神情恭谨,像是在朝拜万兽之王。所有飞禽飞抵“太和山”上空,盘旋飞舞,犹如百鸟朝凤。野兽纵声咆哮,飞禽鸣啼婉转,和天籁之音交织在一起,响彻云霄;野兽的皮毛或黄,或黑,和绿色山林交相辉映;飞禽的羽毛或红,或紫,同七色云霞互比绚丽,色彩斑驳陆离,加之万音齐作,景象恢宏壮丽已极。   荣浩等人和所有门徒见此异相,无不大感惊异,全部屏住呼吸,静观其变。小云已和“女娲之心”结为一体,但暂时仍不能停止行功,太极之气在体内周转不息。他双手在身前划了两个半圆,太极之气一分为二化生两仪;之后从左右肋下又生出两条手臂,乃是两仪生四象;紧接着四臂变五臂,四象化五行;五臂变八臂,五行生八极;八臂变十臂,八极化十干;十臂变十二臂,十干化生十二支;最后十二臂变六十臂,乃是十二支化生六十纳音。   六十条手臂各按五行分成白、黑、青、红、黄五种颜色,六十只手掌各捏不同的手印,彰显道法无双,在内具有镇压心魔之力,在外具有威慑妖魔之功。六十条手臂在小云背后组成一个硕大无比的五色光轮,从左至右缓缓旋转,五行依次相生,白、黑、青、红、黄五色依次转化,犹如孔雀开屏,辉煌华丽无比。小云双目内视,面含微笑,神情安详定寂,肌肤犹如珠宝,泛起柔和温暖的光辉,宝相庄严,犹如天神。   足足用了三个多时辰,直至辰初时分,五行见龙乃化,六十条手臂终于完成了三百六十周天的运转,不再继续旋转,颜色变浅,最终不见了踪影。五行从初始至壮大,又从壮大至泯灭,九九归原,也已复归于太极。此时,小云行功已至尾声,体内的太极之气犹如冥海,浩瀚无涯,波涛翻涌,力量之强,已是永无穷尽。“元始浑天轮”竟从他体内自行飞出,直上高空,缓缓盘旋。太极之气具有不可思议之力,使原本封印在轮内的十干之神顺利挣脱封印的束缚,得以恢复自由。   只见,庚金元神“白虎”,辛金元神“太阴”;甲木元神“青龙”,乙木元神“**”;壬水元神“天后”,癸水元神“玄武”;丙火元神“朱雀”,丁火元神“螣蛇”;戊土元神“勾陈”,己土元神“太常”,先后从“元始浑天轮”中飞出,一一显出庞大无比原身,在高空肆意飞行。十干之神体相狰狞无比,或身长百丈,或翼展千寻,或六首独身,或腹有多足,或背生四翼,奇形怪状,色彩纷呈,竟是无一相同。飞行之际,风起云涌,雷电交加,火舌乱舞,神灵之威大非寻常,就是三界妖魔也是不敢正面抗衡,何况世间的普通禽兽?盘踞在小云身旁的野兽和处在高空的飞禽,大受惊吓,纷纷闪避,或奔入山林,或高飞远扬,眨眼之间已是无影无踪。   小云体内的五行真气既已化为了一股不分阴阳和五行的太极之气,五方神剑已经失去了原有的作用。在十干之神破解封印后,“**白虎剑”“青龙太常剑”“朱雀太阴剑”“螣蛇天后剑”和“勾陈玄武剑”依次回缩,竟和“元始浑天轮”结为了一体,空中银光一闪,转化成了终极法宝“元始太极轮”。 第六十七回神功大成(2)   十干之神是五方之神的肋侍之神,原本分管东西南北中五方天界,轮番执掌春夏秋冬四季,分别负责执行“风”“云”“雷”“电”“雨”“雾”“霜”“雪”和“晦”“明”。十人在神界的身份并不是很低,只是因几万年前累犯天条,方才被中央天帝强行封印在了“元始浑天轮”之中,借此消磨他们心中的戾气。此事因年代久远,所以世间从无人知晓,就是老子也是一无所知。   十干之神已被封印了几万年,心里的戾气早已被挫磨得一干二净,此时重获自由,自是欣喜异常,在空中飞行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方才尽兴,之后化为人形,从高空飞抵小云身前,一起躬身道“五方罪神蒙紫微神君解脱封印,得以重获自由,感恩不尽。我等发誓:今后愿供神君差遣,鞍前马后,决不反悔,以报大恩。如违此誓,形神俱灭,不得往生。”   “白虎”“青龙”“天后”“朱雀”“勾陈”化为五名青年男子,“太阴”“**”“玄武”“螣蛇”“太常”化为五名妙龄少女。男子体型魁梧,女子身姿妖娆,不论男女皆是相貌俊秀,头戴“本命元神冠”,身披“本命元神夜明甲”,肩缚彩带,背后有五色光轮,足踏“步云战靴”,分别手持“巽风袋”“行云幡”“震雷锤”“闪电凿”“布雨旗”“蒙雾伞”“履霜扇”“暴雪帚”“晦暗一气瓶”和“光明万里镜”十神器。身旁云雾缭绕,光影明灭,神威凛凛,大异凡俗之辈。   此时已是辰末时分,小云恰好结束行功,眼下他已具有“六大神通”,闻言心念一转,已知此事缘由,随即起身说道:“很好!天下大乱,正值用人之际,只要尔等能辅佐本座终结乱世,他日不难重回天界。但如果你们继续胡作非为,本座定将严惩不贷,势必要将尔等再度封印。言尽于此,尔等暂且退后待命!”十干神一起躬身道:“谨领紫微神君法旨。”言罢,退往一旁,肃立等候。   至此,小云已是功行圆满,“五行神功”具足完美,领悟“道心”,企及了道法的最高境界,已具“无心御剑”之能,成了自古至今唯一的一个可以驾驭“太极”的绝世高手。功力之高已和大神女娲持平,具有了驾驭诸神的超凡能力。从此超越轮回,如无特殊情况,已能永生不死。太极之气是所有事物的本始之源,所以此时他已和宇宙化为一体,既可以有实体,也可以无实体,再也不受任何限制,可以随意改变身体形状,已具变化之能,并且能在一定程度上干涉和改造自然。此等本领绝非常人所及,世间的修真者在“元婴”成型后,仍有肉身,形神分离就以为企及了最高境界,岂不十分可笑?   小云并不知自己已具有如此超凡的本领,只是行功结束后,察觉身体已是毫无分量,就像是变成了一颗沙尘,随时就能被微风吹起,心里不免十分惊异。待十干神退下,收回“元始太极轮”,面向荣浩等人,躬身施礼,说道:“感谢大家在此守护,累大家久等了!”   奇事相继发生,道教众人无不为之瞠目结舌,早已无法作出及时的反应。此时听他说完,方才如梦初醒,纷纷围上前来,七嘴八舌询问起来。小云也不知有的事是怎么发生的,只得将行功过程简单说了一遍,满足众人的好奇心。荣浩听他说完,喜极而泣,说道:“师弟已能将五行归一化为太极,如不出所料,眼下已是神功大成,估计世间再无对手!重振本教雄威,为死难者报仇,已是毫无问题!”   小云在企及“大道”的最高境界后,心理已发生了十分显著的变化。私人恩怨和道教的利益得失,他已不是很看重,但为了终结乱世和抚慰教内人员的情绪,有几件事他仍是必须要作,闻言说道:“但愿如师兄所言,咱们先回去再说!”十干神具有变化之能,不等他发出命令,身体化为十道彩光,拧成一股变成一个五色手镯自行套在了他的右手上。之后,一行人返回“坐忘谷”。   小云始终不知自己眼下的功力究竟有多高,于是决定借助实战演练,查明此事。次日黎明,众人在“坐忘谷”中央集合,他先阐明自己的想法,最后道:“我必须对自己的功力有一个全面的了解,才能前往报仇,希望大家不吝指教!不知谁先出手?”木荣春等人已先后死亡,荣鑫在教内的排名已是最靠前,说道:“我先来!”小云飞身后撤十几丈,道:“师兄多指教。”   荣鑫提聚全身功力,正准备祭起“庚金少阳剑”,空中银光一闪,“元始太极轮”竟从小云体内自行飞出,如电闪奔雷,直奔他的面门。荣鑫既无防备,也来不及躲闪,只得闭目待死。“元始太极轮”嘎然而止,距他的鼻尖不足一寸,犹在缓缓转动,散发出强大无比的压力,压得荣鑫无法呼吸,双肩“格格”作响,差点昏厥。   所有人直到此时方才来得及发出了一声惊呼,荣浩心里纳闷:“小师弟功力要比八师兄高出许多,为什么要抢先出手?”殊不知“无心御剑”的厉害之处,正在于此。此时“元始太极轮”不但已和小云完全结为了一体,并且已具有自主思维,可以自行保护主人,能提前察觉敌人的用心。如果有人准备加害主人,它不必经由小云提示,就能提前一步,自主发起攻击。幸亏荣鑫毫无伤害小云之意,才得以使它及时停了下来,否则,荣鑫又焉能活命?“无心御剑”料敌机先,先发制人,来去如电,果真有神鬼难敌之威。   荣鑫尚未出手,就已输了,小云也是始料未及,只得暂时收回“元始太极轮”。法宝已具有自主攻敌的能力,他自己也无法干涉和限制,也不知此番比试是否能如愿进行下去。荣浩毕竟智力了得,稍一思索,已知其中诀窍,对荣坤等人道:“八师兄不是小师弟的对手,我们几个不如一起出手,但要用自行练习之心放出飞剑,只要不存和小师弟为敌之意,估计他的法宝就不会先行发起攻击。待我们几人的飞剑全部升空,再向小师弟全力发起攻击,就能避免重蹈八师兄的覆辙!” 第六十七回神功大成(3)   “元始太极轮”虽已撤回,但回想起方才的一幕,荣鑫仍是心有余悸,抹了一把冷汗,说道:“十三弟的主意不错!我们必须尽最大努力,协助小师弟查明他的功力有多高,才能做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其他人也无异议。于是荣鑫,荣沛,荣锋,荣锐,荣坤,荣浩六人,各以日常练习之心,分别祭起了飞剑,此次他们丝毫不存和小云交战之意,“元始太极轮”果然是毫无反应,并未先行发起攻击。   六人的飞剑在高空盘旋几周后,荣浩眼见时机已经成熟,喝道:“开始吧!”六柄飞剑从空中直奔小云顶门,发起攻击,但“元始太极轮”马上就作出了反应,从小云领后飞出,银光只闪了一闪,已将六人的飞剑全部击落。攻击力量之强,反击之及时,攻击之准确,无不令人叹为观止。小云此前虽也有能力一举击落六人的飞剑,但绝难做到如此干净利索,荣浩禁不住又惊又喜,大喝道:“清虚,清雅,清和,清静,你们也出手吧!”四人依言祭起法宝和飞剑,加入战斗,但仅一个回合,十人的法宝再度被“元始太极轮”全部击落。好在无人存有加害小云之心,所以“元始太极轮”也未曾发起反击。   荣浩继续喊人,七八个回合后,所有门徒竟已全部加入了战斗,两千六百多件法宝此起彼伏,从四面八方向小云发起强攻。各色光华映亮了天空,破空声震耳如聋,森寒的杀气如波涛层层扩展,方圆十几里之内的所有草木和野兽尽皆死亡,就是蚂蚁也未能幸免。两千多人一起出手,攻势之强,攻击密度之大,前所未有,可谓千古奇观。估计就是大罗金仙亲临现场,也将是尸骨无存。“元始太极轮”愈转愈快,就如一条银色长龙盘旋飞舞,拦截法宝的攻击。它飞行如电,称得上是瞬息千里,每飞行一周,至少能化解几百次攻击,拦截之准确,防守效率之高,也是前所未见,以一敌千,竟是丝毫不落下风。   小云自始至终未曾出手,仅凭“元始太极轮”自行出击,在二千多人的强攻之下,仍能守的犹如金汤之固,功力之高已是不可想象。一个时辰后,道教众人的真气先后耗尽,只得一一撤出战斗。所有人无不挥汗如雨,气喘如牛,暂时已无力发起攻击。小云气度如常,丝毫不显疲累,体内的太极之气充沛无比,竟无一丝损耗。他禁不住悲喜交集,自己能有如此功力,一是缘于自己的努力,二是缘于女娲之心的助力,但另一方面岂不也有几分天意在里面?   他已能肯定凭自己目前的功力,战胜帝独天和月无双兄妹的联手合击已是毫无问题。召回“元始太极轮”,右足一点,冉冉飞上高空。此时,他既不需要借助法宝,也不必施展御风身法,已能在空中自由飞行。他的身体竟化为了一道夺目的银光,形体完全泯灭,飞行之际再无丝毫阻力,以肉眼无法跟踪的极限高速,在“坐忘谷”上空盘旋开来。犹如一条夭矫的银色巨龙,飞行之际咆哮大作,威不可当。此等飞行方式自古称之为“虹化”,是神魔用以代步的最主要方式,作为**凡胎的凡人,纵使功力再高,也绝不可能具有此等能力,由此看来,小云已步入诸神的行列。   飞行几十周后,小云显出原身,飞抵荣浩身前,说道:“马上召开会议,磋商报仇一事!”荣浩听他的语气稍显兴奋,心知他已有十足的把握为死难者报仇雪恨,禁不住热泪盈眶,说道:“此番如能成功,大师兄必将含笑于九泉之下!”说完,命令众弟子各回原位休息,他和诸堂主前往小云的房间开会。   “幽冥神教”曾和道教结盟,但此前竟伙同魔教和无稽山庄前来攻打“真武观”,此等背盟行为,令人发指,如听之任之,不免引起其他江湖组织的竞相仿效,势必损及道教的威名和既得利益,所以与会众人一致决定,复仇之战必须先从“幽冥神教”开始,之后再依次铲除“无稽山庄”和魔教,最终使天下重归太平。   小云基本同意众人的观点,但他始终不相信“冥王”阴长生竟会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幽冥神教”前来攻打“真武观”,阴长生并未参与此战,估计其中另有原因。他决定独自前往“丰都”,查明真相,之后再作出安排。其他人留守“太和山”,提高警戒,防备敌人偷袭,各项教务各按原计划实行,同时需要全力投入“真武观”的恢复和重建工作,希望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建成。他眼下的功力已是无人能敌,诸堂主并不担心他的安全,所以无人反对他的此项决定。   会议结束后,小云召出乘黄,对荣浩道:“我此番前往丰都,如再有大股敌人来犯,师兄马上差人骑上乘黄给我报信,估计用不了多久我就能赶回。在此期间,我教不要和敌人拼力死战,尽量减少人员伤亡。”荣浩道:“我知道分寸,你放心去吧!”小云和众人告别,之后身体一拧,化为一条银色长虹,飞上高空,直奔号称“幽冥世界”的鬼府“丰都”。   “虹化”作为一种飞行方式,弹指之间就能飞出一千余里,速度之快,就是乘黄也无法与之相比,从“太和山”至“丰都”竟只用了盏茶时分就已抵达。小云在显出原身后,也是大感惊异。他在企及“道心”后,功力和先前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天心”和“道心”只差一步,但前后的功力至少相差十几倍,小云在企及“天心”后,如骄傲自大,不再继续努力,就不能有眼下的功力和成就。可见世间之事多是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其实只要再加一把劲,就能企及完美。而完美和只差一步的完美之间,差别极大,不啻云天和泥土之别!成功缘于坚持不懈,世界之事莫不如是。 第六十七回神功大成(4)   鬼府“丰都”处在一片原始丛林中,方圆约有千里,面积极大。城墙用巨大的青石砌成,高约十五六丈,厚有七八丈,绵延几千里,十分雄伟壮观。城门用青铜铸就,上面共有九九八十一颗门钉,皆作鬼头状,可谓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城门上方题有“幽冥世界”四个古篆字,门旁立有一通石碑,上书“生者止步,死者乃入”八个大字,所有的字皆泛起一层雾蒙蒙的绿光,也不知是用什么东西写成的。虽在大白天,但四周极为阴暗,不见半个人影,潮气极重,空中弥漫着一股类似棺椁和尸体腐烂后形成的霉味和腐臭气息,景象阴森诡异。   小云见“丰都”的面积竟不亚于一座中型的府县,规模之大,在江湖门派中可谓首屈一指,就是号称天下第一大教的道教也是大大不及,他禁不住暗暗乍舌,心想“幽冥神教传承几百年,历经几代人的努力,创建的基业已足以使人自豪。但阴长生竟存心独霸江湖,岂不是贪得无厌?”摇了摇头,不再想下去,吐气开声,说道:“道门掌教紫微,前来拜会阴教主,请开门相见。”声音层层叠叠,如波涛向四面八方扩展开来,以他眼下的功力,就是千里之外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但等了很久,四周仍是一片死寂,既无人回话,也不见开门放行。小云暗暗冷笑,自己好歹也是一门掌教,阴长生就是不见自己,出于礼貌,至少也会有所交待。眼下“幽冥神教”给自己来个不理不睬,八成是心里有鬼,或是借此拖延时间。他不再等待,缓步上前,右掌拍向城门,看上去并未用力,但青铜铸就的大门已成粉碎。此番出手再无丝毫霸气,尽得中和之妙。   鬼府“丰都”从来不对外人开放,乃是江湖中最为神秘的一处所在,在方圆千里之内究竟有什么,一向无人知晓。小云十分好奇,移步入城,此处既是号称“幽冥世界”,必是诡异多多,他虽有心理准备,但出现在眼前的景象仍是颇出意料。目光所及,尽是一根根白色的招魂幡和一具具早已腐朽的棺木,一眼不见尽头,数量之多,令人头皮发麻。泥土松软潮湿,几乎是毫不受力,人畜无法立足,森森白骨随处可见,大量的蜣螂、土鳖、蚂蚁、和小指粗细的蚯蚓,仍在啃噬残存在骨骼表面的血肉。黄白色纸钱犹如一只只妖蛾,漫天飞舞,几百个纸扎的童男童女立在棺木前,色彩艳丽,笑容可掬,和眼前的气氛格格不入,更显诡异。四周灰雾缭绕,氤氲翻滚,不时跃动着绿油油的鬼火,视线无法及远。浓雾中偶尔响起几声凄厉的哭声和断断续续的呻吟,但只一会工夫,又嘎然而止,就像是被恶鬼扼住了咽喉,四周再度归于死寂。阴风惨惨,鬼气森森,当真是千里薜荔人踪灭,万盏冥灯鬼吟哦。   小云浑身起栗,如是胆小之人走入“丰都”,不等和“冥王”朝面,估计已被吓死了。泥土虽是毫不受力,但他的体重已不足先前的十分之一,丝毫不受影响,继续缓步前行。走出三五里,从浓雾中飞出十二面三角形小旗,各按一定方位射入了他身前的泥土里。每面旗帜只有巴掌大小,颜色各不相同,但旗面中央都有一个篆体的“巡”字。   小云心里一动,高声道:“来者可是‘冥王’驾前的‘十二巡狱夜叉’?”浓雾中有人说道:“不错!老子正是十二夜叉的老大列定真!姓云的,你太狂了,竟敢一个人独闯丰都!此番,你死定了!”说完,哈哈狂笑,十分得意。   列定真位居“十二巡狱夜叉”之首,统帅其他十一名夜叉和三千“幽冥神教”教徒,负责防守“丰都”的前半部分。方才小云在门外自报姓名,他心知凭“十二夜叉”的功力,就是一起出手也绝非小云的对手。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强行开启了“鬼门关”,将十八层地狱里的恶鬼和冤魂全部放了出来,准备和小云决一死战。他此举纯属胡作非为,一旦鬼魂失去控制,从“丰都”潜入人间,势必引起天下大乱,活人怎能是恶鬼和冤魂的对手?人类再也无法生存,人间势必成为一个鬼魂横行的世界。他明知此举不妥,但为了战胜小云,他已是毫无顾忌。此时,他笑声未绝,浓雾犹如沸水翻滚起来,阴风四起,气温骤降,大量的鬼魂从雾中源源不断涌出,向小云奔去。   恶鬼的形貌狰狞无比,赤发獠牙,或赤手空拳,或手持重约五六百斤的狼牙棒。身高都在三丈开外,赤身**,肌肉虬结,犹如铜铁铸就。它们拥有强大的体魄和力量,能手裂狮虎,只是行动稍显缓慢;冤魂乃是戾气所聚,可以任意改变形状,并无一定的模样。它们几乎没有重量,来去如风,奔走如电,利用阴秽之气杀人,善于偷袭,往往使人防不胜防,具有更强的杀伤力。   鬼魂的智力十分低下,并不具备分辨敌友的能力,攻击敌人完全凭借“十二夜叉”的指挥。奔出浓雾后,直奔三角形小旗所在位置,不等靠近小云,“元始太极轮”从小云体内飞出,已提前一步发起攻击。它原是上古神器,是所有妖魔鬼怪的克星,在小云贯通阴阳,掌握了太极之气后,它的威力更胜从前。银光盘旋向前,所经之处,鬼魂无一幸免,冤魂化为一股股黑烟,形神俱灭;恶鬼或头颅碎裂,或全身被碾为肉泥,纷纷死亡。   但十八层地狱里的鬼魂何其之多,估计总数至少有一亿,此时仍不断的从浓雾里钻出。眨眼间,方圆百里之内已无落脚之处,黑压压,密麻麻,一眼望不见尽头,已全是恶鬼和冤魂。它们前仆后继,犹如一群群蚂蚁,向小云身前涌来,看架势不把敌人撕碎,是绝不会善罢甘休。列定真之所以断言小云死定了,原因就在于无人能抗衡如此之多的鬼魂发起的长时间攻击。 第六十七回神功大成(5)   “元始太极轮”为了保护主人,缩小攻击范围,以三丈为半径,就像是一颗流星,环绕小云高速旋转。银光亮如白日,所经之处,犹如沸汤泼雪,鬼魂纷纷死亡,尽管数量众多,但也无法越雷池一步。“元始太极轮”当真是攻如霹雳震怒,守如金汤之固。   小云一直未曾出手,眼见鬼魂越聚越多,眉头一皱,高声说道:“列定真,你擅自役使鬼魂,已经触犯了‘冥界’戒规,如再不召回鬼魂,休怪我出手无情!”列定真躲在浓雾里哈哈大笑,说道:“你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老子等着你!”小云“哼”了一声,说道:“无知之辈,死到临头,犹自猖狂。”右手一振,五色手镯分解成十条彩光飞上高空,十干神各自显出庞大的原身,开始向冤魂和恶鬼发起攻击。   “青龙”盘旋,周身鳞甲如刀;“**”翻飞,六头或吞或噬;“朱雀”翱翔,双翼雷火齐发;“螣蛇”经天,四翼电闪交加;“勾陈”入土,六足掀起弥天沙暴;“白虎”跳踉,口内罡风凛冽;“太常”纬地,长尾如鞭,或缠或缚;“太阴”逡巡,铜头铁骨,牙尖嘴利;“天后”蛇行,翼发冰雹,足履寒霜;“玄武”驾水,龟蛇分体合击;空中光影摇曳,霹雳轰鸣,火舌乱舞,雨雾霜雪齐至,恶鬼根本抵挡不住,为之死伤无数;地上云雾明灭,山崩地陷,石走沙飞,浊水狂飙肆虐,冤魂也是在劫难逃,纷纷形神俱灭。   方圆百里之内,鬼哭神嚎大作,十干神大展神威,冤魂恶鬼毫无抵抗之能,眨眼间已被歼灭了一大半。它们尽管智力低下,但也知爱惜生命,眼见敌人不可战胜,开始四散溃逃。小云担心它们一旦潜入人间,将为祸不小,大喝道:“斩尽杀绝,不留后患!”   “青龙”道:“谨领法旨!”从空中飞入鬼魂群中,长大的身体盘旋一周,鳞甲尽皆竖起,如刀如戟,至少戳死了五六千个鬼魂。其他九神也相继展开攻击,前后只用了半盏茶的时分,一亿多恶鬼和冤魂已是死伤殆尽。空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和焦臭味,恶鬼的尸体堆积如山,或缺头少腿,或肚腹开裂,竟无一具全尸;冤魂乃是戾气所聚,死后化为黑烟,并无尸体留下。所有的棺木、招魂幡和童男童女,已全部化为了灰烬,泥土翻卷,历经火焚冰冻已坚硬如铁,成了死疙瘩。正在享受死人白骨的虫豸,十分无辜,尽皆化为齑粉,成了此次大战的陪葬品。此时的环境和先前大不相同,就像是又被创世神改造了一番,十干神之威,足以使天地变色,妖魔丧胆。   小云见四周烟雾缭绕,视线不明,难见五指,继续传令:“十干神头前开路,扫清阴霾!”战斗结束后,十干神已变回人形,闻言在空中躬身领命。“朱雀”右肩一晃,祭起了法宝“光明万里镜”。此镜的镜面是用水晶制成,直径约有八尺,祭起后散射出夺目的金光,犹如一轮太阳,在高空盘旋一周。   浓雾犹如沸水,剧烈翻滚,层层后退,转瞬间已被金光驱散,消失得无影无踪。四周大放光明,“丰都”终于重回青天白日之下,再无丝毫压抑,小云心神一畅,禁不住长舒了一口气。此时,已能看清远方的景物,只见大约一百五十里之外,有一支三四千人的人马。前排有十二人,个个身材魁梧高大,衣饰完全相同,一色紧身软甲,四肢裸露在外,手持三股钢叉,每人骑一头“瞻波走阴兽”,正是以列定真为首的“十二巡狱夜叉”。其余人身穿紧身黑衣,乃是“幽冥神教”的普通教徒。   列定真见一亿多鬼魂竟被小云完全歼灭,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加上浓雾散去,使他失去了保护,此时他已不敢恋战,统帅三千教徒撤往“丰都”后方。   小云目力超常,见他准备撤离,心想“此人擅开‘鬼门关’,为人歹毒,心狠手辣,如任他离去,难免再度生出祸乱!”身体一拧,化为银色长虹,直飞向前。一百五十余里的路程眨眼既至,伸手抓向列定真的衣领,准备将他活擒。生死关头,列定真竟是反应不慢,使了一个“蹬里藏身”,身体一歪,藏在了“瞻波走阴兽”的腹下,及时躲过了一劫。他心口“咚咚”作响,暗道“此人究竟是人是鬼,飞行一百五十余里竟只用了一息的时间,岂不可畏?”自知绝非对手,大喊道:“大伙儿一起上,拦住此人!”   三千名教徒祭起“白骨剑”,向小云发起攻击。其他十一名夜叉驾起“瞻波走阴兽”,飞上高空,各自祭起法宝,展开夹攻。“元始太极轮”自行出击,纵横翻飞,盘旋往复,将所有法宝一一挡在了几丈开外,小云不必出手,也是安如泰山。十干神驾起彩云飞抵上空,各自祭起了“巽风袋”“行云幡”“震雷锤”“闪电凿”“布雨旗”“蒙雾伞”“履霜扇”“暴雪帚”“晦暗一气瓶”和“光明万里镜”十神器,向敌人发起攻击。   空中风起云涌,雷电齐作,骤雨和大雾纷扬弥漫,寒霜共暴雪飞舞肆虐,光影明灭,气温乍暖又寒,变幻无常,攻势如潮。十一名夜叉和站在最前面的一千多名教徒,或被大火焚为了灰烬,或被雷电击成了焦炭,或被巽风撕裂,或被寒潮冻成了冰砣,或于雨雾之中窒息,或在明暗转换之际被侵夺了六识,竟是无一幸免,全部死亡。余下的一千多名教徒几乎被吓破了苦胆,连滚带爬,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纷纷掉头鼠窜。自家保命要紧,再也顾不上攻敌。   在众人围攻小云之际,列定真以为有机可乘,驾驭“瞻波走阴兽”飞抵小云身后,祭起“排肋白骨刀”,发起偷袭。相比其他人,他更加痛恨小云,此等情绪反而使“元始太极轮”更容易察觉他的用心,乃至及时作出反应。“排肋白骨刀”距小云后背仍有十几丈,“元始太极轮”已掉头发起反击,银光一闪,“排肋白骨刀”已被击成粉碎。列定真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心想“此人的法宝就像是已经具有了思维,这怎么可能?”正在惊疑,“元始太极轮”已飞抵他的上空,猛力一旋,强大的盘旋力,竟将他和“瞻波走阴兽”的全身血肉硬生生的全部剥离,一人一兽登时成了两幅白森森的骨架,从空中坠下,已是死得不能再死了。此番大战小云一方仅用一招,就击杀了十二夜叉,得以结束战斗,可谓神功盖世,战果辉煌。 第六十七回神功大成(6)   小云继续前行,十干神驾云跟随,前行三百余里,前方出现了一片面积极大的原始丛林,一条羊肠小路直入林间,入口处竖有石碑,上书“尸陀林”三字。小云见四周再无去路,便移步走入丛林,沿羊肠小路前行。   林间草木繁盛,荆棘丛生,藤萝缠绕,随处可见黄土堆起的坟头和散碎的白骨,不见半点阳光,渺无人烟,一片死气沉沉。每走出几步,就能看见几具并未腐烂的尸体,有的悬挂在林木的枝丫上,像是自缢而死;有的喉管开裂,有的腹破肠流,每一人都是手持刀剑,也像是自戕而亡。从服饰和穿戴推测,死亡的人皆是江湖人,并非“幽冥神教”的教徒,他们像是误入“尸陀林”,以致丧失了生命。但为什么所有人都是自杀?莫非林内藏有能导致人混乱的东西?   小云明知林内必有古怪,但艺高胆大,毫不理会,继续前行。走出七八里,林内更加黑暗,一个**女人出现在正前方。她大约二十多岁,肌肤毫无血色,犹如白纸,但光泽滑腻,绝无一丝瑕疵,就像是婴儿的肌肤,竟使人忍不住想伸手抚摸一番。身姿纤美,**只是微微坟起,像是处子之身。相貌极为美丽,只是双眼周围的皮肤泛起一层青色,嘴唇发紫,不太像是活人。一头长发乌黑油亮,笔直垂至腰间,如飞瀑激流,美不胜收。   此时,她侧身坐在一方岩石上,手拿一把雕花木梳,正在缓缓梳理长发,姿势优美雅致。双眼望向小云,目光凄绝哀婉,神色悲苦,双唇一开一合,低声吟唱道:“借酒消愁愁更愁,抽刀断水水更流,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事如春梦了无痕,痴心化作泪眼蒙......”声音极具穿透力和感染力,悠扬婉转,犹如大雪纷飞,竟是无所不在,只是曲调十分哀伤和悲凉。她浑身上下绝无一丝暖意,既像一个痛失爱侣的大家闺秀,又像一个独守空闺、很少得到丈夫关爱的怨妇,神色间尽是怨毒和哀伤。   小云和她的目光乍一接触,心里马上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悲伤,竟感到人活着其实毫无意义,只有死亡才是人生最好最完美的归宿,一时间心神一阵混乱,竟有了寻死之念。好在他眼下已企及道法的最高境界,灵台如镜,已是纤尘不染,此等不良情绪才一生出,紧接泯灭,情绪又恢复了正常。饶是如此,他仍禁不住起了一身寒栗,心想“以我眼下的功力仍不免心神受制,其他人又怎能抵挡得住?此女大不寻常,她究竟是谁?”念头不等转完,从一旁的草丛里走出三名青年男子,向**女子注视了一会,竟各自掣出兵刃,用力在颈间一勒,自刎而死。三人一身黑色衣裤,正是十二夜叉的麾下。方才十二夜叉先后战死,队伍溃散,三人为了尽快赶回老巢“幽冥宫”汇报情况,就准备抄近路偷偷穿越一向被列为禁区的“尸陀林”,不想竟被此女控制了神智,以致无辜丧命,可谓十分倒霉。   **女子名叫“花魄”,和“女魃”“蚕马鬼女”“夜行游女”并列为四大女凶神。她原是一棵生长在长安郊外的白玉兰树,因十分美丽夭矫,甚得百姓喜爱。长安城里的文人雅士和王孙公子经常携带女眷和歌伎,在此树前赏花饮酒,乃至寻欢作乐。贫穷人家的少男少女,一旦私定终身,也喜欢在此树前海誓山盟一番。久而久之,此树就成了纯洁爱情的象征。但古代社会,男女并不平等,结婚后很多女子经常受到丈夫的虐待,公婆的欺压,有的甚至被丈夫抛弃;未婚女子有的被男子始乱终弃;有的已至适婚年龄,但家贫出不起嫁妆,乃至无法出嫁;有的私定终身,但双方长辈极力反对,乃至鸳梦难圆。种种不幸和不如意,无处申诉,于是此树就变成了所有不幸女子的发泄对象。经常有女子在此树前嚎啕终日,或是暗伤身世,默默垂泪;或是喃喃自语,倾诉不幸;或是腹诽暗骂,控告黑暗的社会和不良的制度;有的自感生存毫无意义,就在此树上投缳自缢而死。   从女人心里宣泄出的无穷怨毒和悲愤冤屈,临死之际散出体外的精气神,无一例外,皆被此树一一吸收。千年之后,历经风霜雪雨的磨砺,历经日月精华的哺育,此树竟具有了灵性,幻化成了一个姿容绝世的妙龄女子,成了一个魔神。她从未主动害人,也无意害人,但积存在她身体里的怨毒太多,每至午夜前后,她情不自禁就会在繁华都市的郊外,吟唱悲歌,面露戚容,借此发散体内的怨毒,以便早日成仙。但她的歌声和形貌极具感染力,并具有超强魔力,引起许多不幸之人的共鸣,竟如飞蛾投火,纷纷上吊自缢或自戕性命。不出几年,她的凶名大振,引起了“幽冥神教”上一代掌教的注意,随即外出缉拿她。前后用了三年的时间,终于在“乐游原”上用“五阴缚妖索”将她擒获。从此之后,她就成了“幽冥神教”的护教神魔,一直镇守“尸陀林”,号称“尸陀林主”。   她并无主观害人之心,所以“元始太极轮”也就无法察觉敌意,一直未曾发起攻击。十干神虽是神灵,但也有感情,更有伤心往事,此时在“花魄”的影响下,先后从空中坠下,面色变幻不停,显是心神受制,已无能力发起攻击。   小云见情势不妙,仔细注视了“花魄”一会儿,发现她和初见之时的彭秀婕有几分相像。彭秀婕心里存的是自卑,而眼前的裸女心里存的则是自怨和自艾,二人皆因心理失常,导致一个行为乖张,变得不男不女;一个想将怨恨转嫁他人,以便使自己得到解脱。心念及此,缓步上前,紧紧盯着“花魄”充满怨恨和悲伤的眼睛,缓缓说道:“你何必如此?就是有人对不起你,或是曾伤害了你,原谅他要比忌恨他来的幸福和无所牵挂!如果你想修成正果,就必须放弃心里的怨恨,学会宽恕和原谅!你说是吗?”一番话裹挟着强大无比的太极之气,直入“花魄”和十干神的耳底。 第六十八回白骨金刚(1)   十干神身躯一震,心神摆脱控制,恢复了正常。“花魄”原是一株十分美丽的白玉兰,只是承受了太多不幸女人的怨毒和怨恨,导致行为失常,并且她自己也不知其中原因。历经一百多年的发散,其实她心里的不良情绪也已所剩无几,此时在太极之气的锉磨和感化之下,犹如残雪向阳,瞬间消融,心智终于恢复正常。但不良情绪毕竟已陪伴了她多年,一经去除,使她暂时无法承受,禁不住呻吟一声,软软瘫倒在岩石上。美丽妖娆的身体,恰如一朵盛开绽放的白玉兰花。她沉默了一会儿,方才抬头望向小云,目光里竟有了几分暖意,柔声道:“你是谁?可以告诉我么?”   小云微笑道:“有什么不可以?我是道门掌教紫微。”“花魄”喃喃道:“紫微?”低声重复了几次,说道:“我以后可以去找你吗?”小云见她恢复神智后,竟显得十分天真,心里甚感宽慰,笑道:“当然可以,我随时恭候你大驾光临!”“花魄”的嘴角露出一丝甜甜的微笑,说道:“你真好!我走了!”前后两句话的意思毫不相关,但从她口里说出竟显得十分自然。她起身向林外走去,经过小云身旁,轻轻一吻他的面颊,说道:“我喜欢你!”   小云感到她的双唇十分冰冷,但又柔软多肉,禁不住面红耳赤,竟不知怎生回答才好。“花魄”尽管已经恢复神智,但她身上毕竟具有很强的妖气,加上姿容妩媚,对男子的诱惑力绝非寻常女子可比,小云功力虽高,却也抵挡不住,在她一吻之下,竟有了少许生理反应。“花魄”见他神情忸怩,不由得嘻嘻一笑,之后转身走出了丛林。按理说,以她以往的作为,小云此番就是不杀她,至少也应将她擒获,以免她再度为害人间。但小云天生对女人心软,不但没有惩罚她,反而利用太极之气化解了她心里的怨恨,为她日后修成正果,扫除了障碍,可谓是以善报恶。作为一个男人,小云有此举措,原属正常,怪不得曾有先哲说过:美丽和温柔是女人不可战胜的最强大武器和最重要的保障。大哉,此言!   小云一行继续前行,此后再也未曾发现敌踪,半个时辰后,出了“尸陀林”,前方是一片面积极大的沼泽。沼泽里尽是黑色的烂泥,在东西南北中五个方位各建有一座高台。位居“幽冥神教”“九使”之首的“瘟皇疫圣”厉绝尘,骑坐“三眼独角驼”,独自占据中央的高台。四名“行瘟使者”和四名“散疫使者”骑坐“五毒飞貘”,各领一千名黑衣教徒分据东西南北四座高台。每一名教徒腰间皆系有一个硕大的五色葫芦,中央高台上悬有一个直径在七八尺左右的铜镜。此番九大使者布下的乃是“九绝瘟疫诛仙阵”。   厉绝尘见小云从“尸陀林”中走出,不禁大吃一惊,心想“此人当真有神鬼莫测之能,‘花魄’竟也拦不住他!我绝非此人对手,眼下惟有先下手为强!”心念及此,也不和小云说话,左手一拍安在高台上的操纵枢纽,启动了“九绝瘟疫诛仙阵”。悬在高台上方的铜镜射出一道强光,指向小云所在位置,八名行瘟和散疫使者看见信号,一挥手中令旗,八千名黑衣教徒同时祭起了五色葫芦。   嗡嗡声大作,无数蚊蝇,毒蛊,吸血蚂蟥,生有蝉翼的水蛭和许多怪模怪样的虫豸从八千个葫芦里源源不断飞出,估计至少有几十亿只之多,犹如一片厚厚的乌云飞向小云。密度之大,竟将光线全部挡住,方圆几十里之内一片黑暗,超强的嗡嗡声引发共振,沼泽里的黑泥犹如已被煮沸,翻翻滚滚,泥浆四射,沸腾不已,景象可谓难得一见。   所有的虫豸日常以人畜的腐尸为食,具有极强的毒性,人畜一旦被它们咬中,顷刻间就会化为一滩黄水,根本来不及解救。其中任何一支虫豸,如果飞入市镇,马上就能引发瘟疫,最多三四天,镇里的人畜势必全部灭绝。“幽冥神教”仗以威震江湖的骷髅阴兵在被小云全部歼灭后,阴长生方才命令九大使者驯养和繁殖此等剧毒无比的虫豸,用以加强“幽冥神教”的防御力和保卫丰都城。   此时,十干神见虫豸数量如此之多,禁不住头皮发麻,不等虫豸大军逼近小云,他们驾云飞上高空,各自祭起法宝,居高临下发起攻击。雷电霹雳交加,雨雾霜雪齐发,虫豸无处闪避,眨眼间死了一大片。但虫豸的数量实在太多,就是再多死上十倍,也是毫无影响,十干神的攻击虽有效果,却并不是很理想,要想将虫豸大军完全消灭,估计至少也要用上几个时辰。   小云不想耽误时间,命令十干神后撤,之后提聚全身功力,双掌轮番击出,太极之气从体内奔涌而出。太极之气既能化生宇宙,也能使之走向泯灭,是所有生命从生至死,也是所有物质从“无”至“有”,又从“有”至“无”的最根本的推动力,力量之强无与伦比,无法用语言形容。前行之际,既无光影发出,也无声音响起,但如江海澎湃,势不可遏,翻卷向前。所经之处,虫豸瞬间不见了踪影,就像化为了气体,不曾留下一丝渣滓,竟是死不留尸。   虫豸大军被太极之气节节吞噬,天空一尺尺一丈丈的恢复晴朗,就像是缓缓卷起了一个硕大无比的窗帘,地面上也是一尺尺一丈丈的恢复光明,景象之奇异,称得上是千古奇观。太极之气既无光影声音发出,攻击方式极为隐秘,虫豸大军就像是凭空消失了,显得十分诡异。厉绝尘颇感纳闷,不知小云的戏法是怎么变得,眼见虫豸大军眨眼间已是十去其九,不免焦躁,一挥手中的令旗,传令出击。 第六十八回白骨金刚(2)   四名“行瘟使者”和四名“散疫使者”驾起“五毒飞貘”,各领五百名黑衣教徒飞向小云,准备发起近距离攻击。太极之气仍在继续向前推进,无形无影,无声无息,肉眼无法看见。一行人毫无防备,飞出不足五十丈,就和太极之气先后相撞。八名使者,四千教徒,一声惨叫也未来得及发出,就已被锉骨扬灰,不用说尸首,就是皮肉也没有留下一丝,就已全部形神俱灭,死得十分凄惨。   小云的攻击方式前所未见,厉绝尘无法理解,眼见四千多人就像是被妖魔一口吞了下去,莫名其妙就已不见踪影,一时间如处梦魇之中。他心里十分清楚,再呆下去自己也难保活命,于是大喊一声:“大家快撤!”驾起“三眼独角驼”,飞往老巢“幽冥宫”,惶惶如丧家之犬,凄凄如惊弓之鸟,再无丝毫威风。其他四千名黑衣教徒祭起飞剑,紧跟在后。   太极之气奔涌向前,将虫豸大军完全吞噬,之后继续向前推进,五座高约十几丈的巨石高台被彻底摧毁,砂石俱化齑粉,竟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好在厉绝尘见机得早,否则,他和四千名教徒将无一幸免。   太极之气竟具如此之威,十干神不禁脸上变色,小云自己也是始料未及,待看见厉绝尘一行正在飞往西北方向,他化为银色长虹,飞抵厉绝尘身后,屈指一弹,已封闭了他的穴道,伸手将他活擒。至于其他的黑衣教徒,只是一群小喽罗,杀之伤仁,捉之无用,所以小云并不理会,任由他们离去。   战斗已持续了不短的时间,但阴长生一直未曾现身,显得十分奇怪,小云解开厉绝尘的穴道,问道:“贵教阴教主眼下在何处?”厉绝尘的面色犹如白纸,浑身颤抖,像是极为害怕,但就是拒不作答。小云心里奇怪:此人并非胆小之辈,此时竟如此害怕,莫非此事另有隐情,或是阴长生已出了什么意外,以致吓得他不敢说出?   厉绝尘既不作答,小云也不勉强,命己土之神“太常”暂时将厉绝尘封印在“晦暗一气瓶”里,待战斗结束再作出处置。之后,一行人继续前行。飞行六十余里,前方出现了一座黑黢黢的山崖,左右再无去路,像是已到了“丰都”的尽头。山崖上开有一个极大的拱门,上方题有“幽冥宫”三字,门内黑漆漆的并无灯火,四周不见人影,一片死寂。   小云不再犹豫,举步走入拱门。门内是一条巨石铺成的甬道,虽不狭窄,毕竟颇为局促,十干神不再驾云,步行跟入。一行人依次行经“秦广殿”“楚江殿”“宋帝殿”“五官殿”“阎罗殿”“变成殿”“泰山殿”“平等殿”“都市殿”和“转轮殿”十所殿堂,但竟是一个人影也没有发现,小云心里纳闷,莫非敌人早已撤离?待出了“转轮殿”,又走了一会儿,见前方已是甬道尽头,除了一座极为高大的青铜门户,再无其他出路,估计已至“幽冥宫”的最后一层。   青铜门户的上方题有“丰都冥王殿”五个大字,小云上前用力一推,青铜大门缓缓开启,一行人提高戒备,缓步走入。门后是一座正方形大厅,长宽高皆在百丈开外,至少可以容纳几万人,恢宏壮观已极,建筑规模之大,称得上是宇内第一。四壁和半圆形穹顶皆绘有冥界众鬼,形象狰狞可怖,大厅右角有一个圆形的祭坛,中央竖起一杆大旗,上面绘有一具白色骷髅,盘坐在洁白的莲花宝座上,左手持一柄“金色降魔杵”,右手横握“金刚钺刀”,正是“幽冥神教”前往攻打“真武观”时所擎的那面大旗。   “秦广王”萧长戴,“楚江王”曹长天,“宋帝王”廉长履,“五官王”黄长地,“阎罗殿”韩长鹰,“变成王”石长扬,“泰山王”毕长虎,“平等王”千长视,“都市王”薛长任和“转轮王”薛长平,一字排开站在大旗前。大约五千名黑衣教徒分列大厅左右,其中大多数是厉绝尘的部属,在“九绝瘟疫诛仙阵”被小云所破后,方才从秘道撤回“幽冥宫”。考虑到论单打独斗教内无人是小云的对手,除了“冥王”阴长生,“幽冥神教”的所有人已齐集“丰都冥王殿”,准备和小云决一死战。   “秦广王”萧长戴位居十殿阎君之首,见小云走入大厅,他伸手按动机关,轧轧声响,青铜大门随之关闭。小云并不理会,说道:“贵教阴教主何在?我有话要和他说!”话说得客气,但言下之意直指十殿阎君尚不具备和自己对话的资格。“都市王”薛长任此前曾被小云斩去了右臂,心里对小云恨之入骨,闻言道:“姓云的,此处再无出路,今日你已是必死无疑,你就拿命来吧!”不等小云回话,祭起“分尸解体剑”率先发起攻击。   “秦广王”萧长戴心想“我教在和道教结盟后,又跟随‘无稽山庄’和魔教前往攻打‘太和山’,出尔反尔,其实已和道教结成了死仇!阴教主在和云归鹤交手后,虽是输给了他,但二人之间实有英雄惺惺相惜之意。我们兄弟十人既已合谋害死了阴长生,估计姓云的也不会善罢甘休,眼下已失去了和道教讲和的可能,惟有死拚到底了!”想罢,不再犹豫,大喝道:“大家一起出手,灭了此人!”肩头一晃,祭起了“象牙笏板”。“楚江王”曹长天,“宋帝王”廉长履,“五官王”黄长地,“阎罗殿”韩长鹰,“变成王”石长扬,“泰山王”毕长虎,“平等王”千长视和“转轮王”薛长平,紧随其后分别祭起“宝石如意”“冥帝玉圭”“荡魄拂尘”“**篆笔”“鬼录丹青”“功过铁券”“奈何宝带”和“轮回转生剑”;五千名黑衣教徒祭起“白骨灭阳刀”和“骷髅绝阴锤”,同时发起了攻击。 第六十八回白骨金刚(3)   五千多条各色光华组成一张硕大无比的光网,兜头罩了下来,咆哮声震耳如聋,威力大得惊人,不等临近,劲风弥漫,青石地面竟已被碾成了粉末,深度达三四寸。“青龙”见敌人以多为胜,骂了一声“好不要脸!”祭起法宝“布雨旗”,统帅十干神展开反击。“元始太极轮”自行出击,如星飞电掣,盘旋往复,将敌人法宝挡在了一丈开外,保护主人周全。   小云根本不必防守,掣出“裁云帚”,飞身上前,只管发起攻击。此时他的功力已是今非昔比,“裁云帚”行径之处,太极之气翻卷向前,无形无影,无声无息,黑衣教徒既无法看见,也就无法闪避和招架,不等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身体已被太极之气碾为了齑粉,尸骨无存,眨眼间已死了五六百人。   “秦广王”萧长戴见小云每挥舞一次“裁云帚”,就有五六十人不见了踪影,不禁大吃一惊,心想“此人莫非是在变戏法?否则,我教人员就是死了,也应留下尸首才是!”从祭坛上飞起,招呼其他九人随行,准备前往小云上空,查明情况。   “青龙”见十人向此处赶来,心想“你们来得正好!”叱咤一声,心念电转,“布雨旗”飞抵萧长戴上空,旗面一卷一舒,一阵倾盆大雨从空中洒了下来。萧长戴见每一颗雨珠皆有黄豆大小,估计不好对付,召回“象牙笏板”,在头顶盘旋开来,尽量保护自己不被击中。但雨珠数量极多,密度又大,又怎能防护周全?“象牙笏板”盘旋了不足一周,他已被雨珠击中了几十次,全身上下尽是黄豆大小的孔洞,密密麻麻,犹如蜂窝一般。鲜血源源不断从几十个伤口中喷出,就像是喷泉,血液大量流失,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不等坠地,就已气绝而死。   “青龙”仅用一招就击毙了“秦广王”,不禁十分得意,哈哈一笑,统帅十干神向其余九人发起攻击。不出三个回合,“五官王”黄长地,“泰山王”毕长虎,“平等王”千长视,“楚江王”曹长天,“宋帝王”廉长履,“阎罗殿”韩长鹰,“变成王”石长扬七人,或是被“螣蛇”的“震雷锤”击中顶门,头颅碎裂;或是被“白虎”的“巽风袋”撕成了碎片;或是被“天后”的“闪电凿”劈中,成了一根漆黑的焦炭;或是被“朱雀”的“光明万里镜”化为了飞灰;或是被“玄武”的“暴雪帚”击中,成了一个冰坨;或是被“太阴”用“履霜扇”发出的漫天寒霜,封闭了七窍;或是被“勾陈”的“行云幡”碾为了齑粉,先后一一丧命。   十干神不愧是上古神灵,神功无敌,凶名素著的十殿阎君在他们手下,直如婴儿一般,毫无回手之力,顷刻间已是十死其八。惟有“都市王”薛长任和“转轮王”薛长平二人,因是亲兄弟,日常配合默契,又能互知心意,眼见形势不妙,及时躲入了人群,得以侥幸活了下来。几千名黑衣教徒更非小云对手,此时早已死伤近半,见十殿阎君先后毙命,更是魂飞魄散,士气大丧,再无丝毫斗志,纷纷缴械投降。   薛长任心知大势已去,但并不想就此服输,趁黑衣教徒缴械的混乱之际,飞身攀上了竖在祭坛中央的大旗的横杆上,伸出仅余的左手,准备解开“大日如来”设在旗帜表面的“伏魔四谛皆空印”,放出已吸收了阴长生所有功力的白骨金刚“提夜陀尼夜”,作最后的一搏。“螣蛇”是丁火之神,有烛照千里之能,目力之强,在十干神中首屈一指。薛长任尽管行动小心,仍被她及时发现。她娇叱一声,喝道:“你做什么?”   薛长任听而不闻,集中全部精力,默念“苦集灭道--四谛咒”,伸手将设在旗面左角的金色封印缓缓揭了下来。“螣蛇”见他毫不理会自己,不禁大怒,飞身上前,驭使“震雷锤”发起攻击。薛长任恰于此时揭下了封印,但已来不及抵御,“砰”的一声,被“震雷锤”击中后背,肋骨全折,五脏俱裂,鲜血从嘴里狂喷不止。从旗杆顶部跌在了祭坛上,哈哈狂笑,说道:“我要死了,你们也别想活,我等着你们!”将封印吞入腹中,身体扭了几下,气绝而死。   “转轮王”薛长平十分狡猾,眼见兄长已死,白骨金刚马上就要现身,他为了保全生命,竟翻身趴在了一堆尸体里,屏住呼吸,开始闭目装死。小云并未发现他的诡计,正要向缴械的黑衣教徒询问阴长生究竟去了何处,听见身后响起一阵类似骨骼相撞发出的“咯咯”声,心里奇怪,转身观看。只见祭坛中央大旗上的白骨骷髅,此时竟如同具有了生命,全身骨骼微微颤动,看上去像是正在奋力挣脱大旗的束缚。   小云心知不妙,但不等有所反应,只听“嗤嗤”声不绝,巨大的白色旗帜四分五裂,化为一缕缕布条飘扬在空中。大厅内黑云翻卷,阴风四起,一个几十丈高的骷髅巨人出现在祭坛上。它左手持一柄长约三丈左右的“金色降魔杵”,右手横握宽约一丈五六的“金刚钺刀”,白骨森森,杀气腾腾,正是原先在大旗上的白骨骷髅,只是此时它的身体已大出了几十倍。单左手所持“降魔杵”的长度,就要比小云的身高长出三倍,重量至少有几千斤,估计就是九天诸神乃是铜浇铁铸之身,如被它击中,势必也是尸骨无存。   白骨骷髅名为“提夜陀尼夜”,原先并非一具白骨,乃是一个上古时代的巨人,身高五十六丈,拥有正常的血肉之躯。他和“蚩尤”“夸父”“刑天”等巨人,皆是“龙伯族伯族”的所有成年男子皆是身材高大,力大无穷,“蚩尤”曾和黄帝争夺霸主之位,“夸父”曾有追日壮举,“刑天”曾凭一己之力反抗天庭,“龙伯族”男子的勇武善战由此可见一斑,所以此族又被称为“战神一族”。 第六十八回白骨金刚(4)   几万年前,“提夜陀尼夜”曾是西方天界的护法神,常年镇守“大雷音宝华天”,因斩妖诛魔,战功卓著,被“广庄严王佛”封为“大神威金刚”。但此后,他生出了骄傲自大之心,强调个人得失,自我膨胀,不再甘心为天界服务,也不再服从诸神的管束,我行我素,并且开始结交妖魔鬼怪,累犯天条。“广庄严王佛”屡次规劝,希望他能改邪归正,但毫无效果,只得将他赶出了天界。   “提夜陀尼夜”并不甘心,认为自己受了莫大的侮辱,心生怨恨,于是纠集了一群妖魔鬼怪,前往攻打“大雷音宝华天”。他神功无敌,手中的“降魔杵”和“金刚钺刀”所向披靡,天界诸神绝非对手,伤亡惨重。“广庄严王佛”见形势不妙,只得先行撤离,“提夜陀尼夜”就此占据了“大雷音宝华天”,自号“大神威天王”。天界一向是等级森严,绝不允许以下犯上,“提夜陀尼夜”此举无疑是闯下了泼天大祸。   “大日如来”得知此事后,只身前往“大雷音宝华天”,约见“提夜陀尼夜”,劝他撤出天界,俯首认罪,自己可以从轻处罚。“提夜陀尼夜”自大成狂,毫不理会,二人一言不合,展开激战。“大日如来”是西方天界之主,功力之高绝非等闲,“提夜陀尼夜”绝非对手,交手仅三个回合,他就被“大日如来”的“无上妙法轮”击中,周身血肉尽化灰烬,变成了一具白骨骷髅。但他并非常人,和他同属“龙伯族”的“刑天”在失去头颅后,犹有再战之能,可见“龙伯族”人的生命力之强,所以他尽管已变成了一具白骨,但并未死去,只是失去了神智和暂时失去了再战之能。   “大日如来”原想将他锉骨扬灰,永绝后患,但虑及他的一身修为来之不易,不禁起了怜才之心。于是先用“伏魔四谛皆空印”将“提夜陀尼夜”封印在了一面大旗中,之后将大旗放置在“梵净天”的祭坛上,准备用佛法化解他心中的戾气,说不定日后可以使他修成正果。“大日如来”用心虽善,但疏于防范,大旗只在“梵净天”放了三天,就被曾跟随“提夜陀尼夜”作战的妖魔鬼怪偷偷盗走,并将大旗带往了人间。   此后的几万年,大旗在人间辗转流传,但无人能解开“大日如来”设下的封印,“提夜陀尼夜”始终未能获得自由。五十年前,大旗被阴长生于无意中所得,自此成为“幽冥神教”的象征。全教上下无人知道“提夜陀尼夜”的来历,就称他为“白骨金刚”。至于为什么唯独“都市王”薛长任能解开“大日如来”设下的封印,其中另有原因。   阴长生乃是一世枭雄,但一向一言九鼎,在“幽冥神教”和道教结盟后,他命令全教所有人等不准再和道教为敌,并且约束教内人员不准再继续胡作非为,烧杀掠夺,奸淫妇女等行为必须完全禁绝,如有人违犯禁令,杀无赦。两教既已结盟,也是为了报答小云的不杀之恩,阴长生此举是准备将“幽冥神教”改造成一个正大光明的江湖门派,就算不能配合“道教”行事,至少也不能给两教结盟抹黑。如果“幽冥神教”继续胡作非为,岂不使江湖人耻笑小云没有先见之明?阴长生投桃报李,可谓有古君子之风,但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此举竟给他自己惹下了杀身之祸。   “十王”“九使”“十二巡狱夜叉”和“幽冥神教”的所有教徒,此前早已放纵惯了,杀人放火,无恶不作,阴长生想在一夜之间将他们改造成好人,又如何可能?禁令一经颁布,起初几天,众人小心谨慎,仍能约束自己的言行,不致触犯禁令。但十几天后,众人再也无法忍受此等如同苦行僧一般的生活,禁不住怨声载道。几十名胆大的教徒存有侥幸心理,竟私自外出奸杀了几名少女,阴长生得知后,为了杀一儆百,下令将几十人全部处决。   见他丝毫不留情面,竟是动了真格,十殿阎君担心有朝一日自己说不定也会触犯禁令,岂不成了他的刀下之鬼?一时间无不大感畏惧。十人中有五人曾被小云击伤,对道教恨之入骨,一直妄想报仇,但阴长生不准教内人员再和道教为敌,也使他们颇感怨恨。“转轮王”薛长平是李布的师父,他和兄长“都市王”薛长任和魔教早有勾结,二人见众人对阴长生已颇有敌意,便借机煽风点火,提议不如杀了阴长生,另立一位教主,也省得每天提心吊胆的生活。   起初,“秦广王”萧长戴等人并不同意,认为杀害阴长生有失仁义,容易招致江湖人士的非难和指责,但用不了多久,他们既想外出玩女人,又想纵情享乐,再也无法忍受禁令的约束,于是就同意了此事。至此,十人已形成共识,但薛长任心里清楚,就是十人联手也未必能如愿杀了阴长生,便差人前往魔教寻求帮助。   魔教和“无稽山庄”曾有约定,绝不干涉江湖事务,但阴长生既已和小云结盟,他就变成了魔教和“无稽山庄”共同的敌人,魔教就是杀了他,也不能算是违背约定。再说,如能杀了阴长生,既能削弱道教在江湖中的影响力,又能借机控制“幽冥神教”,一举两得,何乐不为?阴长生曾和小云激战良久,方才落败,功力之高绝非寻常人所能抗衡,月无双决定亲自出马。   三天后,她秘密赶到“丰都”,和十殿阎君磋商后,十一人于当日午夜在“丰都冥王殿”发起了偷袭。阴长生毫无防备,交手仅三招,就被击成了重伤。月无双来自西方,加之学识博杂,走入“丰都冥王殿”在看见竖在祭坛中央的大旗后,已知此旗正是“大日如来”封印“提夜陀尼夜”的那面旗帜。她随即改变了主意,在战斗中并未使出全力,故意留下了阴长生的性命。待战斗结束,她马上施展“转嫁魔法”,从阴长生体内吸出真气,再将真气全部注入竖在祭坛中央的大旗中,等于是将阴长生的全部功力转嫁给了“提夜陀尼夜”。阴长生原已身负重伤,失去真气后,随之毙命。叱咤江湖几十年之久的一代枭雄,竟间接死于自己人之手,既十分可怜,又颇为可悲。   “都市王”薛长任和“转轮王”薛长平二人和魔教交往日久,为了提高二人在“幽冥神教”中的影响力,月无双只将大旗的来历和解开“大日如来”封印的方法,单独告知了二人,并再三提醒,眼下“提夜陀尼夜”已拥有了阴长生的真气,功力之高足以和小云一争短长,但它早已失去了神智,不分敌我,见人就杀,只要不是小云亲自前来攻打“幽冥神教”,不得随意解开封印,以防局势失去控制。她的此番话,薛氏兄弟一直谨记在心,此时,见小云功力太强,薛长任方才解开了“大日如来”设下的封印,终于将号称白骨金刚的“提夜陀尼夜”放了出来。 第六十八回白骨金刚(5)   “提夜陀尼夜”尽管已被封印了几万年,但嗜杀嗜血的本性,并无丝毫改变。他现身之后,纵声咆哮,显得十分兴奋,左手一拧,长约三丈左右、重达几千斤的“金色降魔杵”在掌心盘旋一周,一股强大无比的力量沿盘旋的方向弥漫开来,大厅内就象刮起了一阵龙卷风,威力无与伦比。几百名黑衣教徒猝不及防,被狂风卷起,撞在了石壁上,或头颅碎裂,或筋断骨折,或内脏破裂,竟无一幸免,全部死亡。   小云见“提夜陀尼夜”乱杀无辜,不等他找上自己,挥舞“裁云帚”飞身上前,先行发起攻击。“元始太极轮”察觉主人心意,盘旋向前,配合小云展开夹击。“提夜陀尼夜”丝毫不惧,右手起处,宽约一丈五六的“金刚钺刀”凌空劈下;抡起左臂,“金色降魔杵”电闪击出,“当”的一声巨响,竟将无人能敌的“元始太极轮”击退。   “金刚钺刀”距小云尚有两三丈,一股大力已提前临近,咆哮如雷,犹如暴风,小云眼目难睁,长发和衣服尽被吹起,再也无法再向前移动一步,无奈只得顺势后撤。“提夜陀尼夜”右手一拧,“金刚钺刀”从竖劈改为横砍,直奔小云腰肋,别看他身躯庞大,变招之快竟如电光石火。小云“哼”了一声,肩头一晃,向左面飞出十几丈,及时闪开,见“元始太极轮”竟被击飞,至此方才吃了一惊,心想“就是帝独天也不能如此轻易的硬接‘元始太极轮’一击,这具白骨骷髅好生了得!”   十干神见敌人如此凶悍,纷纷驾起法宝,投入战斗。“提夜陀尼夜”咆哮一声,单臂抡圆,“金色降魔杵”绕身盘旋一周,一时间金光大盛,大厅内犹如升起了一轮太阳,龙卷风一般的气流层层扩展开来。十干神犹如被暴风吹起的几颗沙尘,身体向后飞去,“砰”“砰”先后撞上了石壁,虽未受伤,但体内气血翻涌,脊背疼痛难当,却也是十分狼狈。与此同时,十人的法宝也发动了攻击,雷电风火齐作,雨雾霜雪并临,可惜“提夜陀尼夜”只是一具白骨,浑身上下并无一丝血肉,并且骨骼硬如钢铁,所有的攻击对他毫无效果,反而激发了他的狂性。   他抡起右臂,“金色降魔杵”裹挟十几万斤的大力,如泰山压顶,击向“青龙”;左手的“金刚钺刀”劈向“朱雀”,一招两式,分击二人,利索无比。“青龙”和“朱雀”见敌招力大无比,原想飞身闪避,但竟被敌人兵刃激起的劲风,压得无法移动分毫,心知此番已是难保活命,禁不住魂飞魄散。   小云见情势危急,大喝一声“好孽障!休得伤人!”飞身跃起,双掌击出,太极之气喷涌向前。他此时的功力已和大神女娲等量齐观,太极之气更是无坚不摧,“提夜陀尼夜”尽管是上古魔神,也是承受不起,“咔嚓”几声脆响,至少有七八尺粗细的肋骨已断了三根。他“噔”“噔”“噔”后退十几步,直至庞大的身躯撞上了石壁,方才停了下来。小云出手及时,“青龙”和“朱雀”好歹保住了性命,但回想起方才的一刻,二人仍是面色铁青,心有余悸。   “提夜陀尼夜”除了曾输给“大日如来”,平生再无对手,此时竟被小云击伤,使他怒气勃发。大吼一声,抡起“金色降魔杵”,挥舞“金刚钺刀”,向小云发起了攻击。势如暴风骤雨,攻如雷霆震怒,大厅内金光夺目,劲气弥漫,竟使人无法立足。一千多名黑衣教徒被暴风卷起,撞向石壁,惨叫声此起彼伏,眨眼间全部撞死在石壁上。十干神功力虽高,也是抵挡不住,只得驾驭法宝防护自身,并且紧贴石壁,才能保持身体稳定。   小云在“提夜陀尼夜”的一轮抢攻之下,暂时无法回手,只是一味躲闪,身体在暴风中飞舞盘旋,犹如大海中一叶失去舵楫的小舟,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倾覆,但不论风浪多么猖獗猛烈,始终无法将之吞没,功力之高,使在一旁观战的十干神大起敬畏之心。瞬息之间,“提夜陀尼夜”已发出了几十招,竟无法伤及小云分毫,气势已大不如前,攻势也为之一缓。   小云借机展开反击,提聚全身功力,双掌击出,无形无影,无声无息的太极之气再次奔涌向前。“提夜陀尼夜”先前吃了大亏,此番谨慎多了,开启巨口,使出了护身绝技“魁罡灭日”。只见一股黑烟从他嘴里源源不断涌出,犹如一条盘旋的黑色巨龙和太极之气持续相撞。两股力量竟是势均力敌,太极之气再也无法向前推进一步,但黑烟也无法将之完全抵消,二者纠缠不已,停在了小云和“提夜陀尼夜”之间。   小云见“提夜陀尼夜”竟能挡住太极之气,心里十分诧异,马上改变了战术,准备以己之长攻敌之短。“提夜陀尼夜”身躯庞大,必是周转不灵,他掌中的“金色降魔杵”和“金刚钺刀”皆是长大的外门兵刃,于近战有不利影响。于是,小云身体一拧,化为银色长虹,飞抵“提夜陀尼夜”身前,从下至上,绕着他庞大的身躯盘旋起来,右手的“裁云帚”纵横翻飞,右掌不间断击出,发起了如闪电一般迅捷的近距离攻击。   此番战术十分有效,“提夜陀尼夜”虽是奋力挥舞“金色降魔杵”和“金刚钺刀”全力防守,但顾了前面,挡不了后面,待防住了后面,前面又受到了攻击,顾此失彼,章法大乱。“砰”“砰”声持续不断,白骨四处飞射,眨眼间他已被小云击中了几百次,四肢的骨骼和用以支撑身体的脊骨节节寸断,“轰隆”一声巨响,庞大的身躯终于垮塌,白森森的碎骨几乎占据了大厅的整个地面。但他并未死去,硕大的骷髅头颅从碎骨中飞起,张开布满獠牙的巨口,狠狠咬向小云。龙伯族人的生命力之强,的确令人瞠目结舌。   小云飞身后撤,只见银光一闪,“元始太极轮”飞射向前,在空中盘旋三周,骷髅头颅已被击成了粉碎,白色的粉末犹如大雪,从空中纷纷扬扬撒了下来。小云仍担心他会有所反复,双掌击出,直到将几万斤碎骨全部碾为了齑粉,方才罢休。至此,曾在天界横行一时的“提夜陀尼夜”,终于形神俱灭,从此再也不会出现。 第六十八回白骨金刚(6)   “转轮王”薛长平为人十分狡猾,眼下“幽冥神教”的其他九王和阴长生皆已死亡,只要“提夜陀尼夜”能杀了小云,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坐上教主宝座。为了得偿心愿,他必须保住生命,所以战斗期间,他始终是在闭目装死。可惜,人生不如意十有**,号称无敌的“提夜陀尼夜”竟被小云一举歼灭,使他的希望尽化泡影。   眼见马上就能拥有的无上权力,竟和自己失之交臂,“幽冥神教”登山再起也已毫无希望,他的心神瞬间崩溃,完全丧失了理智,也不考虑自己是不是小云的对手,从尸体堆里飞身跃起,挥舞“轮回转生剑”直奔小云而去,大喝道:“姓云的,我跟你拼了!”举止失常,已如疯子一般。   “元始太极轮”察觉危险,自行发起攻击,银光盘旋向前,薛长平跑出不足三步,头颅已被击成粉碎,但他无头的身体一直奔到小云身前,方才缓缓瘫倒。双手用力四处摸索,仍在找寻小云,像是不把小云杀死,他誓不罢休,显是心里恨意极深,竟是至死不泯。   饶是小云胆大,见一个死人仍有如此强烈的杀人意愿,也禁不住头皮发麻。向后撤了几步,躲开薛长平的双手,直到他的身体不再动弹,方才松了一口气。此时,大厅里尽是一具具残碎的尸体,除了十干神,再无一个活人,小云叹息一声,心里对血腥杀戮委实已颇感厌倦。   十干神分头行动,终于在祭坛上找到了机关按纽,开启青铜大门,一行人走出“丰都冥王殿”,前行一会儿,出了“幽冥宫”。“太常”依照小云的吩咐,解开封印从“晦暗一气瓶”里放出了厉绝尘。待他恢复神智,小云道:“贵教的阴教主究竟去了何处?眼下除了你一人,包括十殿阎君在内,贵教的所有人皆已死亡,你不必顾忌,有什么话,可以直说了!”   厉绝尘得知所有人皆已死亡,不免大吃一惊。人既已死了,“幽冥神教”其实也等于是灭亡了,他毕竟入教多年,和“幽冥神教”颇有感情,闻言又十分伤心。沉默良久,待情绪平复,方才开始诉说阴长生被害一事。   小云得知阴长生竟是死于自己人和月无双之手,不禁黯然神伤,一代枭雄竟死得如此窝囊,竟落得个如此结局,岂不凄凉可悲?江湖霸业成空,人生短促如梦,所有的努力尽化泡影,他早知如此,如能急流勇退,提前放弃手中的权力,是不是就能免于被害?其实,生死只在一线之间,往往一个不起眼的决策或作为,就能决定一个人今后是生是死,从生至死,犹如从繁华走向凋零,往往只在弹指之间。危险起于青萍之末,惟有不执着于权力和财色的智者才能提前察觉!   眼望雾气中的苍莽“丰都”,小云神思纷乱,沉默一会儿,面向厉绝尘说道:“一个多月前,贵教前往攻打‘太和山’究竟是谁的主意?”厉绝尘道:“都市王、转轮王和魔教早有来往,据说二人此次是奉了魔教的指令,方才统帅我教人员前往攻打贵教的。”小云不再发问,稍一思索,说道:“你自由了,今后何去何从,为善为恶,你自己决定。我告辞了!”召回十干神,化为银色长虹,飞往“太和山”。   厉绝尘待他走后,环视一周,心想“大丈夫一生自当建功立业,眼下我教的人员虽已全部死去,但基业仍在!我不如自任教主,再四处招纳江湖人士,重新组建‘幽冥神教’。如能重振我教雄威,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岂不强于默默无闻的死去?”他精神一振,大步走入“幽冥宫”。贪恋权力和希望建功立业之心,使他浑忘了阴长生的前车之鉴,再度走上了争霸之路。犹如飞蛾扑火,虽死犹往。   只用了大约半盏茶的时分,小云就已飞抵“太和山”。他并不休息,马上召集诸堂堂主开会,告知众人此行经过和阴长生之死的前因后果。众人得知他竟凭一己之力就歼灭了拥有超强实力的“幽冥神教”,无不大感振奋和惊讶。闻听威震江湖几十年的阴长生竟是被谋害致死,众人颇出意料,为之唏嘘不已,荣浩更是替阴长生感到惋惜和不值。   小云待众人平静之后,说道:“幽冥神教已经灭亡,事不宜迟,我准备马上前去攻打无稽山庄,诸位以为如何?”荣浩道:“无稽山庄不同于幽冥神教,‘六十元辰’每一人的功力皆在‘十殿阎君’之上,此前虽已伤亡过半,但据外出侦查的弟子回报,彭氏父子已找出替代者,将之补足。六十人联手合击的威力,绝不可小视。再说,彭祖本人更是罕有的绝世高手,功力未必就不如帝独天,所以攻打无稽山庄,掌教真人不宜只身涉险,必须统帅部属前往,以防发生意外!”   清雅等人纷纷表示赞同,小云只得听从众人建议,决定由荣锋和荣锐二人统帅在天雷之战中仅存的七十八名“疾风劲旅”成员跟随自己前往攻打“无稽山庄”,出发时间定在次日黎明,其余人继续镇守“太和山”。众人再无异议,会议结束。   当日晚间,小云正要开始行功,陈孤鸿推门走入,嗫嚅一会儿,说道:“你要杀了他吗?”她虽未明言,小云也知道她所说的“他”指的是彭祖,闻言道:“你说呢?你希望我杀了他吗?”陈孤鸿心里十分矛盾,此前她曾不止一次想杀了彭祖为母亲报仇,但彭祖毕竟是她的亲生父亲,也是她唯一的亲人,如果她亲手杀父,或是小云杀了彭祖,日后她心里怎能平静?但如果不杀彭祖,难道母亲的仇就不报了?方才她得知小云明日将前往“无稽山庄”,事已临头,她更加犹豫起来。此时听小云说完,她心里乱作一团,眼里泛起泪光,缓缓摇头,说道:“你不要问我,我不知道......是我命不好......” 第六十九回公义私情(1)   小云见她浑身颤抖,不禁心里酸痛,上前握住她的双手,柔声道:“孤鸿,我爱你,你一定要冷静,此事一定会有一个令所有人都能接受的结局,你不要多想。”在他安抚之下,陈孤鸿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小云继续道:“彭祖是你的父亲,不能否认。你我已有婚约,按理说我不能杀他,但他亲手杀了你的母亲,并且为非作歹已有多年,如果我不杀他,天理何在?其他人又会怎么看我?”嘴角露出一丝苦笑,稍一停顿,伸手轻轻抚摸陈孤鸿的面颊,柔声道:“但不管我怎么做,我都不会使你受到一丝伤害,你要相信我!”   陈孤鸿泪如雨下,担心小云为了顾全她的父女之情,一旦在战斗中故意输给彭祖,不免危及他自己的生命,于是颤声道:“云郎,我爱你,我只要你活着,前面的话就当我没有说过......”言下之意无非是要告诉小云,彭祖可以死,但小云自己绝不能死。小云心里感动,说道:“谢谢你!你先乖乖回去休息,待我仔细考虑一晚,或许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既不伤及彭祖的性命,顾全你的父女之情,又能使他受到应有的惩罚。如此,岂不是皆大欢喜?”   陈孤鸿眼里泛起一层水雾,心里柔情翻涌,轻声道:“你一直待我很好,但我总是给你添乱,真是对不起!”垫起脚尖,轻轻一吻小云双唇,之后推门跑了出去。小云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走了几十个来回,仍未想出一个合适的办法解决此事,心想:“荣浩师兄智力了得,我何不找他商量一下?”他精神一振,拉开房门正要走出,见彭秀婕站在门外,不禁心里奇怪,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房门突然打开,彭秀婕毫无防备,不免吓了一跳,后退几步,嗔道:“你吓死我了!”小云哈哈一笑,道:“你不声不响站在门外,岂能怨我?”彭秀婕白了他一眼,缓缓低头抚弄衣角,没有吭声。小云道:“你有事找我?”后退一步,道:“进屋说吧!”彭秀婕低头走入,他顺手关闭房门。   彭秀婕道:“你明天要去‘无稽山庄’?”小云马上明白了她的来意,说道:“不错!你是不是想让我饶了你的义父?”彭秀婕缓缓摇头,说道:“不是!义父一手创建了‘无稽山庄’,几十年来罪恶累累,不论是谁杀了他,乃是为人间除害,他罪恶昭彰,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小云道:“你说的是。”彭秀婕如梦呓一般,喃喃道:“义父纵有一万个不是,但他很爱我,一直待我很好。我长得难看,山庄里的兄弟姊妹经常嘲笑和羞辱我,如不是义父总是保护我和关心鼓励我,我早已死了,又岂能活到今日?”回想历历往事,伤情不已,潸然泪下,哽咽道:“所有同门皆是凭借男女双修提高功力,其实完全是出于他们的自愿,义父从未强行命令他人学习或使用此术。我不愿不明不白失去童贞,义父虽给我指定了男伴,但我始终坚持利用正常行功的方式提高功力,从未和男子有身体接触,所以至今我仍是完璧之身。但用正常行功的方式提高功力,成效并不是很显著,义父担心时间一久,我和其他人的功力相差太多,不免受人欺负,就让两名少庄主轮流向我体内输入真气,使我的功力始终和众同门保持相当的水平。我出生不久,就失去了双亲,十几年来全仗义父抚养成人,他老人家对我关爱备至,就是亲生父亲也不过如此。他对我的高天厚土之恩,我就是粉身碎骨也难以回报,如果他被人杀死,我岂能不伤心?”说至此处,再难控制自己的感情,泪水滂沱,失声痛哭起来。   小云不知为什么竟想起了木荣春,一时间心如刀绞。上前一步,将彭秀婕搂入怀里,右手轻拍她的脊背,说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理解你的感情,你不要伤心......”彭秀婕依偎在他胸前,抬起头,用饱含泪水的双眼望着小云,轻声道:“云郎,我不能太自私,也不能对不起你,我来找你并不是替义父求情,我只是要告诉你,如果你杀了义父,我暂时不能嫁给你,我必须要为义父守孝三年,虽不能报答他老人家的关爱养育之恩,但多少也能减少几分我的负疚感。待三年之后我们在完婚,你说好吗?”   小云道:“百善孝为先,为人子女者,理应如此,我怎能反对?”微微一笑,右手下滑,在彭秀婕的臀部上轻轻拧了一把,说道:“只是三年的守孝时间太长,我担心我会犯错误!”彭秀婕用力推开的他的右手,嗔道:“正经不了几句,你又来胡说八道,我和凰姊几个人注定一辈子要受你的欺负!”小云嘿嘿一笑,道:“不管怎么说,凰姊肯定是心甘情愿喜欢我欺负她!你呢?难道你就不想?”彭秀婕掩起双耳,娇嗔道:“我不听了,我走了!”飞起右足,踢开房门,冲了出去,如一只被猎狗追杀的野兔,眨眼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小云自言自语道:“太夸张了吧?我怎有如此可怕?”走出房门,前行一会儿,抵达荣浩的住所,推门走入。荣浩正在房内看书,二人见礼后,分宾主就坐,小云道:“师兄,明天我就要前往无稽山庄,如能战胜彭祖,依师兄之见,我怎生处理为好?是杀了他?或是饶了他,既往不咎?”荣浩沉默良久,不答反问:“如果大师兄未死,他会怎生处理此事?”   小云毫不犹豫,回答道:“大师兄自从杀了李布,经常自责,在‘玄牝圆丘’和昆仑‘玉虚宫’修道的几年中,他重新审视生命的价值,此后不再提倡用杀人的方式解决问题,反复强调‘得饶人处且饶人’。如果由他处理此事,他八成会给彭祖留下一条自新之路,绝不会杀了他!” 第六十九回公义私情(2)   荣浩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大师兄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杀人!但我们是否就可据此饶了彭祖呢?”缓缓摇头,自问自答道:“绝不可以!”小云道:“为什么?”   荣浩道:“按理说,我们攻打‘无稽山庄’也好,或是日后歼灭魔教也罢,只是为了终结乱世,只要能完成使命,不一定非要杀人不可。比如我们可以将敌人囚禁起来,或利用其他强制手段,使之无法继续兴风作浪,岂不一样可以解决问题?杀人,并非终结乱世的唯一方法。但彭祖、帝独天和其他作恶者的情况绝不相同,二人是江湖大乱和国家分崩离析的始作俑者,是祸乱天下和残害黎民的罪魁祸首,是所有邪恶势力的领袖,此等大奸大恶之辈,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警告和震慑其他的邪恶之徒!如果我们饶恕了彭祖和帝独天,其他的邪恶之徒眼见首恶都没有受到惩罚,岂不要继续胡作非为下去?反正被我们捉住也不会有生命危险!如此,岂不等于是我们在鼓励他们继续为恶?再说,如果饶了彭祖和帝独天,我们又怎能对得起死在他们手里的千千万万的人?所以,我认为彭祖和帝独天二人绝不能宽恕,必杀之以儆效尤!”   其实,小云原本是想饶了彭祖,向荣浩咨询意见,只是为自己饶恕彭祖寻找和理由。但此时,他听荣浩所说的一番话,慷慨激昂,理由正大堂皇,不容辩驳和置疑,他只好默不作声。   直到此时,他方才明白,自己虽是道门掌教,但并非所有的事,是自己想怎么做,就能怎么做的!自己所承担是一种被世人广泛认同的所谓“正义”,自己必须依照“正义”行事,才能得到众人的和认同,才能符合道门掌教的身份。如果自己私自饶恕了彭祖,势必引起万众唾骂和指责,不用说其他人,单是教内人员也不会自己。世间除了自己,无人能战胜彭祖,更别提杀了他,按理说只有自己才有资格对彭祖作出裁决。但实情并非如此,在如何处置彭祖一事上,不但是人人都有发言权,并且所有人都将变成“正义”的化身,尽管所有人在彭祖胡作非为之际毫无作为,但此时并不影响他们发表意见。彭祖虽是由自己一人独力战胜,但自己也必须听从众人的意见才能作出裁决,否则,势必影响众人对自己和道教所作出的评价。如此,岂不十分可笑?心念及此,小云终于领教了什么是“人言可畏”。   荣浩见小云神色沉郁,心知此一时彼一时,小云在初上“太和山”之时,因身份不显,神功未成,仍能听从众人的意见,很少独断专行;但他在担任掌教之后,威权日重,声威日显,在企及道法的最高境界后,世间再无敌手,导致他自我膨胀,眼下他已听不得丝毫的反对意见。   荣浩不禁暗自喟叹,说道:“师弟,我知道你的本意是想饶恕彭祖,因为他既是陈姑娘的亲生父亲,也是彭姑娘的义父,师弟和两位姑娘已有婚约,论身份,彭祖已变成了你的岳父。但公义和私情,孰重孰轻?不用我说,师弟心里也十分清楚!”语气一缓,道:“但师弟毕竟是本门掌教和江湖正义一方的领袖,究竟如何处置彭祖,师弟完全可以独自作出裁决,不必理会他人怎么说,我的意见仅供参考。”   小云沉默片刻,起身告辞。荣浩见他始终未曾表明将如何处置彭祖,一时犹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次日一早,“嗣汉天师”张太初独自赶到“太和山”。几天前他方才得知魔教等邪恶势力曾于一个多月前重创了道教,致使道教总坛“真武观”被毁,前任掌教木荣春以身殉教,伤亡和损失极为惨重,于是他马上赶来“太和山”,一是向小云表示慰问,二是捐出一百五十万两白银用于重建“真武观”。   小云得知他的来意,反复表示感谢,同时心里又十分高兴,自己处置彭祖,最好能有几位江湖知名人士在一旁作见证,以便将处置结果传及江湖,以显示自己行事光明正大,毫无私心。张太初乃是“五斗米教”的掌教,身份在江湖中颇有斤两,从他嘴里说出的话,估计无人不信,由他担任见证人最为合适。此番他前来“太和山”,可谓正是时候!   寒喧之后,小云说道:“张真人,你我原本可以多聚一会儿,一叙往日之情。怎奈,我教准备于今日前往讨伐‘无稽山庄’,云某俗务缠身,不能相陪,只得告辞了!希望你原谅一二。”张太初怎知他是以退为进,闻言登时上钩,说道:“铲除邪恶,终结乱世,原是我辈分内之事,贵教准备征讨‘无稽山庄’,老朽既已赶上,自当随同前往,岂能临阵退缩?希望云教主能允许老朽同行!”   小云大喜,说道:“如此甚好,云某谨代表我教人员,感谢张真人的鼎力相助!”半个时辰后,所有人集合完毕,张太初召出“六翼黄龙”和小云一起乘坐,荣锋、荣锐和七十八名“疾风劲旅”成员各自祭起法宝,联袂飞往“无稽山庄”。   一行人日夜赶路,三天后飞抵“武夷山”,在一片丛林里休息了一晚,养足体力,方才开赴“无稽山庄”。八十二人在山庄门外一字排开,小云和张太初居中。几十名庄丁在“无稽山庄”门前担任警戒,眼见道教大队人马在门前集结,心知来者不善,其中一人飞身入内禀告。   片刻后,山庄内钟鼓齐鸣,琴笛俱响,竟奏起了曲调欢畅的“迎宾曲”。彭祖,彭武,彭夷三人在前,“六十元辰”居中,三千多名庄丁和一千多名修真者在后,缓步走出山庄大门。彭氏父子皆是头戴黑色高冠,身披纯白丝帛长袍,足踏“升霞履”,一路缓步徐行,衣袂当风,大袖飘飘,颇有仙家气象。“六十元辰”头戴缕花镶玉金冠,衣分五色,仪容威严华贵,除了彭祖,一行人皆是面无表情,默不作声,气氛紧张肃穆,弥漫起浓重的杀机。 第六十九回公义私情(3)   彭祖在三丈开外停下,仔细审视了小云一番,心想“此人曾被帝独天兄妹联手击中,帝独天断言他必死无疑,但此时他看上去仍是生龙活虎,岂不怪哉?”哈哈一笑,说道:“云教主终于来了,老夫早已恭候多时!”   小云道:“彭庄主,你和我教创教祖师之间的是是非非,我无权作出评论,但你创建‘无稽山庄’,纵容‘六十元辰’为非作歹,奴役他人,祸乱江湖,实乃罪大恶极。一个多月前,贵庄勾结魔教等其它邪恶势力,偷袭‘真武观’,致使我教前任掌教紫晟真人以身殉教,三百多名门徒死于非命,拥有千年历史的‘真武观’化为一片瓦砾,此等血海深仇,岂能不报?紫微今日前来,不为别的,只是要向彭庄主讨一个公道!”一番话罗列彭祖和“无稽山庄”的种种罪恶,表明出师有名,并且正大堂皇。   彭祖微微冷笑,说道:“好一个‘讨一个公道’!老夫被你教的创教祖师,无缘无故关押了几百年,我是否也有权利‘讨一个公道’?你教的创教祖师负我于前,老夫报复于后,我有报仇雪恨的权利,所以,我就是灭了你们道教,也称不上是罪大恶极!”向小云瞥了一眼,目光中尽是揶揄之色,接着道:“老夫请问云教主:假如今天老夫宣布退出江湖,并解散‘无稽山庄’,保证今后不再继续为恶,云教主是否就能网开一面,既往不咎呢?”   小云闻言已知彭祖的此番话极为厉害,明显是在挤兑自己。他保证今后不再继续为恶,就证明他从此变成了好人,既然他不再继续祸乱江湖,自己讨伐“无稽山庄”的第一个理由已很难成立。假如自己不同意既往不咎,就表明自己此番前来征讨“无稽山庄”只是为道教自己报私仇,和江湖公义毫无关系,出师绝非正大堂皇,自己也绝不是一个光明正大的人!但假如自己同意既往不咎,彭祖和“无稽山庄”就不必为此前所犯下的罪恶付出丝毫代价,如此,岂不就中了彭祖的诡计?彭祖明知自己不会同意,仍要如此发问,无非是要向众人证明自己只是一个执著私仇的人,并非大公无私,也就不足以担任江湖领袖,借此羞辱自己!   小云心念及此,仍是缓缓摇头,说道:“彭庄主必须为此前所犯下的罪行付出代价,所以纵使从今天开始彭庄主不再继续为恶,紫微也不可能网开一面!”彭祖哈哈大笑,大喝道:“既如此,咱们直接开打就是了!你又啰里啰唆、假仁假义的废话什么?总拿仁义道德去衡量别人,自己却是一肚子的男盗女娼,李耳的徒子徒孙一向如此,老夫早已习以为常!”   小云神色毫无变化,说道:“彭庄主,今日一战绝难避免,为了少伤人命,不如只由你我二人决一死战,输者听凭胜者的裁决,你认为是否公平?”彭祖冷笑道:“我是真小人,绝非伪君子!既然眼下我方在人数上占优,老夫就是要以多为胜,如和你单打独斗,岂不成了傻子?”飞身后撤,大喝道:“全体出击,杀敌一人,赏银千两!”   彭武,彭夷,“六十元辰”,三千多名庄丁和一千多名修真者飞身上前,里三层外三层,将道教众人团团包围起来,纷纷祭起法宝,发起强攻。每一人皆是反应敏捷,站位准确,各按一定次序出手,丝毫不乱,显是此前曾经过一番演练。五千多件法宝犹如暴雨倾盆,从四面八分瞬间而至,道教众人毫无防备,有十几人当即受伤。荣锋和荣锐各自驾驭“庚金少阳剑”和“辛金初阴剑”奋力阻挡敌人的法宝,荣锋大喝道:“大家不要乱,结阵!”七十八名“疾风劲旅”成员奔走如飞,布成“群星分光阵”,祭起“度厄宝刀”展开反击。   张太初左一闪,右一晃,好歹躲开了敌人的首轮攻击,虽未受伤,但也被攻了个手忙脚乱,自感大**份,心里怒火勃发。“哼”了一声,祭起护身至宝“蟾魄飞星”,挥舞“赤帝镇魔杵”,飞身奔入敌阵,发起攻击。“蟾魄飞星”并无实体,如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幽灵,在人群中往复飞行,敌人根本无从抵御;“赤帝镇魔杵”纵横翻飞,势大力沉,杀伤力也是极强;此时张太初犹如虎入羊群,二宝并用,威不可挡,敌人沾上必死,挨上必亡,转瞬间已被他击毙了五六十人,好歹出了一口恶气。   敌人的此番攻击其实等同于偷袭,道教一方被攻了个措手不及,包括张太初在内,无一不是仓促应战,不免显得十分狼狈。唯独小云丝毫不受影响,敌人攻势才一发动,“元始太极轮”已飞出体外,在身前左右盘旋飞舞,银光乱闪,撞击声如雷炸响,竟将飞抵近前的法宝一一击碎。敌人的攻势如海潮一般,一轮一轮纷至沓来,小云仍是毫发无损,“元始太极轮”威力之强,防守之严密,使在一旁观战的彭祖大吃一惊,心想“此人的功力竟比以前高出了十几倍,八成已在李耳之上,估计我和帝独天也绝非他的对手,今日大事不妙!”   小云不想杀人,但杀戮仍是无所不在,他不禁暗自叹息,眼见敌人众多,如果自己再不出手反击,己方人员难免伤亡惨重。他不再犹豫,右臂一振,以“青龙”为首的十干神一一显出庞大无比的原身,驾起风云雷电,裹挟雨雾霜雪,向“无稽山庄”一干人发起攻击。龙吟悲凉,凤鸣高亢,虎啸雄浑,十神的咆哮之声回响在青天云海之间,几百丈方圆内石走沙飞,鲜血,碎肉,断臂残肢四处飞舞,惨叫和哭喊之声交织成一片,几千名敌人溃不成军,四散奔走,在十干神的肆意屠戮之下,毫无抵抗之能,眨眼就已死了一千多人。 第六十九回公义私情(4)   秦秀元位居“六十元辰”之首,在“无稽山庄”中除了彭氏父子,以他的功力为最高,此时竟也抵挡不住,最多招架了三五回合,就被“白虎”一口咬成了两截,一命归西。他此前统帅“六十元辰”南征北讨,剿灭了无数江湖门派,胁迫他人加入“无稽山庄”,手段残忍,无所不用其极,杀人极多,可谓罪孽深重。此时他总算是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既种恶因,必结恶果,天道循环,丝毫不爽。   在十干神发起攻击的同时,小云从领后掣出“裁云帚”,单臂一抡,太极之气从“裁云帚”中涌出,翻卷向前,无声无息就已吞噬了五六十人。“元始太极轮”感知敌人的攻击已无法威胁主人的安全,随即不再防守,发起了反击。银光在人群里盘旋一周,已有七八十人被击毙,个个头颅碎裂,死状十分凄惨。   彭武和彭夷见小云所向披靡,“裁云帚”和“元始太极轮”杀人毙命竟如同捏死蚂蚁一般简单,二人不禁大惊失色,相互看了一眼,毫无例外,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无法掩饰的强烈恐惧。彭武低声道:“咱们无论如何也要拦住此人,否则,我们父子三人辛苦创建的基业,今日势必要毁于一旦。”他已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说话时声音仍免不了发颤。   二人明知不是小云的对手,此时为了保卫“无稽山庄”,只得冒死出击。担心从正面发起攻击容易被小云察觉,二人借人群的掩护,偷偷绕往小云身后,分别祭起“司命宝珠”和“十二支神幡”,发起了偷袭。   “司命宝珠”原是“南斗星君”的法宝,后被彭祖强行所夺。它能任意改变人体的生长规律,如果正向旋转,可以使一个婴儿在瞬间变成一个老人,直至老死;如果反向旋转,又能使老人变成一个婴儿,直至变成一滩精血,回归生命的初始状态。无论是正向旋转,使人变老;或是反向旋转,使人变少;一经开始,绝不停留,直至使人死亡,可谓十分歹毒。“司命宝珠”威力奇大,一向被彭祖视为防身至宝,后因彭武的法宝“六音纳甲旗”被小云损毁,彭祖方才将“司命宝珠”交给他作防身之用。   彭夷的“十二支神幡”里封印有“地皇”座前,守护三山五岳四渎八川的“十二神将”,依次是“困敦”“赤奋若”“摄提格”“单于”“执徐”“大荒落”“敦洋”“协洽”“捃滩”“作噩”“阉茂”和“大渊献”。其中有四人曾被小云斩伤,虽未死亡,但元神蒙受重创,按理说三五年内很难再次投入战斗。后经彭氏父子利用绝**力,重新炼制“十二支神幡”,使四人得以恢复如初。所以,此时“十二支神幡”一经祭起,“十二神将”仍是一个不少,一一现身,各自驾起云霞飞抵道教众人上空,抡起“三尸化神杵”和“四谛灭神鞭”,发起攻击。   “十二神将”并非小云的敌手,但功力之高也绝非其他人所能抗衡,此时,荣锋的“庚金少阳剑”仍在几丈开外攻敌,一时无法回防自身,竟被攻了个措手不及,后背上挨了“赤奋若”的“三尸化神杵”一击,肋骨尽折,内脏破裂,只惨叫了一声,已气绝而死。道教的其他人无不大吃一惊,纷纷召回法宝,转成守势。   “青龙”“白虎”等十干神在上古时代的神魔大战时期就曾和“十二神将”结有仇怨,此时仇人相见原本已是分外眼红,加之“十二神将”大逞凶威,更激发了他们的怒火。不等小云下令,他们不再攻击“无稽山庄”的一干人,各自变回人形,祭起法宝,和“十二神将”缠斗开来。二十二人皆是神灵,力大无比,招式的威力可以覆盖几丈方圆,在地面上根本施展不开,于是各自驾云升空。他们的功力大大高于寻常人,此时在高空鏖战不休,使参战双方的其他人所承受的压力大为减轻。   在“赤奋若”击毙荣锋的同时,约有拳头大小的“司命宝珠”冉冉升空,发出雾蒙蒙的青色光辉,从左向右,在众人上空缓缓盘旋了一周。青光笼罩之下,几百名“无稽山庄”的庄丁和十几名“疾风劲旅”成员,开始迅速衰老,肌肉萎缩,体表出现了无数皱纹,骨骼“咯咯”作响,身体佝偻,目光混浊暗淡,呼吸短促,几近衰竭,几百人原本都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但眨眼之间已变成了鸡皮鹤发的龙钟老人。一个个就像是已经**十岁,行动迟缓,举步维艰,体力和功力已不足先前的十分之一,不用说发起攻击和防守,就是能不能保持直立也是大成问题。   几百人的身体极度扭曲抽搐,发出痛苦的呻吟,在极短的时间内先后死亡,竟无一人幸免。尸体异常干瘪,并且毫无血色,体表一片蜡黄,明明才死了一会儿工夫,但看上去就像是一具具早已死去多年的僵尸,估计就是和他们最亲近的人,此时也无法认出他们是谁了。“司命宝珠”的威力,当真非比寻常。   小云眼下已非**凡胎,“司命宝珠”尽管十分歹毒,但除了使他稍感眩晕,再无其它不良反应。只是眼见荣锋和十几名“疾风劲旅”成员先后丧命,禁不住心如刀绞,大喊道:“大家向我靠拢,暂时不要出击!”道教众人依言行事,陆续撤回到他的身旁,“元始太极轮”在高空盘旋开来,阻断“司命宝珠”发出的青光,暂时解除了威胁,保住了众人的性命。   “无稽山庄”的一干人,眼见己方的几百人也死在了“司命宝珠”之下,不由得亡魂皆冒,再也顾不上攻敌,包括“六十元辰”在内,纷纷躲向一旁,攻势随之瓦解。彭武大怒,飞身上前,挥掌击毙了一人,大喝道:“临阵退缩者,杀无赦!大家继续上!”众人慑于他的淫威,只得转身再次投入战斗。 第六十九回公义私情(5)   小云见敌人如潮水一般,再度涌上前来,心想“看来不大开杀戒,今日是难以了局!”转头对张太初道:“此等幺魔小丑,不必张真人出手,由紫微一人足以破敌!张真人只管统帅大伙防守,且看我的手段如何!”张太初功力虽高,也是无法抗衡“司命宝珠”的威力,方才在“司命宝珠”祭起的瞬间,他凭借丰富的临战经验,及时察觉危险,施展“五鬼遁形术”,才得以侥幸保住了性命。   此时,他仍是心有余悸,面色十分苍白,闻听小云只是要他统帅众人防守,心想“云教主已知我抵挡不住敌人的法宝,他的此番言语只是为了顾全我的脸面和身份!”他作为“五斗米教”的掌教,身份非比寻常,一旦威名有损,于日后行事大为不利,小云在众人面前维护了他的面子,使他颇为感动,说道:“老朽谨遵号令,云教主也要多加小心!”   战况紧急,小云不再多说,身体一拧,化为银色长虹,飞上高空,并不理会正在激战不休的十干神和十二神将,直接飞向“司命宝珠”。伴随一人一宝间距的缩短,“司命宝珠”的影响力也在明显加强,竟比先前大出了几十倍。小云不等飞抵它的近前,已是头晕目眩,体内的血液循环比平常快了十几倍,心脏几乎就要炸裂,禁不住吃了一惊,暗道“此宝好生厉害!”他马上停止飞行,屈指一弹,一缕太极之气电射向前,青光一亮,随即泯灭,“司命宝珠”已被击成了粉碎。   道教众人无不为之欢欣鼓舞,威胁既已解除,众人不再防守,马上发起反击,驾驭法宝,和“无稽山庄”的一干人展开规模空前的混战。“元始太极轮”已经完成防守任务,不用小云指挥,自行飞入敌方人群,纵横往复,盘旋飞舞,势如电闪雷奔,配合众人发起攻击。所经之处,银光亮如白日,敌人纷纷毙命,惨叫声此起彼伏,鲜血弥漫,碎裂的尸体四处飞散,就是“六十元辰”也是抵挡不住,转瞬之间已被击毙了十几人。“元始太极轮”攻势之盛,威力之强,使在一旁观战的彭祖出了一身冷汗,心想“云归鹤的功力已是今非昔比,看来今天八成是凶多吉少!”   小云击碎“司命宝珠”后,彭武估计他马上就要发起反击,自己不如先下手为强,于是祭起“断金幡”,向彭夷使了一个眼色,兄弟二人飞身跃起,提聚全身功力,启动“六音纳甲神功”,双掌犹如蝶翼翻飞,在瞬间各自击出了一百多掌。   “断金幡”,顾名思义,乃是“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之意,它能使兄弟二人心意相通,借助它的威力,可以使二人的合击力量提高十几倍。此时,“六音纳甲真气”分成“红”“黄”“白”“黑”“绿”五色,从二人掌中奔涌而出,金木水火土依次相生,瞬间拧成一股,犹如大海潮生,源源不断,层层叠叠,翻翻滚滚,奔向小云后背,力量已比正常情况下大出了十几倍。咆哮之声就像是金戈铁马,鼓角筝鸣,饱含无穷杀机,传向四面八方,掩盖了所有声音,威力之强,足以诛神灭鬼。   彭祖见此招使得神完气足,毫无瑕疵,不由得心里一喜,大喝道:“云教主,你如能接下此招,老夫就真的服了你!”言罢,哈哈大笑,显得十分得意,借此分散小云的注意力和扰乱他的心神。   小云“哼”了一声,喝道:“你服了又怎样?不服又如何?”转身抡起右臂,“裁云帚”在身前左一旋,右一转,划了一个“太极两仪图”。金光乍闪乍灭,夺人眼目,太极之气裹挟无与伦比的超强力量,无形无影,无声无息,但势如排山倒海,翻卷向前,和彭氏兄弟的“六音纳甲真气”撞在了一起。   此招名为“开辟鸿蒙”,乃是小云自创的招式,需要使用体内所有的真气才能发出。出手不留一丝余力,大有飞蛾扑火,虽死犹往;荆轲入秦,誓死不归之势,一往直前,有去无回,威力之强可想而知。   此时,两股真气一经相撞,空中爆起千百条五色光华,犹如群蛇乱舞,映亮了天空,原本拧成一股的“六音纳甲真气”竟被太极之气撞得粉碎,在空中爆裂,分裂成了几千股。力量分散,再无丝毫威力,眨眼之间已被太极之气吞噬得干干净净。   彭祖大惊失色,大喝道:“快撤!”他的提醒十分及时,可惜仍是晚了一步。所谓“大象无形”“大音希声”,太极之气力量太强,所以前行之际既无光影发出,也无声音响起,犹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原本已使人很难防御。此时在吞噬了“六音纳甲真气”后,力量明显加强,向前推进的速度竟加快了几十倍,犹如电掣星飞,称得上是瞬息千里,更加使人无从躲闪。彭氏兄弟毫无防备,虽听见了父亲的提醒,但已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就已被太极之气完全吞没。身体被强大无比的盘旋力碾成了齑粉,形神俱灭,随之毙命。   彭氏父子一向横行霸道,三人功力极高,几乎从无敌手,几十年来只有他们残杀别人,但从无一人能伤及他们分毫。加上在创建“无极山庄”后,三人身份日显,威名日盛,行事更加残忍和歹毒,很多人为了保住生命和保全自己的基业,只是日日吹捧他们,时间一久,使三人生出自大之心,自以为他们已成为不可战胜、无所不能、并且是永生不死的神灵。此时,眼见彭武和彭夷竟是尸骨无存,彭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一时间如处梦魇之中。他面色灰白,浑身颤抖,心里暗暗寻思“我的儿子怎么可能被人杀死?怎么可能死得如此轻易?”欲待不信,事实摆在眼前不容置疑,直到此时,他方才明白,原来自己父子三人也和常人一样,不但能被人杀死,并且可以死得如此彻底和如此的凄惨! 第六十九回公义私情(6)   彭武一死,“断金幡”已无人操纵,兀自在高空猎猎飞舞,只是已显得颇为凄凉。小云飞身上前,将它收起,之后毫不停留,化身银虹,飞向仍在激战不休的“十干神”和“十二神将”。“元始太极轮”和他相距几百丈,竟能察觉他的用心,不再和“无极山庄”的一干人纠缠,马上从人群中飞起,跟在了他的身后。   “十干神”的功力要比“十二神将”高出一截,但比对方少了两人,所以双方从开战至今一直未能分出胜负。小云飞抵近前,右臂起处,“裁云帚”击中虎头人身的“摄提格”。此一击至少含有几万斤的大力,“摄提格”在“十二神将”中名列第三,功力极高,也无法承受如此重击。“砰”的一声,身体炸裂,元神受了重创,已无再战之能,只得化为一股黑烟,遁回“十二支神幡”的封印里。   与此同时,“元始太极轮”盘旋向前,毫不费力已将排在“十二神将”首位的“困敦”击成了重伤。小云如一根银色弩箭,在高空往复飞行,“裁云帚”纵横开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继续向“十二神将”发起攻击。“元始太极轮”如影随形,从一旁展开夹击。一人一宝所向披靡,“十二神将”被攻了个措手不及,根本招架不住,先后被击成重伤,元神化为黑烟,各自遁回“十二支神幡”。小云此番出手,犹如电闪雷轰,眨眼之间就已结束战斗,赢得十分干净利索。“青龙”“白虎”等“十干神”直到此时方才如梦初醒,禁不住高声喊了一声“好”。   此时,在道教众人的强攻之下,“无极山庄”的一干人死伤惨重,只有不足一千人仍在负隅顽抗。张太初大喝道:“听老夫良言相劝,你们如能放弃抵抗,仍能保住性命,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无极山庄”的残余人员,犹豫一会儿,先后召回法宝,不再继续抵抗。彭祖心知大势已去,并不出言干涉,眼见众叛亲离,神色仍十分平静。道教众人担心“无极山庄”的残余人员再有反复,上前一一封闭了他们的穴道,战斗终于结束。   小云召回“十干神”,伸手卷起已无人操纵的“十二支神幡”,收入“须弥芥子壶”。之后,划了一个美妙的圆弧,从高空飞抵彭祖身前,缓缓说道:“彭庄主,紫微领教高明。希望你我一战后,可以了结所有的是是非非!”   彭祖目视他良久,方才说道:“秀婕眼下在何处?孤鸿是不是仍在恨我?她们最近生活的好吗?”他和陈孤鸿有骨血之亲,和彭秀婕曾有父女之情,决战之前,生死关头,他心里牵挂二人,可见他绝非铁石心肠。   小云心里一酸,所谓“虎毒不食子”,彭祖尽管为人狠毒,但仍免不了舔犊之情,躬身道:“她们眼下都住在‘太和山’,并且和我已有婚约。我一定会好好的待她们,你尽管放心!”   彭祖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说道:“你能收留她们,我十分感谢!今天,我把她们正式托付给你,希望你能使她们幸福!”国家以儒术治国,重视伦常,女子的婚嫁一事必须听从父母之命,否则,很难得到世人的认可。如果男女双方不经父母长辈同意,私自结合,就等同于私奔,不免引起他人的非议和羞辱。不论陈孤鸿承认与否,彭祖总归是她的亲生父亲,作为她和彭秀婕唯一的长辈,彭祖有权决定她们的婚姻,他的此番话,其实等于是亲口同意了她们的婚姻,并间接承认了小云的女婿身份,使三人的结合再无丝毫阻碍。   小云心里感动,彭祖并不介意自己是他的仇敌,竟同意了自己和二女的结合,心胸可谓豁达!躬身施礼,说道:“多谢彭庄主成全。”彭祖道:“不必多礼!”稍一停顿,面色转为阴沉,又道:“你杀了我的儿子,此仇不能不报!老夫和李耳乃是同辈中人,不能以大欺小,你先出手吧!”   小云道:“也好!”飞身后撤,同一时间,“元始太极轮”盘旋向前,先行向彭祖发起攻击。空中银光大盛,强大的盘旋力引发风暴,咆哮声震耳欲聋,几千丈方圆内石走沙飞,包括高大粗壮的乔木在内,所有草木尽被拔起,在空中飞舞盘旋,一时间风云失色,大有威震**之势。小云此番出手,已是倾尽了全力,“元始太极轮”的威力比平时至少强大了十几倍。   虽是处在暴风中心,彭祖的神色仍十分镇定,衣服被吹的猎猎作响,但他静如处子,身形安如泰山,绝无一丝晃动,不愧是一代宗师,气度绝非常人所及。“元始太极轮”瞬间已至眼前,他叱咤一声,大喝道:“撮尔小辈,竟也班门弄斧!且看老夫的手段如何!”身体在原处盘旋一周,身旁涌起五色云霞,从中显出几千朵洁白的“千叶宝相花”。每一朵“千叶宝相花”的直径皆在七八尺左右,硕大无比,叶片层层叠叠,发出夺目的白色光辉,在他的身前左右飞舞盘旋,形成众星捧月之势。白光辉煌闪耀,此起彼伏,时明时暗,犹如星空璀璨,景象庄严华美,十分壮观。   “元始太极轮”如一条银色闪电,飞入五色云霞,不等靠近彭祖,几千朵“千叶宝相花”已从四面八方纷纷飞上前来拦截,二者在空中持续相撞。“元始太极轮”攻击力极强,绝非寻常法宝所能抗衡,“千叶宝相花”只要被它击中,无不一一粉碎,但依仗数量众多,一朵被击碎,另一朵紧接跟上,势如飞蛾扑火,前仆后继,竟是无休无止,永无穷尽。空中光影摇曳,撞击声犹如雨打芭蕉,既密且急,一直持续了半盏茶的时分方才停下。“元始太极轮”至少击碎了几百朵“千叶宝相花”,力量已经用尽,但始终无法再向前推进一步,只得掉头折回,首轮攻击受挫。 第七十回诈术权谋(1)   彭祖是小云神功大成后唯一能化解“元始太极轮”全力一击的人,功力之高,足以使人敬畏。但“元始太极轮”和“千叶宝相花”持续相撞所产生的强大冲击波,仍使他受了一定程度的暗伤,首轮攻击结束后,他的嘴角已渗出了少许鲜血。   彭祖平生除了曾输给老子一次,再无对手,小云出手仅一招,就能使他受伤,不禁使他颇感钦佩,哈哈一笑,大喝道:“好小子,真有你的!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接老夫一招!”肩头一晃,一道青光从领后直上高空,祭起了法宝“焚膏炼魂钟”。   “焚膏炼魂钟”乃是上古神器,原是大神“少司命”的护身之宝。神魔大战后,流入人间,一千年前被彭祖于无意中所得。它是用天界的青色铜母铸就,硬度大大高于钢铁,寻常法宝无法将它损毁。它的表面雕有“饕餮纹”,并铸有九九八十一颗乳钉,钟口直径约有三尺,纹饰繁复华美,是一件十分罕见的大型法宝。顾名思义,所谓“焚膏”,是指此宝能焚尽人体内的所有脂肪、血液和水分,可以使一个活生生的人在瞬间变成一具干尸;另外,此宝能发出一种奇异的钟鸣之声,可以扰乱人的神智,能使一个正常人变成一具丧失三魂六魄的行尸走肉,此所谓“炼魂”。此宝威力极大,必须拥有绝高的法力才能使用,它和“司命宝珠”“百衲回力空明尺”一向被彭祖视为护身三宝。   此时,“焚膏炼魂钟”在升空后,缓缓转了一周,它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灯盏,从钟口射出一层层环状的青光,并发出异常雄浑悲壮的钟鸣之声。青光和钟声交织在一起,层层叠叠,如水波扩展开来,瞬间覆盖了武夷山的每一处所在,威力大小暂且不论,单它的影响面积就非“元始太极论”所及,上古神器果真非同小可。   道教众人在一旁观战,毫无防备,钟声入耳,无不神智混乱,再难保持清醒,身体马上剧烈晃动起来,步履踉跄,犹如醉酒。同时,在青光笼罩之下,众人体内的脂肪、血液和水分,开始大量损耗,犹如被烘干了一般,所有人的身体急剧收缩,眨眼之间就已瘦了一大圈,但他们竟是毫无所觉,眼见再不设法使他们恢复神智,众人将无一活命。   小云的功力高出众人太多,钟声入耳后,除了头晕目眩,并无其他不良反应,仍能保持清醒。只是“焚膏炼魂钟”发出的青光十分歹毒,他的体表一阵发麻发紧,体内犹如火烧一般疼痛,脂肪血液和水分也开始渐渐消融,只是和众人相比,整个过程要缓慢许多,暂时不会危及生命。他心知不妙,纵声长啸,干扰“焚膏炼魂钟”发出的钟鸣之声;与此同时,“元始太极轮”在众人头顶盘旋开来,它发出的夺目银光将“焚膏炼魂钟”的青光完全阻断。双管齐下,全力抗衡“焚膏炼魂钟”的影响力,促使众人尽快恢复神智。   “嗣汉天师”张太初在一行人中功力最高,首先恢复清醒。他经验老到,马上察觉形势危急,于是提聚全身功力发出长啸,他和小云的啸声交织在一起,威力强大了几倍,将钟声完全掩盖。道教众人先后恢复了神智,但体内的脂肪和血液水分损失严重,人人神色委靡,已是身负重伤。张太初心知如果再有个意外闪失,众人势必全部丧命,他召出“六翼黄龙”飞身跨上龙背,大喝道:“大家随我来!”众人一一骑上龙背,“六翼黄龙”飞上几百丈的高空,终于脱出了“焚膏炼魂钟”的影响范围。“无稽山庄”的几百名残余人员,包括“六十元辰”在内,因被封闭了穴道,无法抵抗青光的伤害,此时体内的膏血早已被焚烧殆尽,变成了一具具硬邦邦的干尸,无一人存活。   彭祖见道教众人张皇失措,不禁十分得意,大笑道:“云教主,老夫的功力和李耳相比,孰高孰低?”小云冷笑道:“我教太上祖师神功无敌,不必依仗法宝之力就能降妖除魔,并且出手攻敌一向光明正大。恕紫微直言,彭庄主与他老人家相比,不啻米粒之珠与皓月争辉,多少有点不自量力!”彭祖大怒,喝道:“无知小儿,竟也信口雌黄!有本事,你先破了我的‘焚膏炼魂钟’,再说嘴不迟!”   小云大笑道:“这有何难?”用眼角余光,向四周一瞥,见众人已经乘坐“六翼黄龙”飞离险境。他心里一喜,再无丝毫顾忌,化身银虹,飞抵“焚膏炼魂钟”的近前,右手“裁云帚”全力击出;“元始太极轮”盘旋升空,从另一旁发起攻击,二者一左一右同时击中“焚膏炼魂钟”。   “焚膏炼魂钟”尽管硬度极高,也承受不住两股大力的夹击,在空中炸裂,化为一大片颗粒状的青色粉末,纷纷扬扬弥漫开来。彭祖面色铁青,心里怒极,大袖一甩,在五色云霞和几千朵“千叶宝相花”的簇拥之下,冉冉升空。从袖里掣出“百衲回力空明尺”,如使一柄长剑,纵横开合,向小云发起了暴风骤雨一般的攻击。   他虽是在全力攻敌,但丝毫不显剑拔弩张,气度依旧雍容不迫,身姿曼妙轻灵,四周云霞翻卷,洁白的“千叶宝相花”盘旋飞舞。他就像是一个飞仙漫步在汗漫星空,魅力非凡,尽显大家气象,使在高空观战的张太初等人,无不自感形秽。小云挥舞“裁云帚”,见招拆招,将“百衲回力空明尺”的攻击一一化解;“元始太极轮”频繁出击,但每一次攻击皆被“千叶宝相花”挡回,始终无法伤及彭祖分毫。二人此番交手,小云在防守上毫不吃亏,但攻击屡屡受阻,二人翻翻滚滚在空中拆了十几个回合,一直保持旗鼓相当之势。 第七十回诈术权谋(2)   彭祖手中的“百衲回力空明尺”,乃是得自上古之神“东皇太一”。它是用“空明宝玉”制成,长约三尺,宽仅二指,白里泛黄,呈象牙之色,又名“空明玉尺”。它的表面雕有十分繁复的“蟠虺纹”,并有“东皇太一”设下的三道“回力神符”,两头包有黄金制成的“貔貅”吞口,形状别致,华丽美观。   此宝的妙处在于,它在和敌人的法宝或兵刃接触时,可以借助表面的“蟠虺纹”吸收和储存敌人的攻击力,待累积到一定强度,再加上持宝人自己的力量,之后经由“回力神符”向敌人发起反击。如果敌人此前一共攻击了十次,每次的攻击力皆是一千斤,储存在此宝内的力量已有一万斤,再加上持宝人自身的力量和“回力神符”的转化加强,反击时的力量至少有几万斤,敌人就是铜浇铁铸之身,一旦被击中,也是必死无疑。   再者,此宝在未曾储存敌人力量之前,攻击力只是平平,使敌人误以为它的威力不过如此,不免掉以轻心,甚至是疏于防范。待力量累积到一定程度,此宝反击时的威力要比先前大出几十倍,敌人猝不及防,往往是一击毙命。   几十年来,彭祖依仗“百衲回力空明尺”,横行天下,所向无敌,击毙的高手不少于七八十人,从未失手。此时,他原以为,最多三五回合,此宝所储存的力量就已足以击毙小云。不料,二人一直拆了十几招,“百衲回力空明尺”和“裁云帚”至少相交了几十次,但没有吸到小云的丝毫力量,不禁使彭祖颇感诧异。出现此等情况,只能有两个可能,一是他的法宝已经损坏,失去了吸收储存敌人力量的作用;二是,“裁云帚”上不含丝毫力量,小云使的是虚招,所以他的法宝无法吸到任何力量。但“百衲回力空明尺”乃是神器,绝不可能损坏;对敌之际,生死关头,胜负悬于一线,小云也绝不可能使用虚招,可见两个假设都不能成立。彭祖莫名其妙,不知小云此番搞得什么鬼。   其实,原因很简单,小云在神功大成后,体内的真气已转化成太极之气,出手攻敌已不再使用五行真气。太极之气和世间的所有力量皆不相同,它既无阴阳之分,也无五行之别,浑浑沌沌,乃是化生宇宙的最初始的力量。它强大无比,和小云对敌者只能躲闪它,或是防御它,但绝不可能转化和吸收它,所以“百衲回力空明尺”虽是妙用无穷,却也无法从小云的招式里吸收到一丝力量。   彭祖的法宝失去了原有的效用,小云的攻击又被“千叶宝相花”一一化解,二人又缠斗了几个回合,仍是难分胜负,只是“元始太极轮”和“千叶宝相花”不断撞击所产生的冲击波,使彭祖的伤势有所加重。小云心里焦躁,彭祖的功力明显不及帝独天,自己仍不能取胜,照此推断,自己又怎能赢得帝独天和月无双兄妹的联手合击?他心里十分清楚,眼下惟有将所有的“千叶宝相花”全部击碎,他才能有机会赢得此战。但问题是“千叶宝相花”至少有几千朵之多,并且被击碎后,又不断变化出新的,始终维持总数目不变,要想将之全部击碎,又谈何容易!   考虑再三,小云心里有了主意,化身银虹,就像是一颗流星,绕着彭祖盘旋起来。右手“裁云帚”不停击出,吸引“千叶宝相花”前来拦截。此时,他飞行如电,势如奔马,就是生有一双“千里眼”也已无法跟踪他的飞行,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犹如化身千万,无所不在。“千叶宝相花”飞向东面拦截,他早已飞往西面,待“千叶宝相花”赶到西面,他又飞向了北面。他只盘旋了两周,几千多朵“千叶宝相花”已是无所适从,有的飞向南面,有的飞往东面,更有的先飞向北面,之后又飞往西面,犹如一群无头的苍蝇,在空中相互交叉碰撞,局势一片混乱,防守已不如先前严密。   彭祖成名已有一千多年,经历大小战斗不少于几千次,对敌经验十分丰富,眼见“千叶宝相花”四处乱飞,已知形势不妙。不再继续攻击,右手一抖,祭起“百衲回力空明尺”,协助“千叶宝相花”加强防守。他作为和老子齐名的一代宗师,在小云的强攻之下,竟只能防守,无法反击,不免使他颇感沮丧,心知今日恐是凶多吉少。   小云绕着彭祖继续盘旋,四五周后,几千朵“千叶宝相花”彻底乱成了一团,在空中相互撞击纠缠,彭祖的正前方明显露出了一处防守破绽。“元始太极轮”早已蓄势待发,见缝插针,如一道闪电从破绽处飞入,“千叶宝相花”已来不及阻截。空中爆起一片象牙色的粉末,“元始太极轮”已将挡在彭祖身前的“百衲回力空明尺”击成了粉碎,之后继续盘旋前行,势如奔雷,不及掩耳,击中彭祖前胸。   战斗竟从如火如荼的状态下,陡然结束,几千朵“千叶宝相花”和五色云霞随之泯灭。彭祖一声未吭,向后飞出几千丈,就像一颗弹丸,坠入了一片丛林中。他和老子是同辈人,最近几十年又是所向无敌,道教众人虽是对小云抱有信心,但是在他们的潜意识里无不认为彭祖不可战胜,小云仅用了十几招就赢得了胜利,并且赢得毫不费力,大大的出乎众人的意料,一时间无人作出反应,四周一片死寂。   小云并不理会众人,召回“元始太极轮”,飞入丛林,只见彭祖躺在一片烂泥中,双目紧闭,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口鼻间已无气息出入,显是已经死亡。如果是平常人挨了“元始太极轮”一击,势必尸骨无存,彭祖功力极高,加上又被“百衲回力空明尺”化解了一部分攻击力,所有仍能保有一具全尸。 第七十回诈术权谋(3)   小云托起彭祖的尸体,飞回“无稽山庄”。道教众人直到此时方才如梦初醒,乘坐“六翼黄龙”飞抵近前,七嘴八舌,纷纷向他表示祝贺。小云神色肃穆,毫无欣喜之色,也不接众人的话茬,只是对张太初言道:“张真人,彭祖已被我击毙,请你验明正身。”   彭祖是江湖大乱的始作俑者,罪大恶极,他是生是死,关系日后的江湖形势和格局,丝毫马虎不得。张太初也不推辞,上前仔细查验了一番,说道:“不错,彭祖已经死亡!”他知道小云和陈孤鸿已有婚约,眼下虽未成婚,也等于是彭祖的女婿,他不禁喟然叹息,接着道:“云教主和彭祖实有翁婿之亲,此番为江湖除害,竟不惜大义灭亲,可谓光风霁月,肝胆如雪,仁义如虹,老朽自愧不如,十分钦佩!”   小云叹息道:“形势如此,紫微不得不出手惩恶,依仗太上祖师的赫赫神威和众位的,方才侥幸成功!我的所作所为,皆属分内,张真人如此褒奖,紫微受之有愧!”张太初见他并不居功,更感折服,伸出拇指,说道:“云教主虚怀若谷,了不起!”小云微微一笑,道:“张真人德高望重,素为江湖中的泰山北斗,一向言出法随,信义素著,如果由张真人向江湖宣布彭祖死亡一事,必能震慑群邪!不知张真人意下如何?”   张太初并非道教人员,由他宣布彭祖已死,更显客观和真实,更容易使他人相信,也更利于宣传小云大义灭亲一事。小云之所以要张太初前来武夷山,并让他亲眼目睹彭祖之死,正是为此。每一位领导者,无不善用诈术权谋,从此等意义上来讲,小云和彭祖、阴长生等人其实是同一种人,只是胜者有发言权,失败者只能任由他人肆意评论,甚至是诋毁!有关失败者的传言,究竟有多少可信的成分在里面?   张太初闻言道:“既然云教主看得起老朽,老朽自当效劳!事不宜迟,老朽马上回山操办,凭我教的实力,最多三天,此事必将轰传天下。届时,如有一人不知此事,云教主就唯老朽是问!”辞别众人,乘坐“六翼黄龙”飞往“龙虎山”。   今日一战,荣锋阵亡,另有十几名“疾风劲旅”殒命,“无稽山庄”的参战人员无一活命,待张太初走后,小云对荣锐道:“师兄,你马上率领大伙将所有尸体掩埋,之后入驻‘无稽山庄’,接管山庄事务,处理善后事宜。我和彭祖之间有翁婿之情,我必须亲手将他掩埋,略尽半子之劳,才能于心稍安。估计需要一两天,我才能返回,此处就交给你了,小心行事!”   荣锐瞠目结舌,埋一个死人竟需要一两天的时间,天下焉有此理?心里奇怪,却也不好开口询问,只得躬身领命。小云说了声“告辞!”抱起彭祖的尸体,化为银虹,飞上高空,一路飞往西南。飞行一百余里,已至武夷山的腹地。此处十分幽静,渺无人烟,草木繁盛,估计再也不会被人发现,他方才停止前行,飞入一片原始丛林中。   他顾不得休息,将彭祖的尸体摆成盘膝状,伸出右掌按在他的命门穴上,开始行功,强大无匹的太极之气就此源源不断注入彭祖体内。五个时辰后,功行三百六十周天,原本已是一个死人的彭祖竟恢复了心跳和呼吸,只是仍未恢复神智。太极之气是化生宇宙的最初始力量,具有生生不息和周而复始之势,它既能化生宇宙,使死人复活,也就毫不奇怪,可谓杀鸡用牛刀,行有余力。   小云再接再厉,行功三个大周天,次日中午时分,终于使彭祖起死回生。此时,他已耗尽了所有真气,面色憔悴,浑身酸软,倚在岩石上,暂时无力起身。彭祖缓缓睁开双眼,见小云坐在对面,他并不理会,马上开始行功,但体内空空如也,所有的真气竟已不见了踪影。一时间他悲喜交集,喜的是,他并未死去,能继续活着毕竟是一件好事;悲的是,他的一身玄功已经完全失去,此后他和平常人已无丝毫区别。威风不再,霸业成空,使他颇感黯然神伤。凝视小云良久,只是一言不发。   小云微微一笑,说道:“昨日我已将你击毙,此时我又耗尽真气使你复活,你可知原因何在?”彭祖冷笑道:“莫非是要显示道门掌教的假仁假义?”小云道:“非也!你创建‘无稽山庄’,祸乱江湖,我杀你,乃是替天行道,为江湖除害,必能赢得众人的交口赞誉,并无不妥,于我的威名有益无损!但我私自使你复活,一旦被众人得知,不免蒙受‘妇人之仁’和‘姑息养奸’之讥,反能损及我的威名。”微微一叹,接着道:“你和孤鸿有骨血之亲,对秀婕有抚育和传艺之恩,我不想使她们伤心,明知于我不利,我仍要拼尽全力使你复活。我作为道门掌教,杀你,乃是出于公义;作为你的女婿,我使你复活,乃是顾念私情,我具有二重身份,也只好如此了!”   彭祖的面色有所缓和,说道:“孤鸿自出生后,我没有抚养她一天,未曾尽为父之责,我更对不起她的母亲,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目光投向苍莽林海,神色转为沉郁,喃喃道:“我的一身玄功尽皆失去,眼下我就算活着,但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你何必多此一举?”   小云目光中露出少许悲悯之色,说道:“彭先生又何必如此执著?此次在经历了生死轮回之后,难道你仍未认清繁华如梦、名利为空?如果你已死去,你又能拥有什么?失去玄功不免可惜,但你仍保有生命,一无所有,反能无牵无挂,可以将更多的精力投入自己所喜好的事务上,可以更好的享受人生。再无名利之扰,也无竞争之事,如能逍遥于四海之内,徜徉于花前月下,岂不也是人生至乐?你又何必如此消沉?” 第七十回诈术权谋(4)   彭祖神色变幻不定,心想“他说的不错!我已不再领导‘无稽山庄’,此后再也不必为了如何驾驭江湖豪雄,耗尽心血;也不必再为了如何夺取利益,殚精竭虑;更不必为了争夺江湖霸权,和魔教等江湖势力勾心斗角!我平生喜好岐黄和丹砂之术,但我此前终日繁忙,绝无一丝余暇,始终未能系统钻研。以后我有的是时间,可以将所有精力完全投入我所喜好的事务中,岂不正如我愿?岂不也是人生至乐?经过几年的潜心钻研,说不定能有所成就!”   既已确定目标,人生和生存也就有了意义,小云的一番话,终于使他摆脱了名利的束缚和羁绊,人性的光辉开始闪现,从此走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他不再悲伤沉郁,重新振作起来,说道:“谢谢你的点化!希望你能转告孤鸿和秀婕,我对不起她们,但我爱她们,我以后的所作所为,一定不会使她们失望。”眼里竟有了泪光,挣扎起身,说道:“聚散离合,皆由天定,我走了,你多保重,并祝你们幸福。”   善念一起,戾气随之泯灭,此时的彭祖再无颐指气使的无敌霸气,也无凌驾于众人之上的睥睨之态,神色慈祥安宁,和普通老人已无丝毫区别。小云知道他此后再也不会胡作非为,心里颇多感触,眼里也有了泪光,缓缓起身,说道:“岳父一路走好,今后多保重。”   彭祖听他终于承认了自己的岳父身份,不禁心潮澎湃,潸然泪下,用力一拍小云肩头,说道:“你很好!得婿如此,我很知足,上天毕竟待我怕不错。”说完,转身大步离去。他尽管失去了一身玄功,但依仗广博的学识,生存毫无问题。此后几年,他手拄一根竹杖,身披麻衣,漫步人间,也无一定目的,只是随意行走。一路餐风露宿,一面饱览大好河山,一面潜心研究岐黄和丹砂之术。如痴如醉,如癫如狂,浑不知岁月飞逝。十年后技艺大成,在“仙霞岭”结庐安居,不再使用原名,自号“竹玄老人”,开始悬壶济世。凭借高超的医术,妙手回春,活人无数,称得上是肉白骨,活死人,赢得了世人的无比崇敬,被尊称为“华夏医神”。   他此前杀人太多,所以自从开始行医后,他尽心尽力挽救每一个患者的生命,用以抵补此前所犯下的罪孽。三十五年后,至少治愈了几千人,功过已经相抵,他再无丝毫牵挂,在房间内含笑坐化。曾经叱咤江湖的一代宗师,竟以一个医者的身份结局,是包括他自己和小云在内的所有人,皆未曾想到的。   小云在彭祖走后,开始行功恢复体力,次日黎明,方才返回“无稽山庄”。“无稽山庄”和其他江湖门派截然不同,不但规模庞大,人员众多,并且有一处专门为江湖人士提供各种服务,并传授各种技艺的奇异场所“万妙宫”,宫里的人员身份复杂,所以善后工作处理起来并不是很轻松。所有人员可以分为三类,一类曾修炼玄功,有男有女,其中包括和小云曾有肌肤之亲的春夏秋冬四女,共有七百多人。此类人功力不高,从未外出参战,为恶不大,所以小云只是用重手法截断了他们的经脉,使他们日后不能为恶,也就不再实施其他处罚。   第二类,是在山庄和“万妙宫”里负责日常杂务工作和提供各种服务的男女仆役,加上几百名提供色情服务的少女,总共有四万多人。最后一类,是在“万妙宫”里专门负责向客人传授技艺的专业人士,共有两千多人。   荣锐在接管“无稽山庄”后,很快就找到了存放银两的库房,经过清点,查明共有白银一千余万两。小云毫不客气,将银两收归道教所有,之后按每人一百两白银的标准,分发给三类人员,让他们自寻出路,用了五天时间才将所有人员全部遣散。   “无稽山庄”规模庞大,如果就此废弃,不免十分可惜,小云决定将它改造成道教的一所宫观,并更名为“无稽宫”,由荣锐暂时担任观主。决定作出后,从左近宫观紧急抽调了一千人,协助开展此项工作。小云并不理会繁琐事务,“无稽山庄”既已被歼灭,待改造工作展开后,他开始思考如何征讨魔教一事。据此前得来的情报,魔教老巢位于“离别原”上的“雾梦泽”中,但老巢内部的具体情况至今不明。“离别原”方圆八千里,并弥漫含有剧毒的瘴气,寻常人根本无法接近。“梦雾泽”乃是一个面积极大的泥潭,绝无一点浮力,人畜无法在表面立足,环境极为险恶。加上方圆七百里之内又有魔教布下了魔法禁制,道教如果强行攻打,伤亡必定十分惨重。所以,最好能将魔教主力引出老巢,再行歼灭,可以减少不必要的伤亡,此后几天小云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最近几天,“太和山”陆续收到了几十封飞剑传书,绝大多数是汇报教务执行情况的,并不是很重要,但其中有两封书信的内容引起了荣浩的高度关注。一封是由“吉存”所写,他是清虚的首座弟子,一直埋伏在“离别原”负责监视魔教老巢,他在信中言道:最近几天,至少有三千名魔教徒分为五批,每天出发一批,先后秘密离开老巢,飞往东北方向,像是要前往某处执行任务。吉存跟踪其中的一批,在魔教徒宿营时,偷听他们之间的谈话,方才得知所有魔教徒是要赶往京师集合。至于集合后执行什么任务,魔教徒未曾提起,但吉存认为魔教大规模集结,必有不利于华夏或道教的举动,希望“太和山”早作决断。   另一封书信是由齐中祭酒荣英所写,他在信中言道:“龙骧将军”“忠勇侯”柳诚志和“折冲将军”独孤景略所统帅的朝廷大军,已于日前攻破车万里的老巢“临淄府”。独孤景略单人独骑,直入皇宫,活捉了僭号“大齐皇帝”的车万里,夺得平乱之战的头功。车万里的几百名直系或旁系亲属和几千名部将,无一逃脱,不是被擒,就是在战斗中丧生。几十万叛军士兵除去阵亡者,其余人全部缴械投降,爆发数年之久的齐郡叛乱就此平定,华夏重归一统。待齐郡恢复正常秩序后,朝廷大军将班师回朝,车万里和他的部将亲属也将随同押解赴京,届时,等待他们的将是国朝律法的严惩。 第七十回诈术权谋(5)   荣浩见两封书信的内容事关重大,尤其是吉存的书信非同小可,他随即差遣清风前往“无稽山庄”将书信转交给小云。“真武观”被毁后,作为“戒得居”的大总管,清风其实已是无事可做,一个多月来早已闲得发慌。得知此事后,他十分高兴,骑上乘黄马上启程。一路风驰电掣,傍晚时分飞抵“无稽山庄”。   他调皮归调皮,但行事很有分寸,顾不上休息,先办正事,在和小云见面后,先转交了两封书信,方才言及私事,问道:“师叔,歼灭魔教后你是不是就要辞职归隐?”小云正要展开书信观看,闻言道:“小滑头,我是否归隐,关你何事?”清风嬉皮笑脸道:“师叔有五位夫人,日后师婶们免不了要生娃娃,就是每人只生一个儿子,好歹也是一大家子人!包括给娃娃更换尿布,喂奶,洗涤衣服,清扫房间等日常琐事自是少不了。师叔准备前往海外隐居,图的就是一个清闲自在,如果每天都是此等杂务缠身,岂不是焚琴煮鹤、大煞风景?再说,五位师婶个个都是天香国色,如果亲自操持家务,不免明珠暗投,大材小用!所以,师叔身旁怎么也要有一个人,跑前跑后、听候使唤不是?等师叔准备前往海外隐居的时候,不如把我也带上吧!我保证使师叔的隐居生活过得逍遥自在!”   小云“嘿嘿”冷笑,说道:“几天不见,你的学问竟是长了不少!成语用得不错!人小鬼大,你怎知我的妻子都是生儿子,难道就不会生女儿?”清风的头摇得像拨浪鼓,十分肯定的说道:“师叔如此‘伟大’,师婶们自然只生儿子,不生女儿!”小云简直就是哭笑不得,飞起右足踢在清风屁股上,大喝道:“你给我滚吧!”   清风捂着屁股奔出房间,过了一会儿,从门缝中探出头来,央求道:“师叔,你就答应带我走吧!我实在不想和你分离!”说完,眼里已有泪光闪烁。小云见他真情流露,心里十分感动,上前拉开房门,一拍他的肩头,笑道:“好,我同意了,待灭了魔教,你就和我一起走吧!你仍是我的内务大总管!”清风大喜,说道:“谢谢师叔!我一定好好干!”转身一溜小跑,奔出回廊,开始向众同门大肆宣扬此事,无非是要显示他和小云的关系不一般。   小云坐回书桌前,先展开齐中祭酒荣英的书信仔细观看,看完后心里一喜一忧。喜的是,朝廷军队已经收复齐郡,国家终于重归一统,太平之日已近在眼前。忧的是,柳诚志一向嫉贤妒能,素怀加害景略之心,但景略竟不知自晦保身,此番活捉车万里,夺得头功,岂不使柳诚志更加妒忌于他?一旦柳诚志存下独占功劳之心,不免再度设计加害景略,而自己又不在齐郡,景略岂不危险万分?   道教和魔教马上就要展开决战,明知景略有危险,小云也是无暇他顾,只得暂不理会此事,开始观看吉存的书信,不等看完,已出了一身冷汗,心想“几千名魔教徒大规模前往京师集结,莫非是要刺杀‘正统’皇帝?甚至是攻下皇宫,夺取华夏政权?只要‘正统’皇帝一死,皇室成员和宗亲势必要争夺皇位,免不了相互攻击,排除异己,拉党结派,甚至是刀兵相向,誓死也要夺得皇位,如此一来,岂不又要天下大乱?”他为人谨慎,并不轻易作出结论,起身踱步,考虑再三,始终认为自己的猜想和事实相差不远。他不再犹豫,向荣锐说明情况后,化身银虹,飞往京师,准备见机行事。   小云的猜想颇为准确,但仍有少许细节是他未曾想到的。几天前“嗣汉天师”张太初向所有江湖组织和门派宣布道教已经剿灭“无稽山庄”,彭氏父子皆于此战中伏诛,“六十元辰”全部殒命。此事一经传开,引起轩然大波,须知彭氏父子功力极高,最近几年从无敌手,身份绝非其他高手可比,一向被所有邪恶之徒视为精神领袖。三人之死,形成极强的震慑力,几百个曾经常年为非作歹的江湖组织,纷纷宣布解散,以免成为道教的下一个征讨目标;三千多名邪派高手先后金盆洗手,封刀挂剑,宣称从此退出江湖,不再参与江湖事务,希望借此明哲保身。两三天内,盗匪绝迹,各类凶杀、劫掠、强奸、偷盗、仗势欺人、门户之间的殴斗和吞并等恶**件,竟一件也没有发生!正义得到空前弘扬,邪恶之风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制,自从有了江湖,秩序从未像眼下如此良好,使江湖中的正义之士和百姓禁不住拍手称庆。   魔教和“无稽山庄”是盟友,二者相互支援依赖,互为表里,携手祸乱华夏,“无稽山庄”被道教剿灭,等于斩断了魔教的左膀右臂,使魔教颇感孤立无援。彭祖之死,更使帝独天兄妹岌岌自危,加上江湖形势大变,正义压制了邪恶,使魔教行事愈加艰难,处境已极为不利。在得知“无稽山庄”被道教剿灭一事后,不等帝独天兄妹思考今后如何行事,仅隔了一天,魔教又收到了“龙骧将军”柳诚志所写的一封书信。信中言道:朝廷大军已经攻克临淄,车万里被擒,三股反叛势力至此已被彻底平复。但眼下人心未服,局势仍不十分稳定,魔教如想有所作为,需要加快行事步伐,否则,等到太平日久,人心思定,魔教再难有所作为。   魔教潜入华夏的目的,只是想分裂华夏,借此消耗华夏的国力,使之无力扩展势力,也就完成了使命,从未存心颠覆华夏政权。但“无稽山庄”被灭,三股反叛势力先后被歼,华夏重归一统,使魔教分裂华夏的计划彻底失败。帝独天在看完柳诚志的书信后,改变了初衷,不再奉行不颠覆华夏政权的既定方针,随即决定组织人马前往攻打皇宫。如能杀了“正统”皇帝,所有皇室成员必要争夺皇位,华夏必乱;如不能成功,可以借攻打皇宫之机,劫持一名皇室成员,另找一处规模较大的州府作为都城,将其立为傀儡皇帝,使华夏一国有二君,如此,局势必乱。以上两手准备,不论是前者成功,或是后者成功,皆能使华夏再度形成分崩离析的局面,可谓极为毒辣。 第七十回诈术权谋(6)   皇宫大内作为天子的日常起居之所,必定防卫森严,如果魔教前往攻打皇宫的人太少,未必能成功。此前为了能使魔教在和道教的决战中赢得胜利,帝独天命令所有的摩教徒以每五百人为一批,轮流闭关修炼魔功,以便提高战斗力,所以,此时在准备前往攻打皇宫时,他明显感到人手不足。无奈,他只得等魔教徒一一出关后,方才命他们分批赶往京师集合。如此一来,魔教发起攻击的时间只得向后拖延了几天,也是天不亡华夏,吉存方才来得及写信告知“太和山”,小云才能及时赶往京师阻止此事,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朝廷大军攻克临淄后,柳诚志的政治野心空前膨胀,竟起了反叛之心,妄想代替车万里,成为齐郡新的领导者,就此保持割据。他准备先和朝廷分庭抗礼,待根基稳固,就出兵统一全国,只要攻克京师,杀光包括“正统”皇帝在内的所有皇室成员,说不定能使自己登上皇帝宝座,成为新一代抚有四海的华夏至尊。但此事说起来容易,实行起来却十分艰难,首先要除掉景略,使他自己独掌军权;其次,要设法使华夏大乱,朝廷无暇他顾,他才能在齐郡扎稳根基。否则,他一经宣布独立,就被朝廷军队歼灭,岂不成了笑话?   他和景略共掌军权,但景略毕竟是他的副将,他要除掉景略可谓毫不困难。至于如何设法使华夏大乱,毫无疑问,只有借助魔教的力量才能实现,综观天下,也只有魔教具有祸乱华夏的能力和意愿。他此前和魔教曾有交往和合作,十分清楚魔教潜入华夏的目的,所以他才写信告知魔教,车万里已被歼灭,借此促使魔教加紧祸乱华夏的行事步伐。柳诚志此举只是出于对他自身利益的考虑,并非是替魔教着想,可笑帝独天自以为智力优秀,竟也在不经意间被他利用了。柳诚志不必和魔教结盟,也不必向魔教支付任何费用,就使魔教成了他夺取华夏政权的先锋官,心机令人生畏,实乃盖世枭雄。   魔教此次出师的细节和曲折之处,就是神仙也不会知道,小云更是一无所知,化身银虹后,只用了三个时辰,于午夜时分就已飞抵京师上空。见皇宫方向光影摇曳,喊杀声此起彼伏,心知自己来得正是时候,只是不知“正统”皇帝是否安好,于是继续前行,飞入皇宫。只见“皇极殿”门前有两方人马正在展开厮杀,一方是御林军士兵,约有**万人,个个衣甲光亮,手持长枪大戟作武器,坚守殿门,不肯后撤一步;另一方是身穿黑衣的魔教徒,约有三千人,使用四系魔法,掌发风火雷电,强行攻打“皇极殿”。交战双方衣饰有别,泾渭分明,战况空前惨烈。   此时,“皇极殿”门前至少已有几千具尸体,绝大多数是朝廷士兵,魔教一方伤亡不大。朝廷士兵功力不高,但人数极多,并且训练有素,又能相互配合作战,悍不畏死,前仆后继,死了一个,另一个紧接跟上,死死守住殿门,使魔教徒无法向前推进一步。另有几百名大内侍卫也投入了战斗,他们皆是“正统”皇帝用重金礼聘的内家高手,功力比寻常士兵要高出几十倍。身法灵动,出手狠辣,往往一击毙命,对魔教徒形成一定的震慑和威胁。魔教徒尽管功力高于对手,但开战已有一个时辰,双方仍未分出胜负。   小云见形势并不是很危急,心里一宽,仔细寻找一周,心里诧异“此处只有几千名魔教徒,并无魔教高手坐镇指挥,岂不反常?”从魔教徒身上移开目光,投向“皇极殿”,只见屋顶西北角的瓦面破碎了一大片,形成一个一丈见方的破洞,旁边躺着几十具大内侍卫的尸体,体表焦黑,显是被魔法击毙。“皇极殿”的四壁是用巨石砌成,厚约八尺,极为坚固,要想攻入殿内,唯有从正门和屋顶入手,此时屋顶破了一个大洞,估计已有魔教高手潜入殿内。   小云心知不妙,莫非又要像上次前往“双鲤寨”解救雍王一样,自己又来迟了一步?不及多想,飞身跃上屋顶,从破损处钻入“皇极殿”。殿内劲气弥漫,法宝和兵器的破空声如雷贯耳,各色光华犹如闪电,纵横飞舞,往复盘旋,四名白衣老者正在和一名身穿粉色长裙的青年女子激战不休。此女身材丰腴,手持“五星追月”权杖,一头银色长发随风飘舞,虽在全力攻敌,嘴角仍挂着一丝浅浅的微笑,气定神闲,风姿绝佳,正是魔教副教主月无双。此次魔教前来攻打皇宫,只有她一名高手参与此战,为防道教趁机偷袭,帝独天和其他几名堂主都留在“离别原”,镇守大本营。   “正统皇帝”轩辕翊国坐在大殿最北头的须弥宝座中,面色苍白,神情紧张,尽管处境不利,但仍十分镇定,不失王者气象。几百名大内侍卫肩并肩,手挽手,里三层,外三层,结成几十道人墙,将须弥宝座团团围了起来,除非将他们全部杀死,否则,敌人就是变成一只飞蛾,也休想接近“正统”皇帝,防守可谓十分严密。   此时,大殿四壁上的彩绘和柱子上的红漆,已被弥漫的劲气全部剥了下来,露出白花花的原色,可见双方开战已有不短的时间。大厅中央有六具老者的尸体,体表并无外伤,只是肌肤呈青黑色,显是被月无双的暗黑魔法击毙。六人的穿戴打扮和四名白衣老者完全相同,乃是同门师兄弟,十人并非华夏人士,来自“南瞻部州”,所以号称“南瞻十圣”。他们修炼的神功属于佛门一系,是“南瞻小乘宗”大师“菩提龙象”的入室弟子,善使“极乐舍利子”和“般若无量刀”。   “南瞻小乘宗”和华夏的“般若大乘宗”之间,一向保持良好的关系,一千多年来双方常有往来。几年前,师兄弟十人专程前来华夏参加“宗喀巴”大师继任“般若大乘宗”宗主的坐床仪式,见华夏文明昌盛,待仪式结束后,就留在了华夏,不再返回“南瞻部州”。此后几年,师兄弟十人四处观览华夏风光,日子过得十分逍遥和惬意。“正统”皇帝在得知三股反叛势力的背后有魔教撑腰一事后,为了与其抗衡,曾在各大都市,张贴榜文,招纳异能之士,并许诺一旦录用,待遇从优。师兄弟十人一日偶入京师,恰巧看见了榜文,就揭了下来,从此被“正统”皇帝聘为了上宾,一直住在皇宫里,成了“正统”皇帝的保镖。 第七十一回无双孽缘(1)   “南瞻十圣”的功力要比寻常的修真者高出十几倍,单论每一人的功力的确不如月无双,但如果十人合力出击,月无双绝非他们的对手。只是在此之前,十人从未和魔教高手有丝毫接触,毫无抗衡魔法的经验。今日战斗一开始,月无双为了尽早结束战斗,上手就使出了威力极大的禁咒魔法“母神诅咒”。此招无声无息,也无光影,师兄弟十人猝不及防,有六人被击中,一声未吭就已毙命,可谓“出师未捷身先死”。   眼见敌人出手歹毒,其余四人顾不得悲伤,马上合力出手反击,但十去其六,已不是月无双的对手。依仗相互配合默契,好歹支撑了半个多时辰,虽未负伤,但功力耗损严重,已至强弩之末。待小云钻入大殿,四人已无法抗衡月无双凌厉无比的攻势,一步一步走入了死角,再无余力发起反击,自保也已大成问题,犹如待宰羔羊,势如瓮中之鳖,已是岌岌可危。   月无双十分得意,只要杀了眼前四人,其余的大内侍卫更非自己的对手,诛杀“正统”皇帝定能成功!眼见四人走入死角,再无躲闪的可能,她“咯咯”娇笑,说道:“四个老家伙,有本事,你们再接我一招!”抡起“五星追月”,再使一招“母神诅咒”,犹如怒海狂涛一般的暗流翻卷向前。小云和双方至少相距几十丈,明知她要使出此招,也已来不及出手阻拦。四名白衣老者毫无抵抗之能,被暗流吞没,全身的骨骼碎成了粉末,内脏化为稀粥状,犹如烂泥软软瘫倒,已是命赴黄泉。威震“南瞻部州”的“南瞻十圣”,就此全部殒命。   月无双飞身前行,奔向“正统”皇帝,喝道:“昏君,你死定了!”右臂一振,“五星追月”电闪击出,使了一招“钩月寒辉”。小云岂能再让她得逞,双肩一晃,如一股青烟,提前一步挡在了“正统”皇帝身前,冷笑道:“未必能如你所愿!”右手“裁云帚”在身前盘旋一周,轻描淡写,已将月无双的招式化解于无形。   月无双未曾想到此时大殿中竟仍有高手潜伏,马上停止飞行,待看清来人是谁,禁不住大吃一惊,道:“是云教主?”小云从不忌恨人,在修炼神功之前,张三和冯员外曾严重羞辱他,他也未曾忌恨于心。在投入道门后,木荣春给了他太多的爱,以致使他感到有无法承受之重,二人之间恩义相连,实有父子之亲。但帝独天兄妹竟杀了木荣春,饶是他为人一向豁达,也无法放弃如此仇恨,他和帝独天兄妹已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   此时,听月无双说完,他一语不发,如一只离弦之箭,眨眼间就已飞抵月无双身前,抡起“裁云帚”击出。他一向温文尔雅,就像一个守礼的君子,对敌之际很少抢先出手,此番他一反常态,使月无双措手不及,只得双手一分,挺起“五星追月”,准备硬接一击。她的功力原本就不如小云,仓促出手,功力无法使足;先前又拼斗了半个时辰之久,体力功力已大有损耗;小云的出现毫无征兆,更使她胆寒,功力不免大打折扣;再加上她根本不知,小云眼下的功力已比先前高出了几十倍,导致她判断有误,准备不足;所有的不利因素加在一起,不免使她吃了大亏。   “裁云帚”和“五星追月”一经相撞,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大力凌空压下,此时,月无双再想加力抵抗,已经晚了。一声脆响,双手虎口开裂,长约一丈左右的“五星追月”不翼而飞,就像一根标枪,完全没入了石壁中。她自己也向后飞出五十余丈,撞在了石壁上,口鼻间鲜血喷涌,内息散乱,登时昏死过去。   小云自出道至今,只输给了帝独天兄妹的联手合击,不但险些丧命,并且使他的自信心饱受挫折。唯有破了二人联手发出的那一招“混沌”,他才能重建自信,唯有如此,也才称得上是完胜。如果,此时就杀了月无双,日后就算赢了帝独天,也是毫不光彩,所以他此番出手,只用了三成功力,并未使出全力,但月无双仍是承受不起,倒是颇出他的意料。月无双的功力除了不如小云和帝独天,修为之高,排在世间所有高手之上,但小云只用一招,就使她伤重不起,当真是神功无敌,足以使鬼神俯首,仙佛敬畏。   魔教徒和朝廷士兵仍在鏖战不休,小云无暇多想,上前提起月无双,奋起神力,推开至少需要五六百人同时用力才能开启的青铜大门,走出“皇极殿”,大喝道:“魔教众人听好了,你们的副教主已被我活捉,如果不想让她死,你们马上停止抵抗!”几千名魔教徒犹豫一会儿,纷纷停手罢斗。小云飞身上前,在人群中奔行开来,掌挥足踢,顷刻间将所有魔教徒的穴道悉数封闭。**万名御林军士兵见他奔行之际,无声无息,并且不受任何限制,可以随意改变前行方向,身体就像毫无分量,直如鬼魅一般,无不神驰目眩,大感折服。   小云转身返回大殿,将月无双放在一旁,走到须弥座前,躬身施礼,说道:“紫微来晚一步,陛下受惊了!”轩辕翊国一直在瑟瑟发抖,此时仍是浑身无力,不愿被小云看低,待情绪完全平定,将右手一挥,挡在须弥座前的几百名大内侍卫方才分散开来。他缓缓起身,尽量保持身体和声音稳定,维护帝王尊严,说道:“朕受命于天,绝非屑小之辈所能加害!但智勇亲王及时赶来,朕仍十分感激!”   小云一听,就知他话里有话,他宣称“受命于天”,无非是要告诉自己,他是“天”的儿子,君权神授,他的生死完全取决于“天”的意志,寻常人无法加害于他,就是自己不来救他,他也不会被人杀死;所以自己就是救了他,也没有任何功劳,他也决不领情。自己眼下已是亲王,尽管毫无实权,但官职已是最大,如果承认自己救驾有功,他又拿什么封赏自己,难不成加封自己作皇帝?所以,他绝不能承认自己有功! 第七十一回无双孽缘(2)   作为唯我独尊的帝王,轩辕翊国仍有自己的难处,小云也是领导者,十分体谅他,微微一笑,说道:“陛下没事就好!我仍有杂务需要马上处理,暂且告辞!”轩辕翊国方才受了太多惊吓,以致小便失禁,此时内裤湿漉漉的贴在身上,极为难受,巴不得小云快走,闻言道:“也好,待你灭了魔教,朕再置酒为你庆功!”   小云不再多言,提起月无双,步出“皇极殿”。此时两千多名魔教徒已被朝廷士兵关入天牢,等待他们的将是国家法律的严惩。小云一路飞往正南,待出了京师,飞入一片丛林。他只顾赶路,心无旁骛,一路上并未留意月无双,直到双足踏实,方才发现她竟是大睁着双眼,显是早已醒来,并且一直在看着自己,心里纳闷,问道:“你既已醒了,为什么不说话?”   月无双道:“我是你的俘虏,只能回答你提出的问题,没有主动发言的权利。”小云“哼”了一声,知道自己一向对女人心软,月无双眼下变得如此乖巧,无非是要博取自己的同情,自己千万不能上当。右手一松,放开月无双的衣领,后撤一步。   月无双伤势极重,竟无法站稳,踉跄几步,最终仍是跌倒在草丛中。她浑身犹如散了架一般,疼痛难忍,但依旧保持十分优雅的微笑,尽量不引起小云的反感,柔声说道:“你真狠心,竟不能扶我一把?”小云见她伤重难支,心里原本有几分怜悯,但闻言后,反被激发了怒火,伸出右手,叉住月无双的脖颈,将她提起,大吼道:“我心狠?你毁了‘真武观’,杀了我师兄,我没有马上杀你,已是仁至义尽,你竟说我心狠?”他从未如此粗鲁,但此时伤心木荣春之死,行为已有些反常。说完后,想起自己和木荣春已是阴阳殊途,此后再也不能相见,他的眼里涌出了泪水。   月无双被他扼住了咽喉,无法呼吸,面孔涨得发紫,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窒息而死,拼尽全身的力气,说道:“我杀你师兄,并非出于私仇不能因此指责我......”不等说完,再次昏死过去。小云丝毫未曾察觉,只是闻言犹如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登时冷静下来,喃喃道:“你说得不错。”没有听见月无双回答,方才发现她已经昏厥,急忙松开右手,将她平放在草丛中。   道教主张“节欲”,魔教提倡“放纵”,两教交锋首先是因思想观念和意识形态不同。其次,魔教阴谋分裂华夏,道教要维护国家统一,方才使两教的矛盾激化,其中丝毫不掺杂个人恩怨。两教为了各自的利益交战,就像是两国交锋,各为其主,说不上谁对谁非,两军阵前不论谁死谁活,也怨不得旁人。魔教杀了木荣春,道教杀了魔教的十几名堂主,所有死亡者皆是为了各自集团的利益而死,只能算是因公殉职,小云要报仇,只能以魔教为对象,不能向月无双个人索仇。小云随时可以杀了月无双,但不能用为木荣春报仇作理由。月无双知道小云必能理解自己此番话的含义,所以拼尽全力也要说出,总算使自己保住了性命。   半个时辰后,月无双终于苏醒,小云方才用力太大,使她雪白的脖颈上多出了一条紫黑色的印痕,就像是戴上了一个项圈。小云装作不见,冷笑道:“我不提为大师兄报仇,杀了你也是毫无错处!”月无双负伤后一直未曾治疗,此时神色已极为憔悴,但嘴角仍旧挂着妩媚的笑容,说道:“是,你可以杀我!但你是一教之主,又是江湖领袖,做事必须名正言顺,就是要杀我,也要有一个正当的理由,否则,怎能使人心服?”   小云见她明明已是伤重垂危,但仍在极力保持绝佳的风度,为人之刚强坚毅,着实令人钦佩。闻言苦笑道:“我说不过你,算你有理!”月无双十分得意,强打精神,娇笑道:“怎么是‘算我有理’?你说不过我,就证明我的话的确很有道理......”说到这里,紫黑色的血液从嘴里源源不断涌出,再也无法出声。   小云的心就是再狠上十倍,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月无双死在自己面前,更何况他原本对女人心软,叹息一声,伸手封闭了位于月无双心口的几处穴道。感觉触手绵软,心里先是一荡,继而一惊,暗暗警告自己:“云归鹤啊,云归鹤,对方可是你的敌人,你可千万不要动情!”月无双人如其名,姿色无双,为人优雅坚毅,具有常人所不及的魅力,小云正值青春年少,心里对她稍有爱恋之意,也是人之常情。如果二人不是处在不同的组织里,相互之间又有什么仇恨?相互交往又有什么关系?但人为形成的所谓“敌对关系”,阻止了二人发展感情的可能。   穴道封闭后,月无双不再吐血,见小云关心自己的伤势,并非像表面所显示的那样冷酷,她心里涌起柔情,眼里泛起一层水雾,柔声道:“谢谢你!”如此温柔缠绵的话语,用她沙哑无比的嗓音说出,可谓别具一番韵味。   小云面色发红,竟不敢和她对视,说道:“不用客气,毕竟是我打伤的你。你有没有携带疗伤药物?”月无双缓缓摇头,小云从“须弥芥子壶”中取出一颗“九转回春丸”,道:“这是我教秘制的疗伤灵丹,具有奇效,你先服下,待伤势稳定,我有话问你!”月无双心里十分清楚,小云对一个异性仇敌施以援手,绝非伟大,只能说明他喜欢自己,至少他不是十分恨自己!如果他真的喜欢自己,自己是不是可以借此保全生命?伸手接过“九转回春丸”,吞入腹中,半个时辰后,药力化开,伤势减轻了一半,微笑道:“我知道你心急,我的伤势已无大碍,你问吧,我知无不言。” 第七十一回无双孽缘(3)   小云道:“贵教上次攻打‘太和山’,此番攻打皇宫,是否和柳诚志有关?”月无双毫不迟疑,说道:“是!”眼珠一转,又道:“我只在你面前承认,如果你当着别人的面问我,我决不承认,也就是说我可以向你证明柳诚志的确参与了这两件事,但我决不做你的证人,决不向他人证明此事。”小云听她啰里啰唆说了一大堆,不禁莫名其妙,问道:“为什么?”   月无双道:“我曾答应柳诚志要替他保密,做人要守信!这是原则问题!”其实,她不愿做证人,另有原因。小云虽从她嘴里得知柳诚志曾参与此事,但并无其他的确凿证据,只要她不向其他人证明此事,所谓“孤证不立”,小云也就无法依法惩治柳诚志。她十分肯定,动用私刑惩治柳诚志,绝非小云所愿。如此一来,柳诚志势必得以逍遥法外,而此人野心极大,只要一天不死,早晚必要夺取政权,届时,必将造成华夏大乱。此前,魔教就算已被小云灭了,此时也可借机东山再起。所以,在月无双的心里,柳诚志是万万死不得的!   小云冷笑道:“原则问题?如果贵教行事能够信守原则,岂不早就天下太平了?”月无双毫不示弱,针锋相对,说道:“做事和做人不是一回事,你不要混为一谈!争霸天下,逐鹿问鼎,从无义战,不必遵守任何原则,只要成功就好!”小云苦笑道:“我们华夏不论是做人,或是做事,都讲究‘有所不为’,而你们则是‘无所不为’‘唯利是举’,这就是你我双方的分歧之所在!”事关两教的思想观念和意识形态,再争论下去也是毫无结果,二人不再谈论这个话题。   小云此前从彭祖口中得知帝独天和月无双乃是兄妹成婚,始终不是很相信,此时隐忍再三,终是忍不住了,问道:“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你和帝独天究竟是什么关系?”月无双微笑道:“我们既是兄妹,也是夫妻!”小云凭空感到一阵恶心,按理说敌人兄妹**,毫无礼仪廉耻,他统帅道教征讨魔教,理由更加充足,本应感到高兴才是。但不知为什么,他心里反有几分惆怅和痛惜,甚至有几分妒忌。   月无双毕竟是罕见的绝色,但已名花有主,小云莫非是因自己已失去和她交往结合的机会,方才感到痛惜?莫非是在嫉妒帝独天能拥有如此美艳的一个妻子?无人知道是不是,包括他自己。   月无双观察入微,将他不经意间露出的表情一一看在眼里,心想:“难道云教主真的喜欢我?否则,得知我已出嫁,他何必患得患失?”心念及此,启动了“内媚术”,为防小云起疑,只是缓缓加强自身的魅力。“内媚术”是由“神女”所创,所谓“神女”,就是住在“大黑天国”神庙里专门向男子提供色情服务的妓女。此功毫无实战价值,也不能提高功力,但可以加强女子的“女色魅力”,将女子的长处展现到极致,使男子为之神魂颠倒,不能自拔,说白了就是一种专门诱惑男人的功法。   小云见月无双的气色渐渐转好,妩媚妖娆,一颦一笑,无不焕发出前所未有的魅力,他禁不住神魂摇曳,几乎难以自持。但心里丝毫未曾起疑,竟以为是月无双伤势减轻所致,注视她良久,方才说道:“贵我两教的所有纷争,早晚要有一个了结,十五天后,你我双方不如在京师北郊的‘帝辇谷’决一死战。届时,负者听凭胜者裁决,终结所有的是是非非和恩怨,你意下如何?”魔教老巢位于“离别原”,易守难攻,他将两教的最后决战定在“帝辇谷”,无非是要将魔教引出老巢,尽量减少道教人员的伤亡。   月无双沉默一会儿,说道:“好吧,长痛不如短痛,我代替我家教主接受你的索战,十五天后我们就在‘帝辇谷’决一胜负!”魔教在华夏原本就不占“人和”,如果前往“帝辇谷”决战,又失去了“地利”,但月无双竟同意了此事,小云颇感惊奇,心想“莫非其中有诈?或是她另有诡计?”思索再三,理不出头绪,只得作罢,说道:“你可以走了,十五天后,我们在‘帝辇谷’再见!”   月无双一直坐在草丛中,闻言挣扎起身,但伤后无力,走不几步,足下踉跄起来。小云出于本能,右手一伸,握住了她的左臂。月无双借势扑在了他的怀里,全身就像被抽去了骨头,软绵绵的向下滑去,看上去已无丝毫的自主之力。无奈,小云只得楼住了她的腰肢,方才止住她的下滑之势,心里怀疑,问道:“你的伤真的如此严重?”   月无双微笑道:“你说呢?”伸出双臂缠住小云的脖颈,嗲声嗲气道:“人家的伤真的很重,浑身无力,你为什么不信?你扶我一程,好么?”眼波如水,双唇如火,银色长发随风飘舞,神情如一个娇媚的女妖,美艳无方,直有摄魂夺魄之力。小云神昏目眩,双唇发干,**之念犹如烈火,简直就要将他焚为灰烬。明知和月无双过于亲密,十分不妥,但一时竟不知怎么拒绝,稀里糊涂,喃喃道:“也好,我扶你一程。”   月无双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微笑,心知小云此后就像一只折断双翼的鸟儿,再也飞不出自己的掌心,不禁十分得意。甜甜一笑,柔声道:“咱们走吧!”小云搂住她的纤腰,缓步向前走去。待出了丛林,已是天光大亮,几十个农夫正在田间除草,动作舒缓有致,看上去并不急于完成工作。朝霞映红了天空,晨风习习,飞鸟盘旋,景色幽静而恬淡。战乱已经结束,太平之日马上就要来临,只要努力,只要勤奋,总会丰衣足食,几十个农夫心里对未来充满希望和憧憬,尽管仍是衣衫褴褛,面有菜色,但神情怡然自得,再无丝毫的惶急和凄苦,眼见已有几分太平盛世的光景。 第七十一回无双孽缘(4)   小云绝没有想到,自己为终结乱世所作的努力,竟在如此之短的时间里,就已初见成效!饱经战火摧残,但百姓仍能马上恢复和投入生产,不等不靠,也不怨天尤人,修复创伤和自我求存的能力,竟是如此强大和迫切,彰显出生命的伟大和尊严,闪现出人性的光辉!只要不再发生战乱,最多三五年,百姓必能衣食丰足,太平盛世必将来到!被眼前的情景所感,他的眼里涌出了泪水,更加坚定了铲除魔教、终结乱世的决心。收回右手,不再搀扶月无双,说道:“咱们分手吧!”   月无双缓缓垂下头来,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潸然泪下,说道:“十五天后,‘帝辇谷’决战,不论你我双方谁胜谁负,你我二人必有一死!此后再也不能相见,你我缘尽于此。分别在即,无双想宴请你一次,日后不论你我谁活着,总有一件可供回忆的往事,你说是吗?你能赏光吗?”小云犹豫不决,半晌没有吭声,月无双娇嗔道:“拒绝一个女子的邀请,是很没有礼貌的!”见小云仍不吱声,干脆撒泼耍赖,大哭道:“算我求你了,还不行?”   小云见几十名农夫投向自己的目光里尽是责备之意,禁不住头大不已,急忙道:“好,好,你别哭,我同意了!就算你摆下的是‘鸿门宴’,我也去了!”月无双登时转悲为喜,掩嘴“扑哧”一笑,白了小云一眼,说道:“放心,我不会在酒里下蒙汗药!”小云摇头苦笑,心想“我为什么总不会拒绝女人?照此发展下去,可怎生了得?”   二人结伴前行,走出十五六里,见路旁有一座三层高阁,名为“春秋高义楼”,前店后宅,是一家兼作客栈生意的酒店。二人步入店中,月无双包了一间上房,待酒菜齐备,宴饮正式开始。月无双拿起面前的酒杯,不知为什么,眼里再度涌出泪水,哽咽道:“饮了别离酒,从此萧郎成路人!来,我们先干一杯!”“萧郎”只能用来借指女子的情郎,小云闻言大吃一惊,结结巴巴道:说什么?”   月无双说道:“假如我们各自所处的组织,不是敌对关系,你我二人能否成为朋友?”小云十分谨慎,考虑一会儿,道:“可以。”月无双步步紧逼,道:“那么我们能否成为爱侣,甚至是夫妻?”小云面色通红,道:“你已经嫁人,我和他人也有了婚约,此事不能假设。”月无双十分顽固,继续追问:“如果你我都是自由之身,此事有可能吗?”   小云犹豫再三,低声道:“或许可以......”月无双嘴角露出一丝凄美的微笑,柔声道:“有你这句话,十五天后我就是死在了你的手里也是心甘情愿!”小云不知怎么回答,只好默不作声,半个时辰后,二人已各自饮了十几杯酒。月无双已颇有醉意,双颊泛起一层晕红,目光中涌起浓浓的春意,更显妖艳,说道:“云教主,贵教的创教祖师李老君提倡‘无为’,你势要终结乱世,岂不是‘有为’?岂不是有悖于他老人家的教导?”   小云见她犹如一个女妖,浑身上下散发出诱使人犯罪的奇异魅力,竟不敢再去看她,将头扭向一旁,说道:“如果我不是教主,我完全不必理会世间之事,如能以‘无为’终老,乃是我平生夙愿。但我毕竟是道门掌教,必须担负起振兴我教的重责,值此乱世,如果我教毫无作为,日后又怎能赢得民众的信服和尊重?如此一来,我教势必要走上覆亡之路。形势所迫,我犹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月无双握住小云的右手,如梦呓一般,说道:“我是我国的‘嘉岚公主’,身负振兴和发展国家民族的重责,有的事,不论在你们华夏人眼里是邪恶也好,是正义也罢,只要是对我的国家和民族有利,我都是非做不可!我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泪水纷垂,神情凄楚,颤声道:“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不是和你存心作对,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你可以杀我,但你不能恨我!”   小云浑身颤抖,道:“我知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我各为其主,都是身不由己,我不恨你!”月无双嚎啕痛哭,伸出双臂紧紧抱住小云,说道:“云,我爱你,我要做你的妻子!”她的身体丰腴多肉,但结实而富有弹性,散发出浓重的膻腥气息,更加助长了原始的诱惑力。小云禁不住欲火勃发,伸手抚摸她的**,心里仍有三分理智,说道:“不可以,我们一旦走出这一步,势必后悔终生......”   月无双心知他只是在作最后挣扎,于是再接再厉,继续缓解小云的防备之心,并再次加强自身的诱惑力。起身解开衣扣,长裙从肩头滑下,赤条条的身体显露出来。因人种不同,她的肤色要比翥凰等人浅得多,白得晃眼,此时在**的刺激下,体表泛起一层粉红色,身体红白相间,十分艳丽。她腰肢一扭,浑圆的臀部坐在了小云双腿上,沉甸甸的**随之跌宕起伏,估计就是大罗金仙也受不了如此强烈诱惑,非破了色戒不可。她全身**,小云不好伸手推拒,只得任由她坐在了自己双腿上,一时间手足无措,竟是无处放手。   月无双伸出双臂紧紧抱住小云,开启朱唇,轻轻含住他的右耳,用舌尖反复拨弄他的耳垂,含含混混道:“我不会缠着你,也不要你负责,你怕什么?”一面说,一面用光溜溜的臀部在小云身上磨来磨去,不用说小云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处男,就是久经风月的老手也抗拒不了此等引诱。小云的身体有了明显的反应,最后一道防线终于瓦解,心里一片空白,惟有来自男子最原始的征服欲和占有欲空前高涨,双眼射出野兽一般的光芒,抱起月无双,走入内室。 第七十一回无双孽缘(5)   男女之事,乃是一门了不起的艺术,需要双方相互配合,才能体会其中妙处。小云是处男,毫无经验,但此前元阳未泄,体力精力极为充沛,绝非常人能比。月无双成婚多年,久经**,经验十分丰富,既是一个难得的良师,也经得起长时间的冲击,二人可谓相得益彰。   走入内室后,二人在铺有锦绣的大床上翻云覆雨,颠鸾倒凤,缠绵不已,一时欢好无限,浑忘了自己是谁。几度**后,相互配合已十分默契,二人更加放纵恣肆,动作的力度尺度加大,持续时间变长,终于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悦,**蚀骨,非言语所能形容。   从早晨一直至午夜,二人前后缠绵了七八个时辰,小云终于用尽了所有精力,体力不支,沉沉睡去。他历经磨难,修炼多年,克制所有**,决不妄动无明,此前终于企及了道法的最高境界,领悟“道心”,功力已是当世最高,但此时他仍无法抗拒女色的诱惑,最终和月无双有了夫妻之实。好色的“天性”最终战胜了后天形成的“道心”,究竟是他自己的悲哀,还是首创“道心”的老子的悲哀?有谁知道答案?   在小云睡后,月无双支起上身,眼望小云仍有几分稚气的面庞,一时处在了两难之间。她原先准备在二人**之际,除掉小云,为魔教永绝后患。只要小云一死,道教再无高手,不论两教在何处决战,道教必输无疑,魔教是否占有“地利”已变得无关紧要,所以,她此前才同意了小云的提议,将两教的决战定在了“帝辇谷”。欢爱之际,小云神魂颠倒,定是疏于防范,她必能得手。但在前后长达七八个时辰的欢爱历程中,她始终没有出手袭击小云,原因在于小云和她的丈夫帝独天有本质上的不同,促使她改变了初衷。   帝独天为人自私,加之教务繁忙,每次和她欢好,要么只顾自己快活,毫不理会她的感受;要么就是匆匆了事,无法使她尽兴;总之,她和帝独天成婚数年,从未在男女之事上感到愉悦和满足。今日,她和小云虽是首次发生关系,但二人配合很好,小云天生具有一种帝独天所不具备的“利他”和“服务精神”,不但能顾及她的感受,并始终处在配合位置上,甚至怂恿她采取主动,使她完全放开了自己,终于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悦。她不想破坏如此美好的感觉,所以,自始至终也没有出手加害小云。   如果没有配合完美的男女之事作基础,所谓的“爱”是不是也将不存在了?是不是也将变得毫无意义?反之,如果在男女之事上配合完美,是不是能产生所谓的“爱”呢?月无双不知道答案,但她在欢爱之后,心里的的确确对小云生出了浓浓的爱意。此时,她仍有机会加害小云,但她再也下不去手,再也不忍心伤害小云分毫。但如果就此罢手,十五天后,她和帝独天势必要面临生死之危,不杀小云,就如同自杀。“大黑天国”的文化理念一向提倡“为我”和“自私”,要让她舍弃自己的生命,放了小云,无疑十分艰难。   她犹豫了良久,方才做出了决定,用手轻轻抚摸小云光滑的肌肤,泪如雨下,哭泣道:“云,我爱你,我宁肯自己死了,也要你活着!你知道吗?你给了我很多欢乐,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恨你!我走了,你多保重!”小云仍在昏睡,自然不会回答。月无双抹去泪水,起身回到外间穿好衣服,正要出门,想起一事,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从口袋里拿出一只画眉用的炭笔,在一张白纸上歪歪扭扭写了一行汉字。写好后,将之放在了一个显眼的位置,方才开门离去。   次日黎明,小云从沉睡中苏醒,见月无双已经走了,心里竟有几分依依不舍。但回想起昨日之事,心里又悔恨不已,自己和月无双有了夫妻之实,怎能对得起和自己已有婚约的几位姑娘?日后征讨魔教又怎能保证自己行事公正无私?如果自己徇私,不再惩处月无双,又怎对得起大师兄和千千万万的阵亡者?又怎对得起被魔教残害致死的人?自己为了贪恋短暂的享乐,竟犯下了如此严重的过错,岂不就如同扑火飞蛾,蠢不可及?一时间,恨不能结束自己的生命,自杀了事!   他胡思乱想了一个多时辰,考虑到时间紧迫,只得提起精神,重新振作起来。穿好衣服,走到外间,见桌子上压着一张纸条,拿起观看,见上面写道:“云,谢谢你给了我无与伦比的欢乐,我纵死难忘!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或许我能给你生下一男半女,你喜欢吗?高不高兴?”最后署名“爱你的无双”正文至此结束,白纸的右下角有一个鲜红的唇印,竟是月无双用双唇上的红色唇膏印上的。   小云看完后,浑身冰冷,双手发颤,心里乱成一团,如果月无双真的给自己生下了一男半女,又怎生是好?此事是福是祸,眼下难以预料,胡思乱想毫无用处。他原想将纸条丢弃,但看见上面鲜红的唇印,月无双搞怪调皮的形象恍如就在眼前,他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将纸条收入“须弥芥子壶”,不但不再丢弃,反而是仔细珍藏起来。   他出了房间,走不几步,心里又想起一事“我曾在凰姊面前发誓,如果我再招惹其他女子,就让我不是我儿子的爸爸!我和月无双已有夫妻之实,此番话千万不要一语成谶!”心念及此,竟出了一身冷汗,已不敢再想下去。飞身出了客栈,化身银虹,一会工夫就已飞抵“帝辇谷”上空。绕山谷盘旋三周,仔细察看了地形,之后全速飞往“太和山”,傍晚时分抵达。 第七十一回无双孽缘(6)   最近几天,道教剿灭“无稽山庄”一事已传遍天下,所有人无不清醒的意识到,道教已成为江湖新一代的霸主,并且在短时间内霸权无人能撼动,今后的江湖必将形成一家独大的局面。有鉴于此,几百家江湖组织的掌门人和首领陆续赶来“太和山”,提出和道教结盟,并各自捐出数额可观的银两,目的无非是要道教提供保护,为各自的组织在日后的江湖中赢得一席之地。   小云不在山上,荣浩作为副教主,身份最高,和所有掌门人一一见面,之后代表道教和所有江湖组织分别签署了同盟条约。至此,约有十之七八的江湖组织成为了道教的藩属或盟友,道教的影响力和对江湖的控制力再一步提升,势力之强,威名之盛,是此前一千多年所从未有的,小云重振道教声威的理想,已基本实现。道教收到的捐款有几千万两之多,荣浩将之完全用于“真武观”的恢复和重建,雇佣了几千名工匠投入建设,使重建工作的效率明显提高。清风已返回“太和山”,荣锐一行仍留在“无稽山庄”,继续处理善后事宜,并依照小云的吩咐,将之改造成一所道教宫观。   小云回山后,于次日辰时和诸堂堂主召开议事会议。他首先向众人说起征讨“无稽山庄”之战和前往皇宫一事,当然,他和月无双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一事是万万不能说的,之后告知众人,十五天后,道魔双方将在“帝辇谷”展开最后决战。   “无稽山庄”之战,经由“嗣汉天师”张太初昭告天下,众人早已知道结果,此时再经小云确认,得知彭氏父子的确已经死亡,无不为之振奋不已。但荣锋于此战中阵亡,“荣”字辈犹如花果凋零,所剩无几;十二名堂主死了五人,胜利得来不易,代价惨重,又使众人十分伤感。所有人坚信小云眼下的功力已在帝独天兄妹之上,十五天后的决战,道教绝不会输!大战结束后,期盼已久的太平盛世必将来到,众人欢欣鼓舞,眼里已有泪光闪现。   “帝辇谷”之战,是道魔双方的最后一战,事关重大,绝非寻常战役可比!为了彰显正义,镇压邪恶,小云决定大张旗鼓行事,待众人情绪平复,他宣布了几项决定:“帝辇谷”方圆五六十里,三面环山,足以容纳三四十万人。会议结束后,由荣浩将道魔双方在“帝辇谷”决战一事昭告天下,吸引江湖人士前来观战。此其一;由“接引堂”分头邀请和道教结盟的所有门派的掌门人和其他江湖友好人士,于十五天后前往“帝辇谷”观战,并为道教呐喊助威,此其二;由燕郡的几名祭酒统帅三千名弟子,并雇佣工匠,在“帝辇谷”临时搭建几百座看台,供众人观战使用,所有工程必须在大战开始前结束。   诸堂堂主躬身领命,会议至此结束。荣浩在走出房间后,心里奇怪“小师弟为人一向低调,行事不喜欢张扬,但此番却是反其道而行,究竟是何道理?”小云在初上昆仑之时,曾向老子保证,如果世风奢靡,人心嗜欲无法扭转,以致大道难以推行,他将就此归隐。但在退隐之前,他要留下一神迹,创出一个楷模,彰显大道的无穷威力,为后世之人留下一个可以学习的榜样!此番他将道魔双方在“帝辇谷”决战一事昭告天下,吸引江湖豪雄前来观战,就是要留下一个神迹,就是要在人前显示道教神功的威力,如能战胜帝独天兄妹,众人眼见道教神功如此厉害,日后肯定会有不少人投入道教学习神功,从而为道教的后续发展积蓄了充足的力量。此番他一改往日的低调作风,大张旗鼓行事,无非是为了兑现他在老子面前所作的承诺,并非是要张扬自己。   会议结束后,小云私下里和陈孤鸿、彭秀婕各见了一面,偷偷告诉二人,其实彭祖并未死亡,自己虽将他击毙,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之后自己又耗尽真气使他复活。几天前,二女从他人口中得知彭氏父子皆已死亡,原本十分伤心,此时得知彭祖未死,禁不住目瞪口呆。小云徇私放了彭祖,一旦被他人得知,不免引起非议,甚至损及他的威名,二女心知他甘愿冒如此之大的风险放了彭祖,只是不想使她们伤心,二女心里极为感激。像小云如此体贴的夫婿,天下又能有几人,二女心里又甚感甜蜜和自豪。   为了赢得最后的胜利,此后几天,小云不再处理教务,也不再见任何人,独自闭关修炼玄功,希望可以使功力再上一个台阶。十天后,从京师传来一个消息,“龙骧将军”柳诚志和“折冲将军”独孤景略已于日前统领大军班师回朝。“正统”皇帝依照先例,用皇帝銮驾接柳诚志上朝,加封他为“齐王”,领兵部尚书,食邑齐郡,子孙世袭罔替,手下将佐论功行赏。独孤景略活捉车万里,积功升至“虎贲将军”,封“毅勇候”,妻子孔毓敏晋封“襄义夫人”。   车万里和他的直系血亲,总共一百五十余人皆被凌迟处死;其他参与叛乱人员,总计三千八百余人不论罪大罪小,全部在“镇国门”外斩首示众。叛乱人员的亲属共有二万多人,全部销籍为奴,女的赏给功臣为奴为婢,男的发配辽东充任苦役,至死不得赦免。车万里一族的覆灭,昭示所有战事已经结束,华夏重归一统。   时光飞逝,五天后已是道魔双方决战的正日子。黎明时分,距大战开始仍有几个时辰,“帝辇谷”里已是人山人海,至少二十多万名江湖人士在得知信息后,从四面八方、五湖四海纷纷赶来,各自抢占有利位置,在道教事先建好的看台上就座。“嗣汉天师”张太初,“万兽真君”迟镇岳,“花帝”简伯文,“白马寺”方丈憨山大师等一百多名道教的友好人士及其门人弟子,和道教结盟的几百家江湖组织的掌门人及其随从人员,共计四五万人也先后赶来,在正南面的看台就坐。   “帝辇谷”位于京师所在的燕郡,如此一来,燕北祭酒荣津和燕郡的其他两名祭酒,理所当然成了东道主,三人统帅三千名弟子,承担接待任务,负责为众人引路,安排座位,提供饮食等工作。忙碌了一个多时辰,不再有人赶来,所有人员全部就坐,等候今日的主角登场,气氛渐渐紧张起来。 第七十二回红袍决战(1)   巳末时分,天空无缘无故暗了下来,乌云翻滚,电闪交加,暴风四起,霹雳雷鸣大作,一支约有五百人的队伍出现在西北方向的天空中。队伍最前方是一头体形庞大的墨绿色雷龙,它肋生一双黑色肉翼,翼展约有五十丈,外形狰狞无比。背负一个黄金制成的车厢,纹饰繁复,上面镶有各色珠宝,彩光流转,富丽堂皇,华美非常。   魔教副教主,“大黑天国”的“嘉岚公主”月无双,此时就屹立在车厢中。她身穿银白色紧身铠甲,右手持“五星追月”权杖,左手扶“母神之盾”,银色长发随风飞舞,姿色瑰丽,身材曼妙,丰神绝世无双,但神情凝重,加上一身戎装,就像一个马上就要出征的女战神,显得威武有余,妩媚不足。   在雷龙之后另有五人,也是一身银色甲胄,每人骑一头雪白的独角兽,从左至右依次是魔教“震雷堂”堂主申屠春娇,副堂主宇文原碧,“兑泽堂”堂主仉督妙嫦,副堂主西门晋魁和“坤地堂”副堂主夏侯敏真。魔教总共有八堂十六名堂主,除了眼前的五人,其余十一人皆已死亡。五人中只有申屠春娇是女子,其余四人皆为男子,宇文原碧、西门晋魁和夏侯敏真三人此前从未和道教对敌,功力高低无从知晓。   五名堂主之后是一支骑乘“战龙”的骑兵队伍,每排五十人,共有十排,总计五百人。“战龙”是一种魔兽,外形和蜥蜴相似,但体形庞大,和成年公牛大致相仿。周身披覆银灰色鳞甲,腹有四足,肋生双翼,嗜血成性,凶残无比,狮虎难敌,是“大黑天国”皇家骑士的专用坐骑。“战龙”背上的骑士,皆是一色的银色重甲,手持长约一丈的“魔神戟”,腰挎“银月弯刀”,身材魁梧,神情肃穆,威武不凡。战龙与战龙之间的距离,竟是丝毫不差,步调保持高度一致,行距森严。骑兵部队向前飞行之际,除了甲胄相撞偶尔发出声响,再无丝毫声息,威风凛凛,杀机浓重,显是训练有素。队伍中央竖起一面白色大旗,随风猎猎招展,旗帜中央有一轮金色太阳,象征魔教教主帝独天,左面用“大黑天国”的文字写有“皇家魔武骑士团”的字样。   “皇家魔武骑士团”相当于华夏的“禁卫军”,专门负责保护皇室成员的安危,乃是帝独天的贴身卫队。团里的五百名成员皆是“魔”“武”双修的高手,功力极高,对敌之际既能施展四系魔法,也能利用武艺攻敌,既利远攻,也能近战,自组建之日起,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是魔教内部战斗力最强的一支力量。但“皇家魔武骑士团”自从潜入华夏,从未外出参战,一直不为外界所知,乃是帝独天今天用来对付道教的杀手锏和秘密武器。   在魔教军团的最后,是一架由六头独角兽拖动的黄金战车,魔教教主、“大黑天国”的“丞亲王”帝独天伫立在车厢中。他身披绣有金色日轮的黑色大氅,内里是金色的“魔王战甲”,头戴“魔王战盔”,左臂装有“暗日灭神弩”,右手持“天宇星云”权杖,神情一如少女,妩媚优雅,嘴角含有一丝浅浅的微笑,丝毫不显紧张。一身戎装,无法掩盖他的绝世魅力,此时,他就像一个正在回家省亲的皇家少妇,尽显华贵雍容。   魔教众人今日的穿戴打扮和往常大不相同,所有人皆是银甲白衣,一眼望去亮得夺目,白得晃眼,就像一支正在出殡的队伍。但唯有帝独天一人,周身上下金光闪耀,犹如银色海洋里升起的一轮金色太阳,十分醒目,气势无与伦比。   魔教军团一经出现,“帝辇谷”里鸦雀无声,二十多万人无不为之色变,凝目仔细观看。只见魔教一行人一路裹挟风云雷电,缓缓向前飞行,声威极盛,但像是并不急于赶路,只是在耀武扬威。用了半盏茶的时分,魔教军团方才飞抵山谷上空,又盘旋了三周,才在谷底的西北角降落。帝独天兄妹和五名正副堂主居中,五百名重甲骑士一分为二,分立两旁,形成众星捧月之势。   前来观战的二十多万人先前被魔教声威所慑,无不心生畏惧,此时在看清魔教只有五百余人后,畏惧马上转成了轻视,有的人竟已开始起哄。“嗣汉天师”张太初功力较高,见识自也高人一等,见魔教来人不多,但每一人皆是目光如电,气势沉凝,显然无一不是高手,心知魔教已是精锐尽出,今日道教要想赢得此战,只怕也不轻松,一时心情颇为沉重。   “帝辇谷”三面环山,道教搭建的看台就位于三面的山坡上,此时看台上座无虚席,可谓人山人海,帝独天环视一周,心想“华夏的江湖人一向对我教抱有成见,他们就算和道教有仇,也不会心向我教,道教招来如此之多的人前来观战,无非是要向我教施压!今天如果是我教赢了,山谷里的几十万人岂不要一拥而上?届时,敌众我寡,我教又怎么脱身?”   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华夏人也像他们“大黑天国”的人一样,行事毫不守信,一旦战败,就要群殴,不免将华夏人想得忒小了。他为人狠毒,既已认定看台上的江湖人对魔教构成了威胁,随即决定趁小云赶来之前,先下手为强,将所有江湖人杀死,永绝后患!正要命令“魔武骑士团”出击,空中响起极为强劲的破空声,他心知是道教人员正在赶往此处,此时再出击,已经晚了,只得放弃了此念,但心有不甘,暗呼了一声“可惜!”   山谷里的二十多万人丝毫不知他们方才其实已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听见破空声,抬头观看。只见几千道各色光华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条宽约两丈的“光影之河”,从东南方向飞来。前行之际,咆哮声如雷炸响,光影明灭,云霞掩映,直如银河经天,气势恢宏雄壮,正大堂皇;又如鱼龙曼衍,斑驳陆离,变化无方,声威之盛绝不输于此前赶来的魔教。   众人群情振奋,纷纷振臂高呼,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二十多万人的呼喊声交织成一片,声音之大可想而知,犹如大海潮声,汹涌澎湃,回响在群山云海之间,震撼力之强,已非言语所能形容,魔教众人无不为之色变。道魔双方的大战原本定于辰时,小云故意让道教来晚一会儿,要的就是眼前的效果,借助众人的呼喊,给魔教施压,在气势上压制对手,打击魔教的信心,使之未战先怯,更利于道教作战。正式战斗尚未开始,双方的智斗已经先行展开。 第七十二回红袍决战(2)   几千道各色光华瞬间飞抵“帝辇谷”上空,光影泯灭,显出一支队伍。“讲经堂”堂主荣鑫,“布道堂”堂主荣浩,“接引堂”堂主清虚,“衣膳堂”堂主荣坤,“宏化堂”堂主荣沛,“戒律堂”堂主荣锐,“女冠堂”堂主清雅七人位于队伍最前方,其后是三千名“清”字辈弟子,其中有五百名女弟子,以每一百人为一排,组成一个大型方阵。翥凰,赫连暖玉,陈孤鸿,彭秀婕四女担心小云的安危,也混在女弟子中间随同赶来。   小云骑坐乘黄飞行在队伍最后,他一身黑色道袍,发髻中斜簪一朵行将凋零的银花,右手持“裁云帚”,三尺多长的金色尘尾随风飘舞,神情舒缓,面含微笑,丝毫不显剑拔弩张,淡定从容,潇洒飘逸,大有仙家气象。山谷里的所有人,包括魔教一方,见他姿容秀美,毫无人间烟火之色,气质超凡脱俗,无不对他心生好感,甚至为之倾倒不已。月无双心里更是爱意弥漫,恨不能上前抱住他好好温存一番,想起此前和小云在客栈缠绵的一幕,一时春情如火,浑忘了大战在即,双腮泛起一层红晕,神情间竟露出了小儿女的娇羞之色,大是妩媚动人。好在帝独天一直在全神贯注查看敌情,并未留意她的变化,否则,她只怕要不妙。   今天道教的所有人,不论男女,皆是一身纯黑色衣袍,象征上善若水,三千多人的队伍黑沉沉一片,再无一丝杂色,看上去沉静肃穆,彰显凝重之威。黑色是“大黑天国”的丧葬专用色,象征死亡,一向被“大黑天国”人视为不吉之色;巧的是白色正好也是华夏的丧葬专用色,除了守孝、戴孝、参加葬礼,华夏人日常也很少穿戴白色衣服,同样也视白色为不祥之色。今日魔教一色银白,道教一色纯黑,黑白泾渭分明,莫非是双方在互唱挽歌?莫非是双方在向各自的对手致哀?一黑一白,犹如水火不容,一看就像天生的死对头。   道教众人依次在谷底的东南角降落,和魔教正好相对,依旧保持队形不乱。小云飞身下了乘黄,随手将“裁云帚“插入领后,双手抱拳,向三面看台各施一礼,朗声道:“有劳诸位久候,紫微多谢了!”看台上的二十多万人竟无一人妄自尊大,全部起身回礼,可见小云号召力之强和威名之盛。帝独天面色阴沉,心想:“道教在江湖中的影响力已是不可撼动,云归鹤的个人魅力更是无人能比,今日我教就是赢了,日后也很难再在华夏发展下去,而一旦输了......”念头转到这里,已不敢再想下去。   小云用眼角余光见魔教众人神色不安,知道自己的攻心之计已起到一定的效果,心里一喜。施礼之后,转身面向帝独天,说道:“帝教主,贵我双方已经争斗了三十余年,不论谁是谁非,总归要有一个了断。今日双方的主力尽已在此,不如各凭技艺决一胜负,胜者对负者拥有裁决和处罚权。凭此一战了结所有的是非和仇怨,以后双方也就不必再继续纠缠,不知阁下以为如何?”他话说得客气,但言中已在以胜利者自居,继续从气势和心理上压制和打击对手。他说完后,偷偷向月无双瞥了一眼。月无双毕竟是杀害木荣春的凶手,是道教的头号死敌,他和月无双尽管已有了夫妻之实,但敌我关系并未有丝毫改变,所以,他的目光中既有爱意,也有几分仇恨和说不出的无奈,含义极为复杂。   月无双见小云偷偷注视自己,心知他对自己并非毫无情意,心里涌起柔情,双腮上的两片红晕原本就未消退,此时再度加重,一张脸已红得犹如火烧云一般。她神情羞涩忸怩,再也不像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王,恢复了女儿家的本色。众人环伺,她也不好有什么明确表示,只是向小云眨了眨眼,又露出一丝甜美的微笑,意思是说“我已经看见了你在看我!我爱你!”至于小云能不能明白,只有听天由命了。   帝独天丝毫没有察觉二人在眉来眼去,闻言道:“我同意云教主的提议,但你我双方怎生交战?是一拥而上,或是只由你我二人决一死战?希望云教主明示!”他的声音依旧柔媚入骨,但此番话的含义绝非等闲,他先是毫不犹豫就同意了小云的提议,显示魔教并不畏惧道教;之后又露出要和小云单独交手的意愿,表示他个人也不畏惧小云;他的话语中也不含丝毫火气,显得风度绝佳,如此一来,他在气势上绝不输于小云分毫,保持分庭抗礼之势。   二人之间至少相距六七十丈,但就像是在面对面的拉家常,一问一答,言语平和,毫不使力,并且三面看台上的二十多万人无不听得清清楚楚,显示出二人的确具有常人无法相比的绝高修为,盛名绝非侥幸所得。众人钦佩之至,原先对魔教生出的轻视之心,早已一扫而光。   小云见帝独天不亢不卑,言语得体,不禁起了惺惺相惜之意,心想“帝独天兄妹实乃千年罕见的奇才,可惜竟是我教的敌人,今日我只有和二人拼个你死我活了!”想罢,说道:“如果双方一拥而上,我教人多,贵教不免吃亏,再者,形成的伤亡也大!我华夏一向以仁善为本,紫微也不想多造杀孽,我看群殴就免了吧!不如就由你我二人单独决一死战,如何?”微微一笑,又道:“但我有一事需要提醒帝教主,帝教主虽是魔功无敌,但眼下你已绝非我的对手,最好由贤兄妹一起出手赐教为好。如此,帝教主输了也会心服口服,不会再有丝毫遗憾。”   道教此次来的人多不假,但“清”字辈弟子功力低微,绝非“皇家魔武骑士团”成员的对手,如果双方群殴,道教的伤亡要大大高于魔教。小云表明之所以不愿意群殴,是不想使魔教吃亏,说得好听,显得十分大度和宽容,其实是占尽了身份和便宜。他和帝独天一对一决战,并无必胜的把握,后面的一段话,既是在加强自己的自信,也是在继续压制帝独天的自信心。再说,纵使他有必胜的把握,但在二十多万人面前,宣称帝独天不是自己的对手,以帝独天争强好胜的性情又怎能接受?而帝独天一旦被激怒,战斗之时不免心浮气躁,他就占了不少便宜,取胜的机会也相应增大。   二人自见面开始,谁也不肯在气势上输于对手,所以二人在言语上也是丝毫不让,使尽一切方法尽量压制对手,抬高自己,心灵的交锋可谓如火如荼。 第七十二回红袍决战(3)   帝独天的修为毕竟不如小云,气度也就稍差了一筹,闻言果真被激怒了,好在神情仍能保持平静,只是冷笑道:“云教主怎知你一定就能战胜我?不必舍妹出手,就由我一人领教云教主的高招!”小云哈哈一笑,说道:“好,一言为定!”   清雅见二人已准备出手,抢先说道:“请掌教真人先行更衣!”小云莫名其妙,只得先向帝独天告了一个便,方才转身询问清雅:“你搞什么鬼?”清雅抿嘴一笑,神色颇为得意,说道:“掌教真人今日代表华夏与敌作战,必须穿戴得体,衣饰庄严,方才能震慑敌胆,彰显我教之威。如果仍穿戴平常的衣服外出作战,不免有损身份,并损及我华夏国威!”   小云哭笑不得,扯了扯身上的黑色道袍,说道:“你是说我要是穿这件衣服和敌人作战就丢人现眼了?”清雅“扑哧”一笑,说道:“至少有点寒酸和不够庄重!”说完,双掌一拍,翥凰、赫连暖玉、陈孤鸿和彭秀婕移步出列,除了翥凰,其余三人每人手捧一个托盘,上面依次放有“七星宝冠”、“云鹤锦红袍”和“翡翠金丝玉带”。   “七星宝冠”和“翡翠金丝玉带”原本就是道门掌教的饰品,雕工精良,用料考究,价值不菲,象征掌教的无上权威,道门掌教多是在主持或参加重要典礼时方才穿戴。所谓“云鹤锦红袍”,是用“帝女锦”制成的,清雅希望它能替代原先的“八卦法衣”成为道门掌教新的象征。   几个月前,“天雷绥靖之战”结束后,战果辉煌,“正统”皇帝为了表彰小云的功劳,曾赏给他一匹“帝女锦”。“帝女锦”色作猩红,厚重绵软,乃是天帝的七名女儿历尽十年岁月,用星火和云霞织就,所以又名“天孙锦”。它入火不烧,见水不湿,刀砍不入,枪刺不穿,称得上是绝世奇珍,一向是轩辕家族的传世重宝。小云明知它十分珍贵,但认为它于己无用,随手就将它给了清雅。   清雅心里对小云爱意极深,不舍得将如此贵重的“帝女锦”用在自己身上,考虑再三,准备将它制成一件男式长袍,作为小云参加或主持重大典礼和重要活动时所穿戴的“法衣”。“帝女锦”无法用正常的方式加工和裁剪,翥凰是轩辕黄帝之女,在失去神智之前,久居天界,知道“帝女锦”的加工方法,便将之告诉了清雅。之后,二女分工合作,相互配合,依照小云的身材,用了近一个月的时间终于将“帝女锦”制成了一件男式长袍。想起此前在给翥凰裁剪衣服时曾残余了几百片巴掌大小的“火浣鼠皮”,清雅灵机一动,将残余皮毛找出,在长袍后背拼贴成一只正要展翼高飞的白鹤,并给长袍起名“云鹤锦红袍”。   红袍完工后,二女一直秘不示人,之所以要等到今日正邪决战的最后关头,方才拿出,是希望借助“帝女锦”独有的魅力,使小云在穿起“云鹤锦红袍”后,可以显得更有精神和风度,可以给观战的二十多万人留下更难抹去的记忆,从而使小云的威名永垂千古,乃至不朽。二女用心可谓良苦。   此时,小云一眼就认出了托盘中红袍乃是用“帝女锦”制成,心里奇怪,对清雅道:“我不是将‘帝女锦’给你了么?你怎么又给我制成了衣服?”清雅有几分羞涩,低声道:“帝女锦太珍贵了,我只是一个小女子,怎配使用它?你是江湖中的泰山北斗,朝廷赐号‘至圣大宗师’,世间惟有你一人才配得上它。”   小云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柔声道:“清雅,你不要对我太好了,否则,我会被你宠坏的!”翥凰在一旁微笑道:“好了,时间不早了,雅妹,我们开始吧!”她从托盘中拿起“七星宝冠”,清雅展开“云鹤锦红袍”,分别给小云穿戴停当。翥凰依旧将银花簪入小云的发髻中,最后拿起“翡翠金丝玉带”,一面系往小云腰间,一面低声道:“今天是最后的决战,你要多加小心,不可轻敌,我和雅妹她们等你凯旋归来!”她就像是一个温柔的妻子,正在叮咛即将出征的丈夫,话语中饱含关爱。   小云眼角发热,说道:“凰姊,你放心,我不会使你们失望!”更衣完毕,五女飞身后撤,各自归队。所谓“佛要金装,人要衣装”,小云在穿起“云鹤锦红袍”后,风姿气度竟发生了前所未有的转变,众人无不眼前一亮,大有惊艳之感。“云鹤锦红袍”制作十分合身,克体束腰,宽领大袖,款式庄重又不失舒展,使小云的身姿愈显颀长和纤细,秀雅的书卷气质得以空前展现,“大道至柔”的阴柔气象更是彰显无余。“云鹤锦红袍”可谓名副其实,它红的狂野,红的娇艳,红的霸气,红的无与伦比,红的殷红如血,愈加映衬得小云肌肤白皙,面如凝脂,使他的魅力得以大幅提升。   红袍背后的白鹤,目视远方,神情专注,展翼欲飞,目光中饱含悲悯,又有几分忧患之色,竟和小云的眼神十分相像,可谓“传神”。白鹤四周并无丝毫衬托,卓然独立,无朋无友,显得孤高绝世,十分符合小云的绝高身份和他在企及道法最高境界后所产生出的“山至绝顶我为峰”的孤独心境,可谓“得意”。清雅的女工手艺当真有巧夺天工之妙,称得上是绝世无双。人无衣不显,衣无人不名,小云和“云鹤锦红袍”相得益彰,焕发出无以言表的超凡魅力,所有人赞叹不已,“帝辇谷”里的气氛渐趋高涨和热烈。   在小云更衣期间,帝独天低声对月无双道:“今日一战,我们必须全力求胜,待会战斗开始后,如果我向你使眼色,你必须马上配合我出手,不得有误!你听明白了?”月无双犹豫了一会儿,方才嗫嚅道:“我知道了。” 第七十二回红袍决战(4)   小云前行几丈,向帝独天一抱拳,说道:“有劳久候!帝教主乃是客居华夏,紫微作为主人不能以主欺客,帝教主请先出手指教!”帝独天作为“大黑天国”的皇室成员,身份高高在上,加上魔功无敌,一直拥有极强的自信和心里优越感。所以,他平生从未羡慕或妒忌他人,一向认为无人可以和他比肩或争衡。但看见小云换上红袍后,气度更胜往昔,他竟嫉妒的发狂,首次感到自己也有比不上他人的时候,心里失衡,涌起严重的挫折感,一时间情绪起伏极大。   他沉默片刻,说道:“也好,云教主既是如此客气,我就先出手占个便宜!”双手握住披在身后的黑色大氅,向左右一撑。大氅化为一双黑色的“魔神之翼”,翼展竟有二十多丈,十分巨大和诡异。他振起双翼,飞上高空,左臂的“暗日灭神弩”金光爆闪,光明系的几十招高级魔法“大光明之箭”“暴日裂心箭”“暗日之箭”“日轮螺旋箭”就像是一阵倾盆暴雨,从高空纷纷而下,景象无比壮观。   看台上的二十多万人眼花缭乱,竟无法看清他究竟发出了多少招。“花帝”简伯文一向自负,除了小云,从未把其他人看在眼里,此时首次见帝独天出手,禁不住面如死灰,自信心更是遭受重创,暗暗寻思“此人竟一口气发出了五十六招,除了云教主,估计世间再无对手,我只怕连此人的三招也接不住!”   小云掣出“裁云帚”,纵横挥舞,随手化解飞至身前的魔法,看上去毫不用力,但“大光明之箭”“暗日之箭”等二十几招魔法已被一一击碎,在他身前左右纷纷炸裂,其它几十招魔法击中谷底,引发持续不断的爆炸。“帝辇谷”里沙土弥漫,碎石草木四处乱飞,魔法发出的银光亮如白日,乍闪乍灭,爆炸声响成一片,强大的冲击波层层扩展开来,两教人员无法在原处立足,只得后撤几十丈,之后各自布起魔法和五行结界,方才挡住如海潮一般不断涌来的冲击波,总算是稳住了阵脚。   爆炸仍在持续,灰色的浓雾如被煮沸,剧烈翻滚起来,“元始太极轮”从雾里飞出,它圆周方向发出的银光竟有三丈五六,体积就像是比原先大出了几百倍,形成一个直径七八丈的硕大光轮,犹如一轮煌煌皓月,直奔悬在高空的帝独天,威势极盛。看台上的二十多万人大感振奋,齐声喊了一声“好!”   帝独天早在等候小云的反击,并不惊惶,凝聚全部的精神力注入“暗日灭神弩”,发出了一招光明系的禁咒魔法“光之惩戒”。只见金光大亮,极强的光明能量和光元素竟在空中组合成“光明之神”波罗托雷斯的幻影。幻影身高十五六丈,身披金光夺目的“光神战甲”,手持“光之戒刀”,形象和“光明之神”本人毫无区别,只是并无实体。它如一头史前巨兽,裹挟足以震破人耳膜的咆哮声,飞身上前,左拳击出,右手的“光之戒刀”直劈而下,一招两式,招沉势猛,同时击中“元始太极轮”。   一声巨响,“元始太极轮”只是晃了一晃,禁咒魔法尽管威力极大,仍无法损及它分毫,它继续盘旋向前,毫不费力就将“光明之神”的幻影斩成了两截。金光映亮了几百里方圆的天空,亮度之强,使所有人暂时变成了瞎子,原本是抱成一团的光元素此时已经失去控制,在空中炸裂开来,化为几千万片金色碎末坠入谷底,再度引发爆炸。前波未平,后波又起,“帝辇谷”被炸得千疮百孔,再无一处平坦的所在。   “元始太极轮”毫不停留,如影随形,仍是盘旋飞向帝独天。此时,帝独天已来不及发招阻挡,只得横持“天宇星云”硬接一击。“元始太极轮”方才化解禁咒魔法已经损失了一部分力量,但此时的攻击力仍是大得出奇,和“天宇星云”一经相撞,帝独天就如一颗弹丸,向后飞出一千多丈,鲜血从嘴角涌出,双手虎口开裂,精神力散乱,已负轻伤。他十分震惊,心想“此人不但破了我的禁咒魔法,并且仅用一招就使我负伤,功力竟比几个月前高出了几十倍,这怎么可能?”事实俱在,不容置疑,他像是已经看见死神正在一步步走向自己,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平生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恐惧。   小云从弥漫的沙尘中飞起,冉冉升上高空,说道:“帝教主,你已不是我的对手,眼下不如由贤兄妹一起出手为好!”他一招伤敌,自信心已非先前可比,准备再凭一己之力领教帝独天兄妹的联手合击,唯有破了那一招“混沌”,他才能完全重拾自信。   他的此番话其实是真心所发,但帝独天竟以为他是在讥刺自己,闻言冷笑道:“云教主只是稍占上风,又何必如此得意?闲话少说,再接我一招!”左臂一振,“暗日灭神弩”发出三支“大光明之箭”,右手抡起“天宇星云”使了一招光明系的高级魔法“光明圣十字”。他自己也十分清楚,凭此三招无法伤及小云分毫,此番出手只是为召唤妖魔赢得时间,待招式发出,他右肩一晃,祭起了历代“大魔王”的专用法宝“魔王印”。   小云右手一拧,“裁云帚”如一条金龙在身前转了几周,撞击声响起,金银光华一闪就灭,三支“大光明之箭”和威力极大的“光明圣十字”犹如石沉大海,已被一一化解于无形。他功力之高,出手之巧妙,使观战众人大开眼界,禁不住再次高声喊好。余音未绝,天空暗了下来,瞬间已是黑沉沉一片,金色的“魔王印”冉冉升起。它约有七八寸见方,四面雕有奇形兽头,代表大魔王的四系化身。印文是一个线条极为复杂的时空转移魔法阵,它发出夺目的金光,在黑色的空中显得十分醒目和诡异。 第七十二回红袍决战(5)   “魔王印”在空中盘旋一周,时空之门已缓缓开启,“大魔王”麾下的三千妖魔从黑暗中源源不断涌出。他们手持奇形兵刃,有男有女,男的身高都在三四丈左右,兽头人身,体型庞大魁梧,有的身裹兽皮,有的身披甲胄,形象狰狞无比;女的皆是赤身**,姿容秀丽,身材娇好,和寻常女子无异,只是神情妖媚。   三千妖魔现身之后,犹如一群飞蝗,在高空飞行开来,或挥舞兵刃,或施展魔法和妖法,向小云发起攻击。帝独天竟能一次召来如此之多的妖魔,小云始料未及,眼见形势不妙,振奋起精神,全力应战。“裁云帚”大开大合,展开反击;“元始太极轮”或环绕他旋转,化解敌人的攻击,保护他不被损伤;或飞向敌群,协助他发起攻击,一人一宝犹如一体,配合极为默契。空中群魔乱舞,光影纷乱,电闪雷鸣俱作,烟火飓风齐发,各式各样的魔法妖法、各种奇形怪状的兵器此起彼伏,战况空前激烈。   “裁云帚”攻击力极强,妖魔尽管是铜皮铁骨,一旦被击中也是必死无疑;“元始太极轮”更是无坚不摧,所经之处,妖魔纷纷化为飞灰,形神俱灭。只一会工夫儿,三千妖魔已死了一二百名,但依仗人多势众,仍保持极为强盛的攻势。他们力大无穷,身法灵活,出手招式十分狠毒,加上思维简单,悍不畏死,死了一个,另一个紧接跟上,前仆后继,竟如潮起云涌,杀之不尽,赶之不绝,驱之不散,击之不退,犹如飞蛾投火,至死不休,使小云头痛不已,又缠斗了一会儿,他的处境已颇为不利。   帝独天心里十分得意,振起“魔神之翼”飞抵小云上空,哈哈大笑道:“云教主,此时的滋味如何?”小云抡起“裁云帚”,将靠自己最近的一名妖魔击毙,方才回答道:“不过尔尔!”帝独天“哼”了一声,说道:“胡吹大气!”扣动“暗日灭神弩”,右臂抡起“天宇星云”,重新投入战斗。他作为新一代的“大魔王”,功力要比妖魔高出十几倍,小云承受的压力明显增大,担心夜长梦多,随即召出十干神协同作战。   戴在他右手的五色手镯分裂成十条彩光,飞上高空,“青龙”“白虎”等十干神一一现身,分别祭起“巽风袋”“行云幡”“震雷锤”“闪电凿”“布雨旗”“蒙雾伞”“履霜扇”“暴雪帚”“晦暗一气瓶”和“光明万里镜”,向三千妖魔发起攻击。十干神原本就是降妖除魔的行家里手,眼见出现在此处的妖魔如此之多,更是如鱼得水,出手攻击根本不必瞄准,随便发出一招就能击中七八个妖魔。十件神器在空中盘旋飞舞,光华映亮了黑沉沉的天空,妖魔招架不住,一片片的被击毙,十干神已不是在战斗,简直就是在屠杀。   小云化身银虹,在高空奔行开来,“裁云帚”纵横翻飞,大开大合;“元始太极轮”盘旋往复,飞入敌群,配合十干神向妖魔发起强攻。一人一宝所向无敌,妖魔纷纷毙命,有的被击中后化为一股黑烟形神俱灭;有的身体炸裂,碎肉残尸四处飞射,血雾弥漫,景象恐怖,战斗已至白热化,估计最多再有盏茶时间,三千妖魔势必被赶尽杀绝。   帝独天见战局吃紧,心想“再照此发展下去,我教今天必定全军覆没,眼下惟有和无双联手作战才能扳回劣势!”马上飞身后撤,向正在抬头观战的月无双使了一个眼色。也不知是真的未曾看见,或是看见了只是装作不见,或是出于其他什么原因,总之,月无双毫无反应。帝独天又接连使了几个眼色,但她仍是一动不动,毫无出手的意思。   就这么一会工夫,三千妖魔已被歼灭了十之**,小云见胜局已定,飞身升上高空,抡起“裁云帚”击向“魔王印”。“元始太极轮”和主人保持同步,也不再和残余的百十个妖魔纠缠,随即掉头飞向帝独天。一声巨响,“魔王印”被“裁云帚”击成粉碎,化为金色粉末随风飘散,天空重见光明。妖魔原本畏光,天光大亮,一时间无不手足无措,不用说进攻,防守也成了问题,眨眼间被十干神杀了个干干净净,一个也未能活命。   帝独天见月无双不知何故,竟不理会自己,心里正自恚怒,天光大亮,“元始太极轮”咆哮而至。仓促间,他一振“魔神之翼”,闪往一旁,但“元始太极轮”此时的飞行速度竟比闪电还要快上几分,犹如冤魂不散,紧跟而至。他已来不及使用魔法抵御,无奈只得一横“天宇星云”,再次硬接了“元始太极轮”一击。一声巨响,他眼前一黑,左臂承受不住如此巨力,骨骼断成了十几截。身体向后飞出一千多丈,嘴里血如泉涌,伤势已极为沉重。他禁不住魂飞魄散,心知敌人如再追击,自己必死无疑!生死关头,再也顾不得身份,高喊道:“众堂主和魔武骑士团赶快替我挡一阵!”堂堂的魔教教主为了保命,竟不得不寻求他人支援,可谓威风尽失。   “震雷堂”堂主申屠春娇,副堂主宇文原碧,“兑泽堂”堂主仉督妙嫦,副堂主西门晋魁,“坤地堂”副堂主夏侯敏真五人和“皇家魔武骑士团”的五百名成员,反应竟是不慢,帝独天的话音未绝,他们已纷纷飞上高空,施展四系魔法向小云发起狂攻。此时,魔教一方除了月无双,所有人已全部投入战斗。“巨岩锤”“轰天雷火弹”“风神螺旋斩”“碎心化血箭”“涌波魔浪刀”等几百招高级魔法如飞蝗暴雨,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小云凝神接战,挥舞“裁云帚”,见招破招,随手化解,虽无危险,但在如此密集的攻击之下暂时无法反击,只能防守。“元始太极轮”具有自主思维,马上察觉形势不妙,不再攻击帝独天,折回小云身旁,协助主人发起防守反击。 第七十二回红袍决战(6)   十干神在歼灭了残余的妖魔后,见敌人大批涌到,随即驾驭法宝也投入了战斗。道教众人见敌人人多势众,并且无一不是高手,加上配合极为默契,绝非乌合之众,攻击威力要比方才的三千妖魔强大很多,他们开始担心小云的安危,神情转为沉重。看台上的二十多万人更是十分紧张,人人紧握双拳,凝神观战,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翥凰见小云处境不利,便向身旁的赫连暖玉等四女说道:“敌人不守信用,以众欺寡,我们又何必再守什么江湖规矩?姊妹们,我们也出手吧!”不等四人答复,她已飞上高空,双肩一晃,“子母鸳鸯钺”咆哮出击。赫连暖玉、陈孤鸿和彭秀婕随后飞起,和翥凰并肩作战,各自祭起“泥犁鬼蜮镜”“大夏禹王印”和“金毛猱”,向敌人发起攻击,规模空前的混战随之展开。翥凰四人并非道教人员,可以自由行事,但清雅和道教的其他人未得小云号令,只能呆在原处继续观战。   “皇家魔武骑士团”作为帝独天的侍卫队,攻防水平之高绝非三千妖魔和魔教徒所能比。五百名成员每五十人为一组,共分十组,既能相互配合,也能独立作战,十分机动灵活。十干神和翥凰等人组成的道教一方准备将之各个击破,十组就聚在一起,合力抗衡,使道教一方无法得手;待十干神和翥凰等人改变战术,集结力量,准备将之聚而歼之,十组又马上分散开来,使道教一方发出的大多数招式变成了无效攻击;并且十组在分散之后,依仗“战龙”的机动能力,在发现道教一方露出防守破绽后,又能发起强有力的反击;战术运用灵活巧妙,使十干神和翥凰等人头痛不已。每一组其中有四十人负责攻击,另外十人布起“晶石结界”,并挥舞手中的“魔神戟”或“银月弯刀”拨打飞至近前的法宝或武器,尽量保护同伴的安全,负起防御之责。加上每一名成员皆是身穿重甲,寻常的法宝和武器很难使他们负伤,“皇家魔武骑士团”称得上是一支攻如雷霆之怒、守如金汤之固、并使敌人击之不溃的钢铁雄师。   战斗开始后,小云被魔教的五名堂主拖住,暂时无法理会“皇家魔武骑士团”,十干神和翥凰等人单论功力要高于对手,但竟拿对方毫无办法,双方恶战了半盏茶的时分,“皇家魔武骑士团”仅有十几人阵亡,依旧保持强盛的战斗力。   小云原本不想杀人太多,但如果此战耗时太久,己方人员不免有所伤亡。不得以,他准备大开杀戒,提聚所有功力,太极之气开始在体内奔行起来,势如奔马,循环不息。之后用传音之法对翥凰道:“凰姊,我要启用终极打击,届时难免玉石俱焚,你们必须马上撤出战斗!”   翥凰虽担心他的安危,但更相信他的能力,闻言向赫连暖玉等人使了一个眼色。四女住在一起已有不短的时间,相互之间已能互知心意,行动保持高度一致,在看见翥凰的眼色示意后,一起加大攻击力度,迫使敌人转成守势,方才飞身后撤,返回道教阵营。   “云鹤锦红袍”是用“帝女锦”制成,原本可以防御普通武器的攻击,但魔教五名堂主所使用的皆是神器,“皇家魔武骑士团”成员发出的也都是高级魔法,攻击力强大,绝非“云鹤锦红袍”所能承受,所以,小云此前仍需要防护自身。   翥凰等人走后,他体内的太极之气在循环三百六十周天后,从体表涌出,形成一个肉眼看不见,并且是覆盖面积极广的保护层。申屠春娇的“雷火流星锤”,宇文原碧的“电殛光雷斧”,仉督妙嫦的“水晶三叉戟”,西门晋魁的“泥足索神鞭”,夏侯敏真的九十九把“土行龙牙镖”再也无法靠近他的身体;“皇家魔武骑士团”成员发出的四系高级魔法,最多飞至他身前三丈左右,就如石沉大海不见了踪影。此时,他的身体已和宇宙完全结成一体,成了无所不能,并且是不可战胜的“神”。不论是敌人使用的神器,或是敌人发出的魔法,再也无法伤他分毫,他已不必防守,随即召回了十干神,准备启动终极打击,将敌人一举歼灭。   魔教的五名堂主和“皇家魔武骑士团”成员见己方的攻击无法对敌人形成威胁,于是加大攻击力度,吟诵咒语声大作,开始轮番发出“地”“水”“火”“风”四系魔法中威力最大的禁咒魔法。空中乌云翻滚,霹雳电闪交加,火舌狂舞,风暴肆虐,呜呜声犹如鬼哭神嚎,五百名高手一起出手,攻势之盛可想而知。看台上的二十多万人无不面色惨白,他们心里十分清楚,如果是自己在和魔教作战,此时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小云既不招架,也不躲闪,所有魔法不论威力大小,在飞抵他身前三四丈左右,就已在空中先后炸裂,无法损伤他一丝一毫。魔法持续爆炸,小云毫不理会,周身泛起辉煌夺目的银光,猩红色的长袍在暴风中猎猎飞舞,他面色安和沉静,目光中涌起浓重的悲痛和忧伤,像是在喟叹人间犹如寒秋般的肃杀和无情。此时的小云,不论是心灵和神情,已经和大神“女娲”完全一样,庄严神秘,伟大慈爱,散发出神圣无比的光辉,观战的众人浑身起栗,有的竟已泪如泉涌,无不生出顶礼膜拜之心。   小云叹息一声,双手在身前各按不同方向转了三周,发出了自创招式中威力最为巨大的一招“万有归无”。空中显出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圆形光轮,直径约有一百七八十丈,呈现出层次不同的几千种颜色,硕大无比,瑰丽无方,各色光华耀眼生辉,犹如珠宝华盖,壮观已极。它缓缓飞抵“皇家魔武骑士团”的上空,盘旋一周,颜色从多变少,色彩浓度从深变浅,亮度从明变暗,硕大无比的千色光轮竟从璀璨夺目瞬间变得无影无踪了,就像是从繁盛走向凋零,使人猝不及防,大有疾雷不及掩耳之势。   光轮在从有变无的行程中,产生出巨大无比的能量,力量之强绝非言语所能形容,待光轮泯灭后,“皇家魔武骑士团”的所有成员和魔教的五名堂主竟无一存活,四百八十多人尽化飞灰,渣滓也未曾留下一点,已全部形神俱灭。从招式发出,及至所有人死亡,时间十分短暂,并且没有发出丝毫声音,显得十分诡异。观战的二十多万人里至少有一千多名高手,平生见多识广,但也从未看见过威力如此之强的招式,更别提普通人了。一时间所有人如处梦魇之中,被“万有归无”的强大威力所慑,无不瞠目结舌。尽管此战乃是小云得胜,“帝辇谷”里竟无一人喝彩,鸦雀无声,一片死寂,气氛也十分诡异。 第七十三回冤狱(1)   在“皇家魔武骑士团”和魔教的五名堂主向小云发起攻击后,“元始太极轮”随即回撤,不再继续攻击,帝独天好歹保住了性命。他的伤势极为沉重,但作为最厉害的一招“混沌”尚未出手,所以他并不死心,更不想就此服输。于是,他先布起“圣光结界”,保护自己不被攻击,之后启用疗伤魔法,用了一盏茶的时分,使伤势恢复到一个可以忍受的程度,方才从空中飞抵月无双身前,抬手就抽了她一记耳光,喝道:“我至少向你使了十几个眼神,你为什么仍不出手?莫非你和姓云的已有私情?”他为人残忍歹毒,但身为长兄和丈夫,一向十分爱护月无双,日常就是重话也未曾向月无双说一句,更不说抬人了,此时,他于暴怒之下,已经失去了常性。   月无双挨了一掌后,显得很委屈,大大的眼睛里尽是泪水,颤声道:“哥哥,你错怪我了,我真的没有看见你向我使眼色。”大敌当前,帝独天也不想穷究此事,“哼”了一声道:“好,我权且信你一次。”抬眼望去,见小云已召回十干神,他心里奇怪,不知小云此举何意,继续说道:“姓云的十分狂妄,竟要凭一己之力和我们的‘魔武骑士团’作战,莫非疯了不成?估计他就是能赢,战斗至少也要半个时辰才能结束,你赶快准备,待精神力提升至极限,就配合我发出‘混沌’!”咬牙切齿道:“姓云的先前就曾在此招下吃了大亏,我就不信他此番就能化解。今天有我没他,有他没我,不杀此人,我誓不罢休!”   他作为皇室成员,从小就开始接受良好的教育和极为严格的礼仪训练,长大成人后,一举一动无不十分优雅和雍容,此时怒火攻心,竟露出了狰狞的面目。考虑到小云的功力已是今非昔比,他和月无双只有将精神力提至极限,才能使“混沌”的威力完全发挥出来,所以他才让月无双提前做好准备。   月无双心里犹豫不决,如果自己和哥哥一起出手,自己的心上人八成是九死一生,自己怎能眼睁睁看着情郎死在自己面前?但如果自己不出手,哥哥又是必死无疑,他毕竟是自己的亲人,自己又怎能眼见他身处危难而不施以援手呢?她心乱如麻,情绪起伏极大,根本无法保证精神高度集中,更别提将精神力提升到极限了。   帝独天在一旁冷眼旁观,见她心神不宁,冷笑道:“你在想什么?”月无双急忙收摄心神,说道:“没什么。”话音未落,四周陡然安静了下来,静悄悄的再无一点声音,帝独天抬眼观望,见己方人员就像是已被妖魔吞噬,五百多人竟一个也不见了踪影,而自己的死对头云归鹤正在向自己飞来。他心知不妙,亡魂皆冒,向月无双大喝道:“来不及准备了,赶快出手!”提聚所有的精神力,右臂一挥“天宇星云”,发出了光明系的终极禁咒魔法“旭日东升”。   月无双既是他的妹妹和妻子,也是他的下属,多少年来一向听命于他,早已习惯成自然,此时心里尽管并不情愿,闻言后仍是提起了“五星追月”,发出了暗黑系的终极禁咒魔法“残月西沉”。她和小云之间毕竟有一段缠绵悱恻的感情,她的潜意识里并不想杀死小云,在不知不觉中竟保留了三成功力,出手之际并未使出全力。   金色日轮状的“旭日东升”和银色月轮状的“残月西沉”在二人身前相撞,光明系的“少阳”和暗黑系的“老阴”得以龙虎交汇,金银光华随之泯灭,凭空涌起一片灰色浓雾,威力奇大无比的“混沌”终于形成。小云在歼灭魔教众人后,恰巧于此时飞抵谷底,帝独天出手的时机掌握得极为准确。   灰色浓雾在谷底层层扩展开来,所经之处的草木砂土岩石,眨眼就不见了踪影,光影泯灭,包括声音和空气尽被吞噬,灰色浓雾的中心出现了一个面积极大的黑暗真空。四周的空气被源源不断吸入,形成一个巨大的圆锥状气旋,就像是龙卷风。几十只大雁飞经“帝辇谷”上空,毫无抵抗之力,被气旋吸入,登时化为了齑粉。灰色浓雾扩散之际,不但扼杀了所有生命,并且使行经之处回归了开辟之前的“无极”状态,它无声无息,如死一般寂静,看上去毫无威力,其实,破坏力之强,威力之大,绝非人类所能想象。   小云不等完全站稳,灰色浓雾已经逼近,他大喝一声,道:“来得好!我等的就是这一招!”右手“裁云帚”全力击出,同样是既无光影也无声息的太极之气,如怒海波涛,涌向灰色浓雾的左翼;与此同时,“元始太极轮”银光暴长,形成一个覆盖面积约有五六十丈的巨大光轮,盘旋飞向灰色浓雾的右翼。   “混沌”是“无”的极限,反呈现出“有”的力量,攻击初起之时力量分散,最后归结于一点;“太极”乃是“有”的极限,反呈现出“无”的力量,攻击初起之时力量凝聚成一点,最后分散;二者恰恰相反,但都是绝对力量,不可化解,无以抗衡,是宇宙间最强大的两种力量。   此时,“元始太极轮”和“裁云帚”发出的太极之气和灰色浓雾的左右两翼一经相撞,天地之间响起轰隆隆的轰鸣之声,持续不断,并且愈来愈大,就是几百万个巨雷同时炸响也产生不出如此巨大的声音。“帝辇谷”就像变成了筛子,上下左右剧烈摇晃起来,震动之强,就是几百亿匹铁甲战马同时奔走在大地上也无如此之威。观战的众人无不面色惨白,心想“莫非世界末日已经来临?”念头不等转完,强大的声波如水波层层扩展开来,谷底和四周山上的所有草木,不论大小粗细尽被连根拔起,木质看台竟被声波震的粉碎。包括道教众人在内,所有人全部飞上高空,或驾驭法宝,或挥舞兵器,拨打漫天飞舞的草木和木质碎屑。 第七十三回冤狱(2)   轰鸣声持续了半盏茶的时分,陡然停了下来,天地间再无一丝声音,万籁俱寂,安静得使人毛骨悚然。众人心脏紧缩,已不再呼吸。“砰”的一声巨响,“帝辇谷”里发生了爆炸,一个直径足足有几百丈粗的黄色烟柱从“帝辇谷”中央盘旋升起,一直冲到几千丈的高空方才扩散开来,形成一个巨大无比的蘑菇状黄云,景象壮观已极。周围的十几座山峰开始大面积崩塌,房屋一般大小的巨石四处飞射,威势惊人,就是几亿斤炸药同时爆炸也无如此强大的能量和破坏力。众人虽是身在高空,仍被爆炸产生的冲击波震的气血翻涌,有百十人功力较低,嘴角竟渗出了鲜血。从空中望去,地面上砂土弥漫,烟尘翻滚,已无法看清“帝辇谷”究竟在何处,更不知在谷里作战的三人究竟是死是活。   半个时辰后,尘埃散尽,众人凝目观望,只见方圆五六十里的“帝辇谷”竟已不复存在,山谷四周的十几座山峰已被彻底夷为平地,所有的岩石化为了粉末状的砂土,再无一点残留,一眼望去,原本是群山环绕的“帝辇谷”竟成了一马平川的平原。在原先的谷底中央出现了一个直径约有一二百丈的大坑,黑黝黝的一眼看不见底,也不知究竟有多深。爆炸的威力如此之大,使众人为之乍舌不已。   小云站在大坑的东南面,他神情平静,目光犹如一泓秋水,清澈明亮,周身上下毫发无伤,发髻中的银花泛起点点银光,猩红色的长袍上竟无一丝灰尘,依旧光鲜闪亮,宽大的衣袖随风飘舞,身姿如苍松翠柏,夭矫不群。在一片苍莽的黄色平原上,他猩红色的身影显得尤为醒目,气度无与伦比,直如飞仙在世。   帝独天兄妹就像两条死鱼,横躺在大坑的对面。帝独天为了战胜小云,方才出手时未留丝毫余力,而使力越大他承受的反噬力也就越强,此时,他全身的衣服被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撕得粉碎,周身**,肚腹破裂,内脏已成稀粥状,除了头颅基本完好,全身的伤口至少有几百处之多,骨骼也断成了几百节,身体就像一滩烂泥,扭曲得不成模样,早已死的不能再死了。一代无敌枭雄,一代威压三界九幽的“大魔王”,祸乱华夏的罪魁祸首就此形神俱灭,结局十分凄惨。   月无双在出手时无意识的保留了三分力量,并未使出全力,所以承受的反噬力相对较少。加上在爆炸开始的瞬间,她及时祭起了“母神之盾”,凭借它的保护,好歹是保住了性命,但仍是身负重伤,暂时失去了神智。“母神之盾”乃是神器,是世间已知防御力最强的一件法宝,但在替她承受了绝大部分的冲击波和反噬力之后,仍是裂成了碎片,从此不再出现在世间。爆炸的威力极为强大,帝独天的六头独角兽和月无双的雷龙,尽管是神兽,竟也无一幸免,被炸得粉身碎骨,尽化飞灰。此战,除了月无双一人未死,魔教已是死亡殆尽,全军覆没。   小云此番凭一己之力战胜了帝独天兄妹的联手合击,破解了一向被视为不可抗衡的“混沌”,终于是一雪前耻,报了一箭之仇,并从此成为当之无愧的宇内第一高手。魔教既已被歼灭,终结乱世的目标已经基本实现,他的功业其实也已至巅峰状态。“山至绝顶我为峰”固然是可喜可贺,但环顾无人,并且再无努力目标,岂不十分寂寞和无聊?山至绝顶,不论你再怎么走,不论你走向何方,不论你再怎么努力,四周皆已是下坡路,要想一直维持人在绝顶的状态,岂不也是十分艰难?尘埃散尽后,小云凝望早已面目全非的“帝辇谷”,心里竟是一片空白,自己也不知是喜是悲。   悬在空中的二十多万人眼见小云毫发无损,而帝独天兄妹则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估计就是没死,也无再战之力,可见此战肯定是小云赢了,道教取得了“帝辇谷”之战的最终胜利,祸乱华夏多年的魔教从此灰飞烟灭,太平之日已在眼前,众人群情振奋,爆发出如海啸一般的欢呼声,久久持续不绝。翥凰,清雅等五女更是泪如雨下,魔教已灭,小云已能功成身退,她们所期待的幸福生活马上就要开始了。众人纷纷飞抵小云身前,有的向他表示祝贺,有的称赞他神功无敌,有的想和道教结盟,有的宣称要向道教捐款,协助道教巩固势力,以便使正义的大旗永镇江湖。除了道教人员,所有人在投向小云的目光中既有崇敬,也有畏惧,心里更有几分担忧,今日之战结束后,小云已成为无敌于天下的“神”,道教在江湖中也已是一家独大,世间再无一人能战胜小云,再无一股力量能扼制道教,如果一人一教就此开始为非作歹,或是称霸江湖,或是倡乱谋反,岂不又要天下大乱?   小云和众人寒暄了几句,见众人仍是七嘴八舌说个不休,不禁十分头痛,心想“帝独天兄妹是死是活眼下仍不知晓,我必须前去看个明白,否则怎能安心?”向众人说道:“大家等我片刻!”挤出人群,飞身掠过大坑,仔细察看帝独天兄妹的情况。待看见帝独天死状极惨,他心里一悲,所有谋求霸业者,如不成功,结局岂不大抵如是?见月无双体表并无外伤,仍有脉搏,显是并未死亡,他心里又是一喜。如果亲手杀死一个和自己有合体之缘的女子,毕竟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但月无双未死,难题也随之而来,小云暗暗寻思“她是杀害大师兄的凶手,又是祸乱华夏的首恶人员,如果我放了她,别人会怎么看我?我又怎能对得起大师兄?她方才如果是死了也就死了,但她眼下已经身负重伤,我怎好再出手杀一个毫无抵抗之力的女人?她和我有夫妻之实,我又怎能下得了手?”一时间心里委决不下,不知怎生处理为好。 第七十三回冤狱(3)   片刻后,月无双终于苏醒,缓缓睁开双眼,首先看见了小云,她眼里露出喜色,尽管伤势沉重,嘴角仍是泛起一丝甜美的微笑。小云怕自己心软,将目光投向一旁,不和她对视,缓缓说道:“你哥哥已经死了。”月无双心里早有准备,挣扎坐起,双手捧起帝独天的头颅,轻轻亲吻他已经寒冷如冰的额头,眼里涌出泪水,哭道:“哥哥你死了,我怎么活?其实,我是爱你的,真的很爱你......”   小云心里惨然,已不想再看下去,狠狠了心,缓缓抬起右掌,准备击毙月无双,了结所有的恩怨情仇。月无双见他的眼里隐含悲痛,颤声道:“云,你真的要杀我吗?杀了我,你心里真的会好受吗?”小云见她楚楚可怜,泪水潸然而下,喉头一阵梗阻,轻轻说道:“无双,你不要恨我,我身不由己......”月无双痛哭起来,说道:“云,其实你不想杀我,是吗?你是爱我的,是吗?”   小云沉默良久,方才说道:无双大大的眼睛里闪起喜悦的光辉,神色转为温柔,说道:“你爱我,但我活着,你无法向众人交待,我怎能如此自私?我怎能使你难以做人?云,你杀了我吧,我不恨你!”缓缓闭上双眼,泪水再次涌了出来,哭泣道:“我们...我们来世再作夫妻吧......”小云心如刀绞,紧咬下唇,抬起右掌,犹豫再三,终是下不了手。长叹一声,收回右掌,说道:“好吧,只要你发誓你和魔教不再和华夏为敌,我就放你走!”他并不想杀月无双,但如果无缘无故就放了她,在众人面前不好交待,让月无双发一个无关痛痒的誓,只是给自己找一个台阶下。掩耳盗铃,自欺欺人而已。   生命可贵,不是万不得已谁也不愿意死,月无双闻言喜出望外,也十分清楚小云的用心,她心里极为感激,随即发誓道:“月无双谨在神前起誓:从今往后,我月无双和‘娑罗神教’永世不和华夏为敌,如背反誓言,月无双甘愿形神俱灭,万劫不复,永世不得往生。”说完正事,她的眼里涌起浓浓的爱意,柔声道:“云,你对我真好,谢谢你!我会永远记着你的,祝你幸福,我走了!”她其实是怕死和自私的,担心小云变卦,说完后施展时空转移魔法,瞬间不见了踪影。   二人的一举一动,众人在大坑对面无不看得清清楚楚,二人说话声音很小,至于具体说了什么,众人难以听见。待看见月无双遁走,众人颇感匪夷所思,小云功力之高,有目共睹,如不是经过他的同意,月无双又怎能在他的眼皮底下遁走?可见,月无双是他故意放走的!如此包容一个罪大恶极的敌人,绝不是仁慈,莫非二人之间有私情?除了道教人员,其他人开始胡乱猜疑起来,有七八千人此前曾被魔教欺压,此时更是生出了一肚皮的腹诽,暗暗埋怨小云行事不公,徇私妄为。   但小云今日挟大胜之威,使众人心生畏惧,待他从大坑对面返回,众人绝口不提此事,既无人质询他,也无人指责他,更无人说他的不是,仿佛月无双原本就不存在,仿佛他放了月无双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一件事。   小云原本心里有愧,想好了一大堆理由准备解释此事,但众人钳口不言,使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悲哀,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一个人在拥有了权力和名望后,就会失去了常性,就会开始肆无忌惮起来,因为权力和名望能形成一种强大的威压,使众人不敢监督他,已无人敢说他的不是。而无所限制的权力和名望,必导致私欲膨胀,就算此人自己不想变成一个坏人,但在众人的默许纵容和无人监督约束的情形下,也会变得肆意妄为起来。   战斗既已结束,众人一一上前和小云告辞,之后分别踏上归程,一个时辰后,二十多万人已走得干干净净,唯有道教众人仍留在原处。众人走后,翥凰,清雅,赫连暖玉,陈孤鸿,彭秀婕五人走到小云身前,用冷冷的目光狠狠盯着他,只是一言不发。小云被她们看得发毛,十分尴尬,喃喃道:“你们看我做什么?”五女仍是默不作声,小云知道她们是在无声的谴责自己徇私放了月无双,面色一红,“嘿嘿”一笑,说道:“我放了月无双,其实另有原因,不是你们心里想的那样!”   清雅和陈孤鸿斜眼看着他,明显露出一幅“我才不信”的神情,赫连暖玉“扑哧”一笑,不再继续看他。彭秀婕眼里涌起几分悲苦,缓缓垂下头来,也不再看他。翥凰的眼神转为柔和,说道:“我们心里想什么,你也知道?”轻轻叹息一声,说道:“云郎,你真的没救了!”也不知她是说小云沾花惹草的毛病没救了,还是说小云一见女人就心软的“妇人之仁”没救了,总之作为娘子军的领军人物,她已代表一众姊妹给小云下了结论,那就是“没救了”。   “帝辇谷”和京师相距较近,柳诚志的大军也已班师回朝,小云决定前往京师看望景略,顺便将歼灭魔教一事告知朝廷。道教的其他人员先行赶回“太和山”,加紧“真武观”的重建工作,力争早日完工。众人并无异议,随即启程,赶往“太和山”。魔教已灭,眼下并无要紧事务,小云步行前往京师,入夜时分抵达。在客栈里歇息了一宿,次日黎明,方才前往看望景略   不料景略家的大门紧闭,并贴有刑部的封条,小云大吃一惊,不知出了什么事故,急忙找人询问,方才得知景略因犯有“谋反”和“大不敬”之罪,已被“大理寺”判为死刑,眼下关押在刑部大牢里,定于今日午时处斩。妻子孔毓敏和其他亲属被判流徙三千里,在景略被处决后上路。 第七十三回冤狱(4)   小云心里奇怪,景略一向认理不认人,“大不敬”之罪或能有之,但他毫无私心,忠心为国,又怎会“谋反”?继续找人询问,但无人知道其中详情。考虑再三,小云大步出了京师,向路人问明柳诚志大军驻扎的位置,化身银虹,瞬间飞抵军营。暗中找到十几名曾跟随景略作战的老部下,经过仔细询问,仍是无法得知此事的真相。   其实,此事乃是柳诚志所为,他和景略原本不合,自从景略单人独骑活捉车万里,抢了平乱之战的头功后,更引起了他的无比嫉恨,他一直想找机会除掉景略,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理由和借口。事有凑巧,朝廷军队驻扎在临淄的一个多月里,有不少柳诚志麾下的士兵偷偷潜入车万里的“皇宫”,强奸车万里等要犯的内眷和宫女,并大肆偷盗宫里的物品,影响极为恶劣。景略得知后,将所有曾潜入“皇宫”的士兵全部缉拿归案,就地处决,以正视听。之后,他为了杜绝此类事件再度发生,亲自入住“皇宫”,并布置自己的亲信士兵把守四座宫门,禁止其他人员出入。   如此一来,不免闯下了泼天大祸。被杀的士兵,大多是柳诚志的亲信,众人以为柳诚志必要找景略理论此事,甚至借此事大做文章加害于景略。谁知,柳诚志不愧是盖世枭雄,得知此事后,不但毫无反应,反将自己的部队拉出城外,在距临淄十里之外的“安陆镇”重新安营扎寨。他随后命几十名亲信士兵化装成平民,潜回临淄,四处散布谣言,说景略占据“皇宫”,不让其他人出入,是要代替车万里成为齐郡之主,是要背叛朝廷,准备图谋造反和称霸一方。“龙骧将军”柳诚志只是出于无奈,才把部队拉出城外,以防被景略的部队歼灭。临淄城里的百姓和景略手下的大多数士兵,甚至包括几名将领,不明真相,竟信以为真。   三天后,柳诚志在自家大营设宴款待所有将领,景略只得离开“皇宫”,前往赴宴。此前柳诚志早已将自己的一名亲信安排在景略营里担任卫兵,待景略走后,此人将车万里的所谓“龙袍”“玉玺”等犯禁之物藏入了景略的私人包裹中。   酒宴结束后,柳诚志单独留下了景略麾下的十几名将领,说是有军务需要协商,景略并未起疑,独自返回“皇宫”,也未曾发现自己的包裹其实已被人动了手脚。柳诚志在他走后,假意提醒十几名将领,景略谋反一事眼下已是路人皆知,皇帝陛下在听见传闻后,必要穷究此事,届时,十几名将领作为知情者,但知情不报,不免领受责罚,与其如此,不如早早写一封奏章,向皇帝陛下言明此事,同时也可证明自己的清白。   十几名将领在听见景略准备谋反的传言后,原本已是半信半疑,此时再经柳诚志“提醒”,担心自己一旦被皇帝陛下误认为是追随景略谋反的“叛党”,不免性命难保,于是在回营后各自写了一道奏章,声称景略已准备谋反作乱,自己作为下属无力阻止,只得将此事上奏朝廷,希望皇帝陛下乾纲独断,尽快解决此事。十几名将领写此奏章,无非是要借此表明自己和此事毫无关系,以便和景略划清界限。   二天后,大军班师回朝,“正统”皇帝在“皇极殿”论功行赏,加封柳诚志为“齐王”,领兵部尚书,景略为“虎贲将军”“毅勇候”,其他将领各有丰厚赏赐。十几名将领见景略圣眷优渥,心里犹豫,但考虑再三,仍是将早已写好的奏章,秘密交给黄门监,由其代呈给皇帝陛下。   “正统”皇帝一直忙于庆功和善后事宜,直到三天后方才拆阅奏章,看完之后龙颜大怒,责令刑部尚书马上开始调查此事。“谋反”乃是不赦重罪,刑部尚书不由分说,先将景略缉拿归案,关入刑部大牢,之后“大理寺”官员前往景略的宅邸,进行仔细搜查,发现景略的私人包裹中藏有“龙袍”“玉玺”等犯禁物品,随即认定“谋反”罪名基本成立。为了慎重起见,刑部尚书又派出六七十名办案人员,秘密前往临淄调查情况,得知景略曾独自占据车万里的“皇宫”长达半月之久,禁止所有人出入,“龙骧将军”柳诚志的部队被迫撤出城外,以求自保,并且临淄百姓几乎异口同声,宣称景略有谋反和独霸齐郡之心。至此,景略已是百口难辩,冤狱遂成。   刑部将调查结果据实上奏朝廷,“正统”皇帝下令褫夺景略的所有官职,择日处斩,籍没家产,亲属流徙三千里,遇赦不赦,终生不得返回原籍。景略在狱中得知判决结果,不由得大骂昏君无道,冤杀忠良,“正统”皇帝得知后,又给他加了一条“大不敬”的罪名。   此番冤狱,乃是柳诚志一手促成,但在案件的审理期间,他自始至终没有露面,也没有发表一句对景略不利的言语,显得自己和此案毫无关系。“谋反”乃是十恶不赦重罪,不可能被轻判,柳诚志明知如此,在判决结果发布后,仍是上书朝廷,宣称景略素有战功,并曾活捉车万里,希望皇帝陛下能酌情减轻对景略的处罚。所有官员都知道他和景略一向不睦,见他为景略求情,无不以为他是一个大公无私和坚持正义的好人。柳诚志博取名声和收买人心的诡计再度得逞,曾前往临淄散布谣言和在景略包裹中私藏“龙袍”“玉玺”的几十名参与此事的亲信人员,皆已被他秘密处决,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此事已是死无对证,任你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为景略翻案。柳诚志心机之诡诈,手段之毒,心肠之狠,称得上是天下第一,景略又怎能是他的对手? 第七十三回冤狱(5)   小云无法查明此事真相,出了军营后,心里一时没了主意。思考一会儿,化身银虹,飞抵皇宫,告知一名把守禁宫大门的卫兵,自己要面见“正统”皇帝。卫兵转身入内,良久方才返回,声称“正统”皇帝已前往“太庙”祭祀祖先,眼下不在宫内,大约申时前后才能回宫。   小云心里冷笑,今天既非初一,也非十五,更不是国祭日,“正统”皇帝前往“太庙”做什么?自己和景略是故交,天下无人不知,如果景略有难,自己肯定是要出手相助。估计“正统”皇帝八成就在宫里,只是他已经想到自己此番前来是要替景略说情,他才故意躲起来,不想和自己见面。今天午时景略就要被斩首示众,他宣称申时才能回宫,又不给自己丝毫说情的机会,可见他是铁了心非杀景略不可了!   小云心里涌起怒火,只要有自己在,不论是谁都休想动景略的一根毫毛!自己并不想和朝廷为敌,更不想使道教和朝廷反目成仇,但如果“正统”皇帝执意要杀景略,双方只好刀兵相见了,至于后果如何,已非自己所能预见。   距行刑开始的时间仍有半个多时辰,“镇国门”外的法场已是人山人海,至少有四五万京师百姓提前赶来,准备亲眼观看景略被斩首示众。今日执行处决任务的“监斩官”正是最近被封为“齐王”的柳诚志。景略在军中素有威望,又是道门掌教紫微的故交,加上朝中也有不少官员同情他,柳诚志担心有人劫法场,竟统领了三万大军前来监斩,处决一个人犯竟如此兴师动众,在国朝历史上乃是首次。三万名重甲士兵分布在法场四周,负责维持秩序和担任警戒,阻止闲杂人等靠近和出入,百姓们只能在五十丈开外观刑。   景略身戴重枷,手足套有重约五六十斤的铁质镣铐,站在法场中央的木质高台上。他的腰杆依旧挺得笔直,并不因枷锁的重压而有丝毫的弯曲,周身上下可谓体无完肤,全是严刑拷打留下的创伤,此时所有的伤口仍在往外渗着鲜血。但他的神情一如往常,仍是十分平静,双目凝视前方的丛林,目光中只有少许的悲凉和无奈,纵使面临死亡,纵使**承受了前所未有的折磨,也绝不能使他生出一丝的畏惧和痛楚,他就像是用钢铁铸就,纵使粉身碎骨,也绝不摇尾乞怜和奴颜婢膝。   旁观的百姓不明真相,以为景略真的是因“谋反”才被朝廷判了死刑,起初他们不是在大声咒骂,就是在肆意嘲笑景略不自量力,法场之外人声鼎沸,极为嘈杂。但只一会儿工夫,景略的铮铮铁骨和视死如归的大无畏气势,就折服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众人先后闭起了嘴巴,喧哗声愈来愈小,最终泯灭,法场内外已是一片死寂,气氛转为肃穆。   柳诚志坐在监斩台后面,在看见众人的反应后,他心里感慨良多,暗暗寻思“独孤景略精于排兵布阵,武艺出众,已得孔居易真传,原本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但可惜的是他为人不识大体,毫不理会人情世故,只是一味的坚持所谓的‘原则’和‘正义’,不论他人出于什么原因,只要犯了错误,或是触犯了他的原则,他必将之绳之于法,或与之反目。古语说得好,‘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谁也不能保证一生都不犯任何错误,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都符合他所坚持的‘正义’,如此一来,还有什么人敢和他共事?他既不能为我所用,来日必将成为我的拦路虎和绊脚石,唯有杀了他才能永绝后患!但他毫无私心,忠心为国,又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一代良将,杀了他不免可惜,只是眼下也已顾不得了!”   时至正午,柳诚志传令行刑,四名士兵飞身跃上木质高台,使出吃奶的力气,方才将景略强行按倒。**上身的刽子手上前两步,抡起鬼头刀,全力劈向景略的后颈。小云出了皇宫后,一路飞往“镇国门”,恰于此时飞抵刑场上空,高喊道:“刀下留人!”担心刽子手一旦收势不及,景略不免成了刀下鬼,说话的同时他屈指弹出了一缕太极之气。“砰”的一声,鬼头刀在距景略后颈不足三寸的位置,凭空炸裂,化为了粉末,形势险到了极点。   人群骚动起来,几万名士兵不知发生了何事,正在犹豫观望,柳诚志毕竟反应机敏,大喝道:“有人要劫法场,大家不必理会,赶快将人犯处决!”几万名士兵如潮水一般涌向法场中央,纷纷登上木质高台,准备将景略乱刀砍死。   小云叹息一声,说道:“同朝为官,何必相煎太急?”他如一片红云飞抵景略身前,两只宽大的衣袖上下翻飞,“砰”“砰”声响个不停,已经登上高台的几百名士兵无一幸免,被他一一击昏,已无人能再上前一步。另有几千名士兵正要跃上高台,见形势不妙,只得转身后撤,和仍在继续向前涌来的其他士兵撞在了一起,乱成一团。   小云背负双手,缓步绕高台走了一周,目光中泛起浓重的杀机,犹如寒冰利剑,森寒无比。所有的士兵在他的注视之下无不心里发毛,再次纷纷后撤,相互拥挤冲撞,队形愈加混乱,尽管如此,他们仍是拼命后退,眨眼间高台的四周已露出了一大片空地,至少有七八十丈方圆。   小云见威慑已起到预期效果,转身回到高台中央,此时才看清景略的神色已极为憔悴,并且周身是伤,不禁心里一酸,目光转为柔和,说道:“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滚滚红尘,滔滔浊世,竟容不得你一人洁身自好!既如此,你不如跟我走吧!朝廷的官不做也罢!”说完,伸出双手准备去除景略身上的重枷和镣铐。 第七十三回冤狱(6)   景略早已起身,闻言后退几步,说道:“且慢!戴在我身上的刑具代表的是国家的法律,享有无上权威,唯有朝廷才有权为我去除,你无权这么做!”小云毫不理会,上前握住刑具上的铁锁,正要用力将它扭断,景略大吼道:“不可!如果你非要代替朝廷行使职权,不但是蔑视国法,有辱朝廷的尊严,并且势必置你我于不义!”   小云眼里涌出泪水,喉头一阵梗阻,缓缓说道:“我知道,你是不想拖累我,担心我私自放了你,难免和朝廷反目,日后将对我和道教不利,所以你宁肯死,也不愿我救你!”平定了一下情绪,继续道:“但你想过没有,如果你死了,我岂能独活?不论是谁想要杀你,我必和他拼个鱼死网破!要死,我们一起死!”   饶是景略坚强如铁,见他真情流露,也自肝肠寸断,一时间泪如泉涌,用足尖挑起一根长矛,将矛头对准自己的咽喉,颤声道:“好兄弟,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请你马上离开,否则,我就死在你面前!”语气斩钉截铁,容不得半点商量。四周的百姓和所有士兵见二人情深义重,无不为之泪下。   小云叹息道:“好吧,我答应你不再私自破坏刑具,你也不必自戕,我们再想别的办法,总之,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去死!”景略沉思一会儿,用足尖踢开长矛,说道:“好,我听你的!”小云心里一宽,转身面向一众士兵,说道:“道门掌教紫微,恭请齐王殿下出来叙话!”所有百姓得知来人竟是一向被视为神仙的道门掌教紫微,无不激动万分,纷纷跪倒,顶礼膜拜,七嘴八舌高喊道:“参见紫微仙长!”小云躬身回礼,费了好大一番唇舌方才使众人重新站起。   先前小云一经现身,柳诚志已知今日之事绝难善了,所以他一直在筹思对策。士兵在小云的威慑之下,抽身后退,并未完成任务,他也未曾理会,直到听见小云指名要和他相见,他才从几万名士兵身后走出,来到木质高台前,躬身施礼,说道:“原来是恩公驾到,诚志相见来迟,望祈恕罪。”他一向骄狂,但小云既是他的恩人,功力之高更是天下无敌,所以他不能不有所收敛,此时不但执礼甚恭,而且也不敢以“齐王”自居。士兵们不知其中缘由,见自家的大帅竟对一个出家人如此恭敬,不免心里诧异。   小云道:“齐王和景略乃是一殿之臣,纵使不能齐心合力,至少也应与人为善才是,但为什么齐王非要将景略置之于死地?”柳诚志神色严肃,说道:“恩公说笑了,诚志绝非卑鄙小人,怎能有此不良之心?独孤将军准备谋反作乱,证据确凿,经圣上亲自核实后,方才定罪问斩。此事绝非他人诬告,独孤将军实乃咎由自取!如果恩公今日非要干涉此事,势必和叛党同罪,所谓‘王法无情’,恩公此前虽有大恩于诚志,届时,我也只能依法行事,如有得罪之处,希望恩公体谅一二!”他自恃有朝廷撑腰,言语硬了起来,已露出威胁之意。   小云一言不发,凝视柳诚志良久,方才缓缓说道:“你智力了得,心机缜密,我自愧不如。但我心里十分清楚,雍王蒙难,魔教和无稽山庄攻打太和山和皇宫,皆是出于你的授意或谋划。我虽没有证据证明你有罪,但如果你今日执意要杀景略,我也只好动用私刑杀了你为民除害,为了景略,纵使和朝廷为敌,我也是在所不惜,你信是不信?”他的语气十分平和,但言中之意就像是钢刀出鞘,已是锋芒尽显。   柳诚志出了一身冷汗,心想“此人为了独孤景略已不惜和朝廷反目,如此一来,我已失去要挟他的凭仗,以此人的功力,如要杀我,就像捏死一只蚂蚁,可谓毫不费力,他的此番话绝非虚言恐吓。今日不杀独孤景略,日后仍有机会,眼下我已是齐王,千金之体,犯不上和一个江湖草莽拼命!”他很善于见风使舵,察觉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胁,马上改变了态度,哈哈一笑,说道:“恩公何必如此?独孤将军谋反一案,或许真的另有隐情,也未可知!恩公有什么主张,不妨明言!”   如果为了景略一案,致使朝廷和道教反目,华夏不免再度爆发战乱,小云为终结乱世所做的一切努力势必尽化泡影!所以此事如能和平解决,自是最好!小云见柳诚志软了下来,心里为之一宽,微微一笑,说道:“古语云:识时务者为俊杰,齐王诚如此言!”沉思一会儿,道:“我有一个提议,眼下暂缓行刑,你我一起前往皇宫,由我向圣上分说此事,如果圣上仍认为景略有罪,届时再处决景略也为时不晚,齐王意下如何?”   柳诚志知道自己的生死此时仍捏在小云手里,于是当机立断,回答道:“好,就这么办!”命令士兵押上景略,他和小云一起前往皇宫。他行事干净利索,毫不犹豫,不愧是一代枭雄。半个时辰后,一行人行至午门,柳诚志向值班侍卫说明情况。一名侍卫转身入内,片刻返回,言道“正统”皇帝在“皇极殿”接见柳诚志和小云,景略乃是戴罪之身,不宜出入禁宫,暂且在午门外待命。   小云腹内冷笑,此前侍卫告知自己“正统”皇帝前往“太庙”,大约申时才能回宫,此时只是正午时分,他怎么又在宫里了?可见他一直未曾离开皇宫,只是不想和自己朝面。柳诚志命令士兵看护景略,之后和小云并肩步入禁宫,前行一会儿,走入“皇极殿”。   殿内除了十几名内监,并无其他官员,“正统”皇帝坐在宝座中央,面色阴沉,显是心情不佳。二人施礼之后,小云道:“陛下,祸乱华夏多年的魔教,已于昨日被我教歼灭,教主帝独天被我亲手击毙,其他的魔教成员也已被赶尽杀绝,魔教就此从华夏除名,此后再也不能为非作歹。历经多年战乱,华夏终归太平。”他绝口不提景略一事,先为自己表功,无非是要让“正统”皇帝领自己的情,以便待会儿在替景略开脱罪责时,可以凭此大功讨价还价。 第七十四回登峰造极(1)   “正统”皇帝岂能不知他的用心,闻言勉强露出一丝笑容,说道:“紫微先生果真是神勇无敌,魔教既已被歼灭,此后朕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嘴里说是高枕无忧,心里却在暗暗发愁“云归鹤眼下已是亲王,加‘太子太师’,官爵已是最高最大,此番他歼灭魔教,再立大功,我拿什么封赏于他?难不成封他当皇帝?如不封赏,他挟此大功,非要让我饶了独孤景略,我又怎好拒绝?”   小云继续说道:“陛下,我此番前来并不是为了表功,主要是为‘虎贲将军’独孤景略讨一个公道。”“正统”皇帝面色一沉,说道:“独孤景略谋反作乱,事实俱在,不容置疑,紫微先生要为他讨什么公道?”柳诚志见小云一提景略之事,马上就吃了一个闭门羹,不禁心里一喜。   小云既不着急,也不上火,缓缓说道:“谋反作乱绝非等闲之事,必须要准备周全,必须要有人协助辅佐,必须要协调好各方面的关系后才能成事!反观景略谋反一案,除了他一人,再无其他同党,也无同谋,也没见他招兵买马扩充实力,岂不十分反常?难道就凭他一人便能独霸齐郡?景略不会如此天真吧?此事明显不合常理,可见是有人诬告于景略,希望陛下明察!”   柳诚志心里有鬼,听他说完,担心“正统”皇帝彻底追查此事,说不定会使自己的阴谋暴露,一时间已是面无血色。“正统”皇帝其实早已知道景略一案乃是冤案,但他仍将景略定为了死罪,其中原因不为外人所知。景略能力极强,而为人又一向坚持正义和是非,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就是皇帝有错,他也是直言不讳,丝毫不留情面,给了君王太大压力。在“正统”皇帝眼里,他是一个无法驾驭的臣子。   景略好比是一把无鞘的钢刀,锐利无比,锋芒毕露,使人敬畏。战斗之时,无鞘之刀不必出鞘,就能投入战斗,可谓既省时,又好用,所以在战乱平复之前,“正统”皇帝仍需要借助景略的能力对付敌人,就算他有一定的过激言行,“正统”皇帝也不予理会。一旦天下太平,如果再将一把无鞘之刀佩在身上,早晚会伤及自身,眼下战乱已经平复,日后“正统”皇帝免不了要纵情于声色犬马,届时,景略肯定会有意见,与其让他上书指责自己,不如早早将他除去,也好图一个耳根清静。“正统”皇帝之所以非杀景略不可,原因就在于此。听小云说完,他只是默不作声,并不表态。   小云见“正统”皇帝毫无反应,心知已无法说服他启动司法程序重新审理此案,只得叹息一声,接着道:“陛下,景略为人犹如光明日月,毫无私意,严于律己,也严于律人,不免使阴暗之徒无所遁形,不免使邪恶之辈怀恨于心,所以他才被人诬告,所以才有人一定要将他之置于死地。他一向忠心为国,天下皆知,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担保他绝非谋反作乱之徒!只要陛下免除景略的死刑,我甘愿成为一名寻常百姓,陛下可以收回历次加封给我的所有的名号和官职。此后,我不再参与任何国事,不再干涉任何江湖事务,也不再执掌道教,就此解甲归田。陛下如能恩准,乃是我和景略之福,也是陛下和国家之幸。”   他知道“正统”皇帝一向疑忌自己的威名凌驾于君主和朝廷之上,一直担心自己会谋反作乱,所以主动提出用自己的官职名号换取景略的自由,以便使“正统”皇帝放心。他的前几句话直指“正统”皇帝乃是一个阴暗小人,最后一句话已含有明显的威胁之意,表明“正统”皇帝如不能恩准他的请求,皇帝和国家就要沦为不幸。   “正统”皇帝闻言大喜,心想“云归鹤功力之高,威名之盛,纵观华夏,无人能与他相提并论,相比独孤景略,他更难驾驭。他如能解甲归田,不再参与任何事务,自是再好不过了,也去了我的一块心病!至于独孤景略,只要不给他官职,他就没有权利再去管束指责他人,是死是活,已无关紧要。用云归鹤的解甲归田换取独孤景略的自由,这个买卖还是划算的!”大喜之下,不再理会小云言语中所含的威胁和讥讽,“嘿嘿”一笑,说道:“紫微先生乃是当世高人,仙家气度,在朝为官不免有**份!‘至圣大宗师’的封号依旧保留,其他官职全部免除!独孤景略免于死刑,但削籍为民,永世不得为官,明日必须离京,遣返原籍务农。朕意已决,毋庸再议!”起身一挥衣袖,说了声“散朝!”随即转身走入内宫。   景略能得以不死,小云已是喜出望外,不想再耽误时间,握住柳诚志的左手,化身银虹,瞬间飞抵午门。柳诚志首次领教道门神功的威力,见他竟能瞬息千里,禁不住暗暗乍舌,知道小云心急,马上向众人宣布景略已被免于死刑。小云从他手里接过钥匙,亲手为景略打开了刑具,两个儿时的伙伴紧紧拥抱在了一起,良久方才分开。小云眼含热泪,颤声道:“我们自由了!”景略犹如身在梦中,喃喃道:“自由了?”   柳诚志走上前来,拱手抱拳,微笑道:“独孤将军重获新生,恭喜,恭喜!”景略冷笑道:“我走之后,你可以横行无忌了,理应是我向你恭喜才对!”柳诚志十分尴尬,没有接腔,小云看了他一会儿,说道:“齐王的权术智谋,举世无双,但自古多行不义必自毙,希望你好自为之,我们告辞了!”握住景略的右臂,化身银虹,银光只闪了一闪,二人已不见了踪影。   当日申时前后,小云在京师北门外的“黯然亭”设宴为景略夫妇饯行。宴席上只有美酒,并无佳肴,景略伤势未愈,加上去国回乡,此后再也不能为国效力,不免心中郁郁,神色依旧十分憔悴。三人中惟有孔毓敏心情最好,只要能和丈夫在一起,她已别无所求。 第七十四回登峰造极(2)   景略喝了七八斤美酒后,酒意上涌,叹道:“我从一个一文不名的白丁,历经多年拼杀,终于积功升至‘虎贲将军’,爵封‘毅勇候’,眼见光宗耀祖和厕身庙堂辅君成王霸之业的人生理想就要实现,想不到今日竟被一下子打回了原形,竟又回归了人生的起点!所有努力,多年心血,尽化泡影,岂不可悲?从一无所有的起点,又回归了一无所有的起点,岂不可笑?”   小云叹道:“繁华之后有凋零,喧嚣之后有沉寂,人生原本如是,你也不用太在意!”景略缓缓点头,说道:“你说的是!”沉默一会儿,起身道:“聚散离合寻常事,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走了!”小云道:“你和弟妹多保重!”景略不再多言,和妻子孔毓敏各自上马,夫妻二人和小云告别后,拨转马头朝西北方向缓缓行去。   景略的一身行囊十分简单,除了坐下的战马和得胜勾鸟饰环上悬挂的“四宜宾服枪”,再就是几套衣服和少许碎银,可谓身无余财,两袖清风。他为官多年,并曾一度担任高级将领,但竟贫穷到如此程度,也可谓天下少有,自古罕见。此时,他的背影仍如标枪一般笔直,但在残霞余辉的映衬下,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和无奈,竟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寂寞,就像是一个无比虔诚的信徒,正独自走在朝圣之路上。   小云心潮起伏,久难平静,景略为了国家的利益几乎付出了自己的一切,但到头来他竟是毫无所得,两手空空回乡务农,如此究竟值不值得?是不是所有坚持理想的人和所有坚守正义的人,都要经历如此惨痛的人生?君子蒙难,小人横行,究竟又是谁的错?   无稽山庄和魔教先后覆灭,江湖中已形成道教一家独大的局面,道教就是不称霸,也已成为事实上的江湖霸主和领袖。大多数江湖组织的掌门人纷纷前往“太和山”准备和道教结为盟友,为了表示诚意,所有人都捐出了数额不等的银两。有钱能使鬼推磨,在注入了大量资金后,“真武观”的重建工作明显加快,一个月后,工程终于结束。   完工当日,小云独自在观内参观了一周,最后登上“无为堂”,极目观望。只见此时的“真武观”建筑面积比原先扩出了一倍,重檐九脊,琉璃金顶,雕梁彩绘,画栋朱门,美奂美仑,富丽堂皇,恢宏雄壮,气势无与伦比,在云霞掩映之下,犹如一座天宫,显示出了道教眼下所拥有的强大实力和在人间的至尊地位。   一时间,小云潸然泪下,心里感慨万千,暗暗想道:“我终于恢复了祖师传给我的基业,并且在原有的基础上有所扩充。我教的规模更是今非昔比,门徒十几万,信徒有亿万之众,十分之**的江湖组织已和我教结为同盟,在歼灭无稽山庄和魔教后,我教的声威之盛已是旷古绝今。各项改革措施的实行,保住了千千万万人的生命,赢得了百姓的拥护和交口赞誉,祖师提倡的思想也借此在民间大肆传播开来,不论是在朝在野,我教的影响力都已企及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我曾在太上祖师和大师兄面前,承诺我将尽最大努力重振道教声威,眼下看来目标已经实现!乱世平定,黎民百姓就此安居乐业,我基本上完成了我所承担的责任和任务,大道无为,高处不胜寒,已到了我该走的时候了!”   他神思飞驰,向往自由之心,已不可遏制,随即纵声长啸。啸声浑厚无比,绵长无尽,饱含勃勃生机和期盼自由的喜悦,就像暖暖春风弥漫开来。群山回响,野兽走出山林,飞鸟振起双翼从四面八方赶来,道教所有人员走出房间,一起聚集在“真武观”山门外。人兽和平相处,互不相犯,鸟不鸣,兽不吼,人无声,所有的有情生命显得十分愉悦,完全沉醉在天籁一般的啸声之中。天空中涌起一片片五色云霞,翻卷舒展,如江河归海,缓缓汇聚到“真武观”上空。原本已经接近凋零枯萎的花草树木,重新抽枝发芽,秋季的“太和山”瞬间变成了阳光明媚的三春时节,百花竞放,姹紫嫣红,草木复苏,郁郁青苍,一片繁华如锦,云蒸霞蔚,景象瑰丽雄奇。此时的小云已和宇宙完全成为一体,一啸之威,不但改变了天象和季节,并能感化所有生命,一身玄功已至登峰造极。   次日一早,小云在议事会议上向众人宣布了两项决定,其一:鉴于“真武观”的规模已比原先扩出一倍,再用原名已不太合适,从今日开始“真武观”更名为“真武太和宫”。其二:他从明日起不再担任掌教,由荣浩接替他成为新一任道门掌教,一个月后在“真武太和宫”举行继任大典。待会议结束,马上将此事昭告天下,希望各界人士届时能来“太和山”观礼。   参与会议的所有人对于“真武观”更名一事并无异议,至于小云宣称此后不再担任掌教,众人知道他早有此意,尽管心里并不情愿,也不好反对,只得勉强同意。想起小云辞职之后,势必要离开“太和山”,前往海外隐居,除了清雅喜上眉梢,其他人无不神色黯然,心里颇感舍不得。   时光如飞,一个月之后,正值夏历十五日,“真武太和宫”的里里外外悬灯结彩,旌旗飞舞,彩幡飘扬,鲜花婆娑,香烟缭绕,鼓乐喧天,在小云的亲自主持下,荣浩的继任大典如期举行。礼部尚书严守君统帅三千名衣甲光亮的禁卫军士兵,组成规模庞大的使节团,代表“正统”皇帝和朝廷,前来“太和山”观礼。待严守君宣布圣旨后,三百名士兵齐心协力将一方巨大无比的汉白玉石碑,立在了“无为堂”门前。石碑上雕有“正统”皇帝亲笔题写的“紫微星光映八极,宗师气象绝古今”十四个泥金大字,用以表彰小云的丰功伟绩和超凡气度。“正统”皇帝此番不但亲笔题写碑文,并且毫不吝啬赞美之词,将小云的身份抬高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可谓给足了小云面子。 第七十四回登峰造极(3)   道教在全国大力推行各项改革措施和善举,使道教人员得以有机会和府县一级的朝廷官员经常接触,双方在一起共事,时间一久,相互之间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得知荣浩将于今日继任道门掌教,约有七八百名官员纷纷派出代表,携带贵重礼物,从全国各地赶来“太和山”参加盛典。几乎所有江湖组织的掌门人和领袖,包括所有的江湖知名之士,各自统帅门人弟子也从四面八方赶来“太和山”。九大门派的掌门人代表所有江湖门派,将一座用纯金铸就的小云等身雕像和一方写有“紫微大帝”的金匾,赠给道教作为贺礼。   纯金雕像制作极为精美,它的面容以及神情和小云毫无区别,只是雕像的一身穿戴制作成了“北极天帝”的形象,头戴“北斗浑天冠”,身披“宝光七星甲”,双臂缠有七条锦带,背后有一个光轮,形象庄严华美,大有震慑群魔之威。道教众人和前来观礼的人员,见雕像制作的如此传神和威武,无不为之喝彩。荣浩作为继任掌教,有权对重大事件作出处置,他命人将小云的雕像抬到“真武殿”,安置在“真武大帝”的左面,之后将写有“紫微大帝”的金匾悬挂在雕像上方。   “真武大帝”是老子的化身,荣浩将小云的雕像与之并列,无疑是在表明小云已成为当之无愧的一代宗师,完全可以和老子平起平坐,完全可以和老子一样接受世人的瞻仰和朝拜,完全可以和老子一样领受世人的香火供奉,完全和老子一样具有保护国泰民安和护佑众生的无穷法力。   全国的百姓或多或少、直接间接都曾受到过道教的恩惠和关照,得知小云马上就要辞职归隐,百姓们心里舍不得,于是以每一处府县为单位,各自推举出一名德高望重的乡绅作为代表,携带各地的土产,纷纷赶赴“太和山”,主要是想和小云见上一面,表示诚挚的感谢,其次才是参加盛典。百姓集资制作了一面锦旗,作为赠给道教和小云的贺礼,旗面上用金银丝线绣有“惠泽苍生”四个大字。   上至帝王和朝廷官员,下至江湖豪雄和黎民百姓,华夏的朝野各界皆有代表出席盛典,总人数竟有十几万之众,“真武观”幸亏是扩大了规模,否则根本无法容纳如此之多的人。此时“真武太和宫”里人如潮涌,人与人之间毫无空隙,此番参与盛典的人数之多,参与面之广,盛典的规模之大,不但空前,估计势必也将绝后。   待小云亲手将象征道门掌教权威的“七星宝冠”给荣浩戴上后,预示加冕典礼已经结束,权力交接也已完成,属于云归鹤的开创复兴时代已经结束,属于荣浩的守成时代即将开始。十几万人亲眼见证了这一庄严的历史时刻,无不感慨万分,心里也不知是喜是悲,既无人喝彩,也无人欢呼,“真武殿”里鸦雀无声,气氛肃穆沉闷。   荣浩已成为新一代的掌教,以后的事务需由他亲自主持,小云完成了历史使命,和众人告别,之后缓步走出“真武殿”,他一旦出了殿门,必将失去所曾拥有的一切,此后的生涯再也无人关注,势必归于平静和沉寂。他明知如此,背影依旧十分坚定,毫不犹豫,也无一丝留恋,去意决绝。众人眼望他走出殿门,心里涌起依依不舍之情,很多人潸然泪下,几千名代表百姓的乡绅想起小云曾给予父老乡亲的无私关爱,更是失声痛哭。至此,小云的威名也已企及了登峰造极。   继任大典足足持续了三天方才结束。几个多月后,荣浩的妻子吉秀生了一个儿子,好在他只和母亲相像,白白胖胖,面如满月,十分粉嫩可爱,和父亲的黝黑干瘦毫不相同。想起木荣春曾给予自己的无私关爱和为道教做出的巨大牺牲,荣浩给儿子起名“木绪春”,希望儿子长大后能像木荣春一样无私而伟大,并能传绪木氏宗族的香火,不致使大师兄绝后。   三天后,小云依照先前的承诺,在“真武殿”大开香堂,正式收木绪春为自己的开山门大弟子。仪式结束后,他马上动用太极之气开始为木绪春洗毛伐髓,扩充经脉。他眼下的功力和大神女娲基本持平,改造一个凡人的先天体质,可谓易如反掌,功行一周天,已使木绪春的经脉扩充了几十倍,具有了包容储存所有五行元素的能力。一个出生不久的婴儿竟拥有了大多数修道者终其一生也无法企及的“道体仙胎”,乃是自开天辟地以来的首次,荣浩心知儿子未来的发展不可限量,只要他肯努力,最多十几年,功力就能和此时的小云一争短长。   次日黎明,小云在“无为堂”大厅召开盛大集会,和道教众人一一话别。荣浩和几名堂主知道以后已很难再和他相见,心里十分伤感。小云出身贫苦,平日毫无架子,一向和低辈弟子相处融洽,此时得知他要离去,众弟子泪如泉涌,几百名女弟子更是嚎啕痛哭,“无为堂”里气氛忧伤。集会结束后,小云、翥凰、赫连暖玉、清雅、陈孤鸿、彭秀婕,再加上小云的内务大总管清风,一行七人离开“太和山”,一起赶往海外仙山“岱舆”,从此开始了不问世事的隐居生活,云归鹤的传奇时代就此落下了帷幕。多年之后,经众口相传,有关小云的事迹已经失去了原有的面目,渐渐演变成了神话。   腊月三十,“正统”皇帝在“皇极殿”下旨昭告天下,此后不再使用“正统”年号,从正月元旦开始改年号为“承平”,借此庆贺华夏重归一统。开春之后,六部九司和各处府县的所有官员全部忙碌起来,战后的各项重建恢复工作全面展开,千疮百孔的华夏终于得以缓慢恢复生机。 第七十四回登峰造极(4)   “承平”三年,在平定楚郡之乱后被“正统”皇帝封为“楚王”的原“上柱国大将军”“武威候”澹台复羽,因被人告发于暗中营私结党,把持朝政,阻截言路,被“正统”皇帝下旨斩首示众,所有亲属和几十名亲信也被全部处决。   “承平”五年,“御史中丞”罗雪庵上书朝廷,弹劾因平定蜀郡之乱有功被封为“蜀王”的原“车骑将军”武秉忠,日常骄狂跋扈,目中无人,排除异己,接纳巨额贿赂,并于官署之内公开诽谤皇帝,影响极为恶劣,建议朝廷将其革职问罪。“正统”皇帝看罢奏折,龙颜震怒,下旨将武秉忠革职问斩,并诛连九族。   两件大案总计杀了三千余人,京师一片血雨腥风,所有参与平乱的有功人员无不人人自危,所有朝臣大多以为“正统”皇帝乃是为了“鸟尽弓藏”方才诛杀重臣,但也有少数人猜想两件大案八成是柳诚志在暗中搞的鬼,只是无法证明自己的猜想而已。至此,平定乱世的三大功臣三死其二,只有“齐王”柳诚志硕果仅存。   此后几年,“正统”皇帝已很少上朝,天天在后宫和嫔妃鬼混,沉醉于酒色之中,所有政务由柳诚志全权处理。柳诚志独掌军权,大权在握,势倾朝野,成了事实上的“皇帝”。他任人唯亲,剪除异己,朝廷和各级政府的官员十有**出自他的门下,势力之大已凌驾于皇室之上。   “承平”九年,仍在壮年的“正统”皇帝无缘无故暴毙于“乾安宫”,无人知道死因,九天后,他年仅八岁的幼子轩辕重光在“皇极殿”践祚,成为垂拱华夏的新一代统治者,改元“崇圣”。因皇帝年幼,无法亲政,皇太后任命“齐王”柳诚志为顾命大臣,封“摄政王”,皇帝事之如父,称“仲父”;官封“太子太师”,丞相,“大司马”“大司徒”“上大将军”,加九锡,剑履上朝,见君不趋,奉旨出京用天子仪仗,总摄朝纲,统领群臣。至此,柳诚志已是官至极品,势压朝野,威震华夏。   “崇圣”三年,时年十一岁的轩辕重光外出狩猎,不幸坠车身亡,至于此事究竟是一个意外,还是有人故意谋害,无人知晓。轩辕重光年幼身亡,并无子女,但国不可一日无君,于是朝中官员纷纷上表皇太后,宣称轩辕一族暗昧无能,放纵腐化,肆意妄为,于民无恩,于臣无义,故而天降奇祸,致使人君夭折,身后绝嗣,可见,轩辕氏“王气”已尽。“摄政王”春华毓德,正值壮年,勤于政事,惠及朝野,有大功于华夏,理应代替轩辕氏继承大统。   此时,轩辕家族已是人丁凋零,并无足以承担重任的人才,而朝中所有官员皆是出自柳诚志的门下,皇太后尽管并不情愿,但迫于强大的压力,也只得差遣“翰林大学士”崔安国前往“摄政王府”宣布懿旨,声称将原属轩辕氏的国家政权禅让于“摄政王”。柳诚志推而不就,皇太后反复三次下旨,他方才勉强同意接掌政权。   三天后,他统帅文武百官依次前往“祈年殿”“地祗殿”“先农坛”祭告天地和农桑之神,再前往“太庙”昭告和祭祀轩辕氏历代先皇,之后于夏历九月初九日于“皇极殿”加冕登基,改国号为“中华帝国”,建元“太平兴国”。大赦天下,所有官员官升三级,黎民百姓可以聚众宴饮三日,以示普天同庆。追封曾祖为“圣武皇帝”,祖父为“圣文皇帝”,父亲为“绍圣皇帝”,加封母亲为“孝慈皇太后”,妻子为“敏佳文惠皇后”,柳氏所有男性宗亲皆封为亲王和列侯。柳诚志前后用了十几年的光阴,用尽了阴谋诡计,终于使自己登上了权力的顶峰,此时可谓一门朱紫,盛极一时,大有烈火烹油之盛,繁花著锦之荣。   柳诚志出身贫苦,上任之后仍能保持冷静,大力推行政务改革,做出几项重要规定,其一:从此永不加赋。添丁不加赋,等于是变相鼓励百姓加大繁衍后代的力度,以便尽快恢复在战争中损失的人口。每一个家庭的人口增加,更利于百姓扩大生产和尽早致富,也为国家提供了充足的兵源。   其二:减免徭役。此后国家再有大型的工程土建,必须雇用百姓,支付佣金,不得再继续无偿征用劳力。此举不但可以减轻百姓负担,并且可以使百姓得到一笔额外收入。   其三:加大开科举士的力度和规模,官员和贵族的子女不再享有特权,如想做官,必须和穷苦人家的子女一样参加科举考试。严肃考场纪律,杜绝徇私舞弊,使所有人拥有同等的机会,使穷苦人家的子女得以有机会厕身庙堂,为国效命,借此改变他们世代寄人篱下的命运,减轻阶级对立。凭借科举考试制度,网罗天下所有英才,包括一部分有野心的人也能为朝廷所用,尽量企及野无遗贤的程度,如此一来,百姓就是要聚众谋反,也无人领导,更利于国家长治久安。   其四:大力开展教育。由朝廷和各级政府出资,为每一座村镇兴建一所学堂,并聘请专职人员担任老师,向百姓传授各种知识,所有的儿童必须入学,经过几年的学习,可以使他们拥有一技之长,更利于未来的生存和发家致富,并可以借此提高国民素质。   其五:加强国防建设。改革兵役制度,将传承千年的“世兵制”和“征兵制”改为“募兵制”,青年人是否参军必须出于自愿,国家不再强行征兵,每一名士兵每月有五两纹银的俸禄,使三军将士在保卫国家的同时也能有一笔不菲的收入,更利于稳定军心和吸纳更多的兵源。相比“世兵制”和“征兵制”,“募兵制”所得的兵源素质更优,军队的战斗力将有显著提升。所有军队于太平时日屯田自给,战时披甲上阵,战则能打,不战能自食其力,尽量减轻国家负担;藏兵于民,可以协调军民关系,使华夏成为一头不可战胜的钢铁雄狮。   其六:反腐倡廉,裁员简政,提高政府的办事效率,减少国家和百姓的负担。皇帝除了一名皇后,只能拥有六名嫔妃,宫女一千五百人,内监三千人,皇宫大内裁员三万七千人,可以大幅节省日常开支。五品以上官员除了一名原配正妻,只能娶两名侍妾,五品以下官员除正妻之外,不准纳妾,如有触犯禁令者以欺君之罪论处。除了亲王,“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不再世袭罔替,减少贵族成员,可以节省大笔开支;六部九司衙门和各级政府必须裁员简政,任用贤能之人,裁汰昏庸无能之辈,提高政府的行政效率。对于作奸犯科,贪污腐化,收受贿赂,乃至欺压百姓横行不法的官员,一经查实罪证,不论官职大小,不论所犯罪行严重与否,一律斩首示众,严惩不贷。   六条措施十分严苛,尤其是打击限制、甚至是剥夺了官员贵族等统治和特权阶级所享有的利益,一经颁布引起了所有官员的反感和抵触,但眼见柳诚志作为一国之君,已经首先以身作则,裁减内宫人员,缩减日常开支,众官员无话可说,只得依令行事,六条改革措施就此在华夏推广开来。   柳诚志夙夜勤政,就是在元旦等盛大节日里也很少休息,每天批复奏章至午夜,事必躬亲,亲自监督改革措施的执行情况,所有官员丝毫不敢懈怠,上下一心,仅仅用了五六年,华夏大治。国殷民富,军威鼎盛,百废俱兴,百姓素质大幅提升,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盗匪绝迹,极目神州,一片歌舞升平,繁荣富足,文明昌盛,促使几百个国家和华夏缔结了和平条约。万国来朝,每年前往华夏的各国使者至少有几万人,华夏已成为名副其实的世界霸主。柳诚志于华夏的重振雄威居功甚伟,所以历史上将他推行的此次改革称之为“诚志维新”,“太平兴国”年间的华夏,国无苛政,民无怨言,政治清明,官员克尽职守,绝少贪污腐化行为,史称“太平盛世”,至此,柳诚志的个人功业也已企及登峰造极。   独孤景略和妻子辞别小云后,回到家乡“浣花镇”,一直以务农为生,在看见国家发生的可喜变化后,他尽管对柳诚志抱有成见,心里仍在暗暗庆幸,小云当初在劫法场之际,幸亏没有杀了柳诚志,否则,华夏怎能有眼下的繁荣昌盛?而时任道门掌教的“紫宸真人”荣浩在目睹国家发生的变化后,心里更是暗暗称奇,柳诚志作为一个为人卑劣的枭雄,想不到他竟能励精图治,严于律己,终于使华夏再度振兴,可见就算是恶人也有他不为人知的优秀一面,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小云没有动用私刑诛杀柳诚志,大有先见之明!   “太平兴国”八年,位于“西牛贺州”的“大黑天国”发生了一件举世瞩目的大事,时任“大黑天王”的索罗卡丘斯身患重病,已是去日无多,他并无子女,于是下旨用公开比试的方式在皇族内部征召皇位继承人。一名二十岁左右的男青年,在文武两项的比试中战胜了所有参赛对手,独占鳌头,顺利登基加冕,成为“大黑天国”历史上最年轻的一位君主。此人相貌极为俊秀,皮肤白皙,双眼呈碧蓝色,但一头披肩长发乌黑闪亮,明显具有华夏血统,并同时擅长“光明”和“黑暗”两系的所有魔法,功力之高极其罕见。此人名叫“云天华”,身份高贵,母亲是享有“大黑天国”第一高手之誉的“嘉岚长公主”月无双。 尾声轮回   光阴荏苒,岁月如飞,寒暑交替,眨眼间已是“元鼎”十七年,距在“帝辇谷”举行的道魔决战已有足足六十年。浣花镇外的草木历经枯荣,依旧生机勃勃;日月经天,历经千万次的东升西沉,绝无丝毫的苍老和疲惫,依旧光辉不减,但人呢?一甲子的岁月,足以使很多原本十分鲜活的记忆变成了尘封往事,足以使一个垂髫童子变成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叟,也足以使一场生死攸关的大战变成一个充满瑰丽奇幻色彩的神话。当年有幸目睹“帝辇谷”之战的人大多已经作古,活着的人也已记不得大战的详情,岁月无情,人生短促,原本如是!   被后人尊称为“中兴之祖”的“中华帝国”首代君主柳诚志,已于“太平兴国”二十八年七月初三在“宁静致远斋”驾崩,皇位传于“皇太子”柳肇基。仅仅当了四年皇帝,柳肇基就因身患重病死亡,由年仅七岁的长子柳霸先继位,改元“元鼎”。皇帝年幼,皇太后临朝摄政,外戚专权,任人唯亲,吏治崩坏,加上已经太平了几十年,饱暖思淫欲,各级官员沉醉于声色犬马,再无丝毫励精图治之心,朝廷上下一片文恬武嬉。   各级官员开始贪污纳贿,擅自提高租赋,再次启用“徭役”和“征兵”制度,大肆盘剥百姓。短短几年,华夏军备废弛,十之七八的学堂已经关闭,百姓难以承受苛捐杂税的压榨,很多人离家出走,沦为难民和盗匪。啸聚山林,杀官造反,揭竿而起的也不在少数,局势一片糜烂,“中华帝国”已不复往日之盛。   眼见华夏国力大不如前,“元鼎”十七年,“猃狁”皇帝赫连燎原悍然背弃和华夏缔结的和平条约,亲自统帅四十五万大军开赴两国边界,发动了规模空前的侵略战争。华夏已太平了六十年之久,所有的统兵将帅毫无临敌和战斗经验,日常又沉醉于歌舞酒宴,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使他们早已失去了和敌人誓死一拼的决心和勇气。士卒更是缺乏训练,军饷不足,装备老旧,毫无战斗力,犹如一盘散沙。战斗一经打响,仅仅用了三天,猃狁大军就攻克了号称华夏“北门锁钥”的“游魂关”,猃狁大军长驱直入,兵锋所指,势如破竹,攻城拔寨,犹如探囊取物,旬日之间大军向前推进七百余里,距京师已不足三百里路程。   华夏朝野震动,人心惶惶,皇太后见形势不妙,担心承担亡国之责,宣布此后不再临朝摄政,由二十四岁的“元鼎”皇帝柳霸先亲自执掌朝政。柳霸先并无处理危机的能力,面对猃狁大军的节节进逼,也是束手无策。已经致仕多年的“内阁大学士”大学士李涤非得知此事后,上书朝廷,推荐曾被封为“折冲将军”的前朝名将独孤景略担任三军统帅,保卫京师,抗衡猃狁大军的入侵。   参与六十年前平乱战争的几百名将帅,眼下唯有景略硕果仅存,柳霸先明知他和自己的祖父之间曾结有不可化解的仇恨,但国难当头,也顾不得许多了,随即下旨加封景略为“右武卫大将军”,假节钺,限十日之内赴京上任。年近八旬,已经务农六十年的景略,不顾年龄老大和家人亲属的反对,毅然走马上任。几天后,他手持“四夷宾服枪”,亲自披甲上阵,指挥十五万大军向猃狁的先锋部队发起了反击。   太和山“真武太和宫”的“戒得居”里,紫微真人的首徒,眼下已是道门掌教的木绪春,得知此事后,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前往后山“死心庵”,询问已经不问世事的父亲荣浩,说道:“父亲,在六十年前的平乱战役中独孤景略曾立有大功,但朝廷只是听信了他人的诬告,就褫夺了他的所有官职,将他贬为了寻常百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堂堂的一代名将此后竟只能以务农为生,前后一晃已有六十年,独孤景略的人生可谓悲惨之极!眼下国家有难,朝廷眼见无人可用,方才想起启用他抗衡如狼似虎的猃狁大军,虽说大丈夫不记前仇乃是美德,独孤景略明知是昏庸的朝廷扼杀了他一生的幸福,而皇帝也只是在利用他,但他仍以年近八旬的高龄奉旨出征,是不是有点太傻?”   荣浩眼下已有一百多岁,却仍是精神矍铄,不减当年,闻言微微一笑,说道:“你并不了解独孤景略,加上以我们‘道家’的思想去衡量他,所以才会产生如此想法。独孤景略乃是前朝大儒孔居易的门徒,一向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人生目标,只要有机会实现他的人生理想和个人价值,他决不会有丝毫怨言,也不会计较个人得失,年近八旬奉旨出征,对他而言绝不是犯傻!一个人只要心里存有理想,不论他的理想是所谓的‘正义’也好,还是‘邪恶’也罢,也不论他的理想是否能够实现,只要他坚持理想,只要他为了理想付出了不懈的努力,他就是幸福的!眼下独孤景略终于有机会为国效力,我断言他心里肯定会有一种别人无法体会的幸福!他是一个伟大而简单的人,终生为了理想而坚持不懈,他的人生绝不悲惨,要比常人幸福很多!”   木绪春沉思半晌,说道:“六十年前大师伯木荣春,二师伯荣城,五师伯荣煌,包括其他许许多多的人,为了终结乱世付出了生命,实现了自身的人生理想,按您的话说他们是幸福的!但眼下战火再起,华夏又沦为了乱世,既然世界不论太平多久,终归是要沦为乱世,他们的死究竟又有什么意义和价值?”   荣浩无法作答,眼望浩渺苍穹,神思纷乱,良久,方才喟然长叹道:“繁华之后有凋零,喧嚣之后有沉寂,欢聚之后有别离,世事轮回无有穷尽!眼下新一轮的轮回开始了......”屋外寒风咆哮,鹅毛大雪漫天飞舞,短短一个时辰,“太和山”已是银装素裹,碎玉琼瑶,不论人们愿不愿意,肃杀的冬天再次光临苦难深重的人间。 =已完结=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